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7
許曌竊笑了一路。
到餐廳門口,高揚去停車,她先行一步,迫不及待去裏面找唐耘。
鄰窗一個四人桌,唐耘和趙英超正相對坐着。
外頭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兩人身上,趙英超一臉讨好,正眉飛色舞說着逗笑的話。唐耘脊背挺直,坐姿驕傲,長發披散在身後,看不到表情。
許曌驚喜喊了聲“小耘姐”,快步走過去。
唐耘一回頭,見半年不見的小姑娘校服外裹着件白色棉服,很厚,襯得她整個人像只圓滾滾的小企鵝。
一張巴掌臉上多了點兒肉,沒顯胖,只比從前圓潤剔透了。
五官似乎也長開了些,眉眼間多了兩分小女兒态。
更大的變化是——
唐耘說不上來,只等她走到跟前,她拉着她坐到身邊,才打量着問:“阿曌,你、你化妝了嗎?”
許曌從室外走來,鼻子凍得有點兒紅,是一種半透明的晶瑩的紅,顯得她一張清秀小臉兒越發生動。
她被瞧得不好意思,赧然笑說:“小耘姐怎麽這麽問?我們學校文化班的學生不許化妝,你又不是知道。再說了,我也不會化妝呀。”
“那你怎麽……”唐耘皺眉仔細盯着她的臉,“怎麽一下子漂亮了這麽多?整張臉,唔,容光煥發的。”
許曌越發不好意思,“別笑我啦!”
瞥一眼唐耘化了淡妝的臉,本就精致的美人,大學後學着修容,更加明豔不可方物。
她笑說:“小耘姐你才是越來越好看。”
唐耘從小被誇着漂亮長大,極坦然地說:“哎呀,我好看我知道。”
又望着許曌沉吟,“可是你……半年不見,變化也太大了吧?真的,雖然具體說不上哪兒變漂亮了,可是簡直像換了個人。”
兩個女孩子湊一起,本就不受重視的趙英超更受冷落。
唐耘還在那裏好奇,他委委屈屈縮在座位上,不由悶悶說了一句:“你哥滋潤出來的人,能不好看嗎?”
“什麽?!”唐耘立刻擰眉,凜然看向他。
趙英超見吸引了女孩兒注意,也不顧兄弟情深,立刻支棱起腦袋,興致勃勃地說:“就知道小羊羔不敢和你說。趁你出去上學,小媚娘已經被他搞到手了。啧,現在你得管她叫小嫂子了。”
許曌:“……”
臉上頓時一熱,低頭不敢迎視唐耘探尋的目光。
唐耘:“……”
見許曌面紅耳赤地颔首,瞬間知道是真的。
眼睛一瞪,她正要發作,恰好“罪魁禍首”慢悠悠也晃了過來。
高揚提了提褲腳,正要落座,唐耘一拍桌子站起來,指着他鼻子厲聲呵問:“高揚!我去上大學之前,你答應過我什麽?!你說幫我照顧阿曌,你說也拿她當妹妹,可一轉眼,你、你、你居然……你禽獸不如!”
唐耘嗓門兒極大,引得一餐廳的人都扭頭看向他們。
饒是高揚臉皮厚,此時也有點兒讪讪的。
擡手抓住唐耘那根手指,往下一壓,他無奈笑說:“你小點兒聲……”
“你敢做不敢認,還不許我說?!”唐耘越發生氣,聲調更高了。
心痛又恨鐵不成鋼地瞥一眼許曌,她扭頭再瞪高揚時,少了急怒多了嚴肅,“你愛怎麽玩都可以,那是你的事,我懶得管也管不了。可是你明知道阿曌玩不起,她還正上高三,你怎麽……”
“先坐下。”
“你——”
“我叫你坐下。”
高揚臉色微沉,肅然開口。
他但凡收起那副游戲人間的浪蕩樣兒,渾身自然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場。
張揚如唐耘,也下意識安靜下來,抿抿唇先落座。
高揚籲口氣,這才向她仔細解釋,再三表明自己對許曌是認真的。
唐耘雖将信将疑,可看見許曌低着頭,時不時嬌羞地偷偷斜眼瞥一下高揚,那春心萌動的模樣掩飾不住,顯然一顆心都撲在這人渣身上。
顧忌許曌面子,她沒再多問,只生着悶氣同其他三人吃完了這頓飯。
飯後,高揚剛結完賬,唐耘一把拉住許曌手臂就向外走。
走兩步,回頭警告兩個男人:“我和阿曌有悄悄話說,你們別跟過來!”
高揚和趙英超對視一眼,各自無奈地翻個白眼,一時站着沒敢動。
待兩個女孩子出門後,趙英超才“哼”一聲,鄙夷道:“也不知道當初哪個孫子紅口白牙,滿嘴說着什麽‘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鬼話。啧,這才幾個月?你這窩邊草吃得比誰都快!”
這幾個月,趙英超追着唐耘跑,在浮遠的時間不多。
高揚和許曌在一起後,這也是他們初次見面。
高揚哼笑了下,眉梢一揚不掩得意,慢悠悠地道:“是啊……我當初沒打算吃這窩邊草,可是有什麽辦法呢?一吃就吃到口了,想不快都不行。不像有的孫子,紅口白牙說自己純情得像朵花,窩邊草吃得心安理得。可結果呢?呵,還是單身狗一條。”
趙英超:“!”
兩只巨型雄性流氓兔彼此嫌棄地再對視一眼,各自冷哼一聲,一起出門去取車。
門外,唐耘帶着許曌到一個背人的角落,警惕地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才壓低聲音,煞有介事地問:“阿曌,你……你和他在一起,是自願的吧?”
許曌:“啊?!”
高揚在他妹妹心目中的形象……
到底是有多差啊?
一時替他不平,又有點兒好笑,許曌害羞也顧不上了,忙說:“小耘姐你想到哪兒去了?他還能逼我不成?我、我當然是自願的。”
“真的?”
“真的!”
唐耘睨着她表情,覺得不像說謊,又舔舔嘴唇,結結巴巴問:“那那那……那他,有沒有欺負過你?”
“……什麽?”
“就、就那種事嘛!”
許曌聽明白了,臉一紅,羞得直想跺腳,扭扭捏捏說:“那、那怎麽可能?當然沒有過。”
一想到高揚那些前科,唐耘狐疑不定,“他真沒有?”
“哎呀,沒有!”
許曌沒好意思說更多。
其實……
親都沒親過。
唐耘還是不信,但見許曌堅稱沒有,也只得悶悶地說:“反正你是被他洗腦了,說什麽都是護着他。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啊,你……他萬一要那什麽你……你、咳咳,你一定要讓他做措施。”
許曌:“……”
唐耘讀的藝術學校,不像浮遠一中管理嚴格。
她自己雖沒經驗,可是周圍那幫同學談戀愛的很多。
其中一個女生成績原本很好,可後來和一個男人越線嘗了禁果,懷孕後被學校發現,直接開除了。
她實在不放心高揚,生怕許曌被他帶上這樣的歪路。
許曌臉上紅透,簡直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正搜腸刮肚想說辭對唐耘解釋,忽聽人喊她:“……許曌?”
一回頭,又是許峻峰。
“哥。”她極不情願地叫了一聲,戒備地問,“你怎麽在這兒?”
許峻峰瞥見她旁邊的唐耘,上次表白失敗後,已有一年多沒見了。
算算年紀,她該上大學了。
女生一上大學,會打扮會化妝,那顏值等級刷刷往上跳。從前素面朝天已讓他不能自拔的人,現在越發/漂亮得叫人心蕩神馳。
唐耘察覺到這意味過濃的眼神,霎時冷了臉,扭過身去連個對視也不給他。
許曌見狀,只覺有這樣一個哥哥自慚形穢。
輕咳一聲,她不動聲色擋在唐耘身前,只問她哥:“你也是來吃飯的?”
“啊?”許峻峰乍然回神,呆滞地一點頭,“哦,是,來吃飯。”又偷偷瞟着唐耘,小心翼翼地問,“你……你和小耘剛來?要不一起吃,我請客。”
唐耘翻個白眼,雖是低着頭自言自語,音量卻大得保證許峻峰都能聽見:“你算個什麽東西!小耘也是你叫的!”
許峻峰那臉色登時一變,尴尬愠怒兼而有之,拳頭一握,似乎立刻要動手。
許曌眼皮跳了跳,忙推着他到一邊,壓低聲音說:“哥!我們都吃完了,馬上要走了,你要吃飯快去吧!”
他鼻孔間呼出兩股粗氣,又不甘地瞥一眼唐耘,嘴裏嚷嚷着“不就皮相整齊點兒嗎,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拽什麽拽”。
扭頭走了。
他一離開,許曌松一口氣,湊到唐耘跟前賠笑讨好:“小耘姐,我哥……我哥那人就那樣,你別理他。”
唐耘撇嘴,沒好氣地說:“你這哥哥真是醉了!上回我去你家,他把我堵在房間裏說跟我表白,話還沒說呢,先動上手了!又是摟我肩膀,又是拉着我往床上坐!要不是看在他是你哥,當時我就大耳刮子呼他了!”
停一停,越發不快,嫌惡地瞥向他離去的方向,又說:“真晦氣,又在這裏看見他!居然還賊心不死,拿那種眼神兒看我,惡心死了!”
發洩一通後,方覺出許曌尴尬,忙又安撫她:“阿曌,我是氣你哥,可跟你沒關系啊。我就是心疼你,有這麽個垃圾哥哥。”
許曌只讪讪勾了勾唇,勉強尬笑說:“我知道。”
又說:“我會跟我哥講的,不會讓他繼續煩你。”
正說着,唐耘手機響了。
是高揚打來,懶洋洋問:“你們的悄悄話還沒說完?”
“說完了!馬上過去!又不趕着投胎你催什麽催!”唐耘沒好氣,挂斷之後拉上許曌,不大情願地說,“走吧,坐人渣的車回去。”
高揚開車,載着三人去老城區。
先到他外公外婆家,本想叫許曌一道上去坐坐,可她臉上一紅,嗫嚅說:“下、下次吧。正好到時候春節,我給爺爺奶奶拜年。”
雖然唐家二老待她極好,可畢竟現在身份不同往日。
要家去見他們,有點兒像、像被男朋友帶着見家長,很不好意思。
高揚看出她心思,沒勉強,只讓趙英超和唐耘下車,自己繼續送許曌回家去。
到她家小區門口。
車子停下,鎖卻沒開。
許曌拉不開車門,扭頭眼巴巴望着高揚。
高揚側身,認真盯着她問:“真要回去?”
早在學校裏,他就對她提過,叫她不要回家了,直接搬去他家,或者去他外公外婆那。
小姑娘堅決不肯,他只好作罷。
可臨到她家門口,想起她那一家吸血鬼,總歸不放心,又猶豫起來。
見他關心自己,許曌偷偷一甜,卻仍舊堅持:“要回去的。畢竟……這裏才是我家。”怕他太擔心,又安撫道,“我都快十八歲了,在這裏也生活了好幾年,不一直好好的嗎?”
知道小姑娘性子拗,高揚不再勉強,揉揉她頭發,只是嘆息,“那萬一你媽打你,你随時給我打電話,知道麽?”
許曌暗笑,但還是點頭,“知道。”
他卻又“哼”了聲,埋怨說:“給你手機又不肯要,真有事想給我打電話,你拿什麽打?”
“我媽有的啊!再說,我也可以用電腦上網,給你發QQ啊。”
他頓一下,又叮囑:“上回……我帶你離校過夜,被你哥看見了。要是回去之後,他們說什麽不中聽的,別往心裏去。”
那晚他們不過合衣抱在一處說了會兒話,睡覺都是在沙發上,并沒做任何過分的。
但她父母兄長都是小人之心,難保不亂想。
她還不到十八歲,正是女孩子敏感又害羞的年紀。萬一聽了些污言穢語,自己想不開……
他不得不提前給她打點兒預防針。
高揚天性妥帖周全,而今面對心上的人,更是事無巨細地替她打算。
許曌心底一陣潮熱,故作輕松道:“其實他們說什麽,我并不太在乎。畢竟這麽多年,挨打挨罵也不是一回,都習慣了,你真不用這麽擔心。”
高揚聽到“習慣”兩字,倒暗嘆了聲,忽拉住她一只手握着,低低說:“這習慣不好,以後得改。”
“……這習慣怎麽不好了?好歹,也算我堅強堅韌吧?”
高揚望住她眼睛,慢慢地說:“對別人來說,不算壞習慣,對我的女朋友來說,那就是要改的。我高揚的女朋友,應該累點兒就喊,疼點兒就哭,一點兒委屈都受不得,越嬌貴越好。”
許曌心裏一蕩,躲開他過分認真的眼神,自言自語說:“真會哄人。”
他一笑,松手放開她,賴了吧唧軟進座位裏,又意味深長問:“那會兒小耘都和你說什麽了?”
一想到唐耘叫她“做措施”的事,許曌心虛地紅了臉,看也不敢看他,低低說:“沒、沒說什麽。”
“沒說什麽你臉紅?”
許曌:“……”
高揚猜也猜得八九不離十,卻不生氣,只溫和向她解釋:“你是沒見過我爸,我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家裏人也都說,我和他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從樣貌到性格,如出一轍。我爸做過的事,你多少也都知道。至于我自己,從前荒唐,也沒瞞過你。小耘她把你當妹妹,替你防着我也是應該的。”
頓一頓,又說:“她要是說了什麽……讓你不好意思的話,你別為了我反過來怪她,她心直口快,是真的關心你。”
許曌微微張開口,沒想到他特意提起這個,居然是為唐耘說好話。
心裏默默地想,他對他妹妹可真好。
她忙點點頭,尴尬笑說:“我知道,知道小耘姐是為我好,我不會亂想的。”
“那就好。”高揚笑笑,話鋒一轉,又說,“不過……不怪她歸不怪她,她的話可不能全信。你只能信我,知道麽?”
許曌:“……”
含嗔白了他一眼,見他一臉無賴似的霸道,知道再說下去又不是什麽正經話,她抓着車門把手要求:“我要回去了,你開門。”
“急什麽。”高揚忽地傾身湊過來,把女孩子逼得後背緊貼車玻璃,嘴唇擦過她耳畔,啞着嗓子問,“這次考得不錯,要獎勵麽,嗯?”
說着,手又碰了碰她的唇。
許曌緊張地瞥一眼窗外,明白他的暗示,結結巴巴說:“不、不要!”
“那……”那根手指沒離開她唇瓣,輕輕摩挲了下,人緩緩沉吟,“那等年終考,要是再進步,就獎勵你,好不好?”
許曌:“……”
誰想要那種獎勵啊!
在心裏吐槽一句,然後眨眨眼,又有點兒茫然。
她……
她真不想要嗎?
正咬着唇糾結,高揚瞥她一眼,蹙眉說:“不說話?不要?那改改規則,要是退步了,就懲罰你怎麽樣?”
許曌:“……”
終于鼓起勇氣把他一推,她紅着臉,沒好氣地說:“什麽獎勵懲罰的!你當我不知道?你……你的獎和罰,根本是一回事!”
高揚笑不可抑,故作正經地說:“誰告訴你是一回事?獎是親一下,罰是親兩下,要獎要罰,看你一個月後的表現了。”
“神經病!開門!”
許曌耐不住他這樣發瘋,好在他終于肯放過她,“滴”一聲摁下中控鎖。
她背着書包跳下車,跑幾步,又咬咬唇,回來敲他車窗。
車窗落下半幅,只露出他一對劍眉并一雙桃花眼。
雖不見嘴角勾起,可那暗光浮蕩的眼裏也滿是笑。
“又幹什麽?”他揚眉問。
許曌忍笑盯着他,一字一頓地說:“我年終不進步也不退步!我還考年級二十八名!”
說完了,再不敢逗留,小身子一扭,一陣風似的跑了。
高揚樂不可支,越想越覺得小丫頭有意思,直傻乎乎笑足了五分鐘,才想起來啓動車子。
許曌一口氣跑上四樓,捂着胸口半晌才平複心跳。
然後照舊蹲下身,從門墊下找到鑰匙,插孔,開門。
把家裏薄薄的木門一推,倒聽見廚房裏洗洗涮涮的聲音。
原來母親在家。
作者有話要說:騷瑞,晚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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