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眯,倒是有些詫異她此刻的平靜。這般年紀的小姑娘,若是換個人,這會兒随随便便被他擄了去,怕是早就委屈的哭鼻子了。
說實話,他還挺想看她哭鼻子的模樣。
江妙動了動身子,發頂不小心碰着了什麽,目下這個姿勢,大抵是他的下巴。江妙不敢動了,略微低下腦袋,看着眼前的馬兒鬃毛,還有握着缰繩的男人的手。因為知道陸琉是好人,所以她并不擔心他會傷害她,所以此刻才能這般平靜。見他久久未說話,江妙疑惑的攏了攏眉:“王爺?”
身後的男人低低的“嗯”了一聲。
原來不是沒聽見,而是故意不理人。
陸琉道:“今日喬循約見本王,本王事先不知他的安排……”他頓了頓,誠實道,“不過本王能想到。”
那不就成了嗎?江妙有些窘迫,若今日喬循安排的人不是陸琉,而是旁人,她興許就能像上回對于祁澄一樣,将他套進麻袋狠狠揍他一頓出出氣。
陸琉又道:“昨日本王就提醒你,離你那喬表哥遠一些,你呢?把本王的話當做耳旁風,轉眼就跟着他出門了。本王就是想,你到底會不會過來。你瞧,今日若非是本王,換做旁人,你興許就被你表哥給賣了。”鎮國公府的寶貝嫡孫女又如何?私下會見外男,傳了出去,最後還不得認命嫁了。年紀小,識人不清,脾氣還挺大。
這話說的,好像還是他有理了。
江妙低頭瞧着自己的手,說道:“循表哥是我的親表哥,他……”
“……別說是親表哥,就算是親哥哥,這種事情也多的是。”陸琉有些恨鐵不成,繼續教育道,“今日這事,就算是吃一塹長一智,你放心,本王不是那種愛嚼舌根之人。”
江妙發覺陸琉要不就不說話,一說起話來,滿口的歪理。她壓根兒就說不過他。先前他可不是這樣的。
不過江妙也是是非分明的,聽了陸琉的話,甚有誠意道:“多謝王爺。”
年紀小容易輕信他人,倒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毛病,加之她能聽進去他的話,也算是孺子可教。陸琉心下稍稍安慰,夾緊馬腹,繼續慢慢往前走,只是懷裏的這個,嬌軟的一個,仿佛一用力就給捏碎了。
陸琉低頭看了一眼,最先入目的是一截白皙纖細的脖子,優美的鎖骨沒入領子。她微微喘着氣,胸腔一起一伏……小姑娘的确生得漂亮,可如今這副青澀的小身板,還真沒多少看頭。可就是奇了,偏生他忍不住看了許久。
陸琉挪開眼,目光落在小姑娘嫩生生的左耳垂上,上頭戴着一個玉兔搗藥紋金玉耳墜,兔兒小只,卻栩栩如生,眼睛上點綴着米粒大小的紅寶石,相當的精致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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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琉靜靜看着這一晃一晃的耳垂,許久未說話。
而江妙,察覺到男人呼出的氣息徐徐噴在她的臉頰上和頸脖處,有些不自在。
她清了清嗓子,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回去吧。”她聽身後的男人嗯了一聲,登時松了一口氣。之後一低頭,感覺到耳垂處仿佛被什麽東西給纏着了。騎了這麽久的馬,她頭發自然有些亂了,耳墜晃動,大抵是頭發纏住了。
江妙擡手去摸,卻聽身後的男人道,“……別動。”
他說別動,她還真不動了。
陸琉看着纏着耳垂上的發絲,擡手替她弄了出來,而後理了理。做完了這些,他才牽引着馬兒慢慢掉了頭。聽到了一陣輕微的動靜,陸琉低頭,看到掉落在地上的一個白玉扇墜,這才道:“坐穩了。”
他翻身下馬,将扇墜拾了起來,端詳了一番,而後重新上馬,攤開手道:“你的?”
這是她給霍硯選得生辰禮物。
江妙急急忙忙伸手一抓,胡亂點了點頭。
陸琉倒也沒問什麽,只說道:“今日之事,若你還不開心,本王向你道歉。至于那喬循……”
若是喬循落在陸琉的手裏,那還得了。江妙急急道:“這件事情,我想自己處理。”喬循的确太過分,可他畢竟是她的親表哥,而且她舅舅舅母對她又疼愛,看在他們二人的面子上,她也不能真的把喬循如何。只是喬循不對在先,日後就別指望她給他好臉色看。
陸琉自問不是愛管閑事之人,淡淡道:“那成。”
正在原地等待的寶巾和寶綠,伸長脖子巴巴的望着,眼看都過去半個時辰了,一個個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陸何也覺得自家王爺這麽做不大厚道,可他覺着,王爺不會對江姑娘如何,遂安慰着倆丫鬟,道:“兩位姑娘放心,有王爺在,江姑娘不會出事兒的。”
就是因為有宣王在,才可怕啊!
孤男寡女的,若是被人瞧見了,她家姑娘的名聲也就完了。寶綠一張圓圓小臉擰成一團,眼眶紅彤彤的,她家姑娘先是被表哥欺負,如今又被宣王給拐跑了,實在是太欺負人了。寶綠擡腳狠狠的在陸何的鞋背上踩了一腳,見陸何吃痛,她才覺得出了幾分氣,憤懑道:“若是我家姑娘出了什麽事兒,我一定和你拼命!”
想到方才江妙動手打喬循的場景,陸何心嘆:真是什麽樣的主子養什麽樣的丫鬟,忒不好惹。
這時寶巾興奮的喊了一聲:“姑娘回來了。”
寶綠擡頭,果真見不遠處宣王帶着她家姑娘回來了。
倆丫鬟着急的迎了上去,江妙自馬上下來,朝着陸琉行了禮,之後趕緊上了馬車。
寶巾上下打量了一番,紅着眼關心道:“姑娘,宣王可有……”
可有什麽?江妙忙搖搖頭,道:“放心,我沒事。”她想了想,又道,“今日這事兒,你們不許同任何人說起。”
這個她們自然曉得。寶巾長籲一口氣,道:“姑娘沒事就好。”
寶綠也道:“是啊是啊,姑娘放心,這事兒奴婢打死也不會說的。”
倆丫鬟能在江妙身邊伺候,覺着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可若是姑娘出了什麽差池,她們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如今姑娘沒事,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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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回了鎮國公府。她一回府,就先去找喬氏請安,順便解釋今日為何回來的這般遲。
哪知江妙一到前廳,就看見自家娘親和喬循相談甚歡。
喬氏見閨女回來了,笑吟吟道:“妙妙回來了,你瞧,你循表哥特意來看你了。”她指了指幾上的幾個油紙包,“還給你帶來你最愛吃的糕點和蜜餞。”
喬氏對喬循這個侄兒,也是好得沒話說,喬循能娶到如意嬌妻,這裏頭喬氏也是出了大力氣的。江妙也是,對喬循這位表哥甚是信任,所以今日才會被他算計。目下江妙看着含笑的喬循,只覺得他面目可憎,絲毫都不想搭理他。
喬氏瞅着,以為是閨女沒買到喜歡的禮物,小姑娘發脾氣呢。
可喬循卻明白小表妹為何生氣,他朝着喬氏恭敬道:“姑母,侄兒有事兒想同表妹說。”
喬氏素來開明,起身道:“那好,我正好有事兒,你替我說說她,這小脾氣,都是被她爹給慣的。”
喬循笑笑,說了幾句江妙的好話。他伸長脖子,見喬氏走遠了,這才趕忙起身,朝着江妙拱手作揖。
江妙一惱,不悅道:“表哥這是做什麽?”
這下好了,親近的“循表哥”直接變成了冷冰冰的“表哥”了。喬循态度誠懇道:“今日之事,的确是表哥我做得不對,妙妙,你就原諒表哥一回,好不好?”
江妙當然知道喬循心裏頭在想什麽。他專程在這兒守株待兔,就是擔心她向爹娘告狀。江妙對喬循這個表哥越發失望,語氣冷冷道:“你放心好了,這件事情我不會告訴我爹娘的。”
喬循忽的松了一口氣。
卻聽江妙道:“不過若有下回——”
喬循趕緊道:“妙妙你放心,我哪敢再有下回?”
他擡頭看着自家小表妹俏生生的小臉蛋,只覺得可惜。
這漂亮的小腦袋,怎麽就想不明白呢?那宣王多好?一表人才,手握重權,還至今未娶。喬循自認為今日這事兒并沒有哪裏不對,他也是真心為表妹好。若宣王是個風流濫情之人,他自然也不會把自己的親表妹往火坑裏推。可宣王哪哪兒都好,簡直挑不出錯,他表妹成了宣王妃,依着宣王如今的權勢,那簡直比當皇後還威風。可這番話,喬循可不敢說,生怕火上澆油。只是他沒想到,這素來乖巧的小表妹,發起火來,脾氣還挺大的。
想到了什麽,江妙又道:“除了我之外,你可有對宜表姐……”
喬循急得“哎呦”的一聲,說道:“在你心裏,表哥難道是這種人?”
江妙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她道:“反正我不管,日後表哥不許這樣算計我,也不許打宜表姐的主意。若你敢,我就将這事兒告訴爹娘。”她故意破罐子破摔威脅道,“名聲壞了也無妨,我這輩子幹脆去清心庵當姑子得了……”喬慕宜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若是他表哥又想使這種法子,利用自己的妹妹攀點裙帶關系,那她一定将他的事情抖出來。
只是喬慕宜是個人精兒,喬循素來了解這個親妹妹,哪裏敢打她的主意?只是這回,他倒是低估了這位小表妹。再說了,他這妹妹模樣生得雖然俏麗,可這種顏色,在望城的貴女圈子裏,也是一抓一大把的,哪比得上他這小表妹明媚俏麗,美貌無雙?
喬循好說歹說,這才令江妙滿意。臨行前,還有些不放心,叮囑道:“妙妙,你可得記住,一定不能讓姑父姑母知道……”
瞧他這副沒出息的窩囊樣兒!江妙黛眉一擰,惡狠狠剜了他一眼,說道:“知道了,你趕緊走吧。”
喬循這才笑盈盈出去,出門剛好碰着進來的喬氏,忙客客氣氣朝着喬氏道了別。
喬氏面上犯疑,進屋看見自家閨女捧着茶盞在喝茶,便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問道:“你同你循表哥發脾氣了?”
江妙嘟囔了一句:“女兒沒有。”
喬氏疼閨女,沒說什麽責備的話,只嘆息道:“你循表哥年紀輕輕的,如今能坐上這個位置,也不容易……”說着,喬氏盯着閨女的耳朵,疑惑道,“妙妙,你的耳墜呢?”
耳墜。
江妙擱下茶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垂,發覺那玉兔搗藥紋耳墜果真不見了。江妙忽然想到,方才她和陸琉共騎,他替她弄纏在耳墜上的頭發……
是他拿了?
可是——
他一個大男人,拿她的耳墜做什麽?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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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陸琉瞧着鎮國公府的馬車走了,看了一會兒,便去了一趟皇宮。
行至禦花園,陸琉遠遠就看到前邊熱熱鬧鬧的,隐約還有鳥兒清脆的叫聲。那正在逗鳥的年輕男子,穿着一身明黃色繡五爪金龍錦袍,白皙如玉的俊臉上漾着燦爛的笑意,眉目微眯,端是一副極開心的模樣。
正是景惠帝。
而景惠帝旁邊,穿着绛紫色金絲繡菊瓣紋宮裝、戴纏絲點翠金步搖的女子,是當今莊太妃。莊太妃自景惠帝生母孝昭太後,也就是昔日的榮妃病逝後,就将景惠帝和明河長公主這倆姐弟養在膝下。景惠帝繼位後,昔日莊妃自然成了莊太妃,且景惠帝将莊太妃當成親母對待,甚是孝順。這會兒莊太妃同外甥女一道來看景惠帝,景惠帝便放下手頭的奏折,逗畫眉鳥讨莊太妃的歡心。
莊太妃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生得端莊娴靜,因身子有些弱,身上自有一股嬌柔平和之态。
景惠帝孩子氣的朝着莊太妃道:“母妃你瞧,這畫眉鳥多有趣兒啊?母妃的永壽宮太冷清,就該養只這種愛鬧騰的小家夥,早晨起來逗一逗,保管母妃一整日心情都好。”
莊太妃卻是笑笑。
紫檀鑲金絲鳥籠中叫聲悠揚婉轉的鳥兒,鳥兒兩側眼邊各有一條白眉,白眉延伸至頸部,狀如蛾眉,便是畫眉這名兒的來歷。
她道:“恒兒知道母妃不喜聒噪,若是養了這鳥,那可就沒安生日子了。”
景惠帝朝着畫眉鳥吹了幾下口哨,說道:“朕倒是喜歡這小家夥……”正說着,景惠帝身邊的元福道,“皇上,宣王過來了。”
堂兄來了!
景惠帝登時将手頭的鳥籠遞給了元福,看着正朝這邊走來的陸琉,笑臉盈盈上前:“堂兄。”語氣頗為親近,并無半點帝王架子。
陸琉闊步上前,朝着景惠帝和莊太妃行了禮。
莊太妃身邊還有一個穿蜜合色遍地金褙子的小姑娘。小姑娘約莫十四五歲,梳着随雲髻,皮膚白皙,模樣端麗秀氣,一雙杏眼又大又亮,甚是水靈。
這小姑娘,正是陳府七姑娘——長房嫡女陳凝荞。
陳凝荞的娘親是莊太妃的親姐姐,莊太妃無所出,膝下除卻景惠帝和明河長公主外,也就這位外甥女陳凝荞常進宮來陪陪她。
陳凝荞施施然上前,蜜粉色鑲銀絲蘇緞長裙裙擺逶迤,舉止優雅的行了禮,聲音清甜道:“臣女見過王爺。”
陸琉淡淡掃了一眼,薄唇輕啓道:“不必多禮。”
意料之中的冷漠。陳凝荞面上有些失落,不過之後就立馬恢複了正常神态,乖乖巧巧的站在莊太妃的身旁,偶爾擡眸打量一下眼前這位高大俊美的男子。都說這位宣王心狠手辣不近人情,可偏偏卻生得一副仙人模樣。陳凝荞已經十四,過了年就十五了,如今家裏正為她說親,可選來選去,也沒個中意的。
偷偷瞧了幾眼,陳凝荞一張臉兒泛紅,俏麗如春日海棠。
莊太妃看在眼裏,嘴角微揚着,心下已經有了一個主意。
知道宣王同皇上有事相商,莊太妃朝着景惠帝耐心的叮囑關切一番,便領着外甥女回自己的永壽宮。
人走了,景惠帝才上前朝着陸琉擠眉弄眼,說道:“你瞧,朕這位小表妹,今年十四,這家世模樣,若是當你的王妃也是使得的……”見男人神情冷漠,景惠帝機靈,曉得自己說錯了話,忙道,“成,朕不提這事兒還不成嘛。不過堂兄,朕真的勸你一句,早些娶個媳婦兒,那小日子過得才美。”
說着,又想到了自己青梅竹馬的小表妹,景惠帝臉上充滿青春朝氣。可惜,他還是得委屈了表妹。
聊了一會兒閑話,二人走在禦花園青石鋪就的小徑上,這才說起了正事。
景惠帝道,“……禮部儀制司朗中,堂兄可有什麽想法?”他見陸琉沒說話,繼續說道,“朕瞧了瞧,倒是覺得喬循不錯,年輕有為。”
陸琉未多想,步子一停,說道:“喬循年紀尚輕,且有些心浮氣躁,皇上若想重用,還得磨練幾年。”
景惠帝原本沒什麽主意,只是想到昨兒這堂兄去了喬府給喬太傅賀壽,這才想着,既然喬循是喬太傅的嫡孫,那不如選他——未料堂兄并沒有這個意思。
景惠帝從來不會對堂兄的意見有所懷疑,點頭贊同道:“堂兄說得有道理,是朕想得不周全……”他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又道,“要不選蔡歧吧。蔡歧這人雖然不出挑,但也算是勤勤懇懇,是個實在人。”
陸琉點頭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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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還在為耳墜之事發愁呢。畢竟這等女兒家的物件,不能落在男子的手上。可那人是陸琉,她卻有些莫名的信任感。
只是信任歸信任,耳墜若真在陸琉的手裏,她得要回來才是。
可這回之後,喬氏就不允許江妙出門了。
直到這一日,江承許半夜高燒不止,說是得了風寒,江妙看完病怏怏的二哥之後,才想着找薛今月。江妙知道這樣不好。可就是因為上輩子薛今月是她的二嫂嫂,所以在江妙的心裏,明白她二哥是不會真的欺負人家小姑娘的。
他二哥平日話少,可生病了,最是需要人關心,特別是喜歡的人的關心。
江妙以出門給二哥買蜜餞為由,纏着喬氏點了頭,去了長興街的果脯鋪子。
出門前,特意給薛今月捎了信。
她二哥瞧着冷冰冰的,站在他面前一貫有安全感,可就是這麽一個高大英武的男人,偏生是個怕苦的,每回若是生病要喝藥,得像小姑娘似的準備蜜餞。反倒是她這個打小的藥罐子,喝藥就像喝開水似得,眉頭都不皺一下。
進了鋪子,江妙正選着果脯呢,就見外頭有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進來的年輕男子,穿天青色圓領長袍,高高瘦瘦,長眉入鬓,眉目風流,正是鎮國公府三房庶子江承寒。江承寒是謝姨娘所出,幼時生得聰慧機靈,江三爺原本就愛屋及烏,對這個兒子甚是寵愛,兒子聰明,越發對江承寒寵溺至極了。
不過這江承寒的确像極了江三爺,生性風流,早早的開了葷,如今身邊的美貌丫鬟,個個都是被他破了身的。
江妙同三房的兩個嫡出堂兄倒是關系不錯,同江承寒卻接觸不多,目下瞧着,倒是客氣的喊了一聲:“七哥。”
小姑娘的嗓音清甜悅耳,江承寒心情愉悅的笑了笑。
雖說近幾年江三爺同江正懋的關系不大好,而且謝姨娘對喬氏也存着幾分怨恨,按理說江承寒對江妙也應不喜。可恰恰相反——江承寒同府中的其他幾位兄長一樣,對江妙這個堂妹喜歡的緊。
江承寒上前,桃花眼兒含笑,道:“妙妙也在。買果脯嗎?喜歡什麽,今兒七哥請客。”
江承寒客氣,且這果脯也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江妙自然沒矯情,大大方方的選了幾樣,朝着江承寒道:“謝謝七哥。”
江承寒點點頭,這才一拍腦袋瓜子,仿佛是忘記了什麽要緊事兒,朝着一旁同他一道進來的小姑娘道:“瞧見妙妙,我就把姨母給忘了,這鋪子的果脯味兒不錯,姨母可以先嘗嘗看。”
江承寒的姨母,除卻謝姨娘的親妹妹謝茵,還會有誰?
江妙也沒想到,謝茵居然回來了。不過,江妙早些時候還是聽到一些消息的,如今謝茵到了要說親的年紀,謝姨娘自然會想法子替謝茵在望城尋個夫家,日後姐妹往來也好方便些。江妙淡淡掃了一眼,瞧着謝茵衣着素雅,頭飾簡單,靜靜站在那兒,漂亮得恍若空谷幽蘭一般惹人憐愛。
……倒是和上輩子沒什麽區別。
總歸是年紀大了些,不像幼時那般沉不住氣,謝茵朝着她禮貌的含笑颔首:“江姑娘。”
江妙也叫了一聲:“謝姑娘。”
江妙要在這兒等薛今月,江承寒和謝茵買了果脯就出去了。
二人剛出去,薛今月就進來了。
薛今月的記性倒是不差,拉着的衣袖指了指走出去的謝茵,小聲道:“妙妙,那不是謝茵嗎?她怎麽回來了?”
江妙語氣懶洋洋的說道:“謝茵就謝姨娘一個親姐姐,若是回來也不是什麽稀罕的事兒。”
薛今月撇撇嘴,道:“我小時候就不喜歡她,現在瞧着她,還是覺着讨厭的緊……”她順手從江妙手裏捧着的紙袋子裏拿了一顆杏脯,往嘴裏一扔,說道,“你不是不喜歡吃杏脯的嗎?怎麽今兒買了?”
江妙正想法子準備開口呢,一聽薛今月這般問,便幽幽嘆氣,攏了攏眉道:“我二哥病了,這果脯是買給他吃的,你也知道,我二哥最怕苦了。”
“……病了?”
薛今月嚼着嘴裏的杏脯,小聲問道,“二表哥病得嚴重嗎?他沒事吧?”
聽着這般關切的語氣,江妙心下暗暗偷笑,覺着有戲,說道:“昨兒燒得挺嚴重的,今日燒倒是退了,不過還躺在榻上呢……嗳,今月,正巧你陪我一道去看看我二哥吧。我二哥看見你,肯定會很開心的。”
見二表哥啊。薛今月心下小小的猶豫了一下,擡眸對上江妙水亮亮的大眼睛,木木的點頭道:“好、好吧。”心裏卻擔憂着,二表哥平日瞧着挺體格挺好的,大抵不會很嚴重吧。
江承許住在綴景院,院子外頭種着一片翠竹,環境倒是雅致清幽。
江妙領着薛今月進屋,裏頭有一個美貌窈窕的小丫鬟侍奉左右。這丫鬟名喚卷碧,是綴景院的大丫鬟,倒是将綴景院的一切事物管理的井井有條。
卷碧着一襲普通的碧綠比甲,美貌能幹,行事也落落大方,瞧着江妙和薛今月進來,屈膝行禮:“姑娘,薛姑娘。”
薛今月擡眸朝着卷碧看了一眼。她并非一無所知的小姑娘,知曉貼身伺候的丫鬟意味着什麽,又見這位卷碧生得這般清麗可人,想起那日在喬府江承許對她說得話,心裏突然有些悶悶的,眉頭微微蹙了蹙。她看了一眼榻上的江承許,瞧他一臉病态,的确有些憔悴。
“你下去吧。”江承許的聲音有些暗啞。這話是對卷碧說的。
江妙也是個識趣兒的,笑吟吟道:“我同卷碧一道去廚房看看藥煎好了沒。”說着,就朝着卷碧使了一個眼色,同她出去了。
薛今月愣愣站在原地,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被江妙給騙過來了。她擡眸怯怯的看着榻上的病弱男子,忽然有一種進了狼窩的感覺。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聽得男人開口說了二字,這才小心翼翼挪步走了過去。
江妙同卷碧出去,問了自家二哥的情況,聽得卷碧回答的有條不紊,這才露出贊許的目光。
她知她二哥優秀,卷碧又是年輕輕的小姑娘,朝夕相處,難免會生出情愫來。而且大戶人家公子的貼身丫鬟,本就有那方面的安排,加之卷碧容貌出衆,能力過人,若說心裏只想着一輩子甘心當一個小丫鬟,她也是不信的。
不過她信得過他二哥。
饒是上輩子,今月嫁人,她二哥也沒有碰過身邊的丫鬟。今月成親,他還去喝了喜酒。那會兒她見二哥情緒平靜,同往常無異,還以為對今月沒那麽上心,後來還是卷碧告訴她,她二哥經常徹夜不眠,坐在榻邊發呆,亦或是一個人喝酒。喝醉了,還不許人近身伺候。有一回,有個新來的丫鬟,瞧着她二哥喝醉,偷偷爬上了她二哥的床,最後卻被他二哥扔了出去。這些事情,都是卷碧哭着告訴她的,她還求她去将今月找來,安撫一下她二哥。可那時候,今月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
之後今月嫁給他二哥,二人夫妻關系不合,可卷碧并未趁虛而入,而是專心伺候這位夫人,忠心耿耿。
今日她帶今月過來,以卷碧這般的聰慧,定然會猜到他二哥非今月不娶。若是能早些斷了念頭,也算是一件好事。
江妙在院子裏待了一會兒,瞧着時候差不多了,這才走進屋去。總不能讓二人待得太久。
江妙一進去,薛今月就跑到了她的身邊,抓着她的手臂,腦袋略微低着,臉頰紅彤彤的。她支支吾吾道:“妙妙,我還有事兒,我先回去了。”
江妙想說送送她,可她卻走得匆忙,說完就走了,甚至沒和她二哥打聲招呼。
江妙眨了眨眼,心下犯疑,眼睛朝着榻上穿着白绫寝衣的二哥看去,見他俊臉柔和,此刻心情倒是不錯。
江承許朝着自家妹妹招了招手。
江妙乖乖的過去。
江承許伸手撫了撫自家妹妹的小腦袋,眼眸溫溫和和,道:“妙妙,謝謝你。”
江妙笑笑。她有什麽好謝的?她是他親妹妹啊,而且,她也沒做什麽。
自薛今月來過之後,江承許的風寒便很快好了起來,若非江妙親眼看見過她二哥病弱的模樣,還真以為她二哥是裝病呢。
這日江妙在院子裏喂小鹿長福。雖說不能像長公主一樣給它單獨弄了院子,可江妙琢磨着,找個時間帶它出去遛一遛。不過這長福倒是個有脾氣的,平日裏只肯親近她,在其他人眼裏,樣子別提有多高傲了。
她喂着長福吃草,寶綠跑了過來,悄悄在她耳畔道:“姑娘,今兒宣王來咱們府上了。”
陸琉。
她還想找他要回耳墜呢,他這是……
下一刻,便聽寶綠道:“國公爺同宣王仿佛有要事商量,這會兒二人在書房談事呢。”
不是專程來找她的。江妙突然有一種自作多情的尴尬感。想着如今陸琉的身份,的确不會像小時候那般,專程來看她。而且男女大妨,也是不合禮數。
江妙若有所思,邊上原是沉默的小鹿倒是忽然鬧騰了起來,見它掉了個頭,甩了甩尾巴,就雄赳赳氣昂昂的直接跑出了院子。
寶巾和寶綠忙上前去追。江妙也提了提裙擺追了上去。江妙心道:平日長福乖巧聽話,今日這是怎麽了?
她怕驚吓到它,沒有命其他人追,而是自己悄悄的跟了上去。
走過長廊,穿過月洞門,一直到了前院。
追了整整一刻鐘,江妙才見那小鹿在前頭挺了下來。她額頭滿是汗,微微張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看着不遠處桂花樹下,小鹿親昵的蹭着男人的手臂,一如初見時那般的谄媚。
陸琉低頭瞧着這鹿,倒是覺着這幾日養胖了不少,看來鎮國公府的夥食倒是不錯。他擡頭,看着不遠處跑得氣喘籲籲的小姑娘,眉目忽然溫和了一些。
既然遇着了,江妙幹脆大大方方走了過去。
她站在陸琉的面前,沒像平日那般乖巧行禮,而是伸手,掌心朝上。
一副要債的架勢。
陸琉低頭看着眼前小姑娘這纖細嬌嫩的小手,又擡頭靜靜瞧着她粉嫩嫩的小臉,烏溜溜的大眼睛,明知故問道:“什麽意思?”
江妙鼓了鼓腮幫子,不滿道:“王爺把耳墜還給我。”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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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覺着陸琉對自己沒有端過王爺的架子,江妙自然而然将他當成好脾氣的長輩,這會兒若是換個人,她也不可能用這種語氣同他說話。
她擡起頭瞧着他,卻見男人啓唇欲說話,可朝着她的身後看了一眼後,卻捉着她的腕子,往一旁的假山後的樹叢拖了過去。
江妙欲掙紮,才聽身邊的男人道:“別出聲。”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嗯?
江妙擡眼望去,瞧着那頭一個穿半舊秋香色褙子的嬷嬷同一個綠衫丫鬟走了過來。這嬷嬷和丫鬟江妙認識,正是平日裏照顧長福的。這嬷嬷姓劉,她選人的時候,一聽這劉嬷嬷有養鹿的經驗,就将平日照顧長福的任務交給了她。而那丫鬟叫.春枝,生得圓潤結實,是個嗓門大、力氣也大的姑娘。另外,江妙還選了一個叫.春柳的丫鬟幫着劉嬷嬷一道照顧長福。
方才長福跑了出來,她同寶巾和寶綠分頭找,想來劉嬷嬷和春枝也是來找長福的。
江妙不敢轉過臉。兩人挨得近,生怕會碰着。只是這會兒她也明白了,劉嬷嬷和春枝到底不想寶巾寶綠那般能信任,若是被瞧見她同陸琉在這兒說話,傳了出去,那她這私會外男的名聲是跑不了了。
江妙靜靜瞧着,等劉嬷嬷和春枝走了再出去。
劉嬷嬷瞧着桂花樹下的鹿,滿臉欣喜的同春枝一道走了過去。
長福平日裏性子高傲,不過劉嬷嬷和春枝喂了它不少好吃的,盡心盡力的照顧着,倒是沒怎麽發脾氣。劉嬷嬷一張臉兒笑着,瞧着眼前的鹿,看了一眼身後的春枝,嘆道:“你瞧瞧,這鹿養得多好,平日裏好吃好喝的,比咱們還金貴。”
春枝附和道:“是啊,不過這可是咱們姑娘養的,就算是畜生,咱也得當主子養……”她環視四周,看着沒什麽人,才小聲對着劉嬷嬷道,“不過咱們姑娘可真真是羨慕死人了,阖府上下都寵着,脾氣好長得好,這家世在,以後定然能嫁給好人家……”
江妙急着回去,不想在和身邊的男人單獨相處,可她越想着劉嬷嬷和春枝快些回去,這二人仿佛存心跟她作對似的,幹脆吃着瓜子唠起嗑來。
春枝一雙圓圓的眼睛眯了眯,用胳膊肘頂了頂身旁的劉嬷嬷,笑吟吟道:“嬷嬷,你覺着咱們姑娘會嫁給那位公子?”見劉嬷嬷擰眉不知,春枝道,“我覺着啊,平津侯府的大公子同咱們姑娘倒是登對,平日裏來往也多。嬷嬷你瞧啊,每回霍大公子瞧着咱們姑娘,就挪不開眼了,那害羞樣兒,這位姑爺可真招人喜歡吶……”
說到霍硯,劉嬷嬷也贊同:“是呀,咱姑娘平素不和那表哥表弟來往,可對霍大公子卻不一樣,每回霍大公子找咱們姑娘出去看花燈,咱姑娘不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門去的嗎?完了霍大公子還親自将人送回來,咱姑娘笑眯眯的,可開心了……”
簡直胡說。她哪裏是和霍硯出去?她每回出去,都是霍璇約她的,這霍硯不過是跟在後面,陪霍璇這妹妹罷了。只是江妙起初并未察覺,如今聽二人胡言亂語一番,倒是有些明白,興許……興許霍硯真的是因為她。
江妙平日裏待在錦繡塢,身邊的丫鬟都是聰明機靈的,她也從來沒有聽到過這些嚼舌根的話。今兒頭一回兒聽到,未曾想聊得卻是她,而且……感受着身旁男人均勻的呼吸,江妙一時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