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百官宴會
“宴席上我們三人不同座,我與二郎無暇管你。你得謹記,這兒是皇宮,不是你能随便耍性子的地方,莫要做有毀鐘離一族顏面的事!”
馬車之上,睿安王鐘離弘掀開窗簾囑咐道。
“謝祖父教誨,孫兒知道。”
鐘離謙彎下腰,顯得十分恭敬。
司時雨早已派宮人在宮門處候着,待鐘離謙與睿安王說完話,才躬身小步走上前來。鐘離謙并非官員,即便有名帖在手,也要三皇子的人親自來接的。鐘離謙随他領路,進了內宮後,又上了輛馬車,轉而向宴席會場行去。
雖離開宴的時辰還早,但席間早已或坐或站了不少官員。司時雨正被幾位官員圍着,談笑風生。因他是面對着宴席入口,所以領路的宮人帶着鐘離謙往這邊走時,他一眼便看見了。
“鐘離兄,你來了!”他略微揚起了聲音,使得他身邊那幾位官員也跟着循聲看過去,待看見是個生面孔後不由微微驚訝,但結合鐘離姓氏與鐘離謙的外貌年紀,他們很快就在心裏敲定出一個人選。
“我來介紹一下,”司時雨站到兩方人中間,對着那幾位官員道,“這位是睿安王世孫,鐘離謙。”而後他又轉過頭來對着鐘離謙道,“這幾位是禮部左侍郎曹大人、內務政的張典儀張大人、護軍部的千都統寧大人……”
鐘離謙随着司時雨的介紹,一一與幾位官員打了招呼。那幾位官員比二人年長許多,與司時雨談天是君臣之間,再加個鐘離謙,就顯得有些怪了。于是兩方介紹完,他們也就不再多留,轉而尋其他官員談天去了。
“開宴還有段時間,我再帶你去見見其他人。”司時雨帶着鐘離謙往不同的方向走,一路上不停有官員同他打招呼,他應着,同時也将鐘離謙介紹給對方。
這其中,司時雨重點介紹且談的有些久的,大多是官階并不高的年輕官員。
鐘離謙對百官宴并不上心,但又不能拂了司時雨的面子,只是,沒有心思就怎麽也表現不出興致高昂的模樣來,他神色淡淡,目不斜視,介紹人給他他就禮貌地笑一笑,說一兩句話。
這副模樣落到外人眼中,卻顯得十分的有氣度,不由得讓人多放了幾分目光在他身上。在明白他身份之後衆人都不約而同在心裏念道:哦,原來是睿安王家的,果然與衆不同。
就這樣,在鐘離謙毫不知情之下,他的“好”形象就這麽在日後被一傳十十傳百地廣播了出去,倒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這般走了一圈下來,便聽撞鑼聲锵锵锵響起來,随着鑼聲,衆人也紛紛入座,喧鬧的席間立即安靜了下來。
“鑼聲響起,便是提醒時辰不早,皇上與皇後馬上就要到了。”司時雨低聲向鐘離謙解釋道。因為鐘離謙是他請來的客人,所以席位安排在他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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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沒等多久,皇上與皇後便攜着幾位賜有名號的妃子而來,入座後先是皇上說了番話,宣布開宴,百官宴才正式開始。
兩邊的絲竹樂隊奏起美妙的音樂,宮女們如流水一般端着佳肴上來,衣飾豔麗的舞娘們在席位正中寬敞的空地上開始翩然起舞,缤紛的裙擺,長長的水袖,在曼妙的身體或聚攏或舒展之間舞動着。
一曲舞罷,皇上舉杯,與百官共敬神佑宇天。而後,便點了數位官員的名字,以示關注。
既然是以示關注,那其中肯定不乏小官員,這些人此時官階并不高,但年輕,凡被點到名的,說不定便是日後大有可為、不容小視的新起之秀。
聽着宦官掐尖的嗓音念出的一連串名字,鐘離謙舉着酒杯,微乎可微地蹙了下眉頭,若是沒記錯的話,這裏面有不少人,都是方才司時雨介紹給他的,看上去與司時雨關系頗好的人。
皇子與年輕官員結交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更何況司時雨自小就喜交往才俊,還與衆位勳貴郎君組了個碧落會,人脈有多廣,可想而知。
可,鐘離謙心裏還是升出幾分微妙的怪異感。
還不等他細想,曲樂又吹奏起,曼妙的舞姿又舞動來,不絕于耳,不絕于目。
這樣的宴會,縱然華麗多姿,卻絲毫引不起鐘離謙的興趣,他只覺得悶得慌,如坐針氈一般,面上卻還要維持着欣賞陶醉的笑意。
雖然他之前還對着舒錦和大言不慚地說“這全部都是自己想明白了才做的決定”,但久不參與京城交際圈的他還是太天真了……
怎麽這麽累?!
最終,他還是沒有熬住,借口去解手,打算暫時離開這片喧嘩透口氣。
“鐘離兄可要注意,後頭路繞的很,小心別迷路了。”司時雨沒有叫人陪同他去,只是提醒了一句。他目送鐘離謙遠去,而在鐘離謙離開不久,站在周邊守護的護衛之一也低頭悄悄往後退了幾步,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司時雨輕輕搖晃着酒杯,也不知是愉悅還是憂愁地十分輕地籲出一口氣,他仰頭将杯中酒喝盡,擱下酒杯,與周邊人一起拍手以稱贊舞娘的舞姿。
像是印證司時雨那一句提醒。
鐘離謙真的迷路了。
皇宮浩大,路千回百轉,他也只熟悉太德宮,迷路也是正常。
雖然迷路了,但鐘離謙樂得自在,本來他不想早些回去,既然迷路了,幹脆一迷到底,多晃悠一會,等到有人來尋了,也不擔心沒有理由。
他漫無目的地地走着,尋思要不要一直待到宴席快結束了再回去。
宴席後方是一片花園,假山環繞,湖光粼粼,亭臺水榭,又有枝葉茂盛的高聳大樹在随風抖動出飒飒聲響。
四周無燈火,但月光明亮,高懸于天中宛若明燈,将地上萬物都鍍上一層明亮銀霜,也就不顯得昏暗了。
突然之間,他感到無形而又巨大的空寂包裹住他,他低頭看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被月光一照,更加黑漆漆的,是黑暗和明亮鮮明對比之後所留下的痕跡。
形影單調,他從沒覺得一個人是這麽的寂寞。
月圓之日,團聚之時,偏偏這樣的日子裏,他卻不能與家人團聚,反而要跑來參加這盡是男人的宴席……
晚風吹拂起鐘離謙烏黑如綢的長發,他還未到行冠禮的年紀,因而長發只有部分用小冠束起。
他看着飄起的發,不由又想到舒錦和的發,若是她此時站在這裏,那如水的月光一定會流連在她的長發之上,折出溫柔的光來吧。若是她此時站在這裏,雙眸中的光彩一定會将月光都比下去,若是那雙眸子凝視着自己,他一定會情不自禁地吻下去。
可現在,他也只能站在空無一人的夜色花園之中,仰頭望月,低頭思人,對着無盡的空氣,空留一片遐想。
鐘離謙倚靠着假山,手握成拳無力地捶在山體上,胸口就好像塞了團被水浸濕的棉花,堵的他難受不已。
呵!他在癡心妄想什麽?難道真的以為她會憑空出現嗎?難道真的以為那雙眼眸會凝視着自己嗎?
正當他腦中嗡嗡亂想的時候,突然有模糊的人聲響起,靠近。
鐘離謙一下放緩呼吸,将自己藏進陰影中,這是種條件反射,是軍中四年所養成的習慣。随着風把人聲送的更近一些,他不由皺起眉頭。
因為這聲音是兩個人發出的,從唇齒間細碎黏膩濕濡地溢出來,很暧昧。
聲音不是沖着假山來的,但也落在假山附近,近到鐘離謙稍微探探腦袋,就能看到兩條衣衫不整完全呈現在月光之下的交纏在一起不分你我的的人影。
所有強壓下去的情緒一瞬間都找到了發洩口,鐘離謙雙手交握,壓了壓手指的骨節。他前頭正在對着月亮兀自神傷,這兩人後頭就跑來傷風敗俗,也不看看這是在皇宮裏!呵呵!正好他手癢,這二人确定不是送上門來找打的?
鐘離謙躲在假山之後,邊想着出去後用什麽遮住臉,邊靜候出擊的好時機。
暧昧之音不斷傳進他的耳中,那二人明知在外要防着旁人,可漸起的欲望不斷蠶食掉他們的理智,灼燒着他們的身體,讓他們沉迷。
“殿下……”那女子似還留有絲清明,微喘着氣,急急喚道,“……殿下……宴會不去……真的沒有問題嗎……”
鐘離謙準備邁出去的腿在聽到這句話後又收了回來。
殿下?難道那邊是位皇子?
啧!他在心裏咋舌,頗是頭疼,若外頭真是位皇子,他出去除了斷其好事惹惱他,自己反倒得不到任何好處,但難道要他躲在這裏聽這二人成其好事?
那可……有些煎熬……
鐘離謙望了望月亮,無語片刻,重打起精神借着月光尋找周邊是否有其他出路,奈何他所處的位置在假山一側,一旁是湖水,一旁只有一條路,要想繞過二人出去并不可能。
外頭那位殿下細碎的聲音轉為清晰,啪一聲輕響,在靜谧的夜裏卻顯得很重。“你很大的膽子嘛,居然敢質疑本殿下,本殿下說了沒事就沒事!”說着,又是啪一聲輕響,口氣變得有些憤恨,冷冷笑道,“只要老三在那裏,父皇哪會瞧上我一眼……再說母後在那,她自會為我擋話……”
他說着說着,聲音又變得細碎起來,恢複那種黏膩濕濡的感覺。
他想繼續,可身下女子卻不從,半推半就地讓他抱着,口裏卻不依不撓地問着:“殿下,別那麽急嘛,先讓奴婢來服侍您嘛……哎,三殿下如此目無兄長,這般壓制在殿下頭上……難道殿下不氣?”
“氣?呵!有何可氣,老三也就只能雄這一段時候額,等那病怏怏的太子死了,有我母後在,我就是下任太子!等我接了皇位坐上龍椅,老三算個屁,統統把他們趕出京城去!”那皇子似幻想到未來司時雨跪伏在他面前苦苦哀求的懦弱樣子,爽快地從哼哼笑起來,沒一會,笑聲又轉變成一聲長長的舒服到有些顫抖的嘆聲。
他們以為這樣盛大的宴會之時,這種較為偏僻的地方不會有人,卻不知道自己恰恰上演着一幕活|春|宮。
而那位躲在假山之後的觀衆,卻顯然心不在焉,絲毫沒有因為活色生香的現場而掀起任何多餘的情緒。他只在兩位戲中人漸漸急促起伏的呼吸聲中,小心翼翼地又一次探出了頭去。
夜色被月光點亮,視線并無很大阻礙,加之他眼力上佳,在那難舍難分的兩個人影之中還是看清了那壓在上面的男人的面容。
雖然四年時光能讓人的容顏發生許多變化,但這一位,卻似乎并沒有被歲月雕刻去太多,依舊那副模樣,依舊那副性子,其實方才光聽談話內容,鐘離謙就已經猜到了這位傷風敗俗的皇子是誰了。
太子之下,三皇子之上,稱母親為母後……
不是那個喜好女色的二皇子司正卿還能是誰呢?
司正卿沉靜在巨大的歡愉之中,已經漸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和警覺的意識,他的腦中空空,只模糊聽見身下女子又說了什麽,他有沒有回答,他已經完全麽有印象了。随後那種巨大歡愉在他體內極致綻放,令他一陣哆嗦。他也只能在這種時候才能得到一種征服的感覺,而在平時,在父皇、在母後、在這偌大的皇宮之中,他只能感受到窩囊!
是的,即便他有不少搖頭擺尾的狗腿,他還是覺得窩囊至極!
這一切,都拜他的好弟弟——那個自出生之時就昭示好運,之後順理成章備受寵愛的司時雨所賜!
他氣?他如何不氣!
他怨?他如何不怨!
他恨?他如何不恨!
但是,快了,就快了!司正卿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那個病秧子活不了多久了,所有的一切,都将會是他的了!
一想到這個未來,他就忍不住暢快地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