第31章 ☆、傷口
? 我坐在餐桌的對面,看着他吃飯。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過的。這裏簡陋的很,一點裝飾都沒有,冷硬的線條,除了沙發,就是床了。冰箱裏什麽都沒有,他根本也不會做飯,在家裏,十指不沾陽春水。還好,平時餐廳應當有得吃。
我閑着沒事做,就打量他,他或許真的是餓了,只是他這樣的人,即使餓,也絕不會狼吞虎咽的吃飯。就像現在,明明只是一碗面和一盤黃瓜炒蛋,卻生生被他吃出了滿漢全席的味道,優雅的很。
吃完後,我去洗碗,他坐到沙發上看電視。
“林斐邑,等木子和豌豆回來之後,我想把他們接到我那裏住幾天。”
“嗯。”
我害怕自己聽錯了,從廚房出來,走到他面前,“不許反悔啊。”他瞪我一眼,滿是不屑,我卻是笑意盎然,想着這個暴君是要天下大赦了嗎?
“林斐邑,我要跟你拉鈎。”我拿過他放在沙發背上的手,把我們的小手指緊緊勾在一起,然後,說:“林斐邑,你要是反悔的話,你就是一只小狗。”
他出乎意料的什麽都沒說,只是神色淡然的看着電視機的屏幕,我有些悵然,心裏突然間很難過,不知道為什麽。我把我們緊緊勾在一起的手指分開,我想,我特別像是魯迅筆下受慣了壓迫和摧殘的人,別人給一點好,我就興奮的謝天謝地。那一刻,我真的挺瞧不上自己的。
他穿好衣服,拿着車鑰匙出門,我跟在他後面。
已是黃昏,不遠處就是起伏的青山,天似乎很低,幾只飛燕,掠過雲端。夕陽西下,暈紅了半邊天。
他開車一向快,不久,我們就到了市區,沒有堵車,倒是暢快。
我的手機響起,我看了看屏幕上的手機聯系人,又看了雲淡風輕的他一眼,稍作猶豫,依舊是接起了電話。
“昭陽。”
“雲溪,在忙嗎?”
自從上次在咖啡館見過之後,這是魏昭陽第二次給我打電話,上一次是五天前,我們聊了一會,他說他去外地出差,一個星期才能回來,問我有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禮物。我想了想,“聽說那裏的老婆餅很好吃,能不能帶點回來?”他立時就笑了。說,“好。”
現在的京城,良辰美景。
我聽着電話裏他溫溫的聲音,不覺就說道:“沒有忙,你呢?”
“我剛和朋友喝完下午茶,正沿着下山的路走回去。我後天回北京,我們能不能一起吃晚飯?”
我心裏盤算了一下,後天是農歷的七月初七,也就是七夕情人節,以往從未有人在這一天約我,我說:“好啊,等你回來。”
他依舊是四平八穩的開着車。
我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必要再坐他的車了。他雖然沒有怎樣,我卻不願再在這樣冷硬的氣氛中再待下去。
“前面靠近地鐵站的地方,你放我下來吧。”
正逢拐彎,他斜刺刺的拐過去,我向□□斜,頭硬生生撞在車窗上,眼淚都撞出來了。看他,依舊是那副樣子。
我知道我是不可能拗過他的,索性不再管了,只是側着頭,看向車窗外。
等紅綠燈時,他開了車裏的音樂,恰逢林憶蓮唱的那首《為你我受冷風吹》,“為你我受冷風吹,寂寞時候流眼淚,有人問我是與非,說是與非,可是誰又真的關心誰……”很是應景,卻又很快被他關掉。
終于到了小區樓下時,我背好包準備下車,說:“今天,謝謝你。”
他的臉色不好看,像是冰封一樣,一絲溫度也無。“後天,陸裕的婚禮,你陪我過去,爺爺他,不知道我們離婚的事情。”
我愣怔住,感覺心裏像是被冰碴子刺過一般。或許,他今天,所有的溫柔和妥協,只不過是想要換得,我的一個陪他做一場戲。多麽可笑的事情,我竟還竊喜一番。
我淺淺的笑,說,“實在是不好意思,你知不知道後天是七夕情人節啊,你不是也聽到了,我約了人一起吃晚餐,不能陪你去參加婚禮了。”
我開車門,卻發現他早已卑鄙的放了車鎖。
“你也知道爺爺心髒不好,經不得刺激,他平日裏那麽疼你,你不忍心看到他被氣病吧,所以,把你那什麽約會推了。”
我手腳并用,踢打他的車門,真的是受夠他了,不想再跟他說一句話。他拉我,被我一巴掌甩在臉上,紅紅的掌印。我其實不是有意的。他定然氣得不清,猩紅的雙眼,看着我,很久都沒有說話。
我也不言語,靜靜的坐在車座上。
夜晚,已是繁星點點。
“你還是把事情跟爺爺說清楚吧,早晚都得知道,長痛不然短痛。”不然我們以後要做多少場戲。現實的生活,已讓我疲憊不堪,我更是無暇顧及此事。
“這麽快就又搭上一人?”
他永遠都要用最尖利的刀刃刺你的心。
而最好的法子,就是刺回去。
“不及你,早就搭上了。”
“顧雲溪,我到底搭上誰了,你能告訴我嗎?”他明明笑意燦爛,我卻讀出了幾分陰森的感覺。
我真的不知道,他這樣否認,究竟是為了什麽,不過他那麽想要我告訴他,他究竟搭上了誰,我自然不會退讓,“你心裏不是清楚的很嗎,何必明知故問呢?”
“顧雲溪,你是看到我跟她摟在一起了,還是睡在一起了?嗯?我明知故問,你他媽眼是瞎了還是怎麽的?”他一拳打在方向盤上。
我只覺得心揪得痛,“你們根本不用摟在一起,睡在一起,你的心裏,只要你的心裏盛着她就好了。”
我痛的無法呼吸,淚水也是奪眶而出。這麽多年,我一直掩耳盜鈴。現在,在他面前,我把這血淋淋的傷口揭開,就是讓自己死心。
他冷笑,額上青筋暴出,“你可真行,我都不知道我心裏盛着誰,你竟然知道,佩服!”
“林斐邑,你沒有放下別人,當初為何要跟我結婚呢?”我知道自己現在像是質問前夫的怨婦,可是,有些話,不說出來,也會難受死。
“整整十年,我過得什麽日子你知道嗎?生木子時,我才二十一歲,傷口痛的難受,床都下不了,你知道嗎?你讨厭我們去了國外,電話都不打一個,那兩年我怎麽過來的,流了多少眼淚,你關心嗎?豌豆每次發燒,都厲害到要住院,我的心有多難受,你問過嗎?你覺得你虧欠了你們的女兒,我的兒子呢?你盡過你為人父母的責任嗎?”
這一番話,我顫抖着身子和嗓音,朝他喊出來,突然就覺得心裏不再那麽堵得慌。只是抑不住的眼淚直流,情緒久久不能平複。
又是亘古的沉默。
“你放我走吧。我以後不會再去找你了。關于兒子,我希望你言而有信,我不會跟你争奪他們,但是我想每個周末都見到他們。”我只覺得自己寂寥的話語,回蕩在這狹小的空間裏,就像是夏末用力歌唱的知了,平添幾分悲怆的意味。
很久,他說:“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