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分別

玉璧燈、明珠簾,夏帝玄烨大設宴席迎接蠻王赫連宇。他高居正位、一身皇袍雍容端莊,右側夜蓮公主琴聲悠揚,左側蠻王赫連宇談笑連連。

夏國男女均可入仕,因此大宴上除了侍候的、女子的數量也頗為不少。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無論是赫連宇還是陪同而來的圖特都有點尴尬,最重要的是,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民風特殊,陪酒的居然還有相貌清秀、嬌小羸弱的男人。每當他們像沒骨頭似的粘過來時,以粗俗出名的蠻人們顯得鴨梨那個山大……

好在赫連宇的身份和氣場在那,當宴會進行一段時間之後,侍候他的人都安分了許多。不動聲色地将最後一點藥粉灑在杯底,他皺了皺眉,而後面的圖特則悄悄地打量起即将成為自家皇後的女子。

夜蓮公主一身素衣隐藏在明珠簾後瞧不見真容,只知道是個禮數周全、溫和嬌弱的人。

“朕實在沒有想到,蠻王居然親自前來,”見赫連宇看着杯子有些出神,夏玄烨舉起酒杯笑着示意,“如何?朕的妹妹可能入得蠻王之眼?”

赫連宇哈哈一笑,仰頭将酒水一飲而盡,道:“早聽公主乃夏帝掌上最寶貴的一顆明珠,若非親來怎能表示蠻國的誠意?”

夏玄烨抿嘴又笑,似乎聽到世上最開心的話一般,又令侍者将兩人的酒杯斟滿。好似刻意又仿若巧合,他一直目不斜視地盯着赫連宇的雙手,一杯一杯地對飲下去。

“圖特。”在不知第幾杯的之後,赫連宇假借夾菜的當兒突然低聲叫着身後的侍衛。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仔細瞧時還能看見不正常的汗量。

圖特心下一跳、連忙膝行向前,果然瞧見赫連宇白着張臉、好似在強忍着什麽痛苦,極慢極慢地說道,“帶朕回去。”

年輕的禁衛長傻眼了。

很快他就明白了那句話的意義。只見自家皇帝身子一歪、猛地撞到了桌子,滿滿一壺美酒盡數灑在身上。好在宴廳熱鬧他的動靜又小,只有離得最近的夏玄烨愣了愣,最終笑道:“也怪朕疏忽,蠻帝遠道而來定是累了,此時也已不早、還是回去歇息吧。”

赫連宇似乎醉得都坐不直了,卻還是頗有風度地對夏玄烨拱了拱手,剛要開口又歪了一歪。圖特心神領會地将他扶住,只見夏玄烨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頗為無奈地說道:“還是趕緊送他回去吧。”

夜落星垂,皇都一角的物院卻靜悄悄的,不知何時有車輪聲過、不久後幾個侍衛小心翼翼地扶回個一身酒氣的男人。

“喝得還挺醉。”就像是計算好的一樣,蓮華已經等在門口,順着其中一個侍衛的力道就将男人接了過來。

“你先替他擦一下,我去燒壺水。”把人扶到床上,蓮華摸了把男人頭上的冷汗,她微微皺了皺眉,便揮退衆人、唯獨将圖特一人留下。她吩咐得順口,居然也有人答應,可見幾日以來這“新寵”是多麽“得寵”,要不是和大多數人語言不通,估摸着已和他們打成一片。

圖特點了點頭,他在周圍找了一圈才發現,桌上早就放了水盆和軟布,用手試了一試、水居然還是溫熱的。一時間他下意識地看了眼少女離開的方向,卻發現她早已穿過院子、大概轉到後頭的廚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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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失禮了。”将沾了水的軟布擰了半幹,圖特走到床前,卻不料剛剛碰到赫連宇的衣襟、就被男人大力揮開。

“退下,叫蓮華來。”赫連宇啞着嗓子,短短的一句話好似要費盡力氣。

“陛下?!”圖特一驚,連忙去扶想要起身的帝王,卻在碰到他的剎那聽到一個強自忍耐的低吟。

“你能消停點嗎?”蓮華一手提着熱水一手端着藥碗,剛一回來就看到男人這副一碰就炸的模樣。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待瞧着男人蒼白的臉上那不自然的紅暈時,直接将東西丢在桌上、然後三步并做兩步地近到床前,摁着赫連宇的額頭在他臉側嗅了幾下,“你還真的喝了酒?!喝了多少?那人還真沒放過你?”

少女爆豆似的蹦出一大串問題,一下子把圖特砸蒙了。他見自家君主緊緊地皺着眉,好似過大的聲音也會增加他的痛苦一樣,最終只得點了點頭、壓低聲音替他答話,“陛下喝了不少,最後裝醉将酒水灑在身上,夏帝才放他回來的。”

蓮華聞言磨了磨牙又磨了磨牙,臉色甚是好看。

她自顧自地不高興了一會,才發現男人就連呼吸都開始顫抖。于是扯了被子替他蓋上,內側的手卻鑽進去覆上男人緊握的拳頭,一點點拿捏着、然後握了暖了,“……你先下去吧,”少女垂着眼說道,“別睡太死。”

圖特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退出了房間。

待人剛一離開,蓮華就聽到極低的喘息聲。這人越發輕易地會在自己面前流露脆弱的一面,少女心底一片柔軟又不免帶了幾分苦澀的味道,“這會知道難受了,早幹嘛去了?就不知道趁藥用完之前溜回來嗎?”

這純粹是馬後放炮、站着說話不腰疼,蓮華自己當然清楚,卻也忍不住抱怨兩句。反倒是赫連宇張了張嘴,那想要解釋又無從開口的樣子逗得少女不禁一笑,“不鬧你了,我也知道沒那麽容易。”她伸手取了藥碗送到男人嘴邊,那藥與平時差不了多少、腥味卻重了幾倍,“都這樣了還想喝一樣的?你也想得太美了吧。”

赫連宇沒說話,低着頭默默地喝了。

蓮華見他又頂着張喝□□似的苦臉,撇着嘴把都拿到手裏的漱口水放了回去,“嫌難喝就多感受一下。”她一邊替男人擦嘴,一邊去瞅他的表情,只見這個在他人面前英明果敢的皇帝,此刻乖得和個犯了錯的小媳婦似的,垂着眼任自己欺負。

哎喲我的媽呀……

某人捂住鼻子扭過頭、覺得自己要被萌出鼻血了。

“你……你真是……”蠻王嗎?不是什麽傳說中的影武者替而出行吧!一定是吧,否則一國的皇帝跑到他國本真的是很不靠譜的事啊,所以你一定是假的吧假的吧假的吧吧吧……

某人沉浸在自己豐富的內心活動中水深火熱,另側赫連宇卻完全不知。此時他全憑自己的意志強撐着一絲清醒,就算如此還會時不時被熱痛沖散神智,他努力睜着眼睛,見少女扭頭不再看他,心中好像空了一塊似的。他從來猜不透眼前這人的心思,一會板起臉一會又能笑出聲,乍一看安安分分的、實際上卻又并不害怕;能夠随随便便地待他、又總是細心周全。

但現在應該是生氣了吧,明明為自己花了那麽多的心思,卻也同樣被自己輕而易舉地毀于一旦。

“大可……不用勉強……”好半天,赫連宇才擠出這麽句話來,蓮華莫名其妙地轉過頭,看着男人明明痛苦得緊、卻還要強咬着牙絞盡心思,又哭笑不得地拭去挂在他下颚的汗珠,“我勉強什麽?勉強照顧受傷的你,還是勉強做這些……”手指勾着男人散亂的衣襟緩緩往裏,少女低笑着、語速也越來越慢,“不該做的事……?”

赫連宇呼吸一窒,又猛地喘了兩口。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他突然抓住蓮華的手腕,定定地看進少女的眼裏。夜裏的房間只有遠遠放着的一盞豆燈,昏暗的光線下少女眉眼柔和、嘴角帶笑,她俯下身子吻了吻男人的鼻尖,又惡作劇似地舔了一下那細細的汗水、待男人渾身一抖後才去碰那兩片有些幹裂的嘴唇。

也許是意料之外,又也許是身體不适,赫連宇的反應十分生澀,幾乎是被動地接受了這個短暫的吻,甚至在一切結束之後、依舊眨也不眨地盯着蓮華。

“怎麽,已經好了?”蓮華一只手被抓着,另一只手則松了男人的腰帶、慢慢擦拭他身上的汗珠,她的動作又慢又緩,在要緊的地方還會刻意頓住,弄得赫連宇幾乎控制不住地發出聲音,蜷起的腳趾将床單弄得亂七八糟的。

蓮華只是笑,比任何一回更溫柔,也更加不惜餘力。細碎的親吻落在男人滿是汗水的額頭上,她聽着男人每一聲悶哼、感受着每一次低喘,仿佛是要将赫連宇的一切印入眼底一般,不願錯過任何一個反應。

到最後,年輕的帝王也已迷糊,他漸漸松開少女的手腕,呼吸聲越來越重。

一切結束之後,赫連宇疲憊的昏睡過去,蓮華輕手輕腳地替男人換好藥,整理了下衣服才走出屋門。只是她沒有發現,在自己離開之後屋內的男人突然睜開眼睛,那深黑的雙眸一直盯着禁閉的房門,直到再也扛不住才慢慢閉上,而那緊鎖的眉間再也沒有人一次又一次地替他揉開……

“你要走了?”圖特站在後院裏,看着迎面走向自己的少女,一時百感交集。

“啊,你們的皇帝要娶的可是夏國公主。”蓮華微笑着,并不不顯得多麽難過。她将裝了一大堆瓶瓶罐罐的包裹攤在桌上,指着其中之一道:“這是傷藥,記得定時換;這個內服,四個時辰一次、一次一粒;告訴他,如果難受的緊了再吃這個,也是一次一粒就行……當然更好的方法他也清楚,如果需要自然會讓你去辦。”

“……”

“怎麽?不高興?”見圖特面色凝重,蓮華揚着眉道,“你家皇上骨子裏是信你的,只是逼着自己多想一些罷了。他固執得緊,現在的情況又不太好,只有靠你替他掩飾了。”

圖特還是抿着嘴不說話。

“怎麽了啊?明白了應個聲啊!”實在搞不懂這群異國人士,蓮華叉着腰無奈地說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姑娘我急着趕路!”

蓮華的聲音明明不大,卻像在耳邊炸了似的,圖特吓了一跳、愣愣地擡起頭來。

“說話。”蓮華翻了個白眼,深深覺得物以類聚。

“我……”被少女的氣勢壓倒,圖特一時間都忘記自己才是個高的那個了。

“你。”

“那個……”

“哪個?”

“你……”

“我?”終于對這蹦豆似的對話忍無可忍,蓮華踢了男人一腳,不耐煩地說道,“你你我我的有完沒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要向我示愛呢!”

這句話徹底把可憐的禁衛隊長吓哭了。

“不!我是想說蠻國男子雖只鐘情一人,但陛下貴為天子……”圖特越說越小聲,最後在蓮華的微笑中顫悠悠地閉了嘴。

“他左擁右抱坐擁天下美女,我卻只能有他一人?” 蓮華的語調非常平和,臉上也挂着燦爛的笑意,但圖特卻有種危險的感覺,“圖特禁衛長,如果看到有人拿着這個東西,那便是我叫來的人。記得了麽,也只有他,能治好你家皇帝。”

說罷,将一個精致的蓮花飾物丢到他的手裏,腳尖一點、三兩步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 →我咋覺得這一國要給我寫成軟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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