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外祭

清晨,天剛蒙蒙發亮,負責‘天泉之禮’外祭的神女從林子中走出來,她們穿着天藍的祭祀服裝,一邊吟唱着祈福的咒文一邊分成兩隊守在入口兩旁,将新的皇子迎入聖林。

這将是漫長的三日,無論結果如何,都将影響一國的将來。

随行人員不能踏入聖林,衆人自然只能目送着赫連瑜步入林子,待小小的背影沒入樹林,随後又留了半柱香的時間,這才散了外祭準備離開。而整個過程,娜拓除了盯着赫連瑜的樣子,其餘的注意力都死死鎖在蓮華身上,生怕稍不留神就會把她看丢一樣。

蓮華被瞅得渾身不自在,終于在某人跟了自己老半天之後嘆息地道:“外祭都完了,你還跟着我幹嘛?”

娜拓雙手在胸前一環,反問道:“你說呢?”

蓮華默默地看着她雙手以上的位置好一會,道:“你胸大,你先說。”

“……???”對于這種不按理出牌的說話方式,娜拓顯然還跟不上進度。她啞了一會,覺得這人可能只是在糊弄她,便輕咳一聲,強撐出理所當然的樣子,道:“我不跟着,誰知道你會不會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雖然早就猜到了,但蓮華還是無奈地說道,“我真要做什麽的話,還跟來幹嘛?”

見娜拓不明就裏的樣子,又長長地嘆了口氣,“娜拓小朋友,你傻嗎?你想,這儀式真要出什麽問題,太子沒了皇位繼承權,最大的受益人是誰?”

“當然是你啦!你才傻!你才小朋友呢!”娜拓咬牙切齒的,恨不得撓這人一臉血。

蓮華點了點頭,“既然你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難道別人不會這麽想嗎?”

娜拓愣了愣,一番話下來,竟沒意識到這人又巧妙地把自己丢回了傻子範疇。

“無論瑜兒出了事,還是儀式遭到幹擾而失敗,最大受益人是我、最大的嫌疑人也是我。”蓮華哭笑不得地指了指那近在眼前的茂密山林,道,“你家陛下腦子靈光得很,讓我來這的那一刻起,就代表着無論發生什麽,我都得幫瑜兒完成泉禮。”

這話說完,不僅綴樓被吓到,就連娜拓都愣住了。

蓮華的笑容還是和平日一樣雲淡風輕,但娜拓卻似乎撲捉到了一閃而過的苦澀。直到這時候,她才意識到這個從遠方嫁來的皇後只是看似光鮮,雖然被皇上寵着在乎着,卻也同樣被衆人盯着、防着。

甚至連最護着他的皇上不免也會算計于她,與信任無關,與輕重無關,與是否堅強更無關。即便只是被針尖紮上一下,哪怕再怎麽細,也會疼痛、會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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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當初到底以為這個人一直站得筆直,一直露出游刃有餘微笑的人,是怎樣一個怪物?

見娜拓突然不說話,表情也突然變得悶悶的,機智如蓮華也有點莫名其妙。本以為這人腦子裏肌肉含量太多還沒聽懂,剛想再補充幾句,卻見對面的少女突然擡起頭來,揚着眉毛大聲哼道,“看來宇大哥也不是那麽信任你啊!”

看着某人略不自然的誇張演技,蓮華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過來,“信任和算計是兩碼事。”她笑了笑,索性将人領進了自己的帳篷,“他畢竟是一國之君。”

知道被看破,娜拓別扭地撇了撇嘴,這個直爽的小丫頭與蓮華本就肆無忌憚,此時好感度提升了一點,更是張口就來,“你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來做皇帝?”

蓮華笑了笑,待綴樓替兩人倒好茶,然後退到帳外守門之後,才說道:“就拿你們一族來說吧,比起混了他國血液的皇子,無論他的母親曾今的身份多麽尊貴,終歸還是本國純血的比較好吧。”

“什麽純血混血,都不還不是宇大哥的孩子!”娜拓小聲嘟喃着,見蓮華撐着腦袋笑盈盈地看向自己,臉上突地漲了個通紅,“剛才發問的是我好嗎?你這是在回答問題嗎?別以為我腦袋不好就什麽不明白了!你到底想不想讓自己生的小孩做皇帝!”

這不,人在混亂的時候,往往會把對自己更不利的言論說出口來。你看,這話怎麽聽怎麽都像是娜拓在勸蓮華去給赫連瑜倒亂呢!

蓮華整個人都笑歪了,她有點想去摸一摸這小姑娘的腦袋,又怕她炸毛之下一口把自己的手指給吞進肚中,便只好忍了忍,道:“我在夏國可是有皇位繼承權的,”她眨了眨眼,故作神秘地對娜拓說道,“你信嗎?我若想把皇兄踢下龍椅,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她說的煞有介事,娜拓愣了愣,差點就要信了。她艱難地吞了吞口水,剛要說話,卻見對面的人繃着的面容顫抖地扭曲起來,再然後笑得就差滾到地上。

“……”知道自己又上當受騙,娜拓小朋友開始考慮要不要把腰間的短刀□□,在她身上捅幾個大窟窿。

“哈哈哈……不……不鬧了……”晃眼發現有人的臉色越來越黑,蓮華終于掙紮地直起身子,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你知道皇帝是什麽?”她如此說着,雖然嘴角依舊向上翹着,眼神卻非常認真。

但吃過苦頭的娜拓沒輕易之聲,只是謹慎地看着她不說話。

蓮華又笑了,這一次卻帶了點疲憊,“皇帝終歸是在權利漩渦的最中心,避不開也躲不了。勾心鬥角、勢力制衡,看上去是最高最偉大的存在,實際上卻是累極。皇兄那種德行的還好,而像赫連宇這樣習慣把什麽都踹在心裏,正直、責任感又強的人,負擔更比平常帝王更重。”

遠在他方的蠻王和夏帝齊齊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我如果有小孩,絕不想讓他受這個累。”蓮華捧起杯子,手指在溫暖的外壁慢慢地摩擦,“你或許不明白,于我而言,身份和權利都不算什麽。”

娜拓雖然自小被父親和姐姐保護得很好,卻也清楚一些帝王之家背後的糾葛,但終歸聽說蠻國已比起其他算是好的了。但就算這樣她也沒興趣麽?

被引得忘記初衷的小可憐垂下眼,過了一會還是有些不樂意說道,“你說你不喜歡這些是是非非,但看上去也并沒對成為皇後有什麽不滿啊。”而且還游刃有餘、滋潤得很呢。

蓮華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娜拓見人沒動靜,有些疑惑地擡起頭來。只見對面的少女雖然看得不是自己,目光卻變得堅定而明亮。她聽見那人一字字的、吐字清晰,“因為那是赫連宇。”

她聽見自己說,自己真的比不上她。

因為那是赫連宇,所以被算計被利用也沒關系?

換成自己呢?

如果換成自己,肯定會哭、會鬧、會傷心、會難過吧。至少絕對無法像她這樣冷靜着,甚至勾起嘴角談笑風生。但不難受嗎?不可能吧……人心都是肉長的。

她左肋疼痛,卻突然聽到那人一邊喝着茶,一邊漫不經心地又補了一句,“但就算那是赫連宇,我也不打算要死要活地生下一個……以後需要算計自己老婆的小孩。”

“……”

正事揭過,兩人索性在帳中閑聊。雖然基本上娜拓一直都被耍得團團轉,卻也沒有翻臉離開。最可悲的是,這個可憐的孩子,甚至已經被洗腦地覺得,面前這位情敵小姐、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令人讨厭。

天泉之禮的時間是三日,而時限自然也就是三日。三日未成,林外的護衛變會進去尋找皇子、視為儀式失敗;而就算沒到三日,皇子若真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危險,也可以點燃信號彈、通知外圍。

然而無論是陰謀也好,運氣也罷,但凡天權之禮未能成功,皇子都會失去繼承權。

殘酷,卻繞不過去。

娜拓肯定是要等赫連瑜出來的,蓮華也不得不留下來。帳外蒼鷹鳴叫,一聲一聲的,而叼着點心的蓮華卻微微凝了神。

這麽快?

她如此想着,綴樓正好低身進來、遞給她一張小小的紙條。

“怎麽怎麽?”被忽悠了個徹底的娜拓基本已經打消了對蓮華的疑慮,見人神色不對,便自來熟地湊了上來。

蓮華默默地将紙條揣成團,丢到旁邊。娜拓見她沒有毀屍滅跡,猶豫着打開、這麽一看居然跳了起來,“什麽?!這是真的嗎?”她一邊說一邊往外沖,卻被蓮華一把攔下。

“你幹嘛去啊……”

“還幹嘛!當然帶人進去救瑜兒啊!”娜拓用力掙了掙,未果,便直接拖着人努力沖沖地往外去。

蓮華無語了,連忙将人拉得死死的,“你就不怕是我故意引你進去,攪亂瑜兒的儀式、讓他做不成皇帝嗎?”

娜拓想也沒想就道,“你又不是這種人!”說完後又覺得哪裏不對,她皺了皺眉、嘴巴猛地抿成了一條線。雖然直來直去的,娜拓卻也不是個笨蛋,被這麽一攪、最初的怒氣過去,她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懂了吧,你現在進去,瑜兒的泉禮就結束了。”

“但不去也不行啊!”娜拓原地繞了兩圈,然後突然定住,道:“要不……我自己悄悄進去?!”

蓮華鄙視地看了她一眼,“你進去能有什麽用?送人頭?別人估計還嫌分量不夠呢。”

娜拓就急了,“那可怎麽辦啊!瑜兒一個人不可能應付得過來!”

“赫連宇派蒼七守着呢。”蓮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地說道,“你真以為歷代皇太子都是孤身進入、獨自出來的不成?”

娜拓傻在那裏,好像聽到了難以置信的事實。

“瑜兒算是比較特殊的,但你想想,哪一代皇帝像赫連宇一樣,只有一個妻子、一個小孩?”

蓮華點了點,娜拓立刻就明白了。歷代皇帝都有數個皇子,自打出生就開始争奪繼承權的各派勢力,怎麽可能不利用天泉之禮這個大好機會?

皇子進去後不受阻擾?那是不可能的。娜拓直到今天還記得,小小的自己看到宇大哥完成泉禮後滿身是血被送回來的模樣。

她曾因為只是泉禮的考驗。卻不料……

“大概,每個皇子在進去時候,暗衛之間的戰鬥已經拉開了吧。”打開綴樓送上來的雕花木盒,蓮華把東西攤開、一件件地收拾起來。而綴樓更是早有默契,開始梳理起她長長的頭發。步搖金釵銀飾,一件又一件地被插在蓮華的頭上,淡淡的陽光撒在上面,閃閃發光地格外耀眼。

“你、你、你……你還有心情梳頭打扮?!”畢竟是一個女孩子,這些精美的裝飾品娜拓當然也覺得好看極了。但再怎麽好看,她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有什麽辦法,蒼七他們似乎占下風啊。”蓮華挑挑揀揀,選了一對珍珠耳環帶上,然後又帶了幾個不知用什麽珠子串成的手镯。

娜拓見她不緊不慢,一時居然沒反應來。好半天才瞪大眼睛,指着蓮華顫抖地說道,“你、你不會……!!”

“是有點太浪費了……”最後将深紅的綢帶挽在身上,蓮華收拾好自己,終于嘆息地說道,“但沒辦法,還是我由我跑一趟吧。”

作者有話要說: 唉,周末又過去了………………

娜拓已被收入後宮,下章準備征服太子【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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