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四鹿其二
和雪無霁進門的時候相比, 此時黃慶周圍聚了好些美人,顯然酒已至酣熱。然而, 這些“美人”——卻都是美貌的少年!
黃慶是個斷袖?!
黃慶摟着一名少年親了一口,醉醺醺地笑起來,繼續不幹不淨地罵着薛子月。
雪無霁甚至還聽到黃慶把床笫之事當做笑料講給這群少年聽, 後者們嘻嘻嬌笑。
雪無霁胃裏有點翻騰, 面色如霜,怒火和殺心頓起,不知寒發出長鳴——
他的身形用障眼法隐去了,可并不是消失了,劍氣依舊能傷人。利劍直向黃慶沖去,擦過其脖頸,然後狠狠釘在了身後的梁柱上!
“嘶……怎麽有點痛?”黃慶大着舌頭道。
“老爺,老爺你脖子流血了!”
“啊!!”
一堆人瞬間亂成一團,黃慶酒都吓醒了一半, 大吼着給自己壯膽:“什麽人!!”
雪無霁目光冷厲, 手腕一翻轉,不知寒應聲而動。
淺藍色劍光在随之而動,發出鋒利聲響。
那梁柱咯啦咯啦地響起來, 黃慶等人頓時吓得跑起來,還沒來得及出門, 整個梁柱便密布蛛網裂紋, 蔓延到屋頂, 半個房梁轟然斷裂!
“怎麽回事!?”
“啊!!房子要塌了!!”
不知寒猶如幽靈, 所過之處瓦礫和木屑嘩啦啦地掉下來,沉重的房梁壓下來,酒席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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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天,才傳來罵罵咧咧和呻|吟聲,別的院落驚聞反應過來。
……沒有确定真相前不能殺人。
雪無霁望了一會兒,召回不知寒,眼中流露出厭惡神色,轉身就走。
黃家亂作一團,燈火通明,外面夜色卻還是安靜。
地上是青石板路,城內有許多小巷。雪無霁消去隐身訣,走過一條小巷,胃裏那種惡心感卻還是沒有消退。
并不是因為驟然看到黃慶與少年尋歡取樂,而是因為其他行為。有人屍骨已寒,可其枕邊人卻還在喝花酒。
雪無霁幼年被生母抛棄,與其他孤兒們一同在慈濟堂長大,早知人心涼薄。但此刻還是禁不住想,世上怎麽有這種人?
他站了一會兒,任夜風吹拂。
恰在此時,一串童謠傳入耳中。
“鳳凰鳳皇,飛入阿房!……”
那幾個小孩子歡笑着奔跑而過,天真的童音唱着詞。但雪無霁卻微微皺起了眉。
這可不是什麽好詞。
人間的君王霸占了鳳凰與其姐姐,親姐弟共侍一夫,是怪異豔談、侮辱之詞。
幾個小孩轉過拐角,撞到了雪無霁,“哎呀!”
雪無霁伸手扶住差點跌倒的小孩,半蹲下來,輕聲問道:“這首歌,是誰教你們唱的?”
“哇!好漂亮的大哥哥!”那小孩兒驚嘆了一下,撓撓頭不好意思地回答,“是黃家看門的侍衛哥哥,我經常找他去玩,我們是好朋友。他昨天說要給我講個故事,還教我唱了這首歌。但故事我沒聽懂。”
雪無霁的睫毛垂了一下,眼中出現深思與冷意。
而後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他站起身,摸摸那小孩兒的頭,“不早了,快回家吧。”
與此同時,薛家客房內。
“我第一次見屍體……嘔!不行,我又想吐了……”
自從薛子月屍體的圖像被雪無霁傳回來之後,袁朵朵已經吐了三次,腿腳酸軟地癱在椅子上,“死人太可怕了……”
沈光道:“更可怕的死人你還沒見過呢,師妹。以後見的機會多了去了。”
江嶺緋并不是第一次見死人,他小時候做流浪兒的時候就已經見過各色各樣的屍體了,因此擡着下巴冷哼道:“矯情。”
“雪師兄怎麽還不回來?”袁朵朵嘆口氣,“說起來,你們覺得薛姑娘是怎麽死的?”
江嶺緋道:“這有什麽好問的,不是中毒死的嗎。”
屍體膚色醬紫,面目猙獰,明顯是中了毒。
“我問的當然不是這個,中毒誰都能看得出來。”袁朵朵翻個白眼,“我問的是……誰殺了她。”
“就不能是她自己自殺嗎?”江嶺緋繼續擡杠。
沈光道:“小師弟,話不是這麽說的。”
幾人又拌了會兒嘴,忽而門被打開了。雪無霁回來了。
江嶺緋剛想過去迎,就見雪無霁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那是個俊朗的青年,一身飄飄的喪服,燈火下,面色也是慘白的。
袁朵朵悚然變色,看起來又想吐了,顫顫巍巍道:“……這個人,怎麽和薛姑娘長得一模一樣?!”
那個人正是薛子月同父異母的哥哥,薛梁。
雪無霁還讓人去傳喚了薛子華,薛子華片刻後也匆匆趕來了。
雪無霁聽過童謠之後,便懷疑是看門侍衛聽到了什麽風聲,可又不便說出口,在心裏堵得厲害,只好給小孩子當故事講講。
他回到薛府後沒有先回房間,潛入薛府主人居住的院落,果然找到了預料之中的人。
薛梁,其相貌與薛子月極為肖似,是個氣質溫雅的青年。
因為其是庶出,性格又安靜不争,所以在薛家并不引人注目。薛子華更不可能想到這一層關系,便沒有向雪無霁等人介紹薛梁。
在雪無霁找到他時,薛梁其實也暗中有了懷疑之心,正準備第二天去找他們一行人。
兩相對上信息,事情現在已經很清楚了,由來并不複雜。
黃慶喜歡的其實并不是薛子月,而是她的弟弟薛梁。正是因為相貌相似又是女子,黃慶才對薛子月起了歪心思。
可得到了薛子月、成婚一年後,黃慶的心思便藏不住了,籌劃着制造什麽機會強占薛梁,可不知怎的被薛子月發現了。最後,中|毒而死。
“這是什麽惡心透頂的人!!”袁朵朵第一個炸了,義憤填膺,“人渣!敗類!我要去殺了他!”
沈光道:“我們仙門中居然有這樣的人?……還是個死斷袖,太惡心了!”
“這樣的人不僅有,還不少,”江嶺緋看起來冷靜一點,但語氣裏也有掩飾不住的嫌惡,“他們都該死。但你不必要說斷袖都該死。”
袁朵朵道:“我反正是接受不了!想想都嘔得慌。”
薛子月受黃慶誘惑,與之相戀三年,但成婚後卻才發現原來丈夫喜歡的不是她,而是她的血親弟弟,還被自己的枕邊人害死,叫人聞之震駭。
“子月死前那幾天……像是有心事,我問她她卻又苦笑不說。我沒想到竟會是這樣……”
薛梁在雪無霁轉述的時候,一直沉默。此刻忽然喃喃道,“如果我再多問幾句,子月是不是就不會死了?她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他擡起頭,眼眶通紅地盯着雪無霁,“雪仙長,是不是?!”
薛梁一看就是一個溫潤的公子,這就是他全部的情緒失控了,讓人為之心裏也一緊。
沒有回答,只有一室死寂般的沉默。
沈光小心翼翼道:“薛公子……請節哀。”
在雪無霁中途說到“薛子月的脖頸上有指痕”的時候,薛子華突然就提劍往外沖,好險被攔住。
沈光生怕薛梁也想不開。黃慶現在龜縮在家內,周圍護衛的修為都很高,二人貿然闖入只有送死。
薛家三兄妹的關系很好,雖然薛子月和薛梁不是同母所處,卻把薛梁看作親哥哥一般。雪無霁在薛子月留在黃家的盒子裏,看到了很多她與哥哥的通信。
薛梁顫抖的手慢慢平靜下來,坐在那裏,雙目通紅得可怕,不知在想什麽。
薛子華也不再說話,手指掐進了堅硬的木質扶手裏。
室內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薛公子……我們能找到證據,為薛姑娘伸冤。”袁朵朵道,“然後我們就能讓黃慶付出代價!”
“……但那又要用多久呢?”
薛梁忽然幽幽道。三個少年一愣,接着也相繼沉默了。
淩霄界各州各城設有官府,官府屬于仙皇治理,然而仙門世家和宗門,理論上仙皇勢力卻是無權管轄的。
凡是宗門子弟,犯錯處罰都由宗門說了算。
這句話細究來有很大的文章可以作,比如,怎麽才能算是宗門子弟?其一需記名,其二需有宗門身份令牌。
因此,像黃慶這樣的世家子弟,大都會在宗門挂一個身份。這個身份,就是在這種時候用來“避禍”的。
盡管仙門明面上都說公正,但黃慶犯案之後,可操作的空間還是非常大。
薛梁道:“黃慶的身份牌,是挂在白磲宗門下的。”
也就是說,理論上來說只有白磲宗能對其發落。
三少年的臉色俱是一變,袁朵朵道:“這……這廢物居然是白磲宗的?”
白磲宗與琉璃宗一樣,是淩霄的三大宗門之一。
“四鹿城盛産石礦,靈石礦八成都由黃家把持。”薛梁木然道,“白磲宗的一大礦石來源,就是黃家。黃慶是下一任家主。”
護一個世家,對白磲宗來說還是很容易的。
沈光張了下嘴,說不出話來了。江嶺緋惡狠狠道:“白磲宗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勢利眼,連這種垃圾都護着!”
三大宗門之間有時互為敵對、有時又有合作,但其中白磲宗和琉璃宗之間的矛盾卻是仙門都知的,二宗的合作是最少的,雙方子弟對對方都看不上眼。
袁朵朵眼中有不可置信,仿佛還不能接受事情忽然這樣急轉直下。
“雪仙長。”薛子華敏銳地意識到了三少年态度的轉變,看向了雪無霁,一字一句道,“還有辦法嗎?”
雪無霁坐在那裏,一直在端詳自己膝上橫着的不知寒,長睫掩住了情緒。
他早已想到這一層了。
——無怪乎黃家的暗衛修為那麽高,原來和白磲宗也有關系。
三個少年連同薛子華、薛梁都看向了雪無霁,雪無霁袖中的手指緊了緊,無意識地搭到了不知寒的劍柄上。
在座幾人裏,唯一有能力殺死黃慶的人只有他。
但雪無霁代表的是琉璃宗,這樣一來他殺人是算在琉璃宗頭上的。自從一劍霜寒之後,白磲宗的年輕弟子十分不服,其上下一直就缺個由頭來找麻煩,勢必會借機發作。
琉璃宗有意要造出一個完美無瑕的第一劍仙,就連一向對白磲宗不正眼看的觀如是,都囑托過雪無霁,在這段時間不要與白磲宗扯上關系。
尤其是現在他才剛進入淩霄的視線中,最怕的就是争議。
“要不……還是走流程吧。”沈光斟酌道,“我看未必不能得到公正的結果。”
江嶺緋諷刺道:“這話你自己說出來有底嗎?”
“……”
幾人争不出結果,幾雙眼睛在這時都看向了雪無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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