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思
無論赫連宇跟引月山莊有何過往，但堂堂正派名門與巫族相互勾結卻有了鐵一般的證據。至少，赫連宇最初被三批人追殺，其中種下聖蠱的“雪谷”的出自哪裏，衆人心中已有計較。
引月山莊為的是“一世蓮華”，要用來做什麽無人知曉，但種下血蠱企圖操作赫連宇，大也都是為了這個。推斷到這裏，就連習雨也不免感嘆，這些江湖中人确實膽大妄為，蠻國再怎麽狂野而不夠開化，赫連宇終究也是一國之君。這般肆意地往人家身上種小蟲子，失敗之後居然還越挫越勇、連皇太子的成人禮都要折騰一番。
真是，不要命了。卻也是付之一炬、退路全無。
兩人在那邊互動，莫虛殿君的心思卻遠在另一邊，倒也不是不關心前未婚妻，但那好歹已是過去式，別人的家務之事他還是少插手為好。
最重要的是，那個小肚雞腸的腹黑女，怎麽可能真的吃了虧去？
如此想着，習雨用指尖輕輕敲了敲杯沿，他雖無所謂蠻國和引月山莊的關系怎樣，但如今扯到“一世蓮華”卻終歸無法不顧不理。家務事管不着，但不是家務事的，卻不可能冷眼旁觀。
說到底，自己也是個護短的人啊。
那麽，怎麽做呢？習雨一手執杯，一手碰了碰腰間的玉墜，那透徹的白玉刻着雲鳥的雕紋，生動得仿佛随時都會展開翅膀沖入雲天那般。
“轶泉是引月山莊的人，但卻也确确實實屬于蠻族。一個從祭官，三歲洗禮一生奉泉，以泉字冠名的，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而這位被抓來的從祭官，一不是他人易容、二沒中蠱，若說收買卻也不像，只有引月與蠻國勢力也有勾結才能解釋。而能夠深入聖山的勢力，自然絕不會小……”顯然做足了功課的蓮華，終于調節好心情将談話轉回正題，他放開赫連宇、稍稍退後了幾步，兩人間立刻形成了一個不遠卻又不近的距離。
“陛下心中可有計較？”她的聲音清冷而平靜，視線微微向下、不偏不倚地看着坐在面前的男人。
“亞爾和、比多、南吐哈特、伊斯、钺、朵蘭、塔拉克多、木木撒、奇亞，以亞爾和與比多一族為首，尚還屬于蠻國境內卻不服管轄的九族。父王在世時制服了塔拉克多、木木撒和奇亞三族，但也終歸只是大致而已，尚有餘部與其它彙合。稱之九大餘族……轶泉是從原木木撒一族選出的聖童，不過是普通民家、進入聖山後數十年也并無異樣，便也掃除了嫌疑。”
赫連宇的聲音雖然沙啞得要命，說話的內容卻絲毫不亂，可見事後對轶泉也做了細致的調查。
“九大餘族麽……幾十年呢，沒想到這人這般隐忍，真是一塊做卧底的好料子。”習雨随意說笑着，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削弱感官的時間倒是不久，看樣子最多一年、兩年，這段時間那些個餘族可來折騰過亂子？”
赫連宇愣了愣，竟沒想到這人在牢房裏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卻已看出了那麽多門道。他吸了口氣，似乎回想了小會，而後搖了搖頭，“近幾年，九大餘族鬧出的事數不勝數，但要說牽扯到聖山，卻從沒有過。”
“嗯……”習雨和蓮華一齊陷入了沉思。
人與人之間相處的時間越長，彼此的行為習慣都會受到影響。放到穿越前，蓮華和習雨在網絡上的聊天語氣和所用表情都差不太多，互換個馬甲就能輕而易舉欺騙大衆，而到了這個世界，自然也沒有太大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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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來時還好，當兩人同時站到一起，那幾乎一致的動作和神情，合拍得讓赫連宇難以忍受。若是平常，他可能已經冷着臉将蓮華拉回自己身邊，甚至還可能會拔刀捅上習雨幾下，然而今非昔比，此時此刻他已沒了憤怒的資格。
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啊。赫連宇如此告誡着自己，卻控制不住飛散的思緒，他的腦袋像是被生硬地扯出兩個部分，一半用來理智的分析、一半用來兒女私情。
他突然響起最後一個皇兄死去之前，滿臉是血地癫狂大笑，說些什麽來着？
啊，是的。他說自己是個會被感情左右的膽小鬼，是會毀了蠻國……懦弱無能帝王。
一點沒錯。
不知不覺間，赫連宇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個自嘲的笑容。蓮華恍然看見，表情變得難看起來，她皺着眉毛猶豫了小會，最終還是繞了半圈坐回自己的位置。
但就算人坐回去了，敲打着桌面的手指卻還是洩露了些許潛藏的煩躁，她定了定神、對看向自己的習雨擺了擺手，接着說道：“既然聖山的事與引月山莊脫不去幹系，那他們企圖綁走瑜兒自然也不可能為的好玩……”她瞧了瞧赫連宇藏在陰影裏的表情，忽而一嘆，“蘇達耶努皇後中毒一事，想必不是那麽簡單。”
“當時查得便是九大餘族之一的南吐哈特一族所為，”赫連宇一字一字地說着，他的雙拳越握越緊，袖口上已能瞧着一小片被血着染的紅跡，“卻沒料到居然也是引月山莊奪犬一世蓮華’計劃中的一環！”
“這不怪你，是個人都想不到。”蓮華抑制住将赫連宇雙拳扣開的沖動，語調無意間揚了幾分，“反倒只能說我夏國大內們素質太好，愣沒讓人鑽着空子、把東西從宮裏偷出去。”
想起夏玄烨好幾次提及宮內遭到不明人士的潛入的抱怨，蓮華用手抵住下巴，“夏皇宮裏找不着，便拐彎換上另一條道。這麽看來，那引月山莊的莊主倒是個人才，只可惜跟我們不在一條船上。”
“所以倒黴的是他。”習雨笑着站了起來，直到現在他才正眼看向赫連宇，語調輕佻、內容卻是一本正經，“無論是給前皇後下毒，還是促使你與夏國第一皇女和親，甚至包括前幾天在聖山襲擊皇太子的事件，引月山莊都是為了得到夏國之寶‘一世蓮華’。他們步步算計、慢慢經營，把你這個蠻國之王當作提線木偶操作拉扯，可見對此物勢在必得。”他頓了頓，不動聲色地掃過旁邊的少女，見人垂着眉毛擺弄涼透的茶水，複又盯着赫連宇說道，“而你，打算如何？”
赫連宇沉默了小會，“蘇達耶努還在他們手上。”他如此說着，見習雨揚起眉毛，又苦澀地笑道，“她沒死，或者說……引月山莊還把她照顧得挺好。”
“聖山之事相關的消息，你都截下來了吧。”
蘇達耶努的處境是極其敏感的話題，赫連宇知道，也做好了蓮華對他冷言相向的準備。卻不料那人只是将玩了半天的茶水再次放下，換了個姿勢向習雨問了一順溜問題，“你之後是怎麽處理的，引月山莊那邊動了麽？你說何左負責那塊的事兒，這麽些天總有結果了吧？”
習雨多了解蓮華啊，被這麽多問題連番轟炸，便善解人意地不再針對赫連宇、雙手一攤滿不在乎地答道，“截了截了，我辦事你放心。至于引月山莊那邊，何左早就布置好了，他們沒動、我們自然也沒動。”
言下之意，他們若是動了，莫虛殿也不會善了。
“那便繼續看着吧。”她如此說着，扭頭看向赫連宇，“蘇達耶努皇後在他們手上，我們确實不好擅動。但卻也不能坐以待斃，她人在什麽地方，終歸得查清楚。”
“在銀霖山。尹砷說，只有銀霖山的水霧能夠抑制蘇達耶努體內的劇毒。”赫連宇沉聲說道，“但卻不知是真是假，亦或是在我離去之後是否移動。”
“恐怕是真的。”習雨表情一肅，視線直直落在蓮華身上，後者倒沒有施舍他一丁點兒注意力，她表情淡淡的，對一直繃着神的赫連宇開口說道，“蘇達耶努皇後那邊，莫虛那邊會派人尋找，若是無恙、可能先想辦法保護起來？畢竟皇後娘娘被他們所制，對我們可是大大的不利。”
她從始至終都将蘇達耶努以皇後尊稱，聽在赫連宇耳中像針刺着一樣。但赫連宇只是抿着嘴點頭答應，竭力将左肋之下的疼痛強壓下去，“既然消息都已截了下來，便将計就計讓他們以為‘一世蓮華’已經到手，正在送往山莊的途中。”說罷他看向習雨，這蠻國的君王腰背筆直、顯現出來的盡是國主該有的氣魄與尊嚴，“如此，想必莫虛殿君對此已有妙計了吧。”
對于突如其來的轉變，習雨愣了小會，居然笑道，“确實早有準備。僞造的信件和人選已經備好，說實話，早在當日便已上路了。不過速度稍慢，以那‘皇太子因傷高燒不退，不宜颠簸’為由。畢竟人質沒了，這漫長的一路可缺少保障。”
“聖山離夏國路途雖長，卻也不過拖延時間而已。更何況，難保引月山莊不會中途接應。”蓮華接了話頭，然後掌心相對地拍了三下，綴樓便從外頭進來，對三人屈膝行了簡禮。
“替我收拾下行李，按平日裏出行的準備，馬上要用。”
面對這仗勢哪怕是綴樓也沒膽子多問，衣衫、飾物、藥品，一件件挑揀得極其迅速，可見這個活兒對她而言早就熟練得非同尋常。
赫連宇皺眉看了會兒，收在袖中的手又緊了緊，咬牙說道：“我也去。”
蓮華猛地擡頭，她的表情變了又變、最終沒能回到平靜無波的神情，“你去做什麽？”她脫口而出後立刻咬唇停住，好一會兒才慘笑地說道：“我不會對她做什麽的。”
赫連宇愣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擺正過來。兩人面對着面離得極近，這一次卻是少女避開眼睛沒有看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赫連宇的聲音再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被自己掐破的手心滿是鮮血，順着兩人相貼的皮膚緩慢滑落，“我怎麽……可能是這個意思……”
蓮華也有些脫力，她的嘴角似乎想要上揚，卻終歸只能維持着一個極其難看的形狀。過了許久，她終于擡起空閑的胳膊、覆在了赫連宇的手背上，感覺到那肌膚比自己更為冰涼，便揉搓了一會、然後撤下頭上的發帶，一圈圈地為其包紮起來。
“嗯……我知道……”她輕輕地說着，卻依舊沒有擡頭看向最心愛的那個男人，“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去吧。”
讓我親眼去看你的選擇，無論最終是我……還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蠻王同學不要被騙了，你家蓮華小朋友永遠不是省油的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