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入冬一天

寒風邁着緩而沉的腳步自遙遠的北面走來,随着時間的推移,宇天也漸漸進入了冬天。

陸家名下産業之一的吟送軒的一處包廂內,姚娉娉心不在焉地嚼着零嘴糖片糕,時不時往窗外張望,眉宇間纏着揮不去的焦躁。與她相比,坐在她對面的舒錦和則要顯得淡定許多,正低頭做着女紅。

“阿和,你怎就不會緊張一下?”姚娉娉不甘心地撅起嘴用力嚼糖片糕,捶捶自己的腦袋,“明明是在等世孫殿下考學階的結果,結果兩位正主都不慌不忙,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人倒緊張得很。”

舒錦和将刺破綢面的銀針拉出,擡眼嗔了姚娉娉一眼,“娉娉姐怎會是無關緊要的人呢,阿彬可一同去考了呢!”

姚娉娉趕緊“哎呀哎呀”地去捂舒錦和的嘴,“你又在亂說什麽呢,他去考就考,跟我有甚麽關系!再說了,以他那個腦瓜子考第三學階,頭道考試能不能過還兩說呢。”她與彭士彬兩情相悅,心意早被身為局外人的幾位看破,就合力給撮合到了一塊,這段關系才剛開始不久,也未同家人說起,算是個秘密。

“那可未必,”舒錦和繼續低頭做着女紅,“阿彬看着愣頭愣腦,或許文采欠缺,可論起武學來那可未必輸。”

“是、是麽……”

“噗!娉娉姐可不厚道,你明明心知肚明還不好意思說,偏讓我說出口來,我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原來娉娉姐是個這麽容易害羞的人。”

“好呀阿和,盡知道損我!”

兩個女兒家就這樣嘻嘻笑笑地鬧在了一起,将先前略有些低沉的氣氛一鬧而散。鬧了一會也沒勁兒了,又歇息起來。姚娉娉湊到舒錦和身邊,看她女紅的結果。那是一塊亮面藍色錦布,五彩缤紛的線已繡出了一個大概的模樣。

“你在繡……鳥嗎?”姚娉娉不确定地問。

“是鷹,雄鷹。”

“哦。”姚娉娉對女紅不甚喜愛,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好壞來,遂放棄地轉了個話題,“阿和你難道一點也不擔心世孫殿下嗎?”

“我擔心又有什麽用呢,能讓他考上嗎?”舒錦和說罷,用牙咬斷了一股線,邊換上新線邊接着說道,“他聰明得很,又有太子殿下和豐羽指導,與其說我在擔心,倒不如我很是放心,我相信他一定會考上的。”

“如此就好啦,希望阿彬也能有個好結果吧。”姚娉娉顯然沒有舒錦和這般完全相信。

舒錦和放下手中活,有些無奈地點了點姚娉娉的額頭,“都說情|愛會使人愚笨,此話不假。武學的學生大多都被編入了各處的編軍中,武是武器也是武力,講究的不僅是力量、敏捷、對抗的技巧,還有一項很重要的——對君的忠心。這兩樣阿彬都不缺,肯定能通過了,你就對他多點信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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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到姚娉娉心坎裏,她彎唇笑着,卻還嘴硬道:“我才沒有擔心他呢,我跟他未婚未嫁的,他考到什麽結果跟我也沒多大關系。诶,不過話說回來,一直相傳太子殿下身體不适,沒想到這一次竟會也幫忙指導世孫殿下呢。”

“是啊,我也很驚訝呢。”舒錦和應和着。

對于司行溫的改變,她确實很驚訝。

當鐘離謙向她坦言了中秋夜百官宴上司時雨與他的談話時,用意料之中來形容她當時的心情很是貼切。司時雨就是這樣一個在你覺得要拐彎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專朝門面的直拳的人,雖說她帶着呼衍達耶入宮的時候是存着僥幸心理,但太德宮內有司時雨或者說明貴妃的眼線這件事她也是預先有心理準備的。

一直虎視眈眈皇位的人,怎麽可能不在礙腳石旁邊放一塊随時提醒安危的警示牌呢?

但司時雨行動的速度之快,也還是令她有些小小的吃驚。這麽快就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還欲拉攏鐘離謙到他們那一方陣營去,看上去也太沉不住氣了吧?不過這也給了她一個提示,他們與太子的那些談話并沒有被偷聽去,眼線應當是安插在太後身邊。

那麽毒呢?會不會是明貴妃下的呢?

如果是,那可就糟了。明貴妃是個心思缜密的人,有些事情連司時雨都不知情,若毒是她下的,那找起毒源來可不是這麽容易。但又有些不對,明貴妃并不是一個會犯這樣明顯錯誤的人。那麽……太子的存在還會威脅到誰的利益的話,那就只有皇後和二皇子司正卿了。

“太子殿下,您的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

遣退掉殿內所有宮人,司行溫如同上一次款待舒錦和三人一般,親自為前來看望他的舒錦和與鐘離謙煮茶。“你們上次說的那些話,于我而言,也是感觸頗豐呢。”他将煮好的茶湯倒入二人面前的空茶碗中,“人振作一些,身體也就跟着好了一些。”

“如此,真是太好了。”

面對二人明顯沒有上一次那般大膽發言的謹慎模樣,司行溫了然地笑笑,将茶壺放回茶盤之上溫着,“你們大可放心,以往我雖體弱無權,但把不該留之人留在宮中這樣的事,我還是有能力不做到的。”

不僅是氣色變好了,連一向溫吞的态度也變得清晰強硬起來,原來太子竟是這般性子的人嗎?舒錦和心裏不由得又燃起希望來。

“殿下打算認真了嗎?”

“如果我回答是,你會助我一步嗎?”

舒錦和被茶一燙,連忙縮回嘴去。哎呀呀,被拉攏了,可她還想要再觀察一會呢,那就裝傻吧。她正這麽想着,作答的話剛到嘴邊,就被鐘離謙搶去了話頭。

“那是自然!與其與不對頭的人共事,還不如幫助自己人!”

“不對頭的人?”司行溫挑挑眉,疑問地看了鐘離謙一眼,又轉向舒錦和,“怎麽,你們竟然相處的不大好?”

他話中所指,是向來人緣好到爆棚的司時雨,對于司時雨向鐘離謙發出邀請的事他也有所耳聞。既然有求,司時雨如此聰明又怎會惹鐘離謙不愉快呢。可看鐘離謙肯定的拒絕,似乎二人間間隙還不淺。奇怪,實在是奇怪的很吶。

“殿下應了解,世間總有些人是對上一眼便不對盤的人。”鐘離謙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叫他怎麽能相處得好,給情敵機會嗎?

司行溫聽出鐘離謙不願多解釋的意思,不管因為什麽原因,鐘離謙不會站在三弟那邊對他而言都是件好事,他奮起的太晚,即便父皇有心幫也無力幫,能多一個得力的左右手是非常珍貴的。

既然不想談,那就不談吧,司行溫轉了個話題,“聽說阿謙你最近打算重考南海書院?”

正是這一句問話,使得那日談天的結局變成了司行溫來指導鐘離謙備考。

這只是表面,實際上司時雨已經發現呼衍達耶,便不可能再讓呼衍達耶進宮來替司行溫和太後醫治。雖然司行溫現在的毒量減少許多,但多年來,他的身子早被□□挖空,非輕易能夠補回。為了讓他能恢複的快一些,舒錦和找到了在太醫館随父親學習的謝清。

舒錦和與謝清接觸的并不多,最深的一次怕就是幾年前她突然氣急攻心而暈倒的時候了。謝清的父親受郝家恩惠才得以入宮為官,所以謝清即便對郝柔無甚感覺,也一直圍在她身邊。但并不是臣服,如果是臣服那時候就不可能出手幫舒錦和了。

她的心裏還保留着一片淨土,稱為醫癡也不為過,而且由她出面醫治也将被懷疑的風險降到很低,是再好不過的人選。接下來,鐘離謙每次入宮的時候都會帶去呼衍達耶開的處方,交由司行溫,再由司行溫轉交代給謝清煎煮。司行溫久病成醫,對自己的身體很了解,只要不是傷害身體的藥,謝清并不會多問一句,只是煎好藥帶來。

舒錦和的回憶因為姚娉娉的一陣歡呼戛然而止,她回過神來,“什麽?”

“他們回來了!”姚娉娉興高采烈地,“我剛剛看到他們進吟送軒來,表情很輕松,應當是沒問題了。”

“當真?”舒錦和的心一松,呵,她并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鎮定。

正說着,包廂的雙開大門就被人自外向內推了開來,不見其人先聞其聲,領頭的興致最高昂的便是嚴之洲了,才剛踏進包廂中就迫不及待地向屋中人轉達消息道:“過了!過了!兩個人都過了!”

“兩個?”

“沒錯,阿謙和阿彬都過了,特別是阿謙,啧啧完全叫人目瞪口呆,居然拿了接近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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