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抱佛腳吧

解釋的時候,鐘離謙神情有些不自然,但還是硬着頭皮說了下去。舒錦和的反應同他預想的差不多,果然是聽完一副要笑又使勁忍住的模樣,急忙地把臉扭向了一邊。

他也知道這樣的解釋蠢的要命。

那難道要他如實解釋:這個小金佛是他用來平靜心神的,他想她一下,就看小金佛一眼,寄希望于能達到那些拜佛之人所有的“見佛則心定”,無奈他的心就跟裏頭有匹小鹿在亂撞一樣,這兩天默念的佛語大概都能抵上往年一兩年的量了。

要他這樣回答,那還不如讓他蠢死算了呢!

那邊鐘離謙一邊嫌棄自己丢臉一邊慶幸自己沒說大實話,這邊舒錦和卻因鐘離謙的解釋而要憋笑到肚疼了。

她看着面前擺了滿地的書冊,在腦子裏想象着鐘離謙坐在這一堆堆的書中,手邊供放着一尊小金佛像,看幾眼書,便伸手摸摸雙腿疊盤成蓮花坐的佛像,表情莊重的不像話……

噗!

她忙捂住嘴,壓抑住那一聲發出的笑聲。

不、不行了……那畫面實在是在震撼了……哈、哈哈哈哈……

她實在沒想到,鐘離謙竟然也會有這樣天真的想法和做法,她可不知道鐘離謙何時這麽信佛了。所謂“平日不燒香,臨時抱佛腳”,心不誠佛,确定抱佛腳時沾到的就是佛祖的金光,而非佛祖的腳氣?

……呸、呸,佛祖哪會有什麽腳氣……

舒錦和輕輕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心裏默念了幾句佛語,連告幾聲罪,雙手合十地朝那尊小金佛微微拜了一拜。

她走了幾步,靠近了些,低頭彎下腰去拿起地上的書冊看。一連看了幾本,發現被翻開的那頁大多都記載着一些奇對、怪對、難對,也有一些講的是猜謎。

看來也不光只是事到臨頭胡亂拜佛的嘛,還是有好好在看書做準備的嘛。這麽一想,舒錦和對鐘離謙的一腔不滿火氣就降了幾分。

只不過,要在兩天時間內看這麽多書……本來對對子和猜謎這樣的趣味就不全是靠書冊來流傳的,只怕光要從茫茫書海中找出這些并看完就很吃力了,更別說要統統記下來了。

舒錦和捧着手中的書冊,頭腦徹底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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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狼藉的書房中,感受到了被鐘離謙暗暗隐藏起來的急躁,不由得微微蹙起眉頭來。

是不是因為她提到了“襲爵”的打算,而讓鐘離謙感受到很大的壓力呢?畢竟,他在這方面一直都是沒這樣野心的人,若不是她提出來,或許他一輩子也不會想去做這樣的事情吧。對他而言,身居一個院子卻還要爾虞我詐,這樣的事情他肯定是不喜的,他真正喜歡的也許是少年時住在外莊的那段無憂日子。

他曾說過他讨厭什麽樣的人,很不幸,她骨子深處也深深留有這樣的烙印,而且她還在試圖将他也改變成這樣的人,變成他原來十分讨厭的那種人。

那種,虛與委蛇、熱面冷心、始終以自身利益為重要的人。

是的,她很自私,因為她也有想保護的人。

成為這樣一個人不僅僅是自保或是保護別人,更是因為,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不得不如此。真正擁有一片赤子之心的天真之人,大多不是有人在頭頂照拂嬌慣,便是早已被他人利用還死心塌地,亦或是……變成了不能再開口說話的屍骨殘骸。

這樣的人她見過太多太多了,讓她曾一度以為人命可賤。世上很多人都活的糊塗,不明白自己活着是為了什麽,而後又糊塗地死去,或許在靈魂被天神或地府的小鬼收走之時,他們終于在了無所得的過往中尋覓到了一絲真谛,可惜,已經晚了。

重活一世的舒錦和更加清楚時間的重要和性命的寶貴。她不希望自己糊裏糊塗就陷入別人設好的局裏,也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地死掉。

即便最後她依舊無法逃脫某些命運,至少她要清醒地明白地死去,即便真相令人痛苦,也讓她存留一些骨氣和驕傲地死去吧。

這是她的一個願望,并不是最為重要的願望。

最重要的願望是好好地活着,要比前世還要幸福開心地活着,直到活到老太太的年紀再安樂的在睡夢中死去。

而要實現這樣的一個願望,鐘離謙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誰讓她已經嫁給他了呢。

但就像戲本子裏的角一樣,就算她最終與鐘離謙只是彬彬有禮地過活,一定的地位和金錢也是必要的,自這個婚約既成事實後,鐘離謙就已經站在了她這一世中無人能替代的位置上。

做一個打算很容易,她大可在桌面上口若懸河,大談特談她的各種計劃。但是計劃落到實際行動上,卻不是她一個人能夠勝任完成的。到最後,她還是要與鐘離謙攤開底牌,讓他與自己站在一方。

那倒不如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攤牌好了。

反正對他而言沒有壞處,也是最好和不得不走的一條路。從最近鐘離謙的舉動來說,顯然,他對此也是有所意識的。

既然是無人能替代的,而且本人又并不是特別讨人厭,那她也不介意多花費些精力,将這個小夫君培養的更加優秀和稱她心意一些。

然,看見這片混亂景象,她又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早做的太急了?

鐘離謙小心翼翼地看着舒錦和走進書堆裏左翻翻右看看,最後捧着一本書就站定不動,半天沒有一點反應,心裏不由有些緊張,使勁回憶着自己有沒有看什麽不好的書被她抓住了。

但是……

該死!當時他整個人飄飄忽忽,滿腦子都是……哪還想的起來自己看了些什麽東西啊!

就在鐘離謙糾結着要不也過去看看舒錦和到底怎麽了的時候,仿佛被點穴定住的舒錦和突然動了一動。鐘離謙一驚,也跟着僵了身子。

雖然舒錦和時不時會板着臉,但他并沒有見過舒錦和真的發過脾氣,此刻心裏有些惶惶不安,總覺得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因着抱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在看到舒錦和轉過身來時輕松微笑的面容時,鐘離謙只覺得手臂一層雞皮疙瘩迅速地泛起。

靠!還不如直接發脾氣呢!

舒錦和是不知道鐘離謙心裏在想這些,此刻她心裏的氣已經全散下去了,想着之前有些緊繃的氣氛,便想緩和緩和。

“今天,孟豐羽把碧落會的名帖交予了我。”她把捏在手中許久了的名帖遞給鐘離謙,“我是因為這個過來的,之前遣人來送話,卻不見你來拿,以為話沒傳到你這。”

“啊啊,話送到了。”鐘離謙讷讷道,“我沒想到你在等。”

他一收到傳話就明白這是個就地下臺階的好機會,可他氣哭了舒錦和,心裏實在懊悔得緊,總覺無臉再見她。他原打算等入夜舒錦和睡下了,他再溜回屋裏去把名帖拿過來,或者等明天兩人都到了碧落會,再來維持一下面上的和諧。

舒錦和也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深究,那樣只會鬧出更多不快來,又何必呢。“把書冊都搬回桌上去吧。”她把手中的書一和,又轉過身去彎腰拾起地上一本本書冊。

鐘離謙不明所以,但也跟着把書冊都搬回桌上,碼放整齊了。一轉頭,又見舒錦和吃力地搬了個雕花寬背高腳四方椅過來,忙連跨幾步過去接過來,問道:“你搬這個作甚麽?”

“抱佛腳啊。”舒錦和捏捏發疼的手,答道。

诶?鐘離謙瞥瞥被放回原來位置上的小金佛像,佛不是在那裏嗎,确定抱的是佛腳而不是椅子腳?

怎麽他一跟舒錦和在一起就覺得腦子不太夠用了……

舒錦和見他一臉茫然的模樣,又加了句解釋,拿起桌上一本書來,“你不是要抱佛腳麽,今晚我陪你一起抱。”

咚!

椅子被松開,落在地面上,還好鐘離謙的身體早在軍中養成了敏感、敏捷的條件反射,腳在被椅子砸到的前一瞬就迅速的挪開了。

否則,就要變成抱他自己的腳了。

不過眼下他也沒空閑去管到底要抱誰的腳了,他的神經被那一記“我陪你”的直球撞個正着,嗡嗡擺動不停,遲鈍的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诶?陪他一起抱佛腳?

意思是……今晚她要陪他一起挑燈夜讀?一整晚?兩個人?獨處一室?

這與往日在他們的寝屋中歇息不同,這一晚是沒有什麽屏風相隔,也不同擠身在小榻中,當然,書房裏也沒有什麽大床供他們兩人歇息,但這是他們第一次毫無阻隔的共度一晚。

鐘離謙看着搖曳的明亮燈火,心也跟着搖曳起來。

以前怎麽沒發現呢,這書房裏的布置,嗯,還挺旖旎的呢……

就這樣,在鐘離謙绮麗心思下,二人十分正經且單純地開始翻開書冊,你一句我一句的對對子、解謎語,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

這兩日,二人心裏有事,都沒怎麽歇息好。舒錦和連自己什麽時候趴桌上睡着的都不知道,只覺得上下眼皮打架,視線變得混沌,一會兒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鐘離謙也困,但是這些困意在舒錦和枕着胳膊趴在桌上睡着後,就立即消散地無影無終了。

取而代之的是快速有力地心跳聲。

這兒怎麽這麽安靜?!

他弓了弓背,想把咚咚如雷的心跳聲藏起來一些,擔心才入睡的舒錦和因此而醒。他抓起書冊擋在眼前,但書冊上的那些黑字卻跟會動了似得,一個都沒鑽進他的眼裏。

哪還有什麽心思抱佛腳了……

鐘離謙索性把書冊往桌上輕輕一放,大大方方地看起舒錦和的睡顏來。舒錦和的睡相很好,斯斯文文,乖乖巧巧。他看了一會,發現被壓在舒錦和腦袋下的纖細胳膊有些泛白,才忽的反應過來,這種睡姿很不舒服,而會壓得胳膊血流不暢。

他在心裏只小小地掙紮了一下,就立即站起身來,小心翼翼把舒錦和攔腰抱了起來。

書房裏沒有供人歇息的大床,但是有鋪了薄而舒服絨毯的卧榻。他将舒錦和抱過去,找了個舒服的角度,輕輕将她放在卧榻上,又擔心她着涼,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蓋上。

做完這一切,他便雙腳一交疊,就地坐了下來。

睡顏……真是怎麽看也看不夠呢……真不希望別人也看見……

如果此時有外人在場,看見鐘離謙一會呵呵傻笑一會又唉聲嘆氣,大抵會覺得他魔怔了。

“怎麽辦呢……”鐘離謙喃喃低語,手指不自覺地把玩起舒錦和的一縷烏發,“如果他來搶你,我該怎麽辦呢?”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指與手指交纏在一起,十指緊握着。

“啊——真不想把你交給別人吶……”他将額頭抵在卧榻邊沿,偏過頭,看着舒錦和長長的睫羽,想到那薄薄的眼皮之下,是怎樣璀璨的雙眸,心滾燙地要命。

“……我……喜歡你……”

他呢喃出聲,身子向前挪了挪,湊前去,輕輕吻了吻舒錦和圓潤的耳珠。

“怎麽辦呢?”他無奈地輕輕笑出聲,“我想,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說着,又輕輕吻了吻舒錦和臉頰,“……真的,很喜歡你呀……”

他修長的手指觸碰上舒錦和溫潤的雙唇,輕輕摩擦着,以手指描繪出唇的形狀。

最終,他悠悠長嘆出一口氣,終還是沒有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但這是他們第一次毫無阻隔的共度一晚。

阿薩滿:卡!阿謙你有沒有好好看劇本?你們第一次毫無阻隔的共度一晚明明在谷底河邊好麽,來,好好回憶一下,濕漉漉的純白裏衣,水粉色的肚兜,漆黑的山洞……

鐘離謙:……噗(捂住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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