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桐音?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嚴觀羽看完信,接着吟道:「挑兮達兮,在城關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所以說他怎能不愛這丫頭呢她對他的感情全表露無遣了。
單純直接,故而迷人。
與她相處的這段時間,她就如同一杯極品的茶,令他怎麽喝也喝不夠,唱得快怕錯過她的好,唱得慢又怕有人攝制,真是讓他坐立不安。
磨了她幾天也夠了,該先處理一下正事。
嚴觀羽命送信的人帶個口信回去說他在雲霞客棧等候。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馮懷真風塵仆仆趕到。
靠躺在床上的嚴觀羽瞧見那張憔悴又委屈的臉蛋,心頭一緊,有些愧疚。
「觀羽……你怎麽了?」
「咳咳。」嚴觀羽輕咳幾聲母須多餘解釋這兩聲已說明一切。
「你怎會病了?!」
「不礙事,吃過幾帖藥,已經好多了。懷真,抱歉,因為不想讓你擔心,更怕你來探望會害你也染病,因此刻意避不見面,希望你別生我的氣。」
原來是他病了,并不是……太好了!
馮懷真歡喜之餘,眼淚撲皺皺淌下,看得嚴觀羽手足無措。
「懷真,別哭。」
「真是太好了! 」馮懷真抹着淚水笑得好不開心。「我本來還以為你是不是讨厭我了,不想主動趕我走,只好逼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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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傻丫頭……嚴觀羽心疼地摟着地「傻丫頭,我愛你都來不及怎會讨厭你,真的是因為我病了,只好暫時不見你,別胡思亂想好嗎?」
他何嘗不想見她,只是壞心地使了點小手段而已,沒想到這會兒他也後悔了,握着她的手不斷哄她。
「對不起……」她稍微推開他,擡起頭,淚眼汪汪地道歉。
「為何?」他不明所以。
「我都不曉得你病了還誤以為你是讨厭我,我、我以前真的不會這樣自私的,不曉得為什麽現在卻變得好像不是我自己,這樣是不是很糟糕?」她捂着臉非常自責。
嚴觀羽楞了一下,随即親吻她的額頭,愛憐不舍地又将她拉入懷裏。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可愛的姑娘?
天真爛漫得教人割舍不下,讓人一顆心只能懸着她一人,只能想着她一人。
愛上一名十四歲的姑娘--假如這真是上天對他開的玩笑,他也願意承受。
「一點也不,相反的,我非常喜歡你這模樣,因為這代表你愛慘了我,我的懷真。」
「那、那你呢?」她怯生生地問,希望也能自他嘴裏聽到能使她寬心的話。
嚴觀羽執起她的手捂在左胸口,聲音如絲地直直鑽入她心底。
「我的這兒已經是你的了,此生此世絕不變。」
此生此世,他嚴觀羽只愛馮懷真一人--這是他暗自在心底發的誓言。
「觀羽……」馮懷真牢牢抱住他。
她才不想嫁給什麽司徒王爺,也不想到京城過榮華富貴的日子,她這輩子只想守着自己最愛的人,為他生兒育女,兩人自頭偕老,一生一世不分離。
「懷真,等我處理完事情必定登門提親,好嗎?」
「你要處理什麽事?」
嚴觀羽先是嘆了口氣繼而才開口:「坦白說我這趟出門是來找尋一樣東西。琥珀是我的護衛,有一次她為了保護我,眼睛因此染毒逐漸看不見,後來我聘請到一名高明的大夫,經大夫診治後,他告訴我只要讓琥珀的眼睛靠近墨光玉,便有機會複原,所以我出門來找尋墨光玉,只可惜來到春河城後便斷了線索,我會答應琥珀無論如何都會還給她一雙眼,這是我的承諾,我不想違背,也不希望自己幸福仍苦了她,這點要請你諒解。」
馮懷真聽他提到墨光玉時,身子忍不住一顫随着他的解釋才慢慢放松。
只是看一眼,應該不成問題。
爹也說了要将一顆墨光玉送給她當嫁妝,既是如此她借用墨光玉應該也不有事。
「所以等我一治好琥珀的眼睛便立刻去提親請你多等一段時日。」他一面輕撫她的發,一面柔聲安撫她。
「其實……我有墨光玉。」
「你說的是真是假?」
「真的,墨光玉是我家的傳家之寶,爹說要送我一顆當嫁妝,倘若用來救人相信爹也不會反對。」
「太好了!那你願意救琥珀嗎?」
「願意。琥珀幾時來我便幾時送來墨光玉。」
「懷真,謝謝你。」他摟緊她,感謝之意表露無遣。
「我這是做好事,應該的,其實我也希望你盡早提親……因為我爹要把我許給別人了。」
即使早已知道這件事,嚴觀羽依然露出不悅扣緊了她的手問:「是誰?」
「是來自京城的一位司徒王爺。」
「這事我不許,琥珀的事情一結束,我會馬上提親,你放心,我必定會讓你爹同意我們的婚事。」果然是司徒競,馮義可真懂得為自己鋪路,只可惜他實在不夠了解,他這個未來女婿向來陰晴不定,教人摸不透心思的司徒競怎可能乖乖聯姻,這裏必定有他要的東西,莫非司徒競要的也是墨光玉?可從未聽說他對這類東西有興致。
「嗯,我相信你。」馮懷真又靠入他懷裏。
她一心一意信任他。
嚴觀羽懷裏抱着她,心頭逐漸踏實了。
隔了幾天,馮懷真瞞着她爹,偷偷帶走裝着墨光玉的實盒來到客棧。
墨光玉會發出特別的光,需要用特別的匣子才能掩蓋住光芒,一時找不到替代品,她只好帶走整個實盒,同時在原處放着一個雷同的實盒,裏頭也擺着兩顆十分相似的墨光玉。
她這是在做好事,借用墨光玉用不了半個時辰,相信絕不會被人發現。
當她抵達客棧時,琥珀已等在那裏,她的眼睛上罩着一層自布,模樣清瘦的她看來格外惹人憐愛然而她的眼卻快要看不見馮懷真想來便是心疼。
「謝謝懷真姑娘。」琥珀的聲音幹淨清澈。
「別客氣,我也不知道這對你有沒有用,盡力而為了。」
馮懷真打開寶盒取出一顆墨光玉放在琥珀手中,再由嚴觀羽解下她眼睛上的白布。
琥珀費力睜開眼睛,勉強看着墨光玉的光芒,過了一會兒後,琥珀低聲一叫,整個人往床上倒去。
馮懷真連忙上前查看。「琥珀?!」
「我沒事,只是眼睛有些刺痛,幸好墨光玉沒受損,懷真姑娘,墨光玉先還給你,免得弄壞了。」琥珀急忙将墨光玉塞到她手裏。
「琥珀,現在感覺如何?」嚴觀羽淡淡地問。
「不知道,不過好像依稀能看見一些影子了……」
「今天就先這樣,剩下的就是天命了,琥珀,你好好休息。」嚴觀羽交代之後,拉着馮懷真到隔壁的房間。
「真希望琥珀的眼能快點好起來。」馮懷真憂心仲伸。
「別擔心,我相信琥珀會好起來。來,我有個禮物要送你。」
昨日他經過彩繡坊,正巧遇上店裏新進一批貨,第一眼他便看中那件衣裳,純自而無瑕,驟入腦海的畫面便是這丫頭穿上這件衣裳,随着斑瀾彩蝶翩翩起舞的模樣。
為了一飽眼福,即使衣裳早有人預定,他也願意砸下千金以十倍高價購得。
「禮物……」馮懷真還在猜想會是什麽禮物,當他讓開身時,映入眼簾的竟是一件美得不可思議的衣裳。
「好美……」她忍不住脫口。
絹般的輕盈,衣袂飄飄,宛若仙衣,出塵飄逸美不勝收,兩袖上各繡幾只大小不一的彩蝶,點綴出無瑕的潔白。
嚴觀羽取下衣裳,披在她身上。「換上看看。」
她點點頭,在他的幫忙下,直接将衣裳穿上。
「真好看。」
「好美,真舍不得穿。」她轉了幾圈,衣擺随之擺蕩,宛若水中漣漪。
「傻丫頭,衣服買來不穿,難道要供起來膜拜?若不穿在你身上,再美也是死物,是你讓它相得益彰。」
馮懷真笑紅了雙頰。「我哪有……」
「當然有,在我心底,全天下沒有任何事物能與你相比。」他擁着她,胸口充塞無憾的滿足。
馮懷真偎入他懷裏,傾聽他的心跳,害羞地不知說什麽好。她其實沒想過會愛上嚴觀羽,本以為兩人應該是天興地那樣遙遠,沒想到最後卻在他懷裏找到依歸,這大概是最始料未及的結果。
「觀羽,我想與你白頭偕老,好不好?」她問。
「一定……」他柔柔地回答。「時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一個人比較不顯眼,坦白說,墨光玉沒放回去,我心頭老是忐忑,還是快點退回去方能安心,你留下來照顧琥珀,明天我再過來。」不知何故,她的心突然跳得好快,很想快快趕回去。
「路上小心。」
「好。」馮懷真甜甜地笑心頭盈滿幸福。「觀羽,昨夜我夢見你……也夢見自己成為你的妻子了。」
嚴觀羽在她頰上印了吻,又抱緊她,随後才放開并許諾:「會的,必定會有這一日,就在不久的将來。」
馮懷真一離開客棧,程奉刀也奉命暗中護着。
嚴觀羽走回房裏,琥珀已把掉包的墨光玉放入木匣,他打開木匣,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墨光玉已到手,剩下的就是他的懷真了……
「雖然主子最後必是人財兩得,但琥珀覺得主子已經傷害了懷真姑娘。」琥珀忍不住開口,她有些同情馮懷真。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顆墨光玉原本就屬于他,他只是拿回來罷了。
他這趟來春河城,除了拿回墨光玉,也必然要帶走馮懷真,他想要的一切從來就不會失手!
「若是懷真姑娘知情了呢?」
「我一輩子都不會讓她知道,琥珀,有時候說謊比坦承來得簡單多了。」
「是……」琥珀本還想說什麽,可是她自知沒有主子聰明,只好黯然放棄。
「等會兒奉刀回來後你們立刻将墨光玉退回府裏。」
「主子呢?」
「我身邊還有其他人無妨,懷真的事我得再費點心力。」
「是。」
「主子! 」這時門外傳來聲音。
「何事?」
「屬下剛收到消息,有群盜賊今晚洗劫馮府。」
嚴觀羽心神一凜,立刻拉開房門,問:「是真是假?」
「千真萬确,主子。」
那懷真豈不……
逃--她得逃走。
此刻馮懷真心中只剩下這念頭,那場火太大,已經來不及救了,她只能想辦法逃走。
她不懂,為何有人要害他們?
爹娘都是好人,爹又經常做善事,怎有人會是爹的敵人?莫非……她低頭審視懷中的實盒,是為了墨光玉而來嗎?
夜裏,馮懷真不停奔跑,即使跑斷了腿也不敢停下,整座春河城似乎是座死城,街上沒有半個人,她不知該找誰幫忙,也不曉得能相信誰。
突然間,心頭湧現一個人--嚴觀羽。
當下,她只剩下他能依靠,只是如果去找他,會不會為他帶來麻煩?倘若那些人真是為了墨光玉而來,她去找他很有可能會替他惹來殺身之禍。
她不想害了觀羽!
馮懷真瑟縮地躲在巷弄角落,耳邊傳來腳步聲,由遠而近,又重又急地敲在她心頭上。她咬着下唇,不敢喘氣,她非常清楚這是逼命之刻,稍有不慎,她絕對會死,可她不能死,她還沒替爹娘報仇,絕不能死在這裏。
「找到了沒?」
「跑不遠的,一定能追上! 」
馮懷真慢慢移動身子,想從另一邊逃走,突然有人捂住她的嘴,她急切地想掙脫卻聽見聲音。
「懷真姑娘,別動,我是來救你的! 」
馮懷真聽到這句話終于不再亂動。
「待會兒我會引開那些人,請姑娘直接前往雲霞客棧,主子會保護你。」
雲霞……是觀羽!
馮懷真激動地猛點頭,程奉刀一放開她立即往反方向奔跑。
「那裏有聲音,過去看看! 」
「馮府只剩下馮懷真了,墨光玉一定在她手上!王爺命令取回墨光玉,并殺了馮懷真! 」
王爺?!殺了……她?!
這句話傳入馮懷真耳中,立刻聯想到的人便是即将成為她夫婿的司徒競,堂堂一個王爺實在沒必要和馮府聯姻,難道他也是為了墨光玉?!
馮懷真打了一個冷顫,直到那些腳步聲遠離後,才提起腳步直奔客棧,她不敢走在街上,而是抄小路,她的唇齒顫抖,因為爹娘的死,因為面對逼命的追殺,更因為牽扯上不該牽扯的人……她真的很怕卻又得強打精神。
不能死!她不想死在這裏!她一定要為爹娘讨公道……
「懷真……」
「觀、觀羽?!」暗夜中傳來的呼喚終于讓她停下腳步,緩緩轉身。
嚴觀羽大步朝她走來,将她擁入懷裏。
「懷真,我終于找到你了! 」
馮懷真雙手緊緊抓着他的衣服不放他的氣息與話語令她整個人頓時松懈。
「觀羽,我、我……」她有很多話想說,無奈先前精神過于緊繃,現在這一松懈,體力早已透盡地昏厥了。
嚴觀羽望着她歷劫歸來的容顏愛憐不舍,而懷裏的重量總算令他安心,他不敢想象萬一自己慢了半步将會有什麽後果。
她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珍貴絕不許有人傷害她!
「主子,馮府全燒光了,找不到生還者。」視察完馮府情況的護衛回來禀告消息。
「琥珀……殺了他們。」
嚴觀羽說罷便抱起馮懷真決定今夜就離開春河城無奈有人下了封城令禁止任何人離城,他們也就被困在城裏。
「主子,那群盜賊起了內哄,屬下正在追殺他們。」
「人呢?」嚴觀羽冷冷地問絲毫不在乎盜賊因何內宜。
「九名盜賊已死五個剩下四個,據屬下所知放火的是那個混進馮府當內應的盜賊所為,其他人現在也在找那個內應,至于追殺懷真姑娘的是司徒王爺的人馬,司徒王爺亦是為墨光玉而來。」
嚴觀羽聽着程奉刀的禀告閉眸深思,看來應該是盜賊起了內哄後離開馮府,司徒競得知大火消息,趕至馮府正巧遇上剛返家的懷真。
司徒競果真為了墨光玉而來,沒有拿到墨光玉之前,他是不可能解除春河城的封城令,看來,他必須先取信司徒競方能安全帶懷真離開。
「主子,懷真姑娘醒了。」琥珀走出來禀告。
嚴觀羽連忙走進房裏看見馮懷真坐起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馮懷真一見到他,淚水又淌下來,她痛苦地搖頭撲進他懷裏。「觀羽、觀羽,我爹娘他們、他們……」
「我已經知道了,你放心,這仇我會替你報。」他柔聲安撫她。
「為什麽他們都想要墨光玉?墨光玉到底有什麽好?」她真的不懂。
「據我所知墨光玉是遠古傳下來的寶物,遇冷會發熟,黑夜之中會發光,古書上還有記載墨光玉能治病琥珀的眼才得以重新視物。」
「寶物人人都想要可為了這個寶物殺人是對的嗎?為了寶物不計任何代價,連人命似乎也不值錢了,這真的是古人将實物流傳後世的用意?」馮懷真苦澀地讪笑。「得了又如何?若無病無痛卻得了墨光玉不是帶來殺身之禍而已嗎?人心真貪婪。」她一語道破所有人的心。
嚴觀羽為之一震,因為心虛他下意識避開她的眼。
「等你爹娘的仇報了你随我離開可好?」他找到她的時候并沒有找到最後一顆墨光玉,他亦不在乎它的下落如何。
「你不想要墨光玉嗎?」
他撫着她的發,說:「我只要你一人。」
半晌後,馮懷真幽幽輕吐:「觀羽,追殺我的人是司徒王爺,是他害死了我爹娘……」
「确實是他追殺你,可害死你爹娘的是一群盜賊,司徒競只是想撿現成便宜。」他殺不了司徒競只要他不逼人太甚,他并不想與之為敵。
「他……好可怕。」她想起沁姊對司徒競的描述,可憐的沁姊只怕也葬身那場火裏。
「我不會讓他傷害你。」
春河城封城令一下,整座城人心惶惶。
一個月後,外頭居然傳來馮府小姐淹死在河裏的消息。
馮懷真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她明明人還活得好好的,為何外頭卻說她已死?不過對她來說這是個好消息,至少她不會再是主要目标,于是趁着琥珀不在,她換了件外衣離開。
觀羽說司徒競下令封鎖春河城,只進不出,為了掩人耳目,所以暫時住在這間不起眼的屋子。她明白他必定有辦法能帶她離開為了怕到時過于倉卒來不及,決定今天冒險去把那晚中途藏起來的墨光玉帶走。然而才走到半途,她改變心意想先回馮府探探。
她想再看馮府最後一眼。
如今牆倒屋毀人無蹤,曾經的風光如今已是斷垣殘壁不複以往,什麽都不剩了。
她的親人、她的家、她的一切,什麽都沒有了。
那天無法跨過的門檻,今天終于有機會進去,無奈又聽見裏頭傳來聲音,馮懷真慌張地躲至一旁。
「大哥,外傳馮府小姐已死,我剛去河邊看過,屍體泡在水裏多日已經腐爛腫脹,根本認不出原本的容貌,只能憑着身上的衣服樣式确認是馮府小姐。」
「是嗎?懷真也死了……」衛珩感慨地說。
馮懷真認出那個聲音是衛大哥,馮衛兩家是世交後來衛大哥家道中落離開春河城,偶爾會回來探望他們。
「衛大哥! 」她走了出來,眼淚已奪眶。
「懷真,你還活着?!」衛珩上前握住她的肩,然後一把抱住她。「太好了!上天總算沒那麽殘忍! 」
「衛大哥,我爹娘他們……都死了。」
「我知道,我還是沒能趕上,懷真,這兒對你來說已經不安全,等春河城一解除封城令,你是否願意随衛大哥離開這裏?對我來說,你就像是我妹子一樣,大哥定會好好照顧你。」衛珩猜測河邊的女屍應該是有人為了保護懷真所為。
「衛大哥,不用了,我現在很安全,有人會保護我,我想、想跟着他。」
「你信任對方?」
「他是我未婚夫,我信任他。」她深任觀羽必定會保護她。
衛珩來到春河城後才得知司徒競是馮府未來女婿,下令封鎖城門的亦是他,看來是為了要找尋兇手所為,如果是司徒王爺,他便放心了。
「好吧,既然你和未婚夫在一起,我也不勉強了。不過待在春河城還是太危險,你們要盡快離開。我會住在天承客棧,等風波平息,有機會記得來北涼城找大哥。」
「會的,謝謝衛大哥。」
「傻丫頭,你就像我妹妹,不必說謝! 」
馮懷真匆忙趕回來,琥珀尚未回來,她打算分開藏好墨光玉,免得同時被找到。
好不容易決定好第一個地方,她打開寶盒,拿出其中一顆墨光玉,卻隐隐感到怪異,以前她經常趁着爹不在的時候把玩墨光玉,因此對于其重量色澤有一定的熟悉,此刻在她手上的墨光玉色澤依然耀眼,不過重量卻沉了點,于是她又拿起另一顆,左右手的感覺明顯不同。
她立刻斷定左手這顆是假,可是怎可能……
墨光玉不會離開過她的眼,怎會?!
就在馮懷真滿心疑惑的當下,突然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以及嚴觀羽的聲音,她正欲走出去時,聽見他喊了聲「王爺」随即噤聲。
司徒競走進屋內,雙手負于身後,目光看了看四下,「沒想到嚴老板居然住在這裏,真委屈了你。」
「王爺客氣了,這裏只是暫時栖身之所罷了。」
「說得也是,過客而已,何必在意太多。是說,嚴老板此次前來有得亦有失。」
司徒競開門見山地點出此行目的。
嚴觀羽垂眸,再揚起時教人看不出一絲破綻。「王爺此話何意,嚴某不知。」
司徒競目光凜凜直視嚴觀羽,尊貴的氣勢顯露無遣。「到了這地步,嚴老板還要與本王裝傻嗎?嚴老板這趟前來不正是為了墨光玉?」
「嚴某是為了未婚妻。」
「呵呵,未婚妻?馮府小姐是本王的未婚妻,嚴老板是奪人所好啊! 」
「王爺明明不在意她的。」
「看來嚴老板對本王也十分『關心』呢!嚴老板,明人不說暗話,你不也是想利用她得到墨光玉?要不聽聞她的死訊怎不見你傷心難過?既然我們都是為墨光玉而來,難免會有沖突産生,你殺了我屬下的事我就不與你計較,畢竟那場火對我們來說燒得真及時,不是嗎?」
嚴觀羽淡淡含笑。「既然王爺說破了,嚴某也沒什麽好隐瞞,沒錯,我确實是為了墨光玉接近她,對她的死又何須在意,唯一遺憾的是,嚴某和王爺同樣都沒能得到墨光玉,嚴某猜測東西恐怕已落入那幫盜賊手裏。」
「馮懷真死前幾日與你在一起,說你沒得到,你認為本王會相信?」
「如果嚴某得到墨光玉,又何必留在這裏涉險?王爺,您說是吧?」
兩人不再說話,只是以目光較勁,過了半晌,司徒競緩緩起身。
「嚴老板真不愧是商人,那兩顆墨光玉,你我一人一顆,如何?」
「多謝王爺成全。」
「本王也希望我們合作無間,要不嚴老板會有何下場,應該用不着本王說明。再者,馮府的火若說與你無關,本王實在難以相信,沒想到為了區區一顆珠子,你的手段比我還毒辣,不過确實是場及時雨,省得我麻煩。」
嚴觀羽沒有多解釋只是目送司徒競離開。
屋內靜悄悄沒有半點聲音,片刻後,琥珀走了進來,歉然道:「主子,屬下找不到懷真姑娘。」因她一時大意離開才導致現在這結果。
嚴觀羽氣惱得踹倒一張椅子。「她不可能憑空消失!再去找!就算要翻遍整座春河城也要找到她! 」即使他造假屍體騙過司徒競,也不知能騙得了幾時,外頭有兩方人馬都要找她,她的處境十分危險,這傻丫頭怎會選這時候獨自跑出去。
「是,主子。」
不可能!懷真不會離開他如今無依無靠的她又能上哪……難道回馮府去了?
嚴觀羽不放棄任何一絲線索,随後也離開屋子。
不知過了多久,馮懷真由房裏走出來。
馮府的火若說與你無關,本王實在難以相信,沒想到為了區區一顆珠子,你的手段比我還毒辣。
原來……原來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始作俑者根本是愚蠢的她……是她一手造成了馮府的滅門!是她一是她害死爹娘、沁姊,呵呵……自诩聰明的她真是傻到不能再傻。
今天會有這結果,她難辭其咎。
痛到一個極限,她反倒沒了感覺,只能不停地走着,好似又回到馮府出事的那晚,當時她是為了活命而走,現在她已心死,再無活着的任何希望。
等你爹娘的仇報了,你随我離開可好?
她最信任的人為了一己私欲不僅騙了她又害她她還有什麽臉繼續活着?
一顆墨光玉居然得賠上那麽多人的性命,值得嗎?值得嗎?
你不想要墨光玉嗎?
我只要你一人。
呵呵……當時的甜言蜜語如今卻比鋒利的刀子還要傷人他的話刺耳的令她忍不住捂着耳朵放聲尖叫。
我确實也是為了墨光玉接近她,對她的死又何須在意。
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她寧可他光明正大說要墨光玉也不要這般戲弄她。
「觀羽,你怎能如此狠心?!」
她的淚水哭了爹、哭了娘,卻哭不了自己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一刀刀、一塊塊,血肉模糊……什麽都不剩了。
不……
仍有剩下--
她的慚愧與無盡的自責。
無奈再多的懊悔也挽回不了一切……這就是她愚蠢的代價。
拜托,誰來讓她忘記一切?
馮懷真一步一步地往前,視線瞥向一旁的河流,春河貫穿春河城,最深處可以淹沒一個人,呵……也許那裏便是她最好的去處。
她跪在河邊多時,半晌後才起身,一心求死地往河裏走去,就在此時,三個男人出現在她身後。
「馮懷真,交出墨光玉! 」
大火那晚,他們拿到的墨光玉居然是假貨,懷疑張順私吞,張順卻說沒有拿走墨光玉,他們當然不信,大打出手後,張順趁機逃走,後來有人開始追殺他們,就這樣躲躲藏藏,最後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了,至于長順的生死,他們也不知情,沒想到窮途末路竟意外發現馮懷真的行蹤,跟了一會兒确定不是埋伏後才現身。
「不交出來就讓你去陪你爹娘! 」
馮懷真呵呵地笑。「好啊我正想去找我爹娘他們一定很想我……我也好想他們,是我害死了他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原諒我?沒關系,我會一直跪着,直到他們願意原諒我為止……」
「這女人該不會瘋了吧?」
「管她真瘋假瘋,墨光玉非到手不可!馮懷真,你--」其中一名盜賊來不及說完話,馮懷真已經拿出一顆墨光玉,他露出貪婪的目光,「快拿來! 」
馮懷真冷冷地注視他們。「你們想要墨光玉是嗎?得到了又如何?不也是惹來殺身之禍……」話語未竟她用力将墨光玉砸往地面,墨光玉瞬間就在他們面前碎裂成片片。「這顆墨光玉就讓我帶去向爹娘賠罪吧……」
「可惡!你這該死的女人!殺了她! 」其中一人見狀,氣得大吼。
眼看三名盜賊要殺死馮懷真,幸好衛珩發現,及時擋在她面前,他以一擋三,馮懷真卻漠然轉身繼續走向河中央。
最後,水緩緩淹過了她的鼻、她的眉眼,什麽都不剩了。
她似乎聽見衛珩勸她不要那麽傻,要她快點上岸,可是她早就傻過了不是嗎?如今她所做的僅是償還而已畢竟她欠了太多人。
莫怪娘總說女人還是傻一些、笨一點比較好,當時她嗤之以鼻,現在總算能體會,她就是太自以為是才弄成這地步,後悔已無路。
嚴觀羽,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爹、娘,你們來接我了嗎?懷真好想你們,好想……
白衣,鮮豔彩蝶翩翩飛舞,織成一片春之景,原本該燦爛于天際,無奈斷翼,不再完整,只能落入水底,飄蕩無依。
再也回不到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