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影成雙(一)

? 婉塵恨他還在油嘴滑舌,登時氣得又是一通拼命掙紮。卓千陵将她牢牢箍進懷裏,正兒八經的說了句:“我不求你現在就信我,只求你給我些時日證明。既然當初迎你進了門,我就已經将你視作家人,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害你的。”

他的語氣誠摯非常,惹得婉塵心中一震。她身處險境,步步驚心,委實不該輕易相信任何人,可無奈內心深處在渴望着這個男人的真心,就像是嚴寒中的路人,為了一點炭火的溫暖疲于奔命。

她難以抑制的顫抖着,淚如泉湧,感受着那雙略顯粗糙的大手在她臉上無措的擦拭着,終于決定允許自己軟弱一次,将頭埋進了他的懷裏。

“你……可不要騙我……”聲音仿佛拉緊的絲弦,纖細到一觸易斷。

卓千陵在黑暗中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只是将她摟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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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明可揚和追随他起義的幾個重要部下已随武勳行至距離元京百裏的洛城,不日便可進京面聖。為了避嫌,這次入京他并沒有帶多少起義軍,只帶了一支不過百人的精銳護送,可雖說是護送,他心裏卻是一點也不害怕的,畢竟他此次被招降也是昌國安撫樞國舊部的一件大事,武勳恐怕比自己還要緊張,故而他一路上只管夥着部下吃喝玩樂,輕松得很。

可要說起來,他也不是一點煩惱都沒有。原本武勳答應帶來的三千萬兩銀子是一分也沒見着,下屬們沒拿到好處,哪裏肯消消停停的讓武勳如願,之前在淮漓也很是鬧騰了一陣。

當時他原本也想再抻一抻昌王,看能不能再弄出點錢來,可武勳那個人陰毒的很,一番軟硬兼施的長談說得他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當晚便做了個十分可怕的噩夢,從他最愛的小倌兒床上摔了下來,好不煩人。無奈之下便接受了武勳的條件将收銀的日子延後,要不是天下都在看着,他還真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就這樣交出去。

想到這裏他也是感慨,連連搖頭嘆氣。從淮漓出發後行軍這麽久,委實無趣極了,閑來無事只能随意走走,連處好風景也看不到。他此次一個近身伺候的人也沒帶,又不能随意離開,想起留在府裏的那幾個細皮嫩肉的脔童,忍不住得一陣心癢。

正在邊走邊嘆,耳邊突然傳來“哐啷”一聲脆響,驚得他扭頭去看。原來是個提水的小兵把桶扔到地上了,正滿臉疑惑的撫着手腕四下觀望,不知在找什麽。

明可揚頓時覺得走不動道了。

那小兵生的唇紅齒白,一雙鹿眼霧氣朦朦,從頭盔裏垂下的發絲微黃,纖細柔軟的垂在略顯寬大的盔甲上,那副媚樣簡直要勾了人心去。

這一路來見慣了軍中滿身汗臭的粗犷大漢,冷不丁遇到這麽個白嫩細軟的少年,明可揚只覺得自己喉頭發幹,心頭發顫。幾乎沒有思考便迅速迎上前去,亮出他自認為英俊非凡的笑容問道:“這位小将軍,需要幫忙嗎?”

那小兵這才看到他,慌張的施了個軍禮:“參見大人!不敢勞煩大人!”

近處一看,這小兵更顯陰柔羸弱,施禮時擡起的白皙手腕上有一處明顯的紅痕,似乎是磕到了什麽地方。

“無妨、無妨。”明可揚呵呵笑道,肆無忌憚的牽起那手腕揉了兩下:“你這手傷的挺嚴重,去我帳裏上點藥吧!”說着便要牽他回去。

那小兵慌慌張張的用力抽回手去,哆嗦着說道:“不礙事的,不礙事的,不知是被什麽打了一下,才把水桶扔了,驚擾了大人。這會兒已經不疼了,多謝大人好意,魏将軍還在等着喝水,屬下得趕緊複命去了。”他明顯洞悉了明可揚的意圖,頭低得幾乎要埋進胸膛裏去,啰啰嗦嗦的說了這許多話,聽着明可揚沒有出言阻止,擡頭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便轉身跑了,連桶也忘了拿。

明可揚站在原地,表情諱莫如深。明白自己的意思就好,說明他不是個雛兒。

魏将軍……是魏子嵘的人嗎?呵呵……這不是個善茬,不過,自己看上的人,怎麽也逃不掉的。

不過一刻時間之後,他就知道了那小兵的名字。

霍恩。

他翹着腿閉眼唱了一段兒小曲兒,便派人去請來了武勳。那厮聽了他的話笑個不停,爽快的應承了下來,說是晚上就把霍恩送進他帳裏,只不過眼神深處倒像是結着塊冰,看得他有些陰恻恻的。

管他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更何況,武勳現在可舍不得讓他死。

只等晚上,小美人進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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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子嵘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後背傳來陣陣劇痛,卻硬是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武勳拖着條染血的長鞭,斜瞥着跪在自己腳下的這個男人,憤怒到猙獰。

他生平最恨兩種人,一種是踩着自己腦袋的人,一種是不順從自己的人,偏偏今天都遇上了,這讓他幾乎無法壓抑內心的暴戾。

“我再說一遍,”他此時的語氣反倒異常溫和,這正是他在極度憤怒下施暴的前兆:“那個混蛋把大部隊都留在原地待命,還派了人與慕國聯絡。老頭子給我遞了明話,只要把這尊活佛舒舒服服的請回元京,安撫住舊樞國那幫子不安分的,就封我做太子!”他用鞭柄在魏子嵘的臉上狠狠拍了拍:“質王正盼着我出錯,這種時候,你是要為了那個小賤人來扯我的腿嗎!”

魏子嵘的嘴唇顫抖了幾下,滿是冷汗的臉上一片悲涼,他驀地伏地用力叩頭,哀求道:“王爺,子嵘追送您征戰多年,只得這一個貼心之人,求王爺護佑!”

武勳額角的青筋跳了跳,毫不猶豫的揚手一鞭抽在他肩上。那鞭子上帶着倒刺,唰的一下撕下去不少的皮肉,鮮血頓時洇濕了魏子嵘的半個身子。

“蠢貨!蠢貨!都是一幫蠢貨!”武勳狠戾的大喊:“不過就為了個小□□,你們竟要合起夥兒來害我嗎!”

魏子嵘聽到他刺耳的叫罵,長伏于地,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武勳終是棄鞭而去,選了幾個身形與霍恩相仿的送去了明可揚的帳篷,可那幾個人不久便都退了出來,還帶回了話,說是知道詢王的難處,可以再多等一個時辰。

武勳氣得幾乎把帳篷掀了,可也還是命人将話傳去給魏子嵘,而因着魏子嵘傷後發起了高燒,這話便傳給了從旁伺候的霍恩。

霍恩聞言倒沒有慌張,只是沉靜的看着那個在昏迷中仍緊皺眉頭的男人。

“不……不行……”他在呓語。

霍恩微微笑了,眼中卻是濃到化不開的哀傷:“這會兒知道擔心我了麽?”他忍不住伸手,用指尖輕輕的去撫那對英眉間的皺痕:“可要不是你……”

這話沒有再說下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将手收了回來。轉身,自靴裏抽出一把匕首,在燭光的映照下映出冰冷的光芒,射進眼睛裏,是無比的絕望。

“既然逃不了,就不逃了。”他喃喃道,将那匕首抵上了胸口,閉眼,揮手,下刺!

“叮!”

那匕首似乎被什麽東西猛地擊中,霍恩手腕一軟,匕首便“當啷”一聲掉到了地上。

“誰!”他擡頭怒喝。

自帳頂落下兩個人來,其中一個男子黑衣蒙面,不露真容;另一人是個女子,被那男子摟在懷中,也是一身勁裝打扮,瞧着身形有些眼熟,落地之後便轉過身來。

“嗔茗姑娘!”霍恩意外至極,卻也立即起了疑心:“你怎麽在此!”

來人正是婉塵。

她略向前行了兩步,不露痕跡的離開身後那人的懷抱,這才輕聲笑道:“霍公子,別來無恙。”

霍恩沒有說話,仍是驚疑的看着她。

婉塵回身打了個手勢。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蘇城主,他了然的點點頭,飛身出了帳篷。

“公子離京多日,有所不知,我已經贖身了。”婉塵這才向霍恩解釋道:“剛才那個便是我夫君,我随他遷至洛城居住,聽聞大軍經過,想着與公子相識一場,特來相見。”

霍恩半信半疑:“那為何擅闖大營?”

婉塵有些遲疑,略猶豫一下才說:“之前到軍營前求見,聽聞公子過得不太好……”

她話只說了一半,霍恩便明白了,定是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使了壞。

他面上一片灰敗,看得婉塵心裏極不好受,畢竟他這般境遇全是拜自己所賜,但想想今日之行的目的,她又強迫自己硬起了心腸。

“公子曾跟我說,建功立業才是大丈夫所為,緣何今日竟要走上絕路呢?”

“呵呵……”霍恩不禁失笑,他看向婉塵,神色凄楚:“嗔茗,你莫要笑我了,年少無知時的戲言豈能當真?”

“若是公子覺得自己不适合從軍,等回京後向太史令大人說明即可,也不至于要……”婉塵看了看昏迷中的魏子嵘和那把躺在地上的匕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麽:“公子可是遇到了什麽難處?若公子不棄,嗔茗可助您一臂之力,我那夫君有些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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