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們被包圍了。”林玄還算冷靜。
“得,你沒帶武器,我有受了傷,今天咱倆注定要做一對亡命鴛鴦了。”蕭譽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蹙着眉的林玄。
林玄一笑:“蕭譽,看樣子的你的傷不重,還能調戲林某。”
“我們只能硬闖出去了,不然以我們的情況根本堅持不了多久。”林玄在蕭譽耳邊暗道。
蕭譽點頭,鳳目掃了一眼攔路的黑衣人。
“駕。”怒喝一聲,神駿應聲前行。
兩個黑衣人手持長劍像二人刺來,蕭譽和林玄尚未出手,那馬一聲長嘶,提起蹄子将那人踹翻在地。另一個一時竟然不敢上前,呆呆地看着那匹馬,不知怎的那馬嘴一咧,竟像是在嘲笑他。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林玄這個在馬上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蕭譽趁着所有人都在發呆趕緊催動馬匹離去。
“廢物,”那群黑衣人的首領一劍刺進了正在發呆的黑衣人的身體,“看什麽還不快追。”
一群人又如同游魂一般在樹林裏飄蕩起來。
周圍的景物倒退的速度越來越慢,蕭譽心裏一緊:“這下真要做一對亡命鴛鴦了,‘閃電’跑不動了。”
林玄聞言,一手拽住缰繩,将馬徹底停了下來:“前面是一處懸崖,可以跳下去。”
“什麽!你竟然拉着本王跳崖,本王在這花花世界還沒玩夠呢。”蕭譽大驚。
“你閉嘴,為今之計,跳崖才是上策,駕。”林玄一聲厲喝,一扯缰繩,閃電又在向前跑。
“可是你怎……”馬被人下的絆馬索絆倒,蕭譽話還沒說完,感覺自己已經騰空了。
林玄一只手拽着蕭譽緩緩落地:“你們這些人速度到挺快。”
“相傳王爺和林相過往甚密,今日一見,二人果然情深義厚。”黑衣人中不知是誰陰陽怪氣。
“是嗎?”蕭譽掃了一眼前面的黑衣人。
“小白臉你先走,我斷後。”蕭譽拔出沒入肩頭的箭,莫名的開始興奮起來,眼中有着嗜血的光芒。
“都說做一對亡命鴛鴦了,我怎麽能先走。”林玄一笑。
“你們倆告別好了嗎?”又是那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林玄眼神一冷,身子一側,素手一揮将绾發的簪子疾速抛出,有一個黑衣人應聲倒地。
平日裏梳得一絲不茍的青絲驟然散開,連帶着風裏都有一種別樣的清香,随着山風的吹拂構成了一副美絕人寰的畫面。
“不知道誰告訴你的,總之,亂說話的都得死。”林玄淡淡道。
“你們還會說嗎?”他的聲音非男非女,這樣上揚的語調加上那副雌雄莫辨的絕美面龐,硬生生的多了幾分媚态,倒像是跟他們這些人打情罵俏一樣。
衆黑衣人面面相觑,一看老大都死了,于是一擁而上,一時間兵刃相接的聲音回響在樹林內,蕭譽不知從誰那裏奪來一把劍,迎敵而上,長劍一揮,向身側一格,一個殺手借力向右倒去,蕭譽順勢抓住那個殺手的腳向左一拉砸倒了左邊向林玄攻擊的殺手。
那殺手的劍向空中抛去,身後的林玄騰空而起接住了那柄劍。
“蕭譽當心。”林玄一聲高喝。
蕭譽十歲考取武舉榜眼,武功自然不在話下,可是這群殺手武功詭谲,以四打一,縱使你武功再高也難以承受。
蕭譽背後還是不斷有殺手攻擊,林玄見狀,摸出腰間挂着的錢袋,将裏面裝的銀子以仙女散花的方法打出,将企圖背後偷襲蕭譽的殺手就地格殺。
即便是這樣,四個殺手合力,蕭譽也難以架住四柄長刀,略略一沉,白色的錦袍上就多了幾道血痕。
林玄散着頭發,見身上已經沒有能夠當暗器打出去的東西了,朝蕭譽喝到:“蕭譽,三十六計走為上。”伸手撿起地面上的石子再次運力打出。
這幾顆石子分散了扣住蕭譽的殺手的注意力,趁他們愣怔之時,蕭譽發力打開壓在自己劍上的幾把刀,并運輕功向林玄的方向退去。
林玄早已坐于馬上,突然腰被人環住,知道是他,駿馬長嘶,二人絕塵而去。
身後的那些活着的殺手不知疲倦的繼續追。
快馬狂奔一路終于到了林玄所說的懸崖。
輕輕喚:“蕭譽?”
身後的人并沒有應聲。
再喚:“蕭譽?”
還是沒有應聲,但是他的手還是緊緊地環住他的腰。
将他的手打開,轉過身,身後人白色的錦袍已經被血浸濕。
身後不知道又是誰:“林相的暗器恐怕沒有了吧,還帶着重傷的九王爺,還是乖乖引頸受戮,我們也快點回去交差。”
“回去告訴你們兩家的主子,就說林玄不死,等到林玄再次上朝就是他們的死期。”林玄的眼睛裏有着陰翳。
“嗯?”蕭譽輕哼一聲,翻身下馬,林玄也跟着下馬。
看了一眼幾步後的懸崖,輕聲問:“林玄,你怕嗎?”
散着頭發的林玄搖了搖頭。
二人縱身一躍。
林玄的青絲被風張起,看着蕭譽,微微揚起了嘴角,看着蕭譽的嘴一張一合,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只好将笑容變得越來越燦爛,讓他記住他。
不,是她最美的樣子。
☆、崖下
? “陛下,迫近日入,還是起駕回宮吧。”武德帝身後身着褐色總管服的內監建議。
武德帝看了一眼浮在西方天際的晚霞,今天他和他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猶記得自己在城外十三裏燒香請賢時初次見到他的樣子,白衣清貴,容色無雙,今後恐怕再也見不到了吧,順便除掉了一個父皇活着的時候想動卻又不敢動的蕭譽,這下沒人能威脅到自己的皇位了。
“既然皇叔和林相已經先行回去,那朕回去再向他們問罪。來人,擺駕。”武德帝拂袖離去。
“陛下起駕——”伴着內監一聲高唱新晉進士拜了下去。
此時,武德帝口中已經先行回去的蕭譽和林玄正在懸崖之下昏睡。
林玄沒有受傷,只是從懸崖上跳下來的時候臉上挂了彩。相比之下蕭譽就沒這麽幸運了,蕭譽肩頭的箭傷,腹部深可見肋骨的刀口還在汩汩流着血。
林玄眉頭微微一皺,眼睛緩緩睜開,用手撐着地緩緩坐起。借着月光看見了趴在一棵樹下的蕭譽。
慌忙起身走過去,周圍的地面已經染上紅褐色,連周圍的空氣都有一股血腥味。輕輕拍拍蕭譽的臉:“蕭譽?”
趴着的人沒有反應。再次拍拍他的臉:“蕭譽?”依舊沒有聽見他的回應。
他不會……
這個念頭一出來,林玄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将手緩緩探到他頸邊,閉上眼。手指觸到的地方還在一下一下地跳動,蕭譽還活着。
林玄松了口氣。
将蕭譽翻過身,讓他平躺,慢慢拉開蕭譽的衣襟。
外裳,裏衣,衣服一件件被揭開,那殷紅的顏色一層比一層觸目。
輕輕撫上蕭譽肩頭的箭傷,那個箭上的流雲标志是上官世家的族徽,那殺手估計是上官儀派來殺自己的,結果誤傷了蕭譽。
順着蕭譽緊實的胸膛繼續向下看,自己當了十幾年假男人都要被這蕭譽迷住了更不說奉天那些小姐名媛了,不得不承認這蕭譽論地位論長相論身材确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他的腹部又是幾道傷口,這幾道傷口還在不停的流血。
“林相可是被本王的身材迷住了。”戲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突然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麽之後,林玄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擡頭向聲源看去,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蕭譽看着面前從來波瀾不驚的林玄變臉,又是忍不住一陣笑。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林玄你個大男人居然還臉紅,哈哈哈…….”蕭譽越說越來,笑的聲音也越大聲。
“蕭譽,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死在這兒。”林玄索性轉過身不再看他。
“哎,別呀,本王現在身負箭傷、刀傷,還指着三裏坊坊主救命呢。”蕭譽唇色煞白,笑起來卻中氣十足。
林玄側過臉:“笑夠了?”
“呵呵,夠了。”大概蕭譽感到有點冷,看着林玄的側臉抖動着身子點點頭。
林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朝前走了幾步:“蕭譽你呆在這別動,我去去就來。”也不等蕭譽回應林玄徑直朝前面走去。
等林玄走遠身後又爆發出一陣強烈的笑聲。
沒一會兒,林玄手裏拿着幾根草還有一捆幹樹枝回來了,走到蕭譽面前,冷着臉:“把這個嚼碎了咽下去。”将手裏的東西遞給他。
“帶火折子了嗎?”林玄問。
“沒有。”蕭譽嘴裏嚼着不知名的草咕哝着。
“哎!”林玄嘆了口氣,借着月光在周圍的地上打量起來。
驀地,林玄蹲下撿起了兩塊石頭互相摩擦了一下,有點點火光。晚上的山風吹得人很不舒服,尤其是蕭譽這樣受了傷的人。
點着了火,林玄将蕭譽攙扶到火堆旁,讓他躺在煙熏不到的地方,自己又拿了幾片草藥塞進嘴裏。
一時間兩個人都靜默了。
“蕭譽躺着別動。”說着蕭譽竟然看着林玄将頭埋入自己肩窩,肩頭傳來溫熱的觸感。然後依次是腹部的幾個傷口。他瀑布一般的青絲傾瀉在自己臉上,胸口,還有些調皮的跑進自己鼻子裏,撓得蕭譽只想打噴嚏,頓時蕭譽有一點心猿意馬。
突然那溫熱離開了身體,只聽“刺啦”一聲,布帛斷裂。林玄手裏多了一片白布。
蕭譽看了看林玄又看了看自己:“喂,不帶你這樣的,你治病就治病幹嘛扯我衣服啊,我這是蜀中制造前年供上來的蜀錦。”
“你覺得應該撕爛林某的衣服?林某的這身衣袍是天山冰蠶絲制成,而且這蓮花也是林某自……”意識到自己多說了什麽林玄突然緘了口。
“你剛才在幹什麽啊?”蕭譽還回味着剛才觸感。
“你不嫌棄就好了,林某把嚼碎的三七敷在你的傷口上,然後給你包紮好了。”林玄的耳朵還是微微發紅。
“你給我嫌棄的機會了嗎?”蕭譽仰天哀嚎。
林玄看着蕭譽那個樣子倒是眼睛一彎,唇角一勾,忍俊不禁。
“林玄,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蕭譽笑着開口。
“想殺我的人很多。”蕭譽躺在地上,看着坐在自己腳邊的林玄。
“為什麽?”蕭譽猛地起身,好像扯到了傷口,蕭譽又是呲牙咧嘴躺在地上。
“三裏坊行善布施普天之下人人皆知,可是這背後根本沒有人知道三裏坊其實是一個遍布奉國、匈奴、胡羌、千島這些國家的一個巨大的消息集散場所,就算是那些沒有三裏坊的地方也有林某的死士、暗樁和細作,這世上想讓三裏坊坊主死的人太多了,包括蕭衍,包括上官儀。”林玄喟嘆。
“蕭衍和上官老頭,我早就看他們不爽了,”蕭譽哼哼,估計整個奉國看自己國君不順眼的也只有這個蕭譽了,突然想起了什麽“小白臉,你的功夫是誰教的?”
“我師父,鼎元真人。”
“那你師父怎麽不教你學劍術呢?”蕭譽想起了今天下午打鬥中自己将那殺手的劍踢給林玄,林玄接過之後竟然有點手足無措,最後那把劍還是被他像打暗器一樣打出去的。
“小的時候學什麽東西都沉不住氣,師父會的東西那麽多,本來讓我全部學的,可是我覺得我會幾樣就可以了,我就學了醫術、占蔔、暗器和音律,其他就是随便看了看。”還有一門帝王術,但是這一門不能宣之于口。
蕭譽看着夜風把火吹得忽明忽暗,林玄的臉也在火光裏若隐若現,披散着的頭發讓蕭譽升起一種錯覺,這并不是那個控制着天下暗局的三裏坊坊主,而是那個今天跳崖時對着自己笑如春花的仙人。
蕭譽又想起了從懸崖上縱身躍下的那一瞬間自己鼓起勇氣說了那句不敢說的話——“林玄,我喜歡你。”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我心裏慢慢有了你,或許是見面時恍如天人的一瞥,再或許是鏡湖上的宜喜宜嗔,再或許是今日跳崖時的微笑。
可是這樣的話我怎麽宣之于口。
這樣的感情不容于世。
我又怎麽向天下人坦白我蕭譽有斷袖之癖。
☆、再回玄元觀
? 落崖的第二日早晨醒來,林玄發現自己竟然躺在蕭譽懷裏,而蕭譽笑的像狼外婆似的,這是怎麽回事?翻身起來狠狠踹了蕭譽一腳,瞪了蕭譽一眼就先行離開了。
“哎,林玄,你別跑啊,我都爬不起來,喂。”蕭譽摸了摸被踢疼的屁股,嘿嘿一笑,怎麽睡到本王懷中,當然是本王半夜将林相你拉入本王懷中的,哈哈哈。
“歸璇師弟,請留步。”林玄正欲丢下那個惹惱了他的蕭譽下山,卻不想被一個人叫住了。
慢慢回身,看見近處的師兄無相,以及遠處正把蕭譽擡起來的兩個灰衣道士。
“無相師兄,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昨日師父在觀中為你排命,算中你今日會挂在那棵樹上,就吩咐我等在這裏,看見你和那位公子挂在樹上之後,就把你們兩個從樹上放下來,打算回來叫人把你和他帶回去的,結果剛回去後廚着火弄得我忘記了。”無相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
“這……”林玄也是一陣無語。
“喂,小白臉,可以走了。”蕭譽躺在擔架上由那個小道士帶着下山,經過林玄和無相的時候喊了一句。
無相和林玄一樣都是自幼入的玄元觀,無相比林玄高半個頭,一臉儒生相,渾身透着書卷氣,裹着一身白色的道袍看起來也确實像個‘小白臉’,只是蕭譽這一聲“小白臉”叫的是林玄,卻弄得他二人面面相觑。
“師父怎麽又為我排命了?”林玄一邊走一邊問無相。
“我也不太清楚,師父說你的命數有變不……”無相突然不說話了。
一直低着頭的林玄察覺到無相的異常擡起來頭:“師父。”面前鶴發老道手持拂塵。
“無相,昨日夜裏讓你接歸璇回觀,為何現在歸璇與你在一起?”鼎元白眉一橫。
“弟子難以帶兩人回去,故而昨日夜裏回去尋人幫忙,結果後廚起火,弟子……”無相自己解釋不下去了。
“自己回去抄五百遍《易經》,先下去吧。”鼎元吩咐。
無相擡頭看了一眼師父,發現師父根本沒有看自己,對上林玄的目光,林玄也只是投去了一個‘保重’的眼神。無相拱手行禮,連忙退下。
“師父,剛剛無相師兄說您又在為歸璇重新排命。”林玄在鼎元身後半步的位置,随着鼎元緩慢的步子亦步亦趨。
“是啊,歸璇的命格包舉宇內、囊括四海、并吞八荒,出生之時長虹入懷,所帶帝王之氣極重……”
“若生為男子,禍及安陵,生為女子,則君臨天下,這話師父說過多次,我都記下了。”林玄語氣不卑不亢。
“是啊,一句都不錯。十一歲歸璇還家被拒,一連五年不知去向,我本以為你永不歸京,沒想到數月之前,你卻高居廟堂,大放異彩,長虹明,紫微滅。”鼎元微微一嘆。
“師父,您以前不是說‘三分天定就能扭轉乾坤’,您為我改命多年,我卻依舊回到屬于我自己的命途上,是不是意味着我逃避不了,如果注定無法逃避,那不如順着命運鋪好的路走,看看路的盡頭究竟是什麽。”林玄駐足,看着鼎元的背影,目光中全是堅定。
鼎元也沒有轉身,歸璇由自己一手撫養,她一旦認定,怎麽勸都沒有用。揮了一下拂塵,向前走去。
“好,那貧道就看看路的盡頭到底是什麽!哈哈哈……”鼎元中氣十足的笑聲響徹了這清晨的樹林。
“喂,小道士中午吃什麽?”躺在玄元觀廂房裏榻上的穿着一身道袍蕭譽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道袍,又看着那個早上把自己擡回來給自己換藥現在又忙進忙出的小道童。
“不知道,今天歸璇師兄回來,不知道師父讓後廚做什麽。”坐在廂房門檻上的小道童皺着一張包子臉,雙頰紅撲撲的,兩個盤起的發髻上紮着紅色的絲帶,活像年畫裏的娃娃。
“歸璇?”蕭譽眯着鳳眼,将這兩字放在唇邊輕輕呢喃。
小道童聽見了蕭譽的自言自語,不禁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這位公子美是美可惜精神有點不正常。
“歸石,客人呢?”清冷的聲音将發呆的小道童和屋子裏的蕭譽從迷離中喚醒。
“在裏面。”歸石看着眼前穿着道袍背着劍的師兄,剛剛被拉回來的神智又被眼前人不知帶到了哪裏。
“你先回去吧,這裏交給我。”林玄微微一笑,徑直走進了廂房,
躺在榻上的蕭譽斜睨了一眼走進來的林玄,鴉色道袍,玉冠束發,身負長劍,一身道士裝扮。但是這個人是林玄啊,這樣看朝自己走來的好像不是一個道士,而是一個仗劍天涯的俠客。
“上次打壞了你的兵器,這把劍給你。”林玄從身上取下長劍将他遞給蕭譽。
蕭譽勉強坐起,一手從劍鞘中抽出這柄劍,寶劍出鞘的瞬間這間不起眼的廂房裏竟然滿室流光,劍身散發着陣陣殺氣。
“它叫‘長虹’,‘長虹貫日’的長虹,”林玄解釋,“長虹貫日乃不祥之兆、妖異之象,此劍出鞘必然見血。”
“相傳當年專諸刺殺王僚之時用的就是這柄長虹,之後長虹劍不知去向,奉歷115年天生異象,此劍才得以重見天日,沒想到是在你這裏。”蕭譽一邊說話一邊将手掌擦過劍身血祭長虹。
“九王爺果然博學。”林玄看着面前的蕭譽。
“本王那時不過一歲,後來聽皇嫂說,那年三月十三天生異象,長虹貫日,欽天監正使算出那一日生于北方的男嬰二十二歲時将弑君登基,于是皇兄派暗衛秘密處死了四五個孩子。”蕭譽唏噓。
林玄聽着蕭譽的話緩緩垂眸,那欽天監正使學藝不精,算出男嬰禍國,其實真正禍國的是自己。
“寧可錯殺一萬,也絕不放過一個,皇室慣用的手段。”林玄聲音有點悶。
“本王也是皇室。”
“那你會說嗎?”乜着眼看着蕭譽。
“你送了我這麽一把好劍,我是不是要會送你一把神兵?”蕭譽抱着長虹挑眉看着林玄。
“你還記得你看見我在鏡湖上彈琴行舟嗎?”林玄捋了一下鬓發,笑的溫潤。
“自然記得,當時直覺驚豔。”蕭譽看着面前的林玄。
“其實當日林某是以琴聲迷亂湖中魚群,讓它們襄助于我,林某的武器就是那日抱在懷中的‘瑤光’,只不過琴平時不好帶,只能用暗器。”
“原來是這樣,”蕭譽恍然大悟,“以琴音亂人心智,趁人迷亂之時輔以暗器,一招斃命,實在是高明。”
蕭譽和林玄在玄元觀一住就是小半個月,蕭譽的傷口漸漸愈合。這半個月裏,蕭譽看到了一個與朝堂上鋒芒畢露完全不同的林玄。
他更閑适,像一個歸隐山林的隐士,天地于他不過一片虛無。
他更恬靜,更具有殺氣,坐于幾案前伸手撫琴。
他撫琴時蕭譽常常坐在一邊,他就這樣看着他,十指纖纖緩緩撥動琴弦,每一根琴弦在他手下微微顫動,發出低聲的嗚咽。或是七弦一劃,琴音铮铮,如同裂帛,竟然有金戈之聲,仿佛帶人來到古戰場,腥風血雨喊殺震天。
這個時候連長虹都在劍鞘裏發出低鳴,蕭譽也熱血沸騰,拔劍在手,一躍而起,和樂而舞。
☆、千島亭羅
? “再過三天就是中秋,王爺不盼着與皇帝再敘叔侄親情嗎?”某日林玄看着在院中舞劍的蕭譽。
“本王倒是把蕭衍當成是本王的侄子,可是他可從來不把我當他皇叔,在他眼裏我不過就是比他小十七歲的小孩。”蕭譽停了動作,轉頭向林玄糾正。
“這次的刺殺與他脫不了幹系。”蕭譽咬牙。
林玄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接住了一個鴿子,從鴿子腿上取下一個信筒,林玄掃了一眼。
“蕭譽,陛下今早在早朝是讓人在宣政殿把鴻胪寺卿給煮了。”
“什麽?”蕭譽大驚,鴻胪寺卿是自己的人,蕭衍這是什麽意思。
“我去向鼎元道長告辭。”蕭譽将手中的劍放回去,連忙向屋裏走,但是轉過身一想自己這身衣服還是人家玄元觀的,除了這把長虹自己并沒有其他的東西要收拾。
“诶?林玄你這半個月一直與京中有聯系?”蕭譽看着穿着來時那件靛青色繡蓮花長衫的林玄。
“奉天城這趟渾水,林某要不盯着點是要出事的。”林玄放走了那只鴿子。
“歸璇和這位公子可是要離開。”鼎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打擾道長多日,還請道長原宥。”蕭譽彎腰一禮。
“九王爺,折煞貧道了。”鼎元還禮。
“這麽說您知道了?”蕭譽薄唇一勾,鳳眼含笑。
“奉國崇德帝九子俊美飄逸,天下無雙,貧道自然識得。”鼎元打量着面前這個邪魅的少年王侯。
“歸璇,為師為你算了一卦,三個月之內你要離京做一場大事,帶上這把‘彗月’,為師知曉你不會用劍,帶此劍作辟邪之用。”鼎元拿出一柄銀色的劍,劍鞘上錾着一朵一朵的蓮花,這蓮花纏枝一路纏至劍柄,隐隐讓人頭皮發麻。
接過彗月,林玄向鼎元已拱手:“弟子拜別師父。”
然後轉身離去,山風揚起了兩個少年的衣角,連他們墨色的發絲也糾纏在了一起,鼎元看着兩個年輕人的背影,眼神飄忽,仿佛看到了兩個人糾纏一生的命運。
“呀,相爺回來了。”門房林六看見了一身青衣,手握長劍的林玄。
林玄伸手摸了摸比自己略矮的林六的頭:“小六又長高了,再高我就摸不到你的頭了。”表情與口氣像是在跟自己的兄弟說話。
“相爺您可算回來了,我還以為您……”十一二歲的小六泫然欲泣。
“我這不好好的回來了嗎?”林玄安慰。
“恭喜相爺平安歸來。”轉眼間院子裏站了一院子的人,為首的清雪紅着眼眶。
“林某害大家擔心了,現在林某平安歸來,大家既然見到了就散了吧。”林玄淡淡吩咐。
“是。”立着的衆人行了禮就匆匆離開。
“相爺。”清雪撲上來環住了林玄的腰。
林玄一向排斥他人的接觸,連蕭譽都是在受了無數白眼暗器之後自己才由着他靠近。清雪這一抱,林玄有點手足無措。
“清雪?清雪?我回來了,你能不能先放開我?”林玄柔聲道。
清雪擦着眼淚從這個不是很寬厚但是能給自己溫暖的懷抱出來:“相爺,我不喜歡你的,我只是擔心你,那天你的馬跑回來的時候吓了我一跳,我都以為你……”
林玄一邊往回走,一邊聽清雪念叨,聽得林玄一陣一陣無語。
“哦,清雪,上次我讓你燒掉的那件荼白長袍你燒了嗎?”林玄想起了什麽。
“啊?早燒掉了,只是可惜了那些金線。”清雪嘟囔。
“燒了啊,那算了。”林玄一時語塞,竟然無言以對。
“哦,相爺,昨日夜裏三裏坊接下一樁奇事。我們的人到燃香之處時那姑娘點名要見三裏坊坊主,您不在,只好先擱在一旁,她說事成之後必有重酬。”清雪想起來了一件事。
“哦?燃香之人在何處?”
“奉天驿。”
五日前和親的千島國亭羅公主入了奉天城,但是武德帝蕭衍并未召見,至今還安置在驿館內。
“奉天驿除了亭羅公主入住還有其他人嗎?”林玄問清雪。
“根據下面的消息,并沒有他國來使入奉天。”剛剛還在抹淚的清雪已經恢複如常。
“好,那林某今晚就去會一會這個亭羅公主。”
是夜,奉天驿的側門被一個婢女打扮的異國女子推開,迎進了一個身披紫色鬥篷的人。
由異國女子引路,不一會兒就到了“碧雲軒”。
“公主,三裏坊的人到了。”那婢女對珠簾後面坐着的所謂公主開口。
“翠喬,你先下去吧,本宮想單獨跟這位公子談談。”那公主聲音如同出谷黃莺。
“是。”被稱作翠喬的婢女應聲退下。
“坊主請坐。”那嬌滴滴的聲音從珠簾後傳來。
林玄循聲看去,一只纖細素手将珠簾揭起,慢慢露出一張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傾城傾國的臉,蛾眉微蹙,杏目含情,紅唇嬌豔欲滴,高高聳起的發髻上簪着華麗的珠翠,穿着一身奉國獨有的水紅色細雲錦合歡長衣,腰間環佩與髻上的珠釵叮當作響,更顯得她身姿婀娜。
林玄打量着亭羅公主的時候那公主也在用那雙翦水雙瞳也在注視着他,來人身形與自己差不多,紫緞的披風襯的他華貴無雙,自己已然是天香國色,不想眼前的這個男子若生為女兒一定比自己還美上三分。
“在下三裏坊坊主林玄,不知公主燃香有何事?”林玄并未坐下,平視面前的亭羅公主。
“坊主救命啊。”剛剛眉眼帶笑的公主突然就跪了下去。
“公主這是為何,”林玄滿臉疑惑,見面前的公主扶了起來,“公主現在代表千島國,以一國向林某行大禮甚是不妥。”
“聽聞三裏坊救苦救難,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長亭公主紅着眼眶,将手臂遞至林玄面前。
“我奉國講究‘男女授受不親’,公主這是何意?”林玄更加不解。
“請坊主為小女子診脈。”長亭公主請求。
林玄姣好的遠山眉擰在一起,将公主引至屋內桌前。也沒有顧忌男女大妨,伸手搭上對方的玉臂。
片刻之後,碧雲閣內落針可聞。
“脈象滑如滾珠,公主已有孕四月,只不過舟車勞頓,胎象略有不穩。”林玄睜開眼睛。
“父皇後妃衆多,子嗣衆多,我的皇兄、皇弟大都是庸才,真正得父皇寵愛的也只有我,只要我找到如意郎君就将千島國國主之位傳于我,诏書早已寫好。我與我的伴讀青梅竹馬,他向我父皇求娶我,我父皇嫌他未有功名,四個月前他自請帶兵出海剿匪,父皇說只要他平安歸來就将我嫁與他,還未到四月,我就被父皇送到奉國和親,離開千島國的那天有消息傳來說他因公殉職,當時我已經身懷有孕。”眼淚早已經在來異國的路上淌幹,亭羅公主神色哀傷,向林玄吐露着心聲。
“所以,你是讓我幫你打掉這個孩子?”林玄神色并未有異。
“不,我要生下他,”亭羅公主低頭撫着自己還未隆起的小腹,露出豔如桃李的笑容,“這也是他的孩子。”
“坊主,只要能留住孩子,亭羅将千島國國主之位雙手奉上。”亭羅公主将心一橫,從袖中摸出了傳位诏書。
“哦?”林玄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請坊主救命啊!”坐着的亭羅又跪了下去。
林玄與亭羅一立一跪,兩人對視着。哪怕亭羅拿出千島國傳為诏書,林玄的表情也一直沒有變過,亭羅根本不能在他的臉上看出什麽端倪。
突然,林玄轉身徐徐向門口走去。
“坊主——”亭羅像是被抽去了力氣一樣,癱坐在地上。
林玄聞言停住了步伐,卻沒有轉身。
亭羅只聽他悠悠一嘆:“林某要千島國幹什麽呢?幫你就是了。”
說罷,将披風上的帽子拉起,複又遮住了自己的臉,踏月離去。
☆、賜婚
? 武德帝蕭衍舉着盛滿猩紅液體的琉璃盞,斜靠在龍椅上,盞中美酒還在微微晃動。一雙眼睛掃視着大殿中的王公臣子,卻不見幾日前盛傳平安歸來的蕭譽和林玄,正欲召過內監細問,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千島國亭羅公主到——”內監尖細的聲音拖得細長,大殿裏所有的人都注視着那個正款款走進體元殿的宮裝麗人。
來人發髻高挽,翠環流光,輕紗覆面,只餘一雙秋水,以及額上開得火紅的牡丹,一身正紅衣裙,腕上的披帛迤迤了一地。
“千島國亭羅公主拜見奉國皇帝陛下,願皇帝陛下福祿永延,萬福金安。”亭羅公主盈盈拜倒。
“公主請起。”武德帝饒有興致地看着亭羅公主。
“千島國有此風俗?女子出門皆以輕紗覆面?”漫不經意的語氣,吓得底下大臣心裏一顫。
陛下近日神智愈發不正常,幾天前剛叫人煮了鴻胪寺卿,那天又把斷了手臂的孫夫人做成了人彘,現在的語氣……
“并非如此。”亭羅斂衽為禮,将面紗輕輕扯下。
雲一渦,玉一梭,杏眼半彎藏琥珀,輕颦雙黛螺。這是世間無數丹青聖手無法用筆墨着色描摹的勾魂奪魄。
武德帝被這攝魄的美所惑,放下琉璃盞,一路跌跌撞撞的行至亭羅公主面前,用手指輕輕擡起她的下颌,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亭羅公主正欲掙脫,大殿外又是內侍唱喏:“九王爺、林丞相到。”
武德帝将視線移到了正要踏進大殿的一紅一黑身上。
林玄清雅如畫中仙,蕭譽邪魅如山中妖,這兩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