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祝福

? 陽光透過窗子,照在我的臉上,有些刺眼,我走過去,把窗簾拉上,房間裏一下子就暗了下來,我就勢坐在了地板上。我喜歡這樣的氛圍,仿佛這個世界上,除了風和樹,還有太陽,就我一個人。

只有在這麽安靜的時刻,我感覺自己的心是自由的,沒有任何的羁絆和束縛,我只是我,顧雲溪,我可以做那個美麗的夢,獨居在深山,有瀑布,有溪水,有我親手種的虞美人的花束,春天,花開了的時候,春風路過,蕩起的是陣陣清香。

只是我的夢沒有做多久,章阿姨的電話就打過來了,“雲溪,豌豆生病了,我們都在醫院,你務必放下手裏的事情,過來一趟,豌豆哭着要你。”

一路上,我的心都是緊緊的揪着的。好不容易捱到了醫院,捱到了下車。

病房裏,豌豆臉紅撲撲的,胖乎乎的小手上紮着針,在章阿姨的懷裏熟睡着。

林斐邑站在一旁,艮着個臉,看我進來,沒好氣的說,“滾,哪涼快哪待着去。”

我知道,他肯定很生氣。為了兒子,我能忍則忍。

“章阿姨,您辛苦了,我來吧……”

尚沒說完,被他掐着脖子掐了出來。醫院的走廊裏,偶爾有路過的醫生和護士,我被他一路掐着走到了樓道口僻靜的地方,甩在牆上。後背撞在牆上的痛感,喚醒了就要窒息的我。我大口的喘着粗氣,很久才緩過來。

我的淚水濕透了手背。我想,我是真的怕他,他生氣的時候,就像是地獄裏的魔鬼,不分黑白,不分輕重,渾身都是戾氣。恨不得瞬間就置你于死地。

“別讓我再看到你,要不然我弄死你。”他撂下這話,就走了,我看着他那透心涼的背影,不覺打了個寒戰。

我坐在冷冰冰的地面上,哭了很久。

直到章阿姨打電話給我,“雲溪,回來吧,斐邑回部隊了。”

我使勁擦幹眼睛的淚水,卻沒有法子遮蔽眼睛的腫脹。章阿姨或許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嘆口氣說,“原也不是好好的麽,現在一見面就擱氣,也不知道斐邑是怎麽想的。”

豌豆醒了,他病着的時候,再也沒有平日裏的勁頭,蔫蔫的,卻不忘了說:“媽媽,別哭了,下次我不生病了。”

我親了親他的額頭,“寶貝,你這樣,媽媽的心都疼死了。”

章阿姨在一旁念叨着,“也怪我,前天晚上洗完澡,一眼沒看住他,沒穿上衣服呢就去找木子了,許是着了涼,昨兒一天都沒精神,也沒怎麽吃飯,晚上我拿溫度計一量,三十八度五,夫人也沒在家,你的電話又沒人接,還好,斐邑趕回來了。”

“對不起,章阿姨,豌豆讓您費心了。”我滿眼都是後悔,不該好端端的就去喝酒,不然也不會兒子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他身邊。

“雲溪,你也別怪斐邑,他也是心疼孩子,昨晚上,豌豆哭得撕心裂肺的,就是不讓護士紮針,他也胖點,後來,護士長親自給紮的,也是半天才找到血管,斐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他也是着急。”

我知道兒子哭成那樣,心裏像是碎成了渣,痛的難受。

好在打完點滴之後,我再量的時候,體溫就快降到正常了。不過醫生說,那也不能立即出院,還要再等等看,有的時候體溫是會反複的,最好多打幾天針,等燒徹底退了,再走。

章阿姨回家了,就只我一個人留在醫院裏。豌豆好似很困,一直在睡着。我坐在床前,看着夢裏的兒子依舊是不安生,眉毛都是緊緊的皺着的。像極了那個人。我又想起他說的那些話,心裏不是滋味。

期間,秦晉打電話給我。“酒醒了嗎?”

“醒了。”

“怎麽了,興致不高?”

我心情确實低落的很,就像是沉浸在大海裏的枯葉,怎麽使勁,都浮不上來,我只想安安靜靜的待着,誰都不要打擾我。

“雲溪,跟我說,你到底怎麽了?”

“秦晉,沒怎麽,豌豆生病,我在醫院裏,沒什麽事的話……”

“哪個醫院,我現在過去。”

“不用,他有些發燒,打了點滴,就快好了,你不用再跑一趟了。”

“雲溪,林斐邑,他為難你了?”

聽到這話,我再也忍不住,淚水洶湧而出。“沒有,他為難我做什麽……”

沒多久,章阿姨就回來了。從家裏帶來的粥和小籠包。說:“雲溪,餓了吧?包子是熱的,你先吃一點,然後,我喂豌豆喝點粥。”

我沒有吃多少,實在是沒有胃口。豌豆也沒有喝幾口,可能還是不舒服,嚷嚷着讓我抱。

章阿姨說:“木子在家做功課,想跟着我過來醫院這邊,我沒同意,醫院裏不比其它地方,都是些病人,他還是有些小不開心的,那個小家夥,什麽都藏在心裏,不用說,我也知道他是想媽媽了。”

我笑。章阿姨在林家待了十幾年了,性子很好。跟這樣的人聊天,心都是暖的。

等到傍晚的時候,豌豆的體溫又有些升高,醫生看了之後說,沒什麽大事,晚上接着吃藥,第二天再打兩瓶點滴,應該就會好了。

我一顆懸着的心,終于落下一半。

我讓章阿姨回家了,木子還在家,她回去之後,還可以照顧照顧,豌豆這裏,我一個人就可以。

夜漸漸的深了,醫院裏也是很寂靜。

“豬八戒迫不得已,只好去巡山了。這時,孫悟空變作一只小飛雀,跟在豬八戒的後面……”

豌豆可能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倒是來了精神。坐在床上,非得讓我給他講《西游記》裏面的故事,我說:“可以啊,不過媽媽給你講完故事之後,你也要乖乖吃藥。”他倒是痛快的點頭。

故事還沒有講完,有人推門進來,是林斐邑。

我以為他不會回來了。心立刻就沉了下來。我怕他會像上午那樣,不管不顧的發起脾氣來。忙把兒子緊緊的摟在懷裏,有那麽一瞬間,我甚至感覺自己的心是顫抖着的。

害怕的事情沒有發生,可能他的氣也消了,又或者是,是什麽呢,我也不知道。

他可能來得着急,訓練時的迷彩服還穿在身上。不再是那一副寒冰臉,眉也舒展開來。站在近旁,“林豌豆,活過來啦?”

豌豆悶在我的懷裏,咯咯的笑。

我不是故意看他的,卻對上他那雙有些漫不經心的眼睛。不知道是什麽感覺,忙低了頭,不敢再看。

他把豌豆從我那裏接過去,“跟爸爸說,還難受嗎?”難得的溫柔。

豌豆搖搖頭,笑的很甜,“爸爸,今晚你和媽媽都陪着我。木子一定羨慕死了。”

我跟林斐邑,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把豌豆的藥拿好,又給他倒了不冷不熱的水。

“豌豆,吃藥吧。你答應媽媽聽完故事就乖乖吃藥的。”

他立刻就哭鬧起來,“我不吃藥。”

我不敢再說話,我怕林斐邑煩,他要是生氣了,我們都得遭殃。

“又鬧,昨晚沒鬧夠?”林斐邑把豌豆放到床上,冷着臉說。

豌豆可能也知道自己惹不起這大神,垂了眉眼,長長的睫毛,濕漉漉的。

我心疼的很,“乖,現在不想吃,那就等一會再說,好不好?”

他偷偷的看了林斐邑一眼,思量了一會,說:“媽媽,我現在就吃吧,我不怕苦。爸爸跟敵人作戰鬥時都不害怕,我要像爸爸一樣勇敢。”

豌豆心眼來得快,随他。嘴甜,卻不是。

我把小包的沖劑,倒在杯子裏,用水沖開,然後一勺一勺的喂給豌豆喝下。他出去了一會,回來時,身上有濃濃的煙味。豌豆卻鬧着要他抱。他也沒有嫌煩,把豌豆舉的高高的,逗的豌豆直樂。

玩累了,豌豆睡着了。

房間裏只剩弱弱的壁燈。

“你回去吧,這裏我看着就行。醫生說,明天再待一天,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我是覺得,他留在這裏,我們之間沒話說,只餘尴尬,倒不如我一人在。再說,他肯定也是忙了一天的。

很久,坐在沙發上低頭的他說,“上午,我,火有些大。”

“沒事。”我強忍着,不讓眼淚流下來。

“我想了想,其實,你跟我離婚,也挺好的。我常年不在家……”

“你什麽意思?”

豌豆還在睡覺,我們的聲音都放的很低。他突然間說起這樣的話,我不知道他意欲何在?

他笑,笑得很低。我害怕他這樣。心裏打着冷戰,卻依舊還是聽到他的話,“沒什麽意思,我能有什麽意思……秦晉挺好的,我祝福你們。”

這可能是我聽到的最悲涼的話語。我無法再在這房間裏待下去,如果有可能,我以後一輩子都不要再進醫院,這些陰影,會烙在我的心裏,直到我死,也無法抹去。

在門口,我突然回身,“林斐邑,這個世界上,最沒有資格祝福我的人,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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