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解藥
引月一衆被莫虛的梵度天吳明逼至銀霖山，還沒緩過勁來、為了保命而散出的毒陣又莫名其妙地被人破了。這會兒人仰馬翻的，被突然襲來的影衛牽着一團亂戰。
這可美了吳明，擅長暗殺滲透的梵度堂最擅長混戰了，他帶着自己門下的殺手與影鸨的影衛相互配合，忽明忽暗、沒多久就切菜似的砍的砍綁的綁，把尹砷一家給束成了粽子X8。
接下來就是刑堂的事了，看都不看灰頭土臉的尹莊主一眼，吳明大手一揮、打算找個地方睡回籠覺。
那邊厮殺得激昂慘烈，何右選的這一路卻安靜非常，四人穿梭在山林中、根本感覺不到另一側的雞飛狗跳，順石順水地繞到了山背的銀霖花田。此時夕陽初散、明月冒頭，皎潔的月光灑在銀色的銀霖花上光斑閃閃，宛若踏入一望無際的仙境、美不甚收。
何右在這瞅了一晚上了，最初的感慨早就過去，卻也還是多看了幾眼。她領着衆人走進花田中的小道，想了想又突然彎下腰來摘了一朵，銀霖花莖折斷後發出“叮”的一聲，花苞一抖緩慢綻放，落下的花粉仿若黃金一般散入空氣中。
銀霖，起的就是銀鈴的諧音。
“這個世界有很多有趣的東西呢，像在玩游戲一樣。”何右微微笑着，這個看上去十分文靜的女子總是帶着如此的表情，她的皮膚很白、看上去秀氣而幹淨，此時在月夜下捏着一朵發着熒光的花朵，漂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然後，她将這朵花別在了影鸨的衣襟上，淺顯的笑容突然變得燦爛起來，“真好看，不過潛伏的時候可別拿出來。”
影鸨的嘴角抿得平直，很不自在地別開了視線。
兩人在這邊秀恩愛，另側的赫連宇卻是看着花田晃了神，他瞧見何右将籠着銀光的花朵別在影鸨的胸上，恍惚間也想摘上一朵、卻又在碰到花莖時收回了指尖。
她不會要的吧。
蠻王苦澀地想着，卻發現蓮華已經甩開他們許多，她一個人向前走着，明明有着銀霖花與月光的映照，卻像要隐入黑夜之中。
赫連宇連忙追了過去，幾步而已，卻像回到了夢境之中，無論怎樣伸手、怎樣加快腳步都無法碰到她哪怕一片衣衫。與目的地有誰無關，此時此刻在他眼裏，只剩下那紅衣似火、天上天下獨一無二的人。
然而無論多長的路，總有抵達終點的一天。
四人來到一個山洞，外頭早有女子等在那裏，她與穿着綠衣的何右有着相同的面貌，卻比她顯得豔麗了許多。瞧着迎面而來的人，女子随意地打了個招呼，卻似不屑瞧赫連宇哪怕一眼，但凡視線範圍內有這個男人，便迅速地晃了過去、根本不給半點好臉色。
然後對蓮華說道，“阿蓮，不是我說你，早讓你去撬習雨的牆角、挑個乖巧可愛的小影衛。結果呢，弄回來這麽個玩意，簡直是丢我們忠犬控的臉。”#自帶官方吐槽也是醉了#
Advertisement
知道說的是自己，赫連宇抿了抿嘴，強迫自己不要動容。而蓮華只是笑笑，捏了捏何左的臉頰，輕聲說道，“還說我呢，那你怎麽不給自己找個？”
臉都變形的何姑娘吐字都有些不清楚了，卻依舊努力地讓自己義正言辭，“我那是時候未到！”
“……”蓮華無語，“藝術生，你知道前半句是什麽嗎？”
何左掙脫某人的魔抓，揉着臉喊道，“當然知道，但我就是這個意思！”
蓮華嘆息了一聲，狠狠地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我們七年之癢了嗎？你居然咒我……”
何左愣了愣，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但又很快皺起眉毛、狠狠地瞪了赫連宇一眼。也就這麽會功夫她的表情就變了好幾次，最後才一咬牙一跺腳、指着洞口哼道，“那你們進去吧。”
被蓮華大大狠狠地給了一記後腦勺。
兩人邁步走了進去，大概是為了能夠接觸水霧，山洞并不是很深，石壁上歪歪曲曲地刻着繁複的花紋，卻像是剛弄不久、有棱有角的還沒遭到時間的打磨。黑夜之中沒有燈火，但岩壁上的青苔閃爍着的淡淡熒光正照着道路，赫連宇從沒見過此等奇景，卻也沒有多餘的心力感慨，因為很快他就看到了躺在石床上的那一個人。
蘇達耶努安靜地沉睡着，原本小麥色的皮膚已經變得如銀霖花瓣一樣雪白，雖然比起中毒之前瘦了些許，卻完全不似昏迷了數年的模樣，肌膚和肢體依舊充滿了生機。
每一次看到，赫連宇都覺得她會在下一刻突然蘇醒過來，但每一次都只能失望而歸。
何左和何右沒有進來，陪同的影鸨也留在了外面，蓮華先行一步、見到躺着的人卻也沒表現出半點情緒的波動，她繞着石床走了一圈，又捏着蘇達耶努的手腕聽了下脈，最後終于看向赫連宇，嘴角挂着一抹淺笑，“給你說個故事，好嗎？”
赫連宇愣住，好一會才點了點頭。
蓮華又是一笑，在石床邊上選了個角，她坐在蘇達耶努的床頭、用不大不小的聲音緩緩說道，“夏國長公主在三歲的時候，正逢先皇暴斃。當時宮裏紛亂如麻，先皇沒立太子、皇子老大一堆，鬥得要說血流成河也毫不為過。最後雖然夏玄烨掃除了障礙、即位夏帝，卻終歸防不盡心懷恨意的人。”
赫連宇雖是蠻國之人，但當年夏玄烨即位這事鬧得沸沸揚揚，他總算知道一二。但蓮華當年不過三歲而已，雖說是皇後嫡出，但皇位怎麽輪也不至能輪到連路都走不穩的小女孩身上。
卻見少女低低笑着，仿佛在說他人的事一樣，“于是，那年我被一個下人推進了池塘，待撈上來的時候，身體已經涼得透了。”
赫連宇渾身一震，夏帝登基尚處寒冬，就算是比蠻國溫暖的夏都、卻也能冷進骨子裏去。即使是成年人，也不能在那冰冷的水裏堅持多久，更別說是個三歲的孩子。——赫連宇突然有種極其不好的預感，他看着蓮華的表情，就連呼吸都差點停了。
果然，蓮華只是笑笑，仿若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她不過是個旁觀的路人，“所以，那個時候，夏國的長公主已經死了。”
這句話簡直就是晴天霹靂，震驚得赫連宇差點窒息，但蓮華卻沒有停止，平心靜氣地繼續說着悠遠的故事，“據說，我在水裏泡了至少有小半個時辰，早就沒氣兒了，身上也都凍得黑黑紫紫的和棍兒似的，”描述到這裏的時候，她居然還忍不住笑了幾聲，杵在他對面的赫連宇卻似被一根大錐子釘進心中最柔軟的地方，疼得想要彎下腰去，他張了張嘴、卻見蓮華又變回了最初的表情，輕輕柔柔地說道，“而後，他就拿來了‘一世蓮華’。”
少女突然轉過頭來，目光咄咄地看進赫連宇的眼睛，“一世蓮華醫死人、肉白骨，我就是這麽活過來的。”
赫連宇呼吸一窒，半天說不出話來。他退了半步，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但蓮華卻優雅地站了起來，甚至向他走了過去。
“這一世蓮華于我體內多年，如今早已化為一體。皇兄和習雨抹殺了當初所有之情之人，如今只有少數人知道，我的血液可解世上大多的毒素，哪怕是那蠱蟲也能抑制幾分。”
赫連宇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他連連後退，蓮華卻步步緊逼，直到背脊抵在冰冷的岩壁上退無可退，才抿着嘴停了下來。
“娘娘中毒太深，哪怕喝光臣妾的血液也無甚作用，但陛下放心……”蓮華整個人欺在赫連宇身前，一只手越過他抵在石壁上，傾世的容貌放大了一樣清晰地映入蠻王的眼簾，他卻顫抖地不敢多看。
“一世蓮華雖然融入了我的血肉，卻也不是完全消散，而……這裏，便是血液彙集之所，”少女的話語從未間斷，她指了指自己左胸的位置，勾起一個極具誘惑力的微笑，“從此處抽出那心頭之血，必能與那國寶擁有相同的功效吧。醫死人、藥白骨，這般娘娘就能醒過來了……”
赫連宇瞪大眼睛，仿佛看到怪物似的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他眼睜睜地看着少女将一把精致的短劍塞給自己，然後拔鞘反轉，掌心合握、帶着自己的右手直指心髒。
不知為何，赫連宇握劍的那只手像被粘在柄上似的怎麽也沒法松開，他努力掙紮着、甚至用空閑的胳膊推擠少女、企圖将她撞開。然而少女卻像突然生出了無窮的力量，一點點地将兩人之間的距離縮近，“其實将心髒挖出來後直接割開喝是最好的，但我怕你下不了手……所以一會你要接好了，啊，對了，那是液體……需要容器……”
少女歪了歪頭，像是突然發現自己的疏漏，作出一副為難的表情。赫連宇根本不想聽她說的什麽，只是瘋狂地搖頭，他滿頭是汗、面色白得宛若死人，但無論他怎麽使勁都無法撼動少女的逼近。
“不……不……！住手！”當第一抹鮮紅染上衣服，赫連宇幾乎慘叫出來，他的眼裏滿是血絲，更有濕潤的東西正往上彌漫，他殺過太多的人、太過清楚刀具刺入肉體的觸感，但這一次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可怕，那堅定不移前進的利刃正一點點刺入蓮華的身體裏，那個他最在乎、一點都不願意傷害的人。
“蓮華住手……求你……求你……”高貴的帝王低下了驕傲的頭顱，他努力地向後縮着，唇齒間甚至滿是哀求。然而蓮華卻像看不到也聽不到，她前行的頻率十分平穩，仿佛要讓面前的人一點點地記住殺死自己的感覺，分分毫毫絕無錯漏。
赫連宇幾乎都要瘋了，每當利刃捅進去一寸他的掙紮就越厲害幾分，他竭盡全力地擺動身體、甚至企圖震斷自己的右臂。但蓮華卻從沒讓他成功過，直到她聽到了哽咽的聲音。少女怔怔地看着蠻王糊了滿臉淚水，把下唇咬得稀爛的模樣，忍不住擡手拭去那鮮豔的顏色。
然而這一近，劍刃又捅進幾分。
清晰的感覺讓赫連宇整個人都僵住，甚至忘了抗拒和掙紮，他渾身冰冷、體內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瞬間迅速流失，左胸更是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好像輕輕一碰就會塌陷下去。他曾以為在天泉時自己已經恐懼到了極點，卻不知此時的駭意更是強烈百倍。他渾身顫抖着、視線卻死死盯着少女胸前的鮮紅，彌漫開的血液宛若世上最可怕的怪物，正一點一點地啃噬着她的生命。
短劍依舊在一寸寸地紮入，蓮華的面色也開始發白，但她的嘴唇卻像染了鮮血，紅得讓赫連宇心驚。
再一寸，是不是再一寸就會刺破心髒……？
赫連宇已經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冷汗更是像雨水一樣滑落下來。
蓮華愣了愣，猛地摁住他的肩膀，“赫連宇，你幹什麽？！”而赫連宇則忽而松了口氣，趁她分心的剎那一把握住留在外面的刀刃。他握得太過用力，血液立刻滴滴答答地落在兩人之間，蓮華平靜的表情終于被他打破，眼中露出了一晃而過的不忍和心疼。
她動搖了，便也不再隐瞞，終于長長地嘆了口氣，微微一晃便将胸膛抽離匕首。而這麽一下，劍尖立刻滑下更多的血液。
“不要嗎？”她捂着傷口，疲憊地看向面前的男人，男人似乎比她更加疲憊，他滿是鮮血的左手垂了下來，然後“叮鈴”一聲，匕首掉在了地上。
“只有這樣才能救她，在此世間絕無它法。”
男人依舊沒說話，更用力地咬着下唇不斷搖頭。
蓮華又悠悠地嘆了口氣，“你再想想吧……她在這裏，還能堅持一段時候。”少女摁了摁左胸，鮮血從她的指間滑落下來，“需要的時候，再來找我。這裏，永遠都是留給你的。”
她她虛弱地笑道，轉身緩慢地走向洞外，只留下仿佛随時都會散在風中的幾句餘音，“你想要的，我終歸會給……而這次也不過是顆小小的心髒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結果我根本沒虐起來啊……我果然不擅長寫虐OTZ
于是大家就将就着看吧……真是卡卡卡的，搞得我都沒更葉藍坑TT TT
唉唉唉，最悲劇的是明天就要上班了啊啊啊啊！！！感冒好難受啊！求明天速好！！！
————————————————————————
感謝
katie晨1994
的地雷-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