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鹿其一

薛家和黃家都在四鹿城, 雪無霁是單獨一節車廂,拆開信封。信封要答應下、簽訂手契後才能查看具體內容, 這一次兩家的恩怨是薛家主筆上書的。

他快速地看過一遍信中內容,眉頭微皺。

無怪乎這一次,薛家要求讓琉璃宗介入了。

——因為薛家嫁入黃家的一位女兒, 前夜暴斃身亡了。

薛家和黃家有宿怨, 居然還會結親?

雪無霁覺得有些不同尋常,但再看下去,卻都是語焉不詳的廢話。看來想要弄清楚,只能到四鹿城再仔細詢問了。

飛天獸前進了一天,在中途的雙土城停下休息,幾人下車用午膳。

其實幹糧也是可以随身攜帶的,但沈光強烈要求要停下品嘗美食。

“雪師兄,你看那邊桃花開得多好看!”江嶺緋拉着雪無霁的袖子,“我們就在那邊吧!”

不遠處的一家食肆周圍種滿了桃花樹, 桃花林中還有一條曲折小徑, 別有趣味。

袁朵朵和沈光也同意了。

三人去點菜,雪無霁對這些菜色沒有什麽興趣,見單子上沒有什麽甜食, 內心小小地遺憾了一下,先行去房間了。

侍者給他們安排的房間就在桃花林內。

小徑是卵石鋪就的, 兩旁芳草鮮美, 缤紛落英覆蓋了石徑和草地。桃花開得極其絢爛, 燦若堆錦, 空氣裏也充溢着甜香。

雪無霁獨自走在□□上,不由也心情愉快起來。

繞過一個彎路,眼前赫然是一棵要幾人合抱的桃花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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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落、花如雨。

“——道長哥哥,好巧。”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花樹上飄落,雪無霁猛然擡頭,只見陸宸燃倚在花樹上,正低眸沖他笑。

黑衣青年身上披着一件袍子,眉目懶散,花樹給他遮了大半陽光,但還是有細碎的金光落在他的面容上,讓他的面容更為明豔。

粉色的桃花瓣也落了他滿身。

陸宸燃見雪無霁來了,便擡眉一笑,抛出了什麽東西:“哥哥,接着。”

……暗算?武器?

飛影撲面而來,速度還很快,雪無霁想也不想,拔劍一劍斬落。

那東西掉到地上,猶自在撲騰,雪無霁這才發現那是一只紙鳶,不是什麽暗器。

只是和普通的紙鳶不太一樣,它要小上一號,而且身上有很多機關。紙做的羽翼可以直接讓它飛起來,活靈活現,精致喜人。

但紙鳶此刻已經被斬成了兩段,裏面的機栝都散架了,螺絲掉了出來。

它飛不起來了,看起來有點可憐。

雪無霁沒想到會是這樣,一怔,下意識地看向了陸宸燃。

但陸宸燃已經跳了下來,将那紙鳶拿起,道:“可惜。”

“我……”雪無霁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第一次覺得手中的劍格外燙手。

陸宸燃盯着壞掉的紙鳶瞧了會兒,笑起來。

“沒事,随手做的罷了。”陸宸燃掌心騰起靈焰,将那紙鳶的殘骸包裹住了。紙鳶很快被燒成了一把灰,随風而散。

看起來,仿佛确實是“随手做的”,并不關心。

但雪無霁注意到了他第一次叫的是“道長哥哥”,也就是說……陸宸燃看到昨天自己放小女孩的風筝。

他是特意做給自己的。雪無霁抿了抿唇,道:“對不起。”

陸宸燃道:“這不算什麽事,宿哥哥不用道歉。”

雪無霁敏銳地察覺到了陸宸燃又換了稱呼,道:“你知道我的名了?”

這可有點稀奇,雪無霁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真名,連江嶺緋都不知道他本名雪宿。不過想來,陸宸燃是皇室六殿下,也許是用了些方法調查。

“我沒有查哥哥,”陸宸燃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笑道,“是你自己告訴我的。”

自己告訴他的?

他怎麽不記得有這回事,那天他們打完,自己也沒透露過。

“宿哥哥是來出任務的?”陸宸燃問,自顧自地把“宿哥哥”這個稱呼叫了下去。

盡管觀如是說過陸宸燃不可信任,但雪無霁心中卻不知為何對這個定論有些反感——雖說陸宸燃會出現在這裏,看起來十分可疑。

他頓了頓道:“……正是。”

“你來是做什麽的?”

陸宸燃挑了下眉,道:“好巧,我也是為了一個案子而來的。”

沒人規定陸宸燃不能來接案子,二人說的也未必就是同一樁。陸宸燃雖然挂着一個代弟子的名頭,但琉璃宗還真沒什麽權力去管他做什麽。

雪無霁收回視線,道:“我要走了。”

“祝哥哥順利解決。”陸宸燃遙遙笑道。

雪無霁到了房間,因為耽擱了這麽一會兒,三人已經都落座了。

“雪師兄,你去哪兒了?”江嶺緋一見他便道。

自己這個小師弟似乎總是對自己的事務有過多的關切,雪無霁只道:“遇到了一個人。”

他沒說是誰,幾人縱然好奇也不好多問,袁朵朵和沈光很快就把注意力投注到了菜色上。只有江嶺緋眸色暗下去,皺眉盯着雪無霁。

沈光摸了摸頭,突然道:“啊,差點忘了,剛剛侍者說,有位客人給我們這桌加了一道菜。”

雪無霁道:“是什麽?”

“桃花甜糕。”

這道桃花甜糕當然是陸宸燃送的,雪無霁也猜到了。

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桃花甜糕入口即化,絲滑而甜美,味道好得連整天嚷嚷着要變瘦的袁朵朵都多吃了兩塊。唯一一口都沒動的只有江嶺緋,他冷冷道:“我不愛吃甜。”

剩下的則幾乎都被雪無霁吃下去了。

他覺得這花糕的味道好得簡直超出想象,不像一家小店賣的,倒像是什麽大師的手藝。不愧是這家桃花源記裏賣得最好的甜品。

然而雪無霁又打包了一盒之後,卻發現味道遠不如之前吃的那一盤。

實乃怪事。

金車繼續前行,很快就到了四鹿城。

四鹿城是一座中小型城邦,黃家是地方一霸;由它分支出的薛家則較弱小,勢力遠不及黃家。

幾人下了金車,薛家的人早已在眼巴巴地等着了,一見雪無霁便迎上去笑道:“是雪仙人嗎?我們家主等您好久了。”

與琉璃宗這種根基深厚的大宗比起來,薛家就是一根蚊子腿。是以這個使者的态度十分良好。

雪無霁颔首,淡聲道:“叫道長就行。”

“這幾位仙友是?”使者看向三人。

“是随我出來歷練的弟子。”

“是,雪道長。”使者道,“自從家主聽聞您‘一劍霜寒十四州’的傳聞後,就一直想見見您了。”

江嶺緋哼了一聲,道:“天下哪個人不想見我雪師兄?”

沈光和袁朵朵雖然沒有說出口,但也露出了贊同的神色。

雪無霁的事跡已成傳奇,淩霄衆當然是趨之若鹜。

使者面露尴尬,雪無霁微微皺眉:“江嶺緋,不可無禮。回去把門法背誦一遍去報告教習長。”

江嶺緋愣了,随即不忿道:“雪師兄,我又沒說錯……”

雪無霁看了他一眼,江嶺緋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裏,憋出一句道:“……是。”

這些少年弟子身在琉璃宗,淩霄第一大宗的門下,不可避免地生出些自得心态。雪無霁明明也不比他們大多少,卻有師長之風,使者不由真心喜歡起這個道長來。

年少成名者能有此心性,将來必定大有可為。

薛家在四鹿城的西南方向。幾人到達薛家,薛家家主與幾人會談。

薛家家主是個女子,名為薛子華,風度卻是不輸在場任何一位男子,白衣素缟,神情細看有幾分憔悴。

因為死的那個女子,正是薛子華的小妹薛子月。

在詳細說了一遍案情後,她的神色流露出明顯的疲憊來,似乎終于繃不住悲切了。

“家妹與黃慶相戀三年,去年成婚,卻在兩日前暴亡。”薛子華嘴唇有些白,“子月身體素來健康,她的死必有隐情。”

“——而黃家,甚至連屍體都不讓我們見。”

雪無霁道:“她與黃慶的感情如何?薛家主觀之,黃慶其人品行如何?”

他的問話并不帶感□□彩,只是例行詢問,但有許多案子裏的當事人極其反感這樣的問題,覺得不該懷疑身邊人。

薛子華微頓了一下,回答了。

“……十分圓滿,每次小妹與我提起她夫婿,臉上總是帶笑的。”她顯然也是提前調查過的,“但,我就直說了,我不喜黃慶。不僅是因為他是黃家人,也是因為我作為旁觀者,總認為他對我小妹不是真心的。”

“這是怎麽看出來的?”袁朵朵好奇道,“他對你妹妹不好嗎?”

“不……很好。”薛子華的神色仿佛更冷了,“但我的直覺無法描述,也不能這樣光憑直覺勸妹妹。子月當初為了嫁他,幾乎以命相搏、差點私奔和薛家斷絕關系,黃慶對待小妹又挑不出什麽錯,我只得同意。”

“我本來想,若有什麽不妥,再和離也無妨。然而,然而……”

薛子華的眼圈紅了,她飛快地拭了一下眼角,低聲道,“抱歉。”

“黃家勢大,我幾度想要見黃慶,都被攔下了,所以才請了琉璃宗來定奪。”薛子華擡眼,目光如炬,長揖而下,“還望雪仙長為我小妹做主。”

當晚。

雪無霁捏了個隐身訣,前往黃家。他修為高,隐沒身形後黃家無人能夠發現他。但雪無霁走進黃家之後卻敏銳地發現這裏暗中有很多侍衛,配置遠超了中型世家的一般情況。

黃家守有數個靈石礦,家中巨富,還與多個宗門有交易。有這樣的暗衛或許并不稀奇。

雪無霁的行動更小心了些。

他最先看到了那個黃大少爺黃慶。

只是聽過描述,雪無霁就一眼把這人認了出來,實在是因為他一身金燦燦的暴發戶裝扮太有辨識度了。

剛死了老婆,黃慶卻在喝酒、搖色子,哈哈大笑,滿桌杯盤狼藉。他五官還算得上端正,只是卻莫名透着一股猥瑣之氣。

雪無霁把整個黃家走了一遍,包括那個薛子月暴亡的房間。房間已經被封條貼起來了,物品家具全都處理過,就算是有線索現在也已經一幹二淨了。

他在識海裏将所有畫面都印成圖畫,包括棺材裏薛子月的屍體,以免有遺漏。并将這一切都組合成了立體畫面傳靈給了那三個少年。

讓雪無霁疑心的是,這具屍體是明顯的中毒之相。

所以黃家才不把屍體還給薛家。

走的時候,黃慶已經喝得不大清醒了,口裏大聲說着話:

“那個薛子月……終于死了!老子耐着性子艹了她一年……太倒胃口了!”

這話太粗俗,自背後傳入雪無霁耳中。雪無霁聽得眸中一冷,轉過身,卻在一瞬間瞳孔微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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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畫中場景。

感謝[營養液]的小天使:

左岸的微笑 2瓶;逵墨·洛朗斯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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