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發作
“出遠門也不帶個把心腹?你覺得這能瞞上多少時候?”蓮華撐着腦袋,這兩天他看盡了某個家夥人前直人後彎的樣子,實在不知怎麽吐槽才好。
赫連宇深吸口氣緩慢地坐下,只是出去這麽一會,他的衣服已經汗濕,只怕再呆久一些就要撐不住。因此,除非迫不得已,這幾天他僅呆在車內,普通侍衛離得遠,最多以為自家陛下看上了個夏國民女,天天黏在一起;但親近的那些總有擡頭瞅自家帝王的時候,再怎麽靠化妝遮掩遲早也要瞧出端兒。
“本來是的,但現在我不知道哪些可信。”赫連宇啞着嗓子,閉着眼讓蓮華替他擦臉,大概是中毒的緣故,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落腳的時候蓮華也悄悄帶來幾個大夫、卻又偏偏除了發燒之外整不出端兒,還有個把最終得出了水土不服的愚蠢結論。要不是那夜夜折磨着自己的高燒和無時無刻啃噬着骨血的疼痛,他都懷疑自己并沒有中毒,“那日知道我行蹤的只有最親近的幾個。”
蓮華手上頓了頓,她好似聽出男人語調中的沮喪,但擡起頭來卻見這人什麽表情也沒有,依舊是那冰冷卻堅毅的模樣。
“我醫術不精,但如果說背上那箭的毒已經解了,現在的情況又實在說不通。”蓮華繼續手上的動作,猶豫了一下,還是替男人解開腰帶、将衣襟松開,“只好在這毒看上去并不是立即斃命的效果,但這麽下去也不是個事。”
赫連宇垂下眼,并不說話。
“你是不是吃定我沒法對你怎樣?”蓮華最受不了他這個樣子,一怒之下把赫連宇的上衣全給扒了。她的動作有點粗魯,再加上腰帶早已解開,一番下來差點把男人的褲子也帶掉。大概是扯動了傷口,赫連宇低低哼了一聲,蓮華撇了撇嘴轉身去擰毛巾,“先不提別人,那個叫圖特的禁衛長大概已經發現了。”
赫連宇沉默了一下,“圖特自小跟着我,已經十二年了。”
蓮華愣了愣,忽而笑道,“你要不要這麽別扭,想相信他就直說。”
赫連宇又閉上嘴不說話了。
蓮華歪着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男人結實的腹肌。赫連宇雖什麽也沒說,但蓮華知道他現在并不好受,但不好受也沒辦法,自己找罪受的抖M誰要同情啊?
“來說說看,為什麽你想要相信我?”然而思前想後,為了自己的方便,少女還是決定多一嘴巴開導開導,“因為我是路上偶遇的,看似毫不相幹的人?”她慢慢湊近赫連宇,直到快要貼上男人的臉才停下來,黑色的眼睛筆直地看進男人的雙瞳。直到現在她才發現,男人有着顏色比她還要深的眼睛,就像最黑的石頭卻不會混沌無神。
“你又如何保證,這一切不是我算計着、好在取得你的信任後從背後捅你一刀?”
蓮華的聲音十分清晰,好像就算無意之中也能将每一字刻入他人的腦海,赫連宇怔怔地看着她,一時之間有些恍惚。好半天,他才像找回自己的聲音一樣,用沙啞的聲音淡淡說道,“你要想殺我,早已錯過了最佳的時機,你不是那麽愚蠢的人。至于另有所圖……”男人突然低喘一聲,然後像累了似的閉上眼睛,“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又有什麽給不了你?”
不愧是蠻國之王,真是自大的發言。蓮華撇了撇嘴,卻又覺得不怎麽讨厭,他将男人扶起一些、打算像往常一樣替他擦背,卻不料男人猛地擡手、止住了她的動作。
“怎麽?”發覺赫連宇呼吸的頻率不對,蓮華連忙去摸他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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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碰我!”在指尖碰到皮膚的剎那,男人渾身一顫、低吼出聲。
蓮華收回手,皺着眉打量面前的男人。此時那張蒼白的面容下帶着不正常的紅暈,剛剛擦幹的肌膚已經再次布滿細汗,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他額頭滑落下來,順着下巴滴在身上,也不知道是汗水太燙還是別的原因,少女驚訝地發現,在皮膚與水跡接觸的剎那,男人的身體又震了一震。
“這樣不行,我去叫人。”雖然這麽說着,但卻還是等了男人答複。果不其然,男人猛地睜開眼睛,他連睫毛上都沾了汗水,眼神卻依舊堅定。
少女長長地嘆了口氣,看着人再次閉上眼睛一點點歪倒,她過去也不是不過去也不是,最終還是讓了讓、蹲在角落裏。也不知是好是壞,僅僅這麽幾天,自己已看盡了這個男人的脆弱和失态,倘若是別人事後一定會被他處理掉吧。——但蓮華卻知道,面前的人不會這樣對她。
怎麽辦呢……
眼巴巴地看着一個高大的男人像個遭人欺負了的孩子,再怎麽痛苦也只能孤獨地蜷起身子、默默忍受。蓮華閉了閉眼,這一刻,狹小的空間裏聽到的全是男人急促的呼吸,就連□□在外的皮膚似乎也感受到那份灼熱。
“忍着點,我幫你看看。”好像決定了什麽一樣,再次睜開的時候,蓮華的表情已經恢複平靜,她不顧男人的抗拒将男人的手腕拉過來,聽了一會又尴尬于自己不入流的醫術。赫連宇此時血氣不正常的旺盛就算不用聽脈也能看得出來,但反應卻不似發燒的虛弱。如此,她解開男人身上的繃帶開始檢查他的傷口,卻在瞧見後腰上紫黑色的印記生生頓住。
“你現在什麽感覺?覺得哪裏痛,還是別的?”蓮華倒抽一口氣,連忙将男人架起來一些、以免傷口蹭擦地面,“赫連宇!赫連宇,你聽到了嗎?”
第一次聽到少女叫自己的名字,男人低吟一聲,呼出來的氣息想要燃燒起來。他粗粗喘了好幾口,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很熱,但不僅是熱……好像活着一樣在身體裏。”說到這裏,他顫抖了一下,然後猛地咬住下唇将□□封在嘴裏。
蓮華心下一顫,扶着男人的手指緊了緊,她仔細回想了這兩天的情景,竟猛地發現這人将近在咫尺的自己都騙過了。
“不是今天,這種情況多久了?!”
仿佛對蓮華的動作有所感應,男人的筋肉繃緊了一些、呼吸更加急促了起來。但他不過頓了頓,就已經将呼吸調整,說話的時候并不能聽出太大波動,“那夜之後就是這樣。白天還好,晚上……”閉上嘴慢慢緩了口氣,赫連宇繼續說道,“晚上有點難熬,別碰……我,過一陣就……好。”到後面他越說越慢,有時候要緩上好一會兒才能繼續開口,聽得蓮華都不忍讓他繼續說下去。
确實,這樣的情況已經維持了一段時間了。白日裏雖然一直低燒、但他卻還能維持清醒,但入夜後體內那些熱流就像燒紅的油,翻騰游走、灼燒着骨肉和皮膚,就連每一根血管都像有萬只蟲蟻在不斷啃咬,好像要從內裏将自己一口口咬碎吃盡一樣,無止盡疼痛和灼熱混雜在一起,明明是自內而外的、落到表面又像□□在大雪寒冬中一般冰涼。
原來不是發燒。
蓮華抿了抿嘴,一時有些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學醫。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這個難熬是越來越難熬的意思,發展到現在變成原本還能喘口氣的白天,都開始發作了。——難怪這人黑眼圈越來越重。
唉……
蓮華抓了抓頭發,她本有一頭又黑又順的長發,但總是草草綁着很少有人會注意得到。方才為了壓制赫連宇,盤起的頭發有一半散了下來,此刻灑在肩上格外好看。當然,這個時候可沒人注意這點,替赫連宇重新包紮之後,少女就自己縮在了角落。也不知她倒騰了點什麽,最終弄出又黑又粘的一杯,這藥看着就比一般的難喝、最重要的是還有一股奇怪的腥味。
因此,當蓮華将杯子送到赫連宇嘴邊的時候,男人狠狠地皺了眉頭。
蓮華垂着眼,表情實在有點微妙。她用大拇指抹掉男人下唇上咬出的血跡,郁悶地說道,“喝吧,又不會害你。”
男人呼吸窒了一下,張開嘴、順着少女的力道一口口地喝了。這藥的滋味果然非同尋常,苦澀滑膩的感覺還帶着腥氣,他剛喝到嘴裏他就想吐出來,但恍然間看到蓮華的臉,又強忍着咽了下去。
奇怪的是,沒過多久、那在體內亂竄亂咬的熱浪就平息了許多。
“這是什麽?”待稍好了些許,男人喘息地問道。
“治标不治本的東西。”蓮華用棉花沾了沾水,慢慢塗到男人幹裂的嘴唇上,“暫時不能喝水,先忍耐一下。”
赫連宇不再多問,稍稍推開少女一點背着她躺回地上。
對于這個總拿自己當枕頭還特心安理得的大爺,這顯然是非常規動作,“你在別扭什麽?”蓮華愣了一下,就俯下身子去拔男人。男人渾身一抖,原本已經平息的呼吸又亂了一下。
少女覺得更奇怪了。
“喂喂,這藥到底有沒有效?”憑借自己無敵的怪力,蓮華愣是把高出自己一大截的男人掰了過來,“你到底……”
當看到散亂衣服下鼓脹起來的某處,蓮華的話音猛地頓住,他看着尴尬得不知視線往哪擱的男人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您可真有雅興……”
男人掙了掙,發現全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于是擰着眉去看少女的方向,黑色的瞳子裏閃過了一絲慌張。
“看來有點後遺症,”蓮華将人扶到身上,擡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我幫你吧。”她俯下身子,溫熱的氣息灑在耳邊,弄得男人低吟一聲,剛剛恢複一些的面色隐隐染了絲不易察覺的顏色。蓮華忍不住又笑了。
“真青澀……據說自那位逝後您便未娶,莫不是十年來都沒碰過人?”
“……閉嘴。”感覺不同的溫度碰觸自己,赫連宇連喘了幾聲,“給我滾開。”
“滾開了你怎麽辦?”蓮華舔舔嘴,若有所意地瞥了眼男人暴露在外的麥色皮膚。那視線仿佛有實質,每每落下的地方就像燃起了火星。赫連宇又掙了掙,呼吸頓時混亂起來。
“別鬧,不會對你怎麽樣的。”少女勾着嘴角,那表情完全不像說的那樣,她撈起男人汗濕的發簾、在他額上輕輕吻了一口,語調平緩而又溫柔,“閉眼,就當被騙了享受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對自己絕望了【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