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動

彩月又急匆匆的尋來,小丫鬟已經無奈加無語了,卻是姨母在收拾行裝時突然暈倒。蒹葭慌忙跑回寺內別院。

一進屋,一屋子丫鬟婆子圍着,床榻上姨母面色蒼白,雙目緊閉。蒹葭看着淚就下來,對着床榻邊正在為姨母擦拭額頭的二姐急道:“姨母這是怎麽了,早上不是還好好的麽。”

二姐姐花容月貌也失了顏色,痛聲道:“剛剛姨母收拾行裝時,不知怎的就突然暈倒了。”

“不是有丫鬟麽,還有掌事李婆婆在呀,怎麽讓姨母親自收拾起來了呢。”

“三妹你不在,姨母喚彩月去找你,你的行裝姨母便喚身邊的丫鬟收拾了,掌事婆婆要打點一切,還得再為寺裏添些香油錢,就不在身邊。”

蒹葭愧疚難過,都是因為自己。

薛寶凝見狀安慰道:“妹妹莫要自責,剛才主持大師已為姨母請過脈了。說姨母思慮過重,氣血兩虧,只需卧床休養幾日便沒事了。”

蒹葭知道,自從姨夫病逝,寡居的姨母一直都是強顏歡笑,夫妻倆一直都是鹣鲽情深,姨夫連個通房小妾都未納,這等深情怎能輕易忘卻,母親就是怕姨母一時想不開,才讓兩姐妹常住郏縣陪伴左右。

陪了半晌,在姨母房裏簡單用了飯。丫鬟遞來藥,二姐姐輕輕吹涼了給姨母喂。蒹葭什麽也做不了,覺得自己礙事,心中郁悶,起身出了房間。眼下,也沒人顧得上她了。蒹葭信步朝寺中走去。不知不覺又走到桃花林前,蒹葭才回過神來,怎麽又走到這裏來了。四下觀望,心中卻有了莫名的期盼。

“你在找我?”

蒹葭擡頭,原來寂天斜靠在樹幹上,夜色迷蒙,看不清神情。“沒有,我只是随便走走。”

“從別院到桃花林距離可不近,随便走走也能走到這裏?”寂天調侃道,上午的相處看來使寂天放下了心防,對着蒹葭連出家人稱謂都不用了。

情緒不高的蒹葭卻沒有注意到這點,無精打采的沒有答話,也同樣靠在樹上。下午別院鬧哄哄的,寂天知道蒹葭的姨母病了,蒹葭一行被迫留滞于金靈寺中,心中卻升起了幾縷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

“佛曰,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林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寂天知道,自己是心動了,在這孤寂的寺院內呆了四年,心早靜若死水。從穿金戴銀到青燈古佛為伴,寂天不怨、不恨,因為這是母親對他最好的保護,在寺院這四年是他十四年生命中活的最踏實的日子,雖然因為身份特殊,主持吩咐寺中衆人不能與寂天有太多接觸,寂天總是形單影只、孤影相随。蒹葭的出現,使死水泛起了陣陣的漣漪。寂天內心想要抓住,理智卻告訴自己必須放手。

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那便不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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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天沒有說話,掏出笛子吹了起來。

婉轉悠揚的笛聲,帶着些許寂寞、些許寥落,攜着片片桃花圍繞在蒹葭身旁,周圍悄無聲息,只有那清脆笛音袅袅,蒹葭閉目傾聽,深深陶醉,待到笛音結束良久,還久久難以釋懷。蒹葭對寂天的情感瞬間得到升華。(蒹葭瞬間被秒殺,好吧)

一晚上,兩人一句話未說,笛音一曲接一曲的悠揚飄蕩。

第三天,蒹葭侍奉姨母歇息後,攜琴踏入桃花林。琴棋書畫,蒹葭只好琴,其他都是勉強。寂天手裏拿着玉笛子。昨天夜色濃重,蒹葭未能看清,如今日頭正好,蒹葭瞧見了寂天手中的玉笛,玉質通透,色澤均勻,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這等東西怕是一般門戶擁有不起,蒹葭作為江臨城首富薛家的三千金,這點見識還是有得,自己家裏此等寶物也是珍之藏之,看着寂天那随意的姿态,不由得對寂天的身份産生了些許疑問。

寂天吹笛,蒹葭撫琴。一聲悠揚明澈的笛聲伴着一道空靈飄忽的琴音溢出天際,笛音如歌如泣,琴聲如影随形。清澈低韻流轉着和笛聲蹁跹起舞,每一下撥弄都完美地契合着笛音。琴音弦輕音低,笛聲悠悠糾纏其中,承輔跌宕,笛聲悠揚婉轉,琴音清澈高亢,飄蕩天地間,久久未散。

姨母在寺中休養了小半月,身子已大好,便安排掌事婆子準備回郏縣。

蒹葭得知這些日子,蒹葭除了照顧姨母,便是與寂天待在一處,或是合奏、或是聽佛,與寂天的相處雖平淡似水,但動人心弦。

要離寺,多少離愁萦繞心間,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桃花林深處,蒹葭來到寂天面前,眼眸似水溫柔的拂過寂天的臉龐。

“會吹《琵琶行》麽?”

寂天颔首。笛音清澈,蒹葭退後幾步,合曲而舞,長袖輕甩,翩如蘭翠、舞姿輕盈、婉若游龍、身輕如燕、步步生蓮。

蒹葭清唱到:“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輕攏慢撚抹複挑,初為霓裳後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莺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漸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舞到□□,蒹葭驟然停頓,強笑道:“寂天,此舞沒有結束喲,待到下回相見時,我再為你舞。”

蒹葭湊到寂天面前,心中描畫着寂天的容顏,吐氣如蘭低聲道:“只為你一人舞。”說罷,轉身決然離去,留給寂天一個纖細的背景。

此時寂天收斂惆悵的心緒,始終未發一言。心中默念:“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出自《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離別後,相隔數月,蒹葭再次上山,目的明确,直奔桃花林。從日落西沉等到星辰漫天,始終等不來寂天。蒹葭固執,不肯離去。在離去的那天,寂天沒有回應,蒹葭卻猜透了寂天的心思,怕是從此陌路,蒹葭卻不信命、不信劫、只相信寂天、寂天的心。十二歲的蒹葭,心思細膩敏感的可怕。夜裏冷風蕭瑟,蒹葭蜷縮依偎樹下。

寂天遠遠看着,心陣陣絞痛,長嘆一口氣,将将硬起的心腸,化作片片柔腸。寂天将蒹葭抱回自己的禪房,因為身份的原因,寂天的禪房遠離寺中,在桃花林深處。

寂天拂過蒹葭的眉眼,心中無限哀愁。明明知道自己不能承諾她什麽,還會帶給她不可預測的危險,還是身不由己的陷了進去。 既然剪不斷、理還亂,那便不剪、不理,試着改變命運的軌跡吧,也許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糟。

第二天日出東方,第一道彩霞漸隐漸現,寂天拉起了蒹葭的小手,放在唇邊輕柔的吻了一下,蒹葭的心徹底被寂天占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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