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逍遙侯突然尖聲大笑,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是逍遙侯,也是江湖中的隐藏勢力天宗之主,他都要忘了,多少年自己沒被人這樣威脅過了,因為他們都死了,逍遙侯臉色驀地沉下來,“你能找到這間屋子,是有幾分本事,可惜你太過自大,最終還是要死的。”
他笑聲減緩,輕柔的說:“你既已知我的身份,那麽恐怕不曾猜到你們連家的武功,我學過,也見過,你怎麽能和我比較,不過——”這時他話音一轉,目光已落到花天珠身上,他眼神十分放肆,讓人瞧着非常難受,連少主将她擋在身後,逍遙侯又突然笑起來,“不錯,我身邊的美人多得很,卻難有及的上你的。”
小姑娘已蹙起眉。
“我聽說,你是他未婚妻子?這也好辦,我一向知道許多年輕夫婦會将對方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要,所以在我這裏,我也只要別人最珍視的東西:你若為他犧牲,我便将他放了,他若肯為你犧牲,你也能得自由。”逍遙侯不疾不徐的道,接着他講了一個在同樣的地點,發生的同樣的故事,然後女人死了,男人得到自由。
“你是不是瘋了?”花天珠心中好笑。
“你不願為他放棄生命?”逍遙侯越發得意。
“我只是覺得,我們要離開,不必經過你同意。”小姑娘微笑說:“若你當真十分厲害,大不了我二人拼死一戰,我心中也不會遺憾。”
“倒也不必拼死一戰。”連少主緩緩說道,突然傾身而起,隔着半空對逍遙侯拍去一掌!如果換做一年前,他對上逍遙侯還無完全把握,畢竟他有未來的記憶,知道逍遙侯的武功路數,但逍遙侯同樣有記憶。他多出的幾年經歷,并不能給他多少優勢。
不過一年後的今天已有所不同,他新得了一門至陽至剛的掌法,正好克制逍遙侯陰邪的功夫。逍遙侯或許以為他身上沒了劍便無法發揮實力,可事實并非如此。
逍遙侯也仿佛發現了這一點,驚急之下對上的一掌,掌心仿佛被沸水燙到了一般,讓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實力雖高,膽子卻小的很,發現積分不脫後就要尋找逃跑路線,只是連少主的掌力十分密集,叫他抵擋的苦不堪言。他本不該如此不堪一擊,或許他練習的陰邪功夫致使內力格外深厚,可對于這類陽剛的掌法,基本是能避則避,并不願去正面對上。
就好比陰濕之地的爬蟲,一見到陽光便開始驚慌,逍遙侯同樣是這種心态,他見連|城璧的武功與所得情報中嚴重不符,心裏就更亂了幾分,轉而朝着花天珠的方向拍出一道邪異的內力,打算從她這邊突破。
只是他剛下決定出手,眼前便是一條絲質衣袖滑落,一抹綠光從其中閃現,好像連破空聲都沒能聽到,胸口外已多了一截劍柄,而另外半截短劍插在心髒,泛着令人驚恐的涼意。逍遙侯還保持着震驚的表情,暗室的門外傳來一點細微的腳步聲,正有一少年舉步而來。
“主人!”
花天珠看了看他,發現正是當時茶舍中的第三人,少年似乎才發現屋內的情況,悲痛欲絕的呼喊了句主人,臉色煞白起來,已握緊腰間瞬間出鞘的長劍,雙目赤紅的沖了過來。
“好徒兒……快将他……”逍遙侯眼中又迸發出一股希望,正竭力要說出将眼前這姓連的殺掉,誰知劇情急轉而下!
轉眼這希望就破滅了,因為少年的長劍不是向着連少主,而是抹在了他的脖頸上,從他喉骨處滑下了一道細痕,逍遙侯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死死地盯着少年,不甘心的就此沒了呼吸。
“呼……”少年指尖顫抖着扔下長劍,身體慢慢滑落在地上,才呼哧呼哧喘着粗氣,他大約也是吓得狠了,也太過激動,心髒一直跳個不停,過了好一陣才從地上爬起來。他卻不敢離逍遙侯太近,那雙不肯閉目的眼睛給他沖擊太大,只神色複雜的向着連少主問:“他、他是死了麽?”
連少主短劍已收回袖中,淡聲道:“死了。”
“好得很,是我将他殺了?”少年揭了把鼻涕,又哭又笑,他眼裏不停流着淚,旁人卻看得出他有多開心,開心的仿佛要瘋掉。
連少主以往從未見過他這樣的表情,頓覺有趣,觀摩片刻才含笑點頭,“不錯,你自由了。”
花天珠走出好遠還聽得到身後的喊聲,她回頭望一眼,那棟漆黑不透光的屋子安靜的立在原地,她嘆息說:“那少年可是逍遙侯的徒弟?我看他那樣的表情,很是可憐,他怎麽啦?”
“被欺壓得狠了,報了仇生怕以為還在做夢。”連少主心中想到,不僅是得償所願,對方也是做出一個順服的姿态。想必小公子也想不到,他的武功竟比逍遙侯更加厲害。所以最後送逍遙侯歸西的人,變成了小公子,以此來對他表示不會接手逍遙侯所掌控的天宗勢力。
這樣很好。
有了天宗的勢力,他對江湖的掌控會越發得心應手。這些都是在記憶裏,他不曾做到過的,尤其是這一次他會将蕭十一郎排除在外,對方不可能跳出來阻礙。
他曾仔細想過,蕭十一郎每一次在險境中的逢兇化吉,仿佛帶着一種天生的氣運,這種氣運是他以及許多人都沒有的。在記憶裏,他,和逍遙侯,都曾被這種運氣波及過,所以猝不及防下,一敗塗地。
連少主已将計劃妥善安排,一步接着一步,到現在為止沒有出現任何意外,他幾乎已經想到,無垢山莊日後真正掌控了江湖的情景。
這時,他向身側看了一眼,小姑娘正默不作聲的思索着,那神色十分專注,就好像每一次對他說話一樣的認真,她自語道:“看來逍遙侯真的不是甚麽好人。”
只這一句話,連少主便已覺心情極好,他繼續聽着,小姑娘卻不再說話。
連少主看了看小姑娘的發頂,又遙望遠方。山莊外還是那輛馬車,小公子随後走來,人|皮面具沒換,倒還是方才的少年模樣。他随手遞給連少主一疊信件,“主人死了之後,這些信件也容易到手,你要找的都在這裏了。”
“你都看過了?”連少主接過後也不翻閱。
小公子被說中了行為,立即沒好氣道:“莫非還有什麽機密不成,不過是點老掉牙的身世秘密,換了平日倒貼銀子給我看我都不要!”
“說說罷。”
小公子今日對他的武功認識加深,生怕因為得知了秘密,被他一怒之下拍死自己,哪裏肯說,“我不好說,你還是自己看的好,不過對你來說不是壞事。”
也并非好事。
總的來說,還是數十年前皇位之争有所殘餘,逍遙侯偶然尋到蛛絲馬跡,便将消息傳到了朝廷,如今天子身體病弱,生怕一下駕鶴西去,便對唯一的堂兄拂照幾分,總歸都是皇室血脈,再大仇怨天下也不可能讓外人得了去。
可惜天子的想法是不錯,但底下的人知道了,有動了心思的,就忍不住要先除掉這位皇室血脈了。
或者,天子也并非是重視這位堂兄,只是想先豎一個靶子引蛇出洞,将有不臣之心的人勾出來一網打盡。連少主心知,第二種可能性更大,如果真是如此,那麽他不必動手,只天子一人便足以解決。
看來身體流着同源的血,連骨子裏都是差不多的。連少主心中冷笑,他或許願意利用別人,卻絕不喜歡被人利用,對方最好到此為止。
果然不過短短半月時間,監察司在杭州的官員被召回,聽說許多人落馬,許多人升遷,就連武林中都在談論此事,連少主卻漠不關心。
他只是突然想到,如是此時解決,有人恐怕要放心的走了,他昨晚望着院中埋入百花釀的樹根,思慮良久,特意對管家吩咐了幾句,第二日在外便傳出他離開山莊的消息。
沒過多久,廚房裏的幫工宋家嬸子也跟花天珠提了一句,讓她這幾日不必再費心為莊主做點心了,小姑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正好,莊主不在,我也有事要去附近佛寺一趟。”
她撈起袖中的兩塊玉璧,心想這幾日查了許多書,卻極少有關于這方面的,若是連佛寺中也沒有記載,只好去杭州城外試一試了。
“說的對,是要常去拜拜。”宋家嬸子十分信佛,時常挎着籃子去佛寺燒香,這時見花天珠也要去拜佛,格外高興,便把自己準備的香送她一捆。
小姑娘忙想拒絕:“我……”
“收着吧,若有所求,就多燒幾柱香!”宋家嬸子一把塞進她手裏,笑眯眯說,“佛爺會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