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千畫其二
槐略回過頭, 吓得叫了出來:“我的媽!怎麽人都沖我們來了!?”
不知何時,人群竟然向三人緩慢移動過來, 皆因為人群中心有一個一身落拓的白胡子老頭正向他們艱難地擠過來。
看這架勢,這老頭兒應當就是人群擁擠的中心了。
雪無霁遲疑了一下,停住了腳步, 然後瞬間就被人群包圍。
只見那白胡子老頭連蹦帶跳地擠過人群, 向雪無霁和陸宸燃道,“二位小友風姿出衆,敢問能不能讓老朽畫一幅畫?”
“大師!分明已經排隊到我了!”
“我剛剛想和老前輩切磋一下的……”
“為啥選他們啊?我在後排看不見,很好看嗎?”
“嘶……還真的好看……”
雪無霁從周圍的一言半語中拼湊出了由來:這白胡子老頭是今早在街邊支了個攤子畫畫的,因為畫藝高超,吸引了一大批人争相圍觀上前;但在剛剛他和陸宸燃路過時,這老頭卻驚為天人,丢了原定的順序要來畫他們。
每年的千畫論道集都是這樣由畫師随意支攤子,合眼緣的就上前交流或切磋, 像這樣畫師看到某人一眼便追着要求畫像的也并不是沒有, 因此抱怨的人不多。
多的是想看熱鬧的。
陸宸燃側身半擋住了雪無霁,神色有些許不快。
雪無霁習慣了被人看,只道:“老先生可否先給我們看看您的畫?”
“啊!糟糕, 剛剛一激動落在攤子上了,”老頭道, “這個……二位小友随我去看吧。”
人群見事件繼續、有熱鬧可以看, 頓時自動讓出一條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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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略被擠在一旁:“……為什麽偏偏略過我??”
他的相貌并不差, 單獨出現也能驚豔一群人, 但和這兩人站在一起,什麽風頭都沒了!
緣本相拉了拉他的袖子,杏核似的眼睛微彎:“你也很好看。”
“……”槐略猛咳起來,“我,我當然知道!”
“非是不願,而是老朽好久沒見過這樣相配的道侶了。”老頭兒聽見了,對槐略一笑,“所以才想畫畫這對璧人。”
陸宸燃輕挑了挑眉:“哦?你怎麽看出來的。”
“不是我吹,我畫過這麽多張人像,一看眼神就曉得那人心裏是什麽情。”老頭拍拍胸脯傲然道,“小友,你的眼睛已經告訴我了。”
陸宸燃微怔,然後哈哈笑起來。
他開始覺得這老頭兒有趣了。
畫攤就在不遠處,雪無霁一看其人像,便有眼前一亮之感,道:“老先生是長河畫派的畫師?”
長河畫派重寫實也重情,人物逼真,是橫空出世的一個流派,畫風極其突出好認。
“也算是吧?”老頭不甚在意的樣子,轉而就急急道,“二位同意畫像了嗎?”
雪無霁前世今生都畫過別人,卻從未站着不動給別人畫。他道:“容晚輩考慮考慮。”
這老者筆力不凡,他其實更想向他請教、論畫。
“宿哥哥,我想同意。”陸宸燃歪頭道。
“……那就同意吧。”雪無霁道。
二人依照老者的要求坐下,老頭兒開始高高興興地磨墨、鋪紙。槐略也看得新奇,和人群一起津津有味地圍觀。
老頭下筆極快,抓形也準得不可思議,才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将二人的形象大致地勾勒了出來,栩栩如生,引得一衆贊嘆。
長河畫派在外頭畫的畫要求迅速,但老頭兒露出可惜之色,明顯是想畫一幅更精細的。他道:“不知二位接下來的幾天有沒有空?”
周圍的人讨論聲不停:
“老前輩,畫完了他們能不能來畫我了啊?”
“前輩畫得太好了!我迫不及待想讨教了!”
“老前輩您究竟是誰啊?我看這樣子,千畫宮主也不能比……”
“胡說!宮主畫的當然更好!”
雪無霁搖頭。
“我們只準備玩這一天,”槐略插話道,“剩下的幾天要想辦法怎麽進千畫學宮呢。話說老頭兒,你知不知道那什麽千畫宮主在哪?”
他也就是問一問,畢竟這個老頭穿着這麽落魄,一副風塵仆仆趕遠路來千畫鎮的模樣,應當不認識宮主。
誰料老頭一愣,道:“你們都想進學宮?”
“是的。”雪無霁道,“但正苦于沒有玉牌。”
“……你等等!”老頭說完,飛快地收拾起畫攤來。
“前輩??”
“怎麽突然收拾起來了。”
“畫集結束還早呢……”
趁着周圍人還摸不着頭腦,老頭已經迅速地把大包小包都背到了背上,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大笑道:“老朽不才,就是千畫學宮的宮主!也就是長河道人!”
長河道人?!
雪無霁還沒反應過來,周圍便爆發出喧嘩:“是宮主!?”
“啊!!別讓前輩跑了!”
“快追快追!”
“小友們再會了!”長河道人擡腳就跑,甩袖飛出三個玉牌來,“進來後記得來找我啊!”
“長河前輩!!”
“在下仰慕你已久了——”
“呸!在座誰不是奔着長河道人來的——前輩!等等我們!”
雪無霁接住玉牌,長河道人已久跑得無影無蹤了,身後跟着烏泱泱的人群和滾滾煙塵。
三人:“……”
眼看追不上的畫師們開始看他們的玉牌,皆是兩眼放光,槐略道:“……不好意思,我們要回客棧了!”
客棧之內。
槐略心有餘悸地看看樓下還不死心徘徊的畫師,“唰”地關上窗。
陸宸燃把玩着手裏的玉牌,轉頭笑道:“宿哥哥,我們明天就入學宮?”
“嗯。”雪無霁點點頭,感嘆了一句,“千畫宮主就是長河前輩……我沒想到。”
雪無霁向來待人接物都比較淡淡,居然還會用這種口氣感嘆。槐略好奇起來:“我好像聽你說什麽‘長河畫派’。他莫非就是開創者?”
“正是。并且他還是一名散仙。”雪無霁開始給二人介紹起來。
淩霄有一類特殊的修者,稱之為“散仙”。散仙是唯一能夠暢游三界的,但同時其規定也很嚴格:一旦為散仙,則終生不得加入任何門派、不得為仙皇或任何仙門服務;生死自負,不得牽連家人。
這位長河道人就是一位小有名氣的散仙。他最出名的便是“以畫入道”,修為高深,同時在畫道上也開創了獨特的“長河畫派”,很快便引起了三界畫師的驚嘆。
長河畫派不将材料拘泥于丹青和墨汁。他們也會用炭筆和松脂混的顏料畫畫,且提倡畫紙随心随人,常常在野外找個地方搭了桌子就畫。就如今天給人們畫像的長河道人。
雪無霁愛畫,尤其喜愛長河畫派,他的技法也有很多取自長河一派。
沒想到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見到自己仰慕的前輩,他還感覺有點不真實,盯着玉牌看了許久。
玉牌上就是長河二字,長河道人的術法也很好,兩個字十分大氣。前世雪無霁有許多次想拜見長河道人,但一是身份不允許,二是散仙行蹤常難以捉摸。
今天在人界開個學宮,明天可能就躲到山裏住個十年八年了。
雪無霁和陸宸燃住一間,槐略抱着緣本相回去自己的房間了。室內二人一站一坐,一時靜谧。
“宿哥哥很喜歡長河道人?”陸宸燃忽然道。
看他一副萬分在意的模樣,雪無霁頓了下,一個詞不知怎的竄上腦海:
“吃醋”。
“陸芯,長河前輩已經好幾百歲了。”雪無霁有點想笑——而且還是個白胡子老頭。
“你在吃醋?”
陸宸燃無辜道:“我沒有。”
雪無霁這回真的笑了出來,嘴角上揚。他覺得陸宸燃這樣子很可愛。
“好吧。”陸宸燃微俯下身,垂眼,長發散落到了雪無霁頰邊。伸手,握住了雪無霁的手,遮住了那塊玉牌。
雪無霁擡頭,他定定地注視着雪無霁的眼睛,勾起唇角,“我只是想讓哥哥只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明亮的、喜愛的,這樣的眼神讓他只想獨自占有。
可這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會阻止雪宿喜歡別的畫師。
雪無霁眨眨眼。陸宸燃身上有很淡的香氣,像是焚燒的花,頹靡而危險。
一瞬間,周遭仿佛陷入了水底般的沉靜之中。
——陸宸燃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個吻。
很輕、很淡。
這是陸宸燃第一次在一個非極端的、而是恬淡溫和的環境下吻他,雖然只是嘴角。
而雪無霁如同被蠱惑一般,睫毛顫了顫,沒有拒絕。
千畫學宮內。
長河道人走到自己的術法,一路有學生笑着打招呼。
“先生今天給不給畫像啊?”
“不畫不畫,我今天已經找到兩個特別滿意的人了。”長河道人擺擺手。
回到書房,長河道人把畫展開,越看越覺得滿意。
畫面上,寥寥數筆便将兩個青年的神态勾勒了出來。黑衣青年的眼睛微微看向身邊的白衣青年,畫中人雖無法開口,可那眼中卻仿佛有千言萬語在流轉訴說。
這對可真真相配!
再看那白衣青年……
長河道人自我誇贊了好一會兒,眼神移到了白衣青年面上,腦中卻像是忽然閃過了什麽。
“嗯?”他皺起眉,心道這眉眼怎麽看起來這麽眼熟?
長河道人作為畫師,對人面的記憶是最深刻的,幾乎不會出錯。他從不懷疑自己的“錯覺”,停下了收拾的動作,開始仔細看這張臉。
白天他畫畫時心無旁骛,但此刻定下心來,卻越看越覺得眼熟。
長河道人有點後悔,早知道應該先問名字的。
他一頓。等等……
他旁邊的人叫他什麽來着?
雪什麽……
他姓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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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錯存稿時間了我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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