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飛天其二
陸宸燃的黑眸近在咫尺, 近到能看見自己的倒影,而他披散的黑發垂在了雪無霁臉側, 癢癢。
那雙如潭的眼中,瞳孔猝然縮緊,寫滿了錯愕。
不知寒叫道:“哇!親上了!”
雪無霁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這一聲讓他驀地回過神, 往後退去,沒留意往櫃子上撞去。
“哥哥小心!”陸宸燃也回神,眼疾手快伸手墊住了雪無霁的後腦。力道太大,櫃角尖銳,他痛得一皺眉。
這個舉動卻又是讓雪無霁想到了這一世他們的初遇,穩住了心緒後才道:“你怎麽樣?”
沒想到陸宸燃卻是用被撞出紅痕的手背貼了貼自己的唇,輕笑道:“沒事。這樣就不痛了。”
他的聲線微啞,眸子暗沉。
雪無霁低下頭,擡手按住了自己的唇:“……”
他的唇上仿佛還殘留着那柔軟的觸感, 雪無霁覺得自己的臉逐漸發燙, 熱度蔓延到了耳朵,大腦一片空白。
陸宸燃放下手,把雪無霁散亂的一縷黑發別到耳後。這觸碰又讓雪無霁僵住了, 陸宸燃正待開口,門就被一把打開了:
“哎呀, 這個畫舫怎麽飛起來啦!是要出發了嗎, 我好容易才找到這……”
槐略的聲音突然哽住了。
“這這這這裏……對不起!!我來的不是時候!!”
看着兩人的姿勢, 他臉頰猛地通紅, “砰”地一聲關上了門,聲音瘋狂飄遠,“六殿下別殺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雪無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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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關穩,他就又沖進來,拉起不知寒就走。不知寒:“咦咦咦!?你幹嘛呀!”
槐略道:“我——咳咳,殿下你們随意!”
陸宸燃:“……”
二人分開,眼神又撞在一起,又是沉默。
陸宸燃先憋不住,“噗”地笑了出來,雪無霁眼中也微勾了嘴角。
“我們就這樣走?”雪無霁問道。
此刻飛舟已經懸停在了花海上,離雲海很近。能看到辟元仙宮的廢墟。
雪無霁會這樣問是因為,從淩霄到凡間比從凡間到淩霄還要困難。天界四洲一京,每地都設有二三處登仙臺,人界若有凡人覺醒了靈根,都可飛升去往淩霄修仙。
但若想去往地界,每地只有一處關卡。
“放心,我早已讓人打點好了。”陸宸燃微笑,揚聲道,“槐略,過來。”
槐略磨磨蹭蹭地走進來,一邊捂住頭防止被不知寒打,看二人衣衫工整,立即退了一步道:“六殿下!你不會是要殺我吧?!”
陸宸燃道:“是讓你來拿身份牌。”
槐略瞄了他一眼,确認真的沒有事,才松了口氣:“我還以為……哎呀,有傷風化,有傷風化。”
雪無霁也接過那身份牌,看到上面寫的身份後看向了陸宸燃。後者無辜一笑。
這是三張僞造的身份,用的是三個不起眼的化名。只是,雪無霁變成了陸宸燃的“師兄”,二人是一個小門派的子弟。
陸宸燃笑道:“嗯,阿宿哥哥。”
“……師弟。”雪無霁頓了頓,道。
他沒想過這個稱呼,有一天會對陸宸燃喊出來。
“為什麽你們是兄弟,我就是仆役?”槐略渾然不覺這當中的微妙,哀怨道,“六殿下,我覺得你在針對我。我看到你還有一張身份,上面是你們兄弟二人的朋友。”
陸宸燃瞥他一眼,點頭:“嗯。我是在針對你。”
槐略:“……”
媽蛋,他就知道不應該打擾了六殿下的好事!
飛天畫舫向蠻荒之地飛去,穿過雲海,順着青尋神木而下。
雪無霁感覺到四圍的靈力在變得稀薄。
這就是淩霄與凡界的區別,也是為何凡人向往淩霄的所在。只有去往淩霄,才能修道、才能長生,凡夫俗子的一輩子只有短短百年。
若不修靈,則修魔。自人界穿過蠻荒之地,去往魔域。魔域的靈氣雖比不得淩霄,卻也十分濃郁,然而在此地靈氣卻與淩霄完全不同,稱為“魔靈”,魔族沒有金丹,只有魔丹。
人族的體質,還是更适合金丹運轉;妖族則兩種皆可,卻天賦普遍不如人族。
雪無霁走了下神,看向雲海中那寬度猶如沒有邊際的青尋神木,又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他已經不太記得魔靈在體內流轉的感覺了。
“喂喂,雪無霁別走神啊。”槐略道,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在畫舫上的一天,他已經和雪無霁混熟,不再叫他雪公子了。
雪無霁道:“嗯。”
他出一張牌。
此刻飛舟的這間房間裏,雪無霁、陸宸燃、槐略以及化為小童的不知寒正在打葉子牌。
槐略道:“看我的厲害!哼哼。”
“不要作弊。”雪無霁擋住了自己的牌。
他前世身為弟子表率,自然不會接觸這些玩法,最多也只會個飛劍棋的孩子把戲。現在還有些不太熟練,需要仔細考量後才出牌。
不知寒丢出早就想好的牌,興奮大笑:“哈哈哈哈!還有誰!”
陸宸燃随意丢出一張牌,笑道:“結束了。”
不知寒立即噎住了。
他帶着雪無霁一起贏了。
槐略快哭了:“六殿下你又贏了!”
他心疼地摸摸自己的荷包,不情不願地排出了一行金珠。不知寒的帳記在雪無霁賬上,雪無霁的錢又都是陸宸燃出,槐略夾縫中求生,輸了很多。
“到了蠻荒地,那裏有賭劍。”雪無霁想了想,安慰他,“你可以去贏一些來。”
槐略振奮了起來。其實他也不是沒錢,甚至家中可算富甲一方,但聽到能打架,立刻心生期待。
幾人打了幾圈,槐略道:“我覺得有點口渴。”
陸宸燃揚了揚眉,“叩叩”地敲了兩下地面,牆角有一個東西動彈起來。槐略道:“哇,那是什麽?”
那東西站起來,轉過身,原來是個木頭人。這木頭人有半人多高,長得憨頭憨腦,随意至極。頂着一個方腦袋,臉上連五官都沒有,被朱筆畫了一個叉。
那個叉像用血畫的一般,十分不詳。
“小紅,倒茶。”陸宸燃道。那木頭人就摸索着倒茶去了。
“噗……”槐略咳嗽起來,“哈哈哈哈,它叫小紅?為什麽?這名字也太敷衍,太不走心了!”
陸宸燃淡淡道:“随便取的。”
雪無霁:“……”
聽到“敷衍”、“不走心”,他突然感覺有些心虛。因為前世他給自己那唯一的師弟取的小名就是“小紅”——也确實很敷衍,就像撿了個貓貓狗狗。
“我覺得挺好的。名字。”他不着痕跡地輕咳了一聲,表示支持陸宸燃的審美。
沒想到聞言,陸宸燃卻立即看了他一眼,眸子微沉,看起來很不高興。
“就是亂取的。”他生硬道。
一面丢出一張牌,道:“我贏了。”
槐略:“……”
槐略:“我真的沒錢了!”
陸宸燃道:“這飛舟上還缺個灑掃的。”
槐略鼓着臉,憤憤地咬一口餅:“不是還有小紅嗎。”
小紅并無靈識,槐略提到它它也沒有反應。它渾身都很敷衍粗糙,只有手做得最精巧,正是為了幹活方便。但這麽大一個飛舟,到底也是忙不過來。
陸宸燃挑眉道:“你和他一起。”
和木頭人淪為同等地位的槐略自閉了。
“小紅,過來。”陸宸燃道。不知為何,雪無霁莫名覺得小紅面對他時,有股戰戰兢兢的味道。
小紅端端正正地奉上一個托盤——上面是兩盞泡好的茶。
陸宸燃接過茶喝了一口,放回去,“難喝,重泡。”
小紅卡了一下,默默端着茶盞走了。結果臨走的時候撞到桌子跌倒了,茶盞碎了一地,茶水四溢,它趴在地上半天才爬起來,一個木頭人艱難地打掃。
槐略道:“嘶,它看起來不太靈巧的樣子……有點可憐。”
雪無霁不語。
陸宸燃看了他一會兒,道:“……宿哥哥,不要覺得它可憐。”
這只是一個木頭人,确實沒什麽值得可憐的。
“給它一個方便點的外型吧。”雪無霁道,“我們也沒有那麽多茶盞可以碎。”
陸宸燃抱着手臂,手指敲了兩下,才勉強道:“好吧。”
之後的小半個時辰裏,陸宸燃話都很少。
飛舟穿過重重雲海,大約還有八個時辰就能到達蠻荒之地了。陸宸燃感覺到雪無霁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把他帶到了甲板上。
“你看。”雪無霁道。
只見,雲海之中忽然出現了朵朵潔白的花朵。花朵通體瑩白,枝條透明,根系紮在雲霧裏。
其形似百合,花芯沁出淺藍色。一眼望去雲山萬重,花朵開在雲間,像是一大片淺藍的星子。
“此花雅名‘雲中君’,甚為罕見。”雪無霁道,“能看到它是很幸運的事。”
生于雲山之巅,淩寒而開,輕如柳絮,随風而動,同雲霧遷移。
因為罕見,所以傳聞見到雲中君子之人可以交上好運。
槐略在屋內也看見了雲中君,本想激動大喊一句“太好看了!”,但看到那邊的二人,又憋住,走到另一端的甲板去看花了。
雪無霁手指輕點,啓動陣法讓飛天畫舫懸停在花海裏。風很輕,雲慢慢地浮動,那些輕盈的花朵便柔柔地拂過船身。
陸宸燃眼眸中倒映出雲與花,沉默片刻,忽而一笑:“能一睹雲中君之姿,确實幸運。”
前世雪無霁的事跡流傳整個淩霄,他被極盡溢美之詞。有一句話流傳甚廣——
“君之清極,當宿花叢、睡雲端、不知寒。”
此句以花喻人。于是,有也許多人稱雪無霁為“雲中君”。
自己已經很幸運了,陸宸燃心想。
他點開陣法,保護飛舟的防禦陣一下子打開了一個口子,凜冽寒冷的風灌了進來,陸宸燃閃身而出。雪無霁道:“小心。”
但陸宸燃很快就回來了,發絲微亂,指間是一朵雪白半開的花。
他把雲中君簪到雪無霁衣襟上,笑道:“我把幸運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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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到醋味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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