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聚會前夜
舒錦和從孟豐羽手中接過那封用金線織繡的精致名帖,面露難色道:“我覺得還是你親自交給他比較好。”
孟豐羽搖搖頭,“不,交給嫂子便好。”
“……”舒錦和為難地低頭看看手中的名帖,如實坦白,“實不相瞞,我跟他鬧了些別扭。他理都不想理我,更別說把這名帖給他了,還是你去給他吧,別耽誤了正事。”說着,她把名帖遞了回去,又被孟豐羽給推了回來。
“嫂子去找過阿謙了嗎?”孟豐羽問,他雖不知兩人鬧別扭的原因,但依憑時間也能猜出是因為什麽。
“沒有,但他已經兩天沒有回屋了,肯定是不想見我的。”
“那倒未必。”孟豐羽淡淡笑起來,“阿謙他是這樣的性子,他未必不想見你,也許只是在生自己的氣罷了。”
“生自己的氣?”舒錦和略一點頭,也對,心上人成了別人的未婚妻,肯定會怒己不争。
孟豐羽見她一副了然的模樣,心知她想岔了,有些無奈。“嫂子,請多相信阿謙一些吧。他其實是個有些笨拙的人,在一些關鍵事情上總是将心事藏起來不說,但一旦他做出決定,就一定會做到底。他不是一個會逃避自己應當承擔的責任的男人,所以,請多相信他一些吧!”
他說的如此認真,舒錦和聽的一頭霧水也只得“啊啊嗯”地應着。
“若嫂子去找阿謙,他一定會見你的,一定。”孟豐羽言罷,往後退了一步,向前微微傾身做了個別禮後,轉身攜仆從離開了。
阿謙啊阿謙,該說的他都說了,也只能幫到這裏了,更深入的話還是由當事人來說更恰當,多加油吶!
舒錦和把名帖收好,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不能去找鐘離謙。這可是他們第一次吵架,若她先主動低頭去找他,以後要再吵起來,可不就把他慣的不會低頭只等人去哄了?
越想越覺得會變成這樣,于是她遣了個仆從往老太爺的書房走了一遭,帶話說碧落會的名帖已收到,讓他記得來拿。
舒錦和想,饒是鐘離謙再怎麽生氣再怎麽任性,也是明白兩件事情孰輕孰重的吧。兩天,足夠他冷靜下來了,她這也算是給了他臺階下,他定會回來的。
可惜,她壓錯了結局。
她在屋裏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從日上中天等到了殘陽西下,莫說鐘離謙了,連只小飛蛾子也沒飛進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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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錦和看着桌上噴香的美味佳肴,卻一點食欲也沒有,心情郁悶地直想把筷子折斷。
果然是個笨蛋!呆瓜!!榆木腦袋!!!
明日就是碧落會的聚會了,他是打算自暴自棄了麽?什麽“多相信他一些吧”、什麽“不會逃避責任的男人”,虧孟豐羽還這麽說他,虧她還真的對他很相信,結果假的!都是假的!這個家夥就是個膽小鬼!
舒錦和越想越氣,将碗筷往桌上一拍,“唰”地站起身來,把周邊伺候的丫鬟都吓了一大跳,紛紛誠惶誠恐地圍上去關切,結果都被舒錦和用兩只胳膊撥開。
“少奶奶!少奶奶!您去哪?這晚膳……”
丫鬟們見舒錦和陰沉着臉一言不語,邁開步子就往外走,一個個忙跟在後頭追出去。
“晚膳放着我回來吃,你們都別跟着!誰跟着就罰一個月當雜役丫鬟!”舒錦和回頭厲聲一句,迫的丫鬟們停下腳步,才轉回頭去加快腳步,很快就出了院子消失在衆人視野中。
丫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愣着作甚麽!少奶奶怎麽說咱們就怎麽做,都沒聽明白少奶奶的話嗎!”裏頭等階最高的一等大丫鬟呵斥一聲,這才把一衆人等喊醒,紛紛鳥獸散去。
話說,舒錦和一路匆匆,眼中只有去老太爺院子的路,路上碰上了誰被誰行禮也無暇關注,都只是随意略一點頭當是打過招呼,一概沒留下什麽印象。
二房院中的一等大丫鬟珠雲被舒錦和這麽虛晃過去,挂着标準笑容的俏麗面容僵了僵,她偏過頭去瞥了一眼舒錦和,眉宇間完全沒有一個丫鬟對主子的尊敬之态。
“你,跟過去看看怎麽回事。”珠雲點了一個機靈點的小厮,手指往舒錦和的方向一劃,那小厮點了點頭,邁着輕步跟了過去。
而原本被吳敏蓮差去辦事的珠雲又改道,折回了二房的院子。
這一切舒錦和自然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為什麽腦子一熱就跑到這兒來了。老太爺院中的門童、護衛們見是她來,都不阻攔詢問。是以,她就這麽一路筆直、順順當當地到了書房門前。
真到了這裏,她才後知後覺地後悔起來。
不是決定了不能由她來主動找他的麽,怎麽一個沖動,就事與願違地跑來了呢?
她懊惱地緊緊拳頭,手心中有異物感,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竟然将名帖也一并帶來了。
名帖啊名帖,罪魁禍首,都是因為它!
舒錦和站在書房門前,盯着那兩扇緊緊閉着的門,卻如何也邁不出一步。腦中正反兩方拼殺許久,一直僵持不下,始終下不了決定是走還是留。
秋天,縱然白日秋老虎勢頭十足,入了夜還是氣溫驟降,顯出了蕭瑟來。
一陣盛滿秋意的涼風吹過,吹得舒錦和一個激靈,她抖了抖,才恍然回神發現自己已經在這裏站了很久。
老太爺神通廣大,暗中不是有多少暗衛又在何處待命着,她這樣冒冒失失闖進來,怕是早有人去通報了吧……也不知她這幅模樣有沒有一并讓老太爺知道,因為怎麽看都怎麽像是“她因為與鐘離謙冷戰而大受打擊,伫立在門前後悔怎麽去道歉”吧?
唉,真是丢臉丢到姥姥家了!
自己究竟是怎麽了,平常可不是這麽容易就會失控的啊……
舒錦和喪氣地拍拍額頭,在心裏又念叨了自己好一陣,這才重新提起勁來。既來之,什麽都沒做就往回走,更加丢人!來都來了,不能白來,上去說幾句話又能怎樣,得讓鐘離謙知道這麽做可是不行的!
有這樣的信念加持,她便什麽都不多想了,邁上書房前的臺階,走到書房門前,擡起手來準備敲門。
忽地,又是一陣風刮來,比之前的更大、更冷。
因着下午日頭足熱得很,她出門又急,身上只着了件單薄的裙裝,完全抵不住夜間驟冷的溫度。被晚風一吹,她頸脖一涼,冷不禁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哎!都怪屋裏那個人!
舒錦和揉揉鼻子,憤憤然地想。書房裏早已燃起了通亮的燈火,暖融融的光透過雕花镂空木門淺淺透出來,映亮她的半邊身子,看上去就像是籠罩進了一層陽光之中。
裏面一定暖和極了。
她複擡起手準備敲門,哪知,手還沒落到門邊上,書房緊閉的兩扇門就“吱呀”一聲,向內應聲打開了。
鐘離謙高大結實的身影站在門後,燈火光自他身後傾灑出來,顯得他的身影更黑,整張臉都刷上一層夜色,冷冰冰的。
可他與她的距離如此地近,近到即便夜色濃濃,她也能從其中分辨出他的五官輪廓,和那雙黑到發亮的雙眸。
明明沒有光,為何她還會覺得他的雙眸很明亮呢?
鐘離謙面無表情,眼珠往下移動一些,就看見了舒錦和微微發紅的小巧鼻頭。他在心裏重重嘆息一聲,口中有些發苦。
真想立刻就将她緊緊揉進懷裏!
但是不行……這樣一定會吓到她的……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思念這麽折磨人。四年剿匪,他與一群皮糙肉厚的男人深居山林間,雖也會想她,卻沒有一次似這兩日一般難熬。他變得敏感,随意一個字或一句詩都能讓他遐想到她,簡直是比酷刑還要磨人的事情。
“進來吧。”鐘離謙移開視線,往一旁側開身子,讓出路來。
被冷到的舒錦和也不顧及什麽雜七雜八的理由了,急忙忙就跨步進去。書房裏頭果然暖和,屋內屋外俨然兩個世界,立即就将她身上殘存的幾分涼意給拂去的無影無蹤。
“你來作甚麽?”鐘離謙問,來就來了,還不知道多添件衣服再來。
舒錦和聽這話,微微蹙起眉頭,她回過身來奇怪地看鐘離謙,“你知道我在門外?”
“……知道。”鐘離謙抿抿唇,“你一進院子,就有人先一步來與我通報了。”
“你知道我來了,竟還關着門讓我在外頭吹冷風!”舒錦和氣呼呼地瞪大眼睛,她覺得自己傻極了,方才還一個人在外頭糾結了半天,原來屋裏這位早就知道她來了。
鐘離謙見舒錦和炸毛,不僅瞪圓了眼睛,雙頰也氣得鼓鼓的,像只呲牙咧嘴的小貓似的,不由彎唇笑起來,只覺可愛極了。
對面的舒錦和更氣了,他居然還笑話她!
鐘離謙見舒錦和怒氣直升,也覺出笑是不妥的,連忙将上揚的唇角壓下去,輕咳兩聲後解釋道:“你在外頭一點聲響都沒有,我還以為你走到半路又不想來了,往回折了呢……”
這算什麽解釋?
對于“知道她來了卻不打開門,反倒安然坐在屋裏等着她來敲門”的鐘離謙,舒錦和真是氣的牙癢癢。她一甩頭,背過身去,決定接下去無論他說什麽她都不會接話了。
這一轉身,卻沒能如她願,因為她很快就被書房內的景象吸引去了注意。
書房內,滿地都是攤開的書冊,高高低低胡亂堆放着,亂的跟被賊人盜過一般。書堆中間有一小片空地,看大小應當是鐘離謙原本坐着的地方。在那一小片空地的一角,又擺放了一尊手掌大小的做工精致發着熠熠金光的金佛像。
有桌椅不坐,幹嘛要坐到地上去……還有,為何佛像跑到地上去了……
“這兩日你都在書房做些什麽?”拿書發洩麽,舒錦和實在是奇怪,一下就将方才在心中下的決定抛到了九霄雲外。
“哦,那個啊……”鐘離謙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在抱佛腳。”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鐘離謙抿抿唇,“你一進院子,就有人先一步來與我通報了。”
仆從:(火速奔來)報少爺!少奶奶來了!
正抱着書本游神的鐘離謙:啊?阿和來了?!?!(慌張慌張慌張)我的頭發亂了麽?我的衣服皺了麽?(慌張慌張慌張)我什麽也沒說就跑了,阿和終于來興師問罪了?待會我見了她要說些什麽啊?要用什麽表情啊?啊啊啊,沒臉見她啊!!!
舒錦和:阿嚏、阿嚏、阿嚏……
鐘離謙:(才想起來外頭冷,急忙開門,因為太緊張以至于面部僵硬)進來吧。
孟豐羽:(聳肩)看吧,很笨拙。你再這樣,我也幫不了你了哦。
鐘離謙:(羞惱)少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