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飛天其一

“哥哥在畫什麽?”陸宸燃剛睡醒的聲音有幾分沙啞和慵懶, 帶着笑意問道。

雪無霁微微錯開了身,離開了那微熱的氣息, 轉過頭道:“……在畫你。”

陸宸燃額心的朱砂印鮮紅如血,一頭黑發披散着,淩亂中有一絲狂野的美。他随意披了一件玄袍, 衣帶還沒系好, 露出半個胸膛。

他果然還是穿黑色最好看,雪無霁心想。

“很像,我長大後一定就是這個樣子。”陸宸燃瞧了一會兒畫紙,忽而一笑,接過筆添了一筆,“——這樣就更像了。”

他在畫中人的額頭上添了一道焰狀印。

“這只是草圖,我忘了添一筆。”雪無霁早已好奇了,“為何這個朱砂印之前沒有?”

陸宸燃面容明豔,肖似其母, 有了這朱砂印平添幾分邪氣。他道:“這是被燃燈聖劍認主、并殺人後的痕跡。”

不知寒停在旁邊自己追自己玩兒, 聞言飛過來道:“咦!那這個叫枯桑的,有靈識嗎?”

這也是雪無霁好奇的事。前世的不知寒就有劍靈,他這麽一個人, 劍靈卻是跳脫無比。

不知寒總是在半夜偷偷跑出去玩,最喜歡的就是化為一只白貓去撲竹津峰的鳥。因它通體雪白放光, 還害的竹津峰傳出鬧鬼的留言。

但陸宸燃的枯桑, 卻似乎是沒有靈識的。

沒想到陸宸燃卻是一笑, 道:“有的, 只是它比較害羞、比較悶。”

他托住枯桑,讓它輕輕飛了起來,“這是我的道侶,認識一下。”

枯桑在空中停了一瞬,果然自動地向雪無霁飛來。雪無霁指尖摩挲了幾下它的劍鞘,它只微微揚了一下,像是穩重的犬類。

“你看它,也沒有排斥劍鞘。”雪無霁說不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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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寒一下炸毛了:“幹什麽說我!我現在也沒有啊!”

雪無霁看了它一眼,道:“我看到你剛剛想脫下來。”

“……”不知寒怒了,“我哪有?!肯定是你看錯了!”

陸宸燃似乎覺得很有趣。他倚在窗邊,道:“哥哥今天還畫嗎?”

雪無霁收起畫卷,道:“不了。今天就要出發,我們……去給你挑禮物。”

陸宸燃的眼睛亮了一下,道:“好。”

“但如何出發?我想去的地方是蠻荒之地。”雪無霁道。

——除了淩霄處于天界,魔域、人界都在地界。而魔域與人界的交界處是一塊長、寬三十萬裏的混沌之地,稱為“蠻荒地”,也稱九淵。

曾經雪無霁自青尋神木邊墜下,便是落在了蠻荒與魔域的邊界處。

陸宸燃正待回答,便被外頭一道千裏傳音打斷了:

“六殿下!!你放我們進去啊!——”

這是槐略的聲音。

不知寒道:“那個呆頭大哥哥來了!”

“……”陸宸燃道,“我叫阿念趕他們走。”

昨晚的殺戮之夜,槐略和陸允風都被陸宸燃設法引走了。直到火燒起來,他們才駭然知曉陸宸燃做了什麽,可那時陸宸燃的暗衛已經把他們都攔下了。

雪無霁道:“還是讓他們進來吧。”

槐略被師門丢給了陸宸燃跟随游歷,自然是要過來的。他對陸家皇室的一筆爛賬沒有興趣,昨夜看了看火就在暗衛安排的客棧呼呼大睡了。一進門只感慨道:“好漂亮的樓閣!讓我上去讓我上去,哇……”

飛天閣小巧卻包含萬千,槐略很快就不知道跑進哪裏去了。而陸允風的腳步卻是停在了閣外,面露遲疑。

他像是一晚上都沒睡好,眼下淡淡青黑。修仙之人不至于熬一晚上就疲憊得這麽明顯,想來陸允風必是思慮過重。

雪無霁看到陸允風,收起了輕松的心情。

這個人是陸宸燃同父異母的親二哥,而且還與陸宸燃十分不對付。他沒忘記這位二殿下總是說“我要去告訴父皇”,不由在心中猜測他和陸庚勝的父子關系是不是很好。

陸宸燃站在他身側,從樓閣外廊的闌幹上往下望去,輕笑:“二哥。”

陸允風猛地擡起了頭,神色極為凝重,雪無霁以為他就要發怒,卻沒想到陸允風做出了一個驚人之舉——

他竟是單膝屈下,向陸宸燃行了一個跪禮。

陸宸燃指節敲了一下闌幹,漫不經心笑道:“二哥這是做什麽?”、

“……昨夜,你派人護送我母後出宮。”陸允風低着頭,聲音像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咬着牙,明顯是很不情願,“多謝了。”

想到母後,他的手有點抖,頭垂得更深了點,再次道,“謝謝。還有……”

之後的話仿佛更加要他的命,陸允風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氣,硬邦邦道,“我不知道燈姬的事。對不起!”

——雪無霁在陸宸燃的夢境裏得知,陸允風和陸宸燃不睦的原因就是燈姬。陸允風是皇後所出,比大哥天分更高,所以雖排行第二小時候卻是被當成儲君培養的。

而皇後就是被燈姬這個“寵妃”氣病了的,之後與陸庚勝的關系也極其僵冷。是以,陸允風從小就看陸宸燃不順眼。

而如今真相大白,事實與想象的似乎并不一樣。

“沒什麽好謝的,也不用對不起。”陸宸燃敲闌幹的小動作停了,笑容淡下來,輕嗤,“倒是你要謝謝你自己,沒給我由頭殺你。”

陸允風都能被那群小孩罵為“書呆子”,可見他小時候是多麽封閉清高,也并沒有參與三皇子之流。

所以,這一世陸宸燃才留了他一命。

“我看到你讓暗衛給我的信了。”陸允風站起來,平靜道,“我答應你。我會替你代管辟元仙宮。”

他已經轉過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道,“……之後你回來,尊你為仙皇。”

不知寒在旁邊聽了一耳朵,悄悄和雪無霁道:“他看起來不是很讨厭你道侶嗎?你們人,真叫劍看不懂。”

陸允風說完就飛快地離開了,仿佛一刻也不願意多待。

雪無霁低眸看着陸允風的背影,心想,陸庚勝總共只剩兩個兒子,這兩個兒子卻都只是表面敬重他,他死了之後連一句話都不關心。也真是說不出的諷刺。

“你不怕他造反?”雪無霁道。

陸宸燃微微一笑:“他不敢。”

何況……他其實并沒有想好這一世要做什麽,究竟要不要做仙皇。他只是想先陪着雪宿去找回尾巴。

“宿哥哥,回去吧。你剛剛不是問我們怎麽去蠻荒之地?”陸宸燃走回屋內,“你随我來。”

他笑得有些神秘,雪無霁把那些皇室糟爛抛之腦後,随着他走進了一個房間。

這間屋子小而精,在飛天閣的最南端,屋內南牆有一扇巨大的水晶窗。屋內陳設十分奇特,窗邊是寬闊長桌,兩側有無數閣子的櫃架。

陸宸燃走到桌邊,拿起一支筆,在上頭虛虛畫了什麽。

陣法靈光頓現。

忽然之間,飛天閣震動起來,發出機關的咯咯聲。整座樓閣在空中塌陷、重組,錯落有致,賞心悅目。

“咦咦咦!”不知寒驚訝道,“這個樓……在變!”

地面也震顫不止,猶如巨獸蘇醒。陸宸燃伸手扶了一把雪無霁的胳膊,道:“宿哥哥,站好。”

片刻之後,二人身處的已經不是樓閣,而成了一座精巧無雙的飛舟!

——現在它不該叫飛天閣了,而應該叫飛天畫舫。

不知寒已經貼在了窗邊,喃喃道:“你們人,都好了不起啊。不僅會下飛劍棋,還會造這麽精巧的東西。”

而房間外某處的槐略聽到這動靜,也飛快趴到窗邊看,目露震撼:“這……太精妙了!我一定要看個盡興!”

陸宸燃眼中有笑,還有些小得意,雪無霁仿佛聽到他說:我厲不厲害?我們就乘它去。

“這就是你的飛舟嗎?”雪無霁從窗邊往下看,目中倒映出這極致的匠造之美,贊道,“很精妙,很了不起。”

陸宸燃的眸子就更明亮了些。他笑着從那許多格子裏拿出一疊厚厚的圖紙,道:“我這裏還缺了一眼最關鍵靈陣,宿哥哥為我畫上,如何?”

紙上密密麻麻,繪制的全是飛天閣的內部構造。

前世陸宸燃就極擅長陣法,出招詭谲,還被人罵為“歪魔邪道”、“只會陰招”。

什麽陣法還能難住他?

雪無霁接過那堆圖紙,看過後莞爾。

這确實是“最關鍵”的靈陣沒錯,但卻是這艘飛舟最後的“總舵”。其餘的圖紙全是各部件的靈陣,早已十分完善,只差一條線将他們串聯起來。

這意味着,陸宸燃把飛舟的所有核心機密都坦白在了他眼前,把最後的決定權都交給了他。

這是完全的信任。

“給我一個半時辰。”

雪無霁拿起朱砂筆,沉下心來仔細查看。

陸宸燃坐在他身旁,雪無霁擡眸道:“這些圖紙,你總共用了多久去畫?”

“斷斷續續,三年。”陸宸燃道。

雪無霁點頭:“我知道了。”

便埋頭完全沉浸了進去。

陸宸燃自重生過來,便開始着手準備這座飛天閣,一面打聽着雪無霁的消息。

三年的部件用一個半時辰來組合,聽起來猶如天方夜譚,二人卻沒有一個人覺得無法做到。陸宸燃起身去點燃了幾根計時香。

他們醒來時是早晨,漸漸正午已至。期間槐略來過幾次,都嫌太沉悶而又離開了。飛天閣畫舫的千機變化,足夠他玩上三天三夜了。

屋角的燃香與水滴記錄着時間的變化。

終于,雪無霁擡起頭,道:“陣成了。”

饒是他,完成了如此有趣而繁複的工作後,也雙目晶亮,嘴角含笑。

他只覺自己做了最簡單的工作,卻不知在常人眼裏,做一個精巧的部件很難,但将所有的部件統禦起來、還能夠簡潔優美卻也不容易。

陸宸燃看了幾眼,見陣法簡潔,賞心悅目,笑道:“那就飛吧。”

雪無霁落下了最後一筆朱砂。

靈力灌入陣法,靈陣從桌子上蔓延到牆壁、地面上,如閃光的鮮花開向門外,包裹住整個畫舫。

“隆——”

飛天畫舫震動起來,發出長長嗡鳴,陣法啓動,底部生出氣流,在蓬萊雪花海中翻起花浪。畫舫騰空而起,帶起了如龍卷般的花雨。

雪白花白紛紛揚揚地落到了甲板上。

雪無霁放下心,想站起身。可飛舟轉向時稍稍一傾,地板突然傾斜。二人都沒有料到這陣波動。

“小心……”一下子天旋地轉,他的背撞到了地面。雪無霁眼前只見黑影靠近——

他睜大了眼睛,呼吸微滞。

——有什麽柔軟微涼的東西,從唇上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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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舟環游記,開始!

我jio得枯桑x不知寒的拟态是黑背犬x白貓=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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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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