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一晚并不平靜,也許是酒勁太大,也許是不小心飲了太多,也許只是甚麽也沒想,連少主身影穿梭在院子裏,猶如鬼魅一般,手中劍光在月色的映照下卻十分顯眼,綿延不斷。那醉酒的小姑娘被他叫人送走後,他望着愈發深邃的黑夜,似乎也是醉了。

然後他一刻不停的練劍,最終伸手撐住院中那一顆大樹,對着樹根泛嘔,好像要把身體都空出來。他眼中的神采卻是比清幽的月光還要明亮。

他差一點要信了。

如果不是這感覺太過溫暖,讓他這樣喜歡,他也不會突然警醒,差一點就要重蹈覆轍。人可以在一個地方失敗,卻不能失敗第二次。他不會的。

他的心漸漸冷硬起來,再也不會有一分動搖。

即使是親密如夫妻關系的兩個人,也一樣會有經受不住誘惑,更不必說,他對于她,只是一個朋友。

這樣單純的年紀,總會做些沖動的事,只因得到的太順利,擁有的太多,便不再多麽重要。往後遇到了另一種誘惑,走的會更決然。

百花釀并未盡快投入生産,這種采取上百種花瓣和藥材制成的酒,本身無法量産,又因為不曾放在酒坊中生産,至今也只釀三壇。

這三壇酒至今存放于無垢山莊的酒窖中,無人知其地點。

與此同時,曾在某日暗中夜會過連莊主、數月後又随同無垢山莊隊伍一同出行沈家莊的白衣少年,也換了身女人的裝束進了一間漆黑的屋子。

柔軟的衣料穿在身上,好像緊貼着皮膚會呼吸一般,随着她的腰肢擺動,更顯柔美。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踏入此處,她雖在逍遙侯手下被人稱為小公子,但每當走進這裏都會心中膽寒。因為那張舒服而巨大的床上,躺的就是那個叫逍遙侯的男人。

她輕輕靠近,乖巧地将所遇所聞皆彙報出來,并無半分隐瞞,因為她心知在她之前,定有人先一步禀報過了。

“姓花……”逍遙侯念着這個姓氏,大約心中無法将這個突然現身的美人對號入座,有些驚疑不定,實際上早在數月前,他便已有這種不安。

這樣武功高強、又聞名于江湖的美人兒,若是當真出現過,他做的夢裏,早該知道了。

是的,逍遙侯也做過那樣一場夢,最開始他以為不過是日有所思夢中巧合,後來才漸漸認為,夢中一定是他的前世,并且這一世他是攜着怒火重生而來,就是為了報複所有丢棄他的、欺騙他的、讓他生不如死的仇敵,這其中有他親生父母、無垢山莊前莊主和夫人,有他的養母,和他在夢裏就已果決殺死的養母之女。

好在這些人都叫他殺了,從他意識到重生的那一刻,他開始設計将已害過他,和将來要害他的人,都埋進了土裏。

如今只剩蕭十一郎,和連……城璧。

他對這二人都有十分複雜的恨意,但這兩人經歷本就十分悲苦,叫他歡喜,所以他不欲過多插手。

他只需要置身事外看一場戲,看連家那個繼承人的妻子,如何身懷有孕紅杏出牆,愛上一個江湖浪子大盜,看蕭十一郎和連|城璧,如何為一個女人如何水火不容,如何刀劍相向,如何你死我活。

看着這三人如何日日活着都感到痛苦,他該多快活?然後,再由他親手終結這一切。

可眼下計劃進行到一半,卻被另一個女人破壞掉了……那個姓花的美人兒,竟能讓連|城璧為她推掉與沈家的婚約,究竟是哪裏來的變數?

逍遙侯細細思索。他膽子極小,卻因武功和重生對一切盡在掌控,頗為自負,他這時也漸漸想到花天珠第一次出現的時機——那一日,他重生後才聯合起來的盟友,突然在杭州城外對連|城璧出手,促使連|城璧在密林中停留,這才有了後來,他帶着那花姑娘一起出現。

可以說,若非因為他聯合了上輩子不曾出現的盟友,這姓花的女人本不該出現……下屬前來禀報時,曾言道,在沈家宴會中這花美人兒看似大病未愈,且此前也曾去尋關中飛大夫求醫。

想來上輩子裏,沒有盟友一方的一系列刺殺手段,連|城璧未能在密林停留,那花姑娘後來就算走出了密林,總歸沒能遇到連|城璧,也找不到飛大夫,因而該是病死在何處了。

可惜了……上輩子就這樣默默無聞的死掉了,聽說是個與沈璧君不逞多讓的美人兒呢,他還沒試過是何等滋味,逍遙侯這時露出一個說不出什麽味道的笑容。

“你說,這天下間最好玩的事情,會不會再發生第二次?”逍遙侯笑容更深了,既要護送人去關中,又寧肯得罪世交沈家也要娶的女人,總歸是放在心上的,這位連家繼承人,比上輩子可要不理智得多了。

倘若真正陷了進去,才是好玩了。

想想看,若是江湖第一美人從沈璧君變成這位無垢山莊的花姑娘,蕭十一郎又夜探無垢山莊中瞧見這位大美人兒,會不會将上一世重演呢?

逍遙侯眼中越發的亮了,只覺得別人越不痛快他就越興奮,此刻身體更忍不住激動的動彈幾下。

只是他仍然還是躺着的,他的身體依然裹在錦被中,仿佛這樣就可以遮掩他畸形的身體。片刻後,逍遙侯凝視着小公子的眼睛,露出滿意和贊賞之意,“你做的不錯,去休息吧。”

“是。”

對小公子,逍遙侯還是利用居多的,上輩子這女人被他控制在手裏,無論嘴上說的有多忠心和愛慕,說實話,他都不太相信。不過,在夢境的記憶裏,她似乎真的不曾背叛過自己。也因此,看在她十分知趣的份上,他重生以來,也難得對她放任幾分。

逍遙侯舒心的笑着,不過,也只有這幾分了。

“少主人。”

小公子心中戰戰兢兢移步而出,在門外便遇上緩步而來的一個長相甜美的少女,見她在此微微一驚,連忙恭敬喊道。

“你怎在此?可是主人有事找你?”

那少女低首道:“是。”

“那便去吧,你許記住,為主人好好做事,主人不會虧待于你。”

她揮揮手,眼中冷光瞧着這人對她再次行禮,心知是逍遙侯另有要事吩咐,也不知那人方才想到了什麽,臉上的表情十分瘋狂,之前嘴上又曾提到過花姑娘和無垢山莊,仿佛已有不少決斷。

可惜此事是吩咐旁人來做,若是交給她動手,起碼還能分析逍遙忽的意圖,要知無垢山莊現今可是和她在同一條船上,沒有了連莊主一起對抗逍遙侯,她不可能獨自一人逃脫這裏的掌控。

逍遙侯要對付無垢山莊,若後者失敗,基本等同于一個巨浪将她解脫的可能盡數沖毀。

她心中略有些急躁,只能将今日和逍遙侯一番古裏古怪的話傳遞出去,寄希望于向來頗為神秘的連莊主,能憑借只言片語看出逍遙侯下一步的做法。

雖然她也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大,不過在她想來,即使看不出,無垢山莊也能提前做好防禦。

小公子在江湖上行事狠辣,卻也只是個年歲不大的少女,比不上逍遙侯老謀深算,連少主也曾考慮過這一點,所以兩人合作多年,自有足夠保密的消息傳遞方式……只是當紙條傳至連少主手中時,他唯獨盯着其中一行字,默念了一遍後,冷冷一笑,手中一道巧勁便将紙條震成碎末,随手一揚。

碎末撒了滿地。

他心中念着:這天下間最好玩的事情,會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幾乎在看到這句話後,連少主便已全然探知到逍遙侯的想法,原本該順其自然發生的事被莫名破壞掉了,便還想着再創造一次悲劇嗎?

只是這一次會發生又如何,不會發生又如何?

自然與他沒甚麽幹系。

未過多久,沈家宴會之事在濟南城中悄悄傳播,不過一個月內,便已傳遍了坊間,江湖第一美人的名頭再次搖擺,去過沈家的女子中,有人說:沈姑娘确實極美,瞧着就不似凡間的,倘若沒有連莊主身邊那位,別人說她是第一我也是同意的。只是兩個人站在一處,誰更美一些,大家還是分得清的。

這話傳的越發廣,幾乎某一夜之間,江湖上大街小巷都已知道,無垢山莊中連少主的未婚妻姓花,乃是天下少有的美人。直至後來無垢山莊有一護衛喝醉了酒,在外吐言說,莊中埋有三壇萬金不換的美酒,以數百種配料和藥材所釀,功效非凡。

據說那三壇酒,每一壇都極為珍貴。且這世上從未有人喝過那般美酒。

逍遙侯的勢力極大,類似的消息不知傳出幾條,除去無垢山莊中有美人美酒,還曾有人看到海上運來一匹皮色華貴的胭脂馬,直達姑蘇。

姑蘇城中風雲湧動,連少主仿佛對這消息充耳不聞,他雖對逍遙侯的謀劃十分反感,卻也不知為何,并不曾放手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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