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十分鐘後,三對六人齊聚一堂, 坐在謝知的休息室裏, 面色各異。

沈度和葉南期面帶微笑。

宗溟和黎葭氣氛緊繃。

裴銜意和謝知:“……”

詭異的氣氛無限蔓延再蔓延, 直到篤篤篤的敲門聲忽然響起, 宗溟的助理敲開門。

見識過大風大浪的助理無視這股氣氛, 波瀾不驚地提着六杯熱奶茶走進來。

休息室裏擠着三張沙發,陣營各不同。他将奶茶放到中間桌子的正中央,眼風不歪不斜,恭敬地鞠了個躬:“各位有事叫我。”

小D在門後悄悄探出半個腦袋,不明所以,還沒探索出什麽八卦,就被宗溟的助理提出休息室,咔噠一聲關上門。

氣氛再次陷入死寂。

整整三分鐘過去了。

謝知心想,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得破局。

他冷靜地拿起杯奶茶,插上吸管, 遞到裴銜意嘴邊:“寶, 喝。”

“喔。”

其他人:“…………”

好歹空氣是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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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謝知為首的冷靜派齊心協力地喝上熱奶茶。

謝知抱着手,偏頭觑着黎葭;裴銜意坐在謝知身旁,單手捏着奶茶杯,企圖喂給他, 另一只手搭在靠背上, 仿佛擁着他的肩,無聲宣告着主權;葉南期也就驚訝了那麽一會兒,現在已經鎮定地在拿着手機看家裏的貓狗監控;沈度風輕雲淡笑着, 完全不在意這事,葉南期看貓,他看葉南期;宗老流氓心情很不錯,體貼地給黎葭遞奶茶。

黎葭……

黎葭感覺自己要死了。

處于食物鏈底端、臉蛋紅成番茄的黎葭同志暫時還不能混入這其樂融融的氣氛裏。

嘬了半杯奶茶壓驚,他終于将臉上生理的與心理的紅暈給壓下去了,瞅瞅謝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謝知看他從羞憤欲死的狀态裏抽.出來了,好整以暇地問:“你們怎麽在我的休息室裏?”

黎葭暗暗踹了腳宗溟,絕望地想,是啊,世界這麽大,我他媽為什麽在這兒。

“不打擾了。”

葉南期本來是一時興起,想過來損一損受驚的裴銜意,以報他暗地通知沈度的仇,豈料能見識到這種修羅場,看夠了熱鬧,敏感地察覺到接下來外人不好插足,款款站起身:“謝謝宗哥,奶茶很好喝。”

沈度揚揚眉,感到不悅:我煮的更好喝。

醋罐子什麽醋都吃。葉南期悄悄掐他一把,面色不改地告辭離開。

屋裏霎時只剩下四人,黎葭依舊覺得我他媽要死了。

宗溟順了順他的背,忍不住笑:“小場面而已,怎麽吓成這樣?”

“還不是因為你亂來!”黎葭滿臉菜色地剜他一眼,幹巴巴的解釋,“聽說宗……前輩來客串,剛巧我們倆在一起吃飯,順便過來看看你。”

謝知拉過裴銜意的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哦,吃下午茶?”

黎葭痛苦地叫:“祖宗!”

謝知眼裏蘊出點笑意,欣然點頭,寬容地放過他了。

見倆人說話親密自然的樣子,宗溟的眉心一蹙,眼底有了陰影,投向謝知的眼神不善。

裴銜意半眯起眼,警覺地盯着黎葭。

片晌,兩人一頓,擡頭目光交彙,同時“啧”了聲。

宗溟忽然站起身:“去趟洗手間。”

裴銜意也跟着起來:“我也去。”

謝知瞄了眼裴銜意,見他的臉色好看了很多,大概是燒得沒那麽傻了,放心地放人。

正好趁着這倆人離開,可以問問黎葭和宗溟的事。

那兩人一走,黎葭終于自在了,撇着嘴往沙發上一靠,有氣無力:“我都說了門沒鎖,這老流氓!”

“你該慶幸門沒鎖,”謝知淡定地嚼着珍珠,“否則我會以為你們在我的休息室裏幹什麽壞事。”

黎葭下意識摸了摸紅紅的嘴唇,無法反駁:“……”

他抱着宗溟塞給他的奶茶,悻悻地嘬了兩口,試圖轉移話題:“你們劇組的生活比我那邊還精彩,截止一個小時前,‘裴先生沖冠一怒為紅顏’已經有了第二十個版本。”

不說還好,一說謝知才想起忘記通知宋淡這事了。

雖然先撩閑的是何寥然,但搞得這麽驚天動地的是裴銜意,游導估計沒法向何寥然背後的人交待,得讓裴銜意這邊出面。

之前擔心裴銜意,把這事給忘了。

見謝知做了個暫停噤聲的手勢,黎葭默契地閉上嘴,披着宗溟的外衣,抱着那杯熱奶茶,臉紅紅的發起呆。

……太明顯了。

謝知心想着,收回視線。

電話撥過去,三聲就接通了。沒等謝知說話,宋淡先一板一眼地開了口:“資本主義的劣根性:就算不在身邊,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壓榨員工的機會。”

“已經解決了?”謝知品出言下之意。

“嗯。”宋淡說,“精神損失費和勞務費又提了一成。”

謝知:“……”

忽然有點擔心裴銜意還能不能支付足額的獎金與賠償給宋淡。

電話那邊隐約傳來嘈雜的人聲,宋淡道:“現在抽不開身,還有件事回頭和你商量。”

“嗯。”

正要挂電話,宋淡又想起件事:“對了,恭喜你家小孩兒跨入二十歲的大坎兒。”

謝知一愣。

話筒裏卻已經響起“嘟嘟嘟”的聲音。

二十歲?

謝知遲緩地眨了眨眼——那時的裴銜意應當已經脫胎換骨,穩重起來了。

這次見面,裴銜意确實比中二期穩重了許多。

那他為什麽還會沖動得當場打人?

心底其實是有答案的。謝知說不清嘴裏的百般滋味,酸甜苦辣,頭一次嘗到,如此濃烈。發了會兒愣,轉頭就對上黎葭苦大仇深的臉。

黎葭幽幽道:“明年你生日,我去非洲挖個鑽石礦,給你打一把絕無僅有的金剛鑽剪子吧。”

謝知:“?”

“以後姓裴的還敢花心,你就一剪子下去……”

謝知:“……”

謝知摸了摸臉頰:“很明顯?”

黎葭長長地嘆了口氣:“很明顯。”

相對無言。謝知轉移話題:“你對宗溟別那麽別扭。”

黎葭擰回去:“姓裴的勉勉強強配得上你,啧,真是雪花飄到了泥地上。”

“宗溟還在糾結你初戀的事嗎?”謝知試圖把話題掰過去。

黎葭不屈不撓:“姓裴的要是敢讓你不高興就告訴我,我放宗溟咬死他。”

“寶貝兒,在說什麽?”

門口冷不丁響起宗溟的聲音,黎葭噎了噎,露出假笑:“回來了?那走吧,別在這兒打擾小知休息。”

宗溟倚在門邊,不鹹不淡地瞄了眼謝知,敵意意外的沒那麽濃了:“嗯,我帶你去認識認識游導。”

謝知目送兩人離開,疑惑地走出去找自家的寶。剛出門,迎面就見裴銜意走來。

裴先生身高、腿長,步調從容,走路時格外有風姿與氣場。注意到門邊的人,他擡頭笑了笑,晃了晃手裏的手機,貼在耳邊涼飕飕地吐出一句:“何方明,管好你那個弟弟,再來找死連你一起揍。”

說着,他走到謝知面前,把人卷吧卷吧回休息室,坐回沙發上。自從腦子出故障後,裴銜意一直樂意向謝知分享自己的通話內容,這次也不例外,只是沒有再打開免提。

他和謝知挨得極近,電話在兩人耳邊,傳出何方明無所謂的聲音。

“哦,沒事,多打幾巴掌,灌水泥沉海底了也行。”

謝知:“……”

何方明嘆了口氣,大吐苦水:“你也知道,我爸被那個狐貍精迷得七葷八素,威脅我敢對何寥然不好就收回公司,沒辦法,我這還沒成功篡位呢。”頓了頓,他又幸災樂禍,“不過可喜可賀,在我爸的千嬌萬寵之下,他成了個沒腦子的傻逼。”

裴銜意冷漠地哦了聲。

“他幹的那些破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的心肝兒被黑的幾波都是他找人幹的。哎,老裴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哪來的魅力?你倆不就以前過年串門時見過一兩次嗎,他怎麽對你那麽魂牽夢萦的。”

裴銜意冷冷道:“廢話少說。”

“行,”何方明忽然冷笑兩聲,“等到年末,公司聽誰的就不是老頭兒說的算了,忍了他這麽多年,是時候收拾一下了。放心吧,以後他不會再跑到你們倆面前蹦噠了。”

通話結束,謝知捏了捏眉尖,真情實感地道:“很像黑社會。”

裴銜意:“其實也沒差。”

謝知偏頭看了他一會兒:“和宗溟說了什麽?”

裴銜意低垂着眼,看着他雪白.精致的面容,忽然一笑:“也沒什麽,就是告訴他,好好把握眼前的才最重要。”

何寥然的離開對劇組的影響不是很大。

之前選角時,來試戲男二的除了何寥然,還有個不太出名的小演員,與何寥然的演技旗鼓相當,可惜沒有背景,毫無懸念地被刷掉。游導打電話去詢問,小演員激動得熱淚盈眶,表示立刻就能進組補男二的缺。

宗溟進組也讓凝固了一下午的氣氛沸騰起來。

他扮演的是一個敵将,和謝知、葉南期都有對手戲,魅力反派,怕他太搶戲,戲份比主演團隊少得多。

下午順利過去,劇組的衆人都松了口氣。

可惜游導的那頓晚飯是請不成了。

游導笑呵呵的:“今天大家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飯嘛,随時能吃。”

陸編冷着臉,語氣嚴厲:“今天發生的事禁止外傳,多嘴被抓到就開除劇組。”

衆人噤若寒蟬,連連點頭,見他們倆位沒話說了,急需回去一起讨論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溜得飛快。

謝知和裴銜意是最後離開片場的。

走出後門,遠處路燈橘黃色的光亮生生地倒映在地面上,被折射出刺眼的光。還來不及看清,鼻尖倏地一涼。

謝知擡起頭,天幕泛着幽微的光,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春日的柳絮,輕軟地飛舞盤旋、緩緩飄落。

下雪了。

鬼扯了十幾天的天氣預報,終于瞎貓碰上個死耗子,在大自然的格外開恩下,挽了回尊。

謝知怔怔地望着漫天飛舞的雪花,裴銜意卻滿不在乎,接過小D遞來的圍巾,認真地給他圍上。

謝知和他對視一眼,短促地彎了彎唇角,拉開車門,揚揚下巴。

裴銜意鑽上車,乖乖地往裏挪了個位置,期待地望着車外身形修長的青年。豈料謝知手一動,砰地關上車門:“小D,帶裴先生回酒店休息,順便幫我訂個新房間。”

裴銜意震愕地瞪大眼,不安地叫:“謝知?”

謝知彎下腰,叩了叩車窗。車窗降下,他黑色的瞳仁裏映着路燈的微光,像一片深不見底的冰湖:“我不确定回去後會不會摸到你房間揍你,建議鎖好門。”

裴銜意:“……你要去哪?”

謝知直起腰,回答:“‘誰愛去誰去’。”

保姆車嗡的一聲,載着裴銜意離開。謝知拉低帽檐,戴上口罩,不緊不慢地朝楊澈發來的地址走去。

離影視城不遠,剛好步行過去的這段時間,他可以好好思考一下要怎麽應對那些人。

半個小時後,謝知抵達目的地,報出楊澈說的包廂號,由侍者指引走到包廂門前。

裴銜意、宋淡和楊澈都說和他想的不一樣。

宋淡甚至建議他和“小情兒”們見個面。

站在門邊,謝知腦中又冒出那兩個字——我們。

上次和楊澈撞見,他說的也是“我們”。

謝知面無表情地擡手推門。

不管今天之前,裴銜意到底有多少個“我們”,從今往後,他只能有一個“我”。

門半掩着,嘎吱一聲輕響,包廂裏的景象徐徐露出。

從左到右,包括楊澈,總共五個人——年輕俊俏,各有風姿。

多半都有過一面之緣。

幾人正激動熱鬧地讨論着什麽,乍然聽到推門聲,立刻有人又驚又喜地擡起頭:“裴先生!沒想到您真的會……”

見到門邊人俊秀冷漠的臉,他的話音弱下去,瞪圓了眼,像是吓得愣住了,随即用高了八度的分貝,和其他幾人異口同聲地大叫:“謝哥?!”

随即這群人手忙腳亂地跳起來,擦桌擦椅、端茶倒水、立正站直,滿臉敬畏。

……怎麽和想象的不太一樣。

謝知看得莫名其妙,靜靜地盯了他們片刻,反手關上門,指尖搭到圍巾上,微微一頓,卻沒解開,只脫下大衣,挂到衣帽架上,從容地走到桌前坐下。

瞅着他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優雅動作,楊澈不争氣的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謝、謝哥,怎麽是您?裴先生……”

謝知颔首:“他來不了,有什麽話,對我說。”

五人面面相觑,遲鈍了一瞬,忽然領悟到什麽似的,竟都誠心實意地笑起來,歡快地叫:“啊,是這樣嗎!恭喜裴先生!”

謝知細長的手指把玩着盛着熱茶的茶杯,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蹙。

這幾個人在搞什麽鬼?

推開門前,他假設過無數種場景,猜測過要面對的是什麽樣的人……唯獨沒有這樣的。

各位都砸壞腦子了?

楊澈紅着臉,羞澀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跟您說和跟裴先生說都一樣,其實這次我們找裴先生,是想送他一個東西,順便告訴他點事情,同他告別……”

謝知茫然:“?”

五人對視一眼,刷地從桌下掏出個東西展開——

一面錦旗。

一面巨大的錦旗。

一面迎風飄揚的……巨大的錦旗。

“助人為樂裴先生,人民正義好伴侶”!

謝知:“…………”

謝知:“?????”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場景我還沒開文就想寫了,沒錯,是個沙雕現場(。

批量發紅包的小工具抽了,第一次發的數量不對,不知道誰沒收到就重新全部發了一次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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