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陸琉喉頭滾動了幾下,稍稍挪開眼,對上她一張一合的小嘴。
因方才被他親過,此刻嫣紅水嫩,瞧得人想狠狠咬上幾口。
江妙正說着話呢,見陸琉半天沒反應,這才擡眸看他。可他呢?江妙輕輕拍了拍他的臉,笑道:“傻了?”
可不是傻了嗎?分明已經二十有二了,卻像個十六七的毛頭小子般,被她迷得團團轉。如今滿腦子都念着那檔子事兒。陸琉嘆息一聲,摟着她的腰肢的手倏然收緊,之後一上一下移動,在突起處揉弄了幾下,便迅速将她轉了個身。
寶巾寶綠正端着熱水站在外面,想着等王爺換好衣裳了,便伺候他淨手,未料小夫妻倆在屏風後面說話,遲遲未出來。之後更是……瞧着那屏風搖搖晃晃,屏風上八匹駿馬,也仿佛奔騰起來一般。還有裏邊傳來的聲音,倆丫鬟登時羞紅了臉,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兒……
二人很是識趣兒的走了出去,堪堪碰上端着茶水進來的墨琴墨書。
墨琴看了一眼寶巾捧着的幹淨熱水,又瞧了瞧寶綠手裏拿着的幹巾子,疑惑道:“怎麽出來了?”
墨書卻機靈些,用胳膊肘頂了頂墨琴的手臂,笑吟吟道:“瞧她們倆,臉這般紅,顯然是王爺這會兒不需要淨手。”她抿唇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欣喜道,“咱們宣王府,明年興許就能添個小主子了。”
四個丫鬟相視一笑,便小聲的退了出去。
江妙趴在屏風後面,雙腿顫得厲害,軟綿綿的根本站不住。有東西順着腿根流下去,她咬了咬唇,羞惱的看着身旁替他整理衣裳的男人,淚眼汪汪道:“不許碰我。”
陸琉自身後将她抱住,握着她的小手親了親,眉目含笑道:“是我不好。”他将臉貼了上去,道,“不過,這也說明,我在外面規矩,沒有沾花惹草,若是回來,對你半點想法都沒有,那你擔心了,不是嗎?”
什麽歪理!江妙才不信,覺得他這人就是色迷心竅,哪有這般吃法的?不過她也聽過一些,妻子為了試探夫君是否在外面風流,晚上便會在榻上試探一番,若是夫君榻上威風,便說明在外面并未偷葷,若是夫君面對千嬌百媚的妻子并無半點念頭,連着幾日還是這般,但凡是個正常的男人,發生這類情形,便說明在外面有人了。
前一刻她還是惱着的,現下聽陸琉強詞奪理,又聯系到這事兒上,江妙卻有些不生氣了。也是,至少他沒有別的女人。不過一想到剛才寶巾寶綠她們站在外面,江妙立馬捂臉,嗚咽道:“我都沒臉見人了。”
陸琉整理好衣裳,将她抱了過來,面對面抵着她的鼻尖兒,溫熱的氣息吹到她的臉上,道:“你心裏那般想我,以為我不知?你若乖乖給我,那日後我便老老實實守着你一人,保證不去做那些沾花惹草的事兒。”
這話說的……江妙瞪得眼睛如銅鈴一般大,做出一副悍婦狀:“那我若是不依,你就有借口沾花惹草了?”
陸琉嘆息,握着她的小手在嘴邊一親,低低道:“那便只有委屈些,用旁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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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旁的法子?江妙一愣,卻見他笑着看着她的手,登時便想起“巧手弄玉杵”的畫面來。江妙耳根子通紅,只覺得陸琉的臉皮越來越厚,可偏生在人前是那般清冷無雙。她腿兒一軟,靠在他的懷裏,任由他摟着,聽他柔聲道:“……妙妙,我從來都只有你,從前也是,以後也是。”
江妙聰慧,哪裏不知陸琉這話是何意思?她嘴角一翹,有些詫異又有些得意,雖然并沒有那般在意過去,可此刻聽到他這話,心裏卻是欣喜的。她笑笑,掙紮着從他懷裏出來,嗔道:“不和你說了,我去沐浴。”
陸琉笑笑,也跟着一道進了淨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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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江妙出門同二嫂三嫂一道去相元寺。
這日恰好是陸琉的休沐日,奈何妻子不肯讓他陪同,他也只能作罷。陸琉看了一會兒公文,便起身去外頭走走。院子裏的花草,也因有了女主人的精心呵護,開得嬌豔欲滴。
長廊上偶爾三三兩兩的綠衫丫鬟走過,因為王妃待人和善,本來因被調來玉磐院做事兒膽戰心驚的丫鬟們,面上也多了幾分笑容。
一個圓臉微胖的小丫鬟,捧着浣衣房拿來的衣裳,同身邊的高瘦丫鬟語氣驚訝道:“……你竟不知道?那日的事情,王妃身邊的丫鬟不敢亂說,不過我有個交好的姐妹,恰好路過瞧見了。咱們這位大公子,平日裏是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那日竟不知怎麽回事,竟然這般說王妃。也虧得咱們王妃大度,若是換個人,還不鬧到王爺那兒去。”
“……是啊是啊,王妃年紀雖小,可性子好,怨不得王爺這般寵着。綠倚姐姐,你倒是說說,王爺這麽寶貝的人,竟被一個庶兄家的侄兒亂扣屎盆子指責了去,王爺知道後還不心疼死?”邊上高瘦的丫鬟接話道。
那個叫綠倚的矮胖丫鬟剛要附和,卻見不遠處長身玉立、眉宇冰冷的男人,登時吓得腿都軟了,忙慘白着臉,急急忙忙跪下:“奴婢見過王爺。”
另一個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陸琉緩步過去,低頭看了這兩個小丫鬟一眼,道:“把方才說的事情,從頭至尾,給本王再說一遍。”
綠倚忙應下,略略擡頭,看着面前的玄色繡雲紋錦靴,顫着聲兒道:“三天前,王妃瞧見不小心摔倒的二公子,正欲帶着他回去上藥,恰好被大公子瞧見了。大公子以為……以為是王妃害得二公子受傷的,便指責王妃心腸歹毒,說了王妃幾句。”?
☆、第 1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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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江妙正到了相元寺山腰,瞧着梁青萱和薛今月自馬車上下來,便盈盈一笑走了過去,之後卻見二人後面,還有一個穿着綠色繡荷花褙子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同梁青萱有說有笑,關系甚是親密。
薛今月面頰紅潤,小臉上絲毫沒有那日江妙回門時的委屈,顯然這段日子,被江承許照顧的極好。江妙瞅瞅她圓了一圈的臉,打趣兒道:“才幾日不見,怎麽就胖了?”說着捏捏薛今月的臉,“瞧瞧,雙下巴都出來了?”
有嗎?薛今月自個兒察覺不到,此刻一聽江妙這話,便緊張兮兮的摸起臉來。這小身板被養得白白胖胖的,肚子還沒顯懷,其他地方卻先胖了起來。薛今月暗下懊惱,卻不得不乖乖聽夫君的話,因吃得太補,難免胖的快些。
同薛今月打了招呼,江妙才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三嫂梁青萱,“三嫂。”又瞧着梁青萱身旁的唐櫻,“唐姐姐。”
唐櫻沒有見過成為宣王妃之後的江妙。此刻見江妙穿着一身香妃色绫子如意雲紋衫,銀白閃珠緞裙,腳踩金絲線繡重瓣蓮花錦繡雙色芙蓉鞋子,這通身的貴氣,不是每個小姑娘都能駕馭的了的。偏生她簪着珠釵花簪的随雲髻下,一張俏臉得體的含笑着,雖然還略顯稚氣,可已然有了當家主母的氣派。
到底是國公府出來的小姑娘,平日裏再如何的天真爛漫,到了外頭,靜靜一站,便是旁的少婦無法比拟的。
唐櫻眼眸水亮,不好意思道:“都已經是宣王妃了,這麽叫我,我怕有些承受不起。”
在望城待了一段時間,唐櫻也漸漸适應了望城的規矩,特別是身份上,是半分不能越距的。
瞧唐櫻這般客氣,又見她一副同梁青萱感情極好的樣子,便知二人定是在上元夜那日結下了情誼,此刻已然是患難之交了。
可上輩子,她同唐櫻才是最交心的……
不過唐櫻都不是她三嫂嫂了,也沒道理同她走得太近。不知怎的,江妙陡然生出一種巴巴的看着屬于自己的東西落到別人懷裏的感覺來,胸腔有些悶悶的。她過去,忙握着唐櫻的手道:“唐姐姐這就見外了,咱們小姐妹之間相聚,哪裏還提王妃不王妃的。你繼續叫我江妹妹就成了,可不許叫我王妃,我可不應。”
說道後面,嬌嬌的嗔了一句,俨然還是一副女兒家的嬌态。
唐櫻是個爽快人,本就知道江妙不興規矩,現下瞧她惱了,忙服軟道:“成,我就依江妹妹的。”她笑笑,得意洋洋道,“有個當宣王妃的好姐妹,我若是說出去,那得多長臉吶。”
因唐櫻不惜自己的閨譽救了梁青萱,鎮國公府自然對唐櫻感激不盡,且鎮國公夫人喬氏主動說了要替唐櫻說親,同唐家的往來自然而然多了些。這望城貴族圈子裏的人,都是眼高于頂的,現下曉得唐府和鎮國公府兩家交好,對唐櫻這股小地方來的土包子,也跟着熱情了些。如今也有上門替唐櫻說親的,倒是不乏出色的青年才俊。可喬氏想,既然答應了給唐櫻說門好親事,自然得好好選選,反正唐櫻條件好,不愁嫁。再者,喬氏就江妙一個閨女,都沒機會好好替閨女選夫婿,就被宣王給盯上了,這回也算是過過瘾。
四人說說笑笑,很是投緣。薛今月打趣兒的說道:“妙妙你都不知道,現在唐妹妹有多搶手,好些上門說親的呢。”
唐櫻大大咧咧些,可到底還是個姑娘家,說起親事來,難免有些害羞,便不滿的對着薛今月道:“薛姐姐你就別打趣兒我了。怪羞人的。”這臉果真紅了些,跟個猴兒屁股似的。
江妙是最希望唐櫻能有一段好姻緣的,問道:“可有眉目了?”
薛今月沒說,只朝着唐櫻笑笑,示意她自己說。
唐櫻扭捏了一番,道:“前幾日宋府的人上門給宋三公子提親,我娘她挺滿意的……”
宋府。江妙琢磨了一番,道:“可是大理寺少卿那個宋府?”
唐櫻攥着帕子嬌嬌點頭。
江妙面上的笑容頓了頓。若真是這個宋府的宋三公子,那可就不妙了。其實,若是能順利,也應該是一門好親事,宋三公子出自二房,卻也是嫡孫,是個溫文爾雅飽讀詩書的君子,在嵩山書院也頗得夫子贊賞,而這位宋三公子的爹爹宋二爺,則是嵩山書院出了名的鴻儒。唐櫻若真的能順利嫁過去,當然是好的。可是……她若是記得沒錯,上輩子這位宋三公子,在探望外祖父回來的路上,不慎摔斷了腿,從此不良于行。這之前,宋三公子也正準備說親,後來宋三公子為了不耽誤人家姑娘,退了這門親事。
江妙存着私心,雖然同情這位宋三公子,卻也不想唐櫻嫁一個有腿疾的。
薛今月倒是沒察覺出江妙的異樣,說道:“說起來,這位宋三公子和宣王還有點兒關系。按着輩分,怕是要叫一聲叔叔了……”說着便笑了起來,“那唐妹妹若是嫁了那宋三公子,豈不是矮了妙妙一輩。”
陸琉的娘親宋氏便出自宋家,只是後來宋家阖府遷往岷州。而這大理寺少卿宋清洪,不過是宋家旁支出來另立門戶的,同陸琉的關系自然差了許多。
唐櫻羞答答的,道:“這事兒還沒定呢,我娘說了,看下回他們提親的誠意。”
雖是如此,可唐櫻的娘親孫氏已然中意這門親事。
可江妙知道,下回宋家再來登門的時候,怕提的不是親事,而是說明宋三公子傷勢,不願耽誤唐櫻的事兒。江妙還是不死心,問道:“唐姐姐可見過那位宋三公子?”
唐櫻搖搖頭,道:“不曾。不過我聽說他這段日子去看外祖父外祖母了,娘說了,孝順的男子心眼兒壞不到哪裏去,叫我別挑了,找着就嫁了。”
江妙沒說話。若是唐櫻沒見過,就算這門親事不成,也不過是難受一陣子。且宋三公子如上輩子一般去了外祖父家,那受傷一事,也是無法改變了。江妙登時生出無措來,還是寧願自己不曉得這些事情。
這時,寶巾在江妙耳畔稍稍提醒,道:“王妃,你看——”
江妙順着寶巾的目光看去,見不遠處的大樹下,一對年輕男女正說着話,舉止倒是有些親密。江妙靜靜的看着那陸行舟和謝茵,當真想不到,他倆還是走到一塊兒去了。
江妙不想看,跟着兩位嫂嫂一道上山去,打算給陸琉求一個平安福。
這頭,陸行舟正和情趣相投的心上人說着話,忽然察覺到了什麽,偏過頭看了看,瞧着那抹香妃色身影,目光一滞,下意識多看了幾眼。
陸行舟不知江妙是否看到他和謝茵在一塊兒,擔心若是被她瞧見了,會将此事告訴他娘親。是以陸行舟沒有再同謝茵多待,親自将她送回家,而後急急回了宣王府,打算在江妙回來的時候,就警告她一聲。
哪知陸行舟剛踏入宣王府的大門,便早已有人候着,那人朝着他行禮,道:“大公子,王爺在前廳等你。”
陸行舟側頭看了一眼,知道這位面容清秀、溫溫和和的男子,是他三叔身邊最信任的随從陸何。這麽一個白面書生一般的年輕男子,卻是個極有手段的。陸行舟點頭,雖然陸琉的名聲不好,可陸行舟對他這位三叔,卻是從小到大都尊重的。
他跟着陸何去了前廳,便見主位之上,着一襲墨綠色雲紋家常直綴的男子,正伸手撫着手邊幾上的茶盞。仿佛是很久了,因為這汝窯白瓷茶盞內的茶水此刻并未冒熱氣,顯然是涼透了。
陸行舟趕忙上前,朝着陸琉行禮:“見過三叔。不是三叔找侄兒所為何事?”在他的印象裏,三叔從未主動找他說過什麽。
陸琉撫着茶盞邊沿,淡淡道:“聽說那日,你指責了本王的王妃?”
陸行舟倒是不意外,畢竟以江妙的性子,受了委屈,肯定會向三叔告狀的。他如實道:“三嬸嬸做得不對,身為晚輩,自然該指出。而且三嬸嬸沒有半點身為長輩的自覺,竟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壓晚輩,侄兒認為,這等行為有些不妥……”
“不妥……”陸琉喃喃的念着這二字,細細咀嚼一般,之後卻是面頰揚起淺笑來,起身看着陸行舟道,“的确,不妥……若有不妥之處,是該指出來才好……”
溫溫和和的話語停了下來,之後卻見陸琉撫着茶盞的手頓了頓,眸色一冷,竟拿起手邊的茶盞,狠狠的朝着陸行舟的腦袋上砸去。
陸琉是習武之人,此番狂怒,力道自然是不必說了,這茶盞“啪”的一聲,不偏不倚砸到了陸行舟的腦門上,登時就砸出了一個血窟窿來。
殷紅的血順着陸行舟白皙的臉頰流淌下來,溫文爾雅的年輕男子,此刻唇色發白,竟被生生吓傻了似得愣在那兒。?
☆、第 1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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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琉闊步上前,擡手捏着陸行舟的衣襟,就将人提了起來。
陸行舟生得高瘦,可陸琉的身形比他還要高出小半個頭,這麽一提,陸行舟面前腳尖着地,俊臉蒼白錯愣,腦袋上的血流了下來,滴在了陸琉青筋突起的手背上。
陸行舟翕了翕唇,愣愣道:“三……三叔。”顯然是沒想到,陸琉的反應會如此劇烈。
廳內還是有幾個丫鬟的,此刻全都被眼前的場景吓得尖叫了起來。外人皆道宣王陸琉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可他們在府中伺候的人,畏懼歸畏懼,也極少見到王爺發怒時候的樣子,大多只是冷着一張臉罷了。今兒下手這般重,似是坐實了他心狠手辣的傳言,竟連這親侄兒,也是說砸就砸的。
孟氏一聽陸琉要單獨見她兒子,便覺得不對勁兒,立馬匆匆趕了過來。哪知剛走在廳外的長廊上,便聽裏頭傳來一陣茶盞摔碎的聲音。她吓得心頭一驚,旋即跑了進來,卻見陸琉正提着她的兒子,而她兒子的臉上沾滿了鮮血,此刻正是一副極痛苦的模樣。
孟氏吓得差點就暈了,也不顧平日對陸琉的畏懼,急忙上前抓着陸琉的手臂,道:“放開我的舟兒,你怎麽能……你放開他!”
孟氏将陸行舟這個兒子視作心頭肉,平日一句苛責都是舍不得的,哪裏動手打過?孟氏哭得眼眶通紅,嚎道:“陸琉,你趕緊将我兒子放開!”她一個婦人,往常再如何的氣焰嚣張,面對此刻陸琉駭人的表情,也是心驚膽戰,她見陸琉下了狠手,不知是哪裏得罪了他,可到底了解他的秉性,跪在地上朝着他連連磕頭。“……求王爺放了我兒子,他是你的親侄兒,你大哥就他這麽一個兒子。”
孟氏知道,陸琉對別人可以不近人情,可對庶兄還是有幾分尊敬的。眼下她提了陸忱,就是希望陸琉能看在陸忱的份上,放了她兒子。
陸琉看着面前的陸行舟,道:“陸行舟,我陸琉的妻子,還輪不到你來指責。別說她沒做錯事,就算真做了什麽,本王照樣護着她。你看不慣,幹脆滾出府去!”言罷,便是将陸行舟用力扔了出去。
“嘭”的一聲,十八歲的高大男子,就這麽被重重的扔在了門板上。
正站在門口的江妙,瞧見一個穿着月牙白長袍的男子,滿臉是血,直接撞在了門板上,之後慢慢滑落,坐在了地上。她吓了一大跳,見哭哭啼啼的孟氏走到男子的身旁将其摟住,才反應過來——這位年輕男子竟是陸行舟!
今兒因薛今月懷孕身子不适,幾人便早早歸家。江妙一進大門,便有玉磐院的丫鬟急急忙忙朝她跑來,說是出事了,王爺發了很大的火。江妙何時見過陸琉發火的模樣?這廂急忙趕來,瞧着地上摔得粉碎的白瓷茶盞,上頭還有點點殷紅血跡,加之這滿臉是血的陸行舟,俨然是一副極駭人的場景。
就連跟在江妙後面的丫鬟們,也吓得不敢過去了。
孟氏摟着陸行舟哭哭啼啼的,哪有半分平時珠環翠繞的貴婦模樣。
江妙步子頓了頓,看着站在不遠處,面色冰冷的男人,也覺得這樣的陸琉有些陌生。他的壞她聽過,可她看到的,從來都是他的好。這麽一個冷冰冰的男人,起初在她面前還能擺擺長輩的架子,自打成親之後,有時候像個幼稚的孩子。久而久之,她自然覺得他是個溫和好說話的男人。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江妙此刻還是一無所知,她一進去,孟氏便瞧見了她。孟氏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朝着江妙道:“王妃,求求你救救舟兒,王爺他這是要舟兒的命啊。”
江妙看了一眼孟氏,緩步走到陸琉的身旁,見他眉目冰冷,這般的表情,是私下裏她根本沒機會見到了。
廳內的丫鬟們,瞧着這麽一個嬌嬌弱弱的小王妃,又想到方才王爺發怒時候的模樣,覺得王爺此刻表情吓人,正在氣頭上呢,瞧那結實的手臂,輕輕一折,便能将這我小王妃纖細如柳的腰肢給折斷了。高大颀長的大公子,在王爺的面前也是毫無反抗之力,這小王妃于王妃,便是一只輕輕松松就能提起來的小雞崽兒。
江妙低頭,看着陸琉的手上和衣袖上沾了血,沒有半分猶豫便握着他的手道:“陸琉,咱們先回屋吧。”
陸琉雖然沒說話,卻任由江妙牽着他的手,同她一塊走出了前廳。
坐在地上的陸行舟,擡眸看了看這二人,之後見他們走了,才對着哭哭啼啼的孟氏道:“娘……兒子沒事。”
孟氏抱着陸行舟的腦袋,哭嚎道:“你這是做了什麽孽啊,竟招惹了這位活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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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磐院安安靜靜的,丫鬟們個個低着頭,連喘氣兒聲都不敢太大聲。寶巾端着寶藍色插絲琺琅百鳥花卉的面盆走到屏風後面去,見王妃正在替王爺脫外袍。
江妙看了寶巾一眼,表情淡然道:“擱着就成,你先下去吧。”
寶巾擔憂的點點頭,這才退下。
江妙将陸琉身上這身沾了血跡的袍子脫下,将浸在面盆中的巾子擰成半幹,捉着陸琉的手,低頭替他擦着,道:“你能和我說說,今兒到底是怎麽回事嗎?”将男人的大手擦幹淨了,江妙才雙手将它捧住,繼而擡臉對上男人的眼睛,道,“……還鬧脾氣呢?”
陸琉将手抽了出來,靜靜凝視着面前妻子嬌美的臉頰,這才長臂一攬,将人抱到懷裏。
手臂牢牢的锢着江妙的腰肢,令她動彈不得,這力道大的,仿佛要将她折斷似的。江妙知道他心裏有氣,也就多遷就他一些,雙手攀上他寬闊的背脊,才道:“剛才……還挺吓人的。不過,我小時候也見過我爹爹發脾氣,我三哥性子皮,經常惹事兒,三天兩頭惹得我爹爹發惱。你大概沒見過我爹爹生氣時候的樣子,眼睛紅紅的,跟個要吃人似的,我爹爹手裏的藤條一揚,我三哥吓得腿都軟了……你猜後來怎麽着,就我娘不怕他,上去就擋在我三哥的面前,還将爹爹手裏的藤條奪了過來。我娘一生氣,我爹爹就跟紙老虎似的,立馬就蔫兒了。”
“……那時候我就明白,我爹爹瞧着厲害,其實我娘才是最厲害的那個。她能爬到老虎的腦袋上摸他的胡須,多有本事啊。”
陸琉這才道:“說了這麽多,不就想我聽你的話嗎?”
被拆穿了,江妙尴尬的笑了笑,而後看着他的臉,見他的表情柔和了些,眼眸中都帶上些許笑意了,便笑盈盈的捏捏他的臉頰,故作輕松卻又小聲期待道:“那你聽不聽嘛?”
陸琉堵着她的唇,吻了一會兒,之後才乖巧道:“……聽的。”
江妙這才滿意,捧着他的臉頰親了一口,以作獎勵。她摸摸他的臉,說道:“那你同我說說,今兒是怎麽回事?”
陸琉自然不瞞她,将事情一一同她說了。
江妙哪裏會想到,他發了這麽大的火,竟然是因為陸行舟上回指責過她。江妙有些怔,不過說實在的,心裏還是有些感動的。這男人,竟然這般在意她,別人說她半句,他就要和別人掐架的架勢。
鎮國公府長房出來的人,都有一個壞毛病,那便是過分的護短。江妙打小就是被“護”的那個,如今卻明白這種過分護短的感受了。哪怕陸琉将陸行舟打得受傷了,可在江妙的心裏,是堅定立場站在陸琉身邊的。
江妙甚至有些懷疑,再這樣下去,日後陸琉要殺人放火,她會不會站在旁邊替他遞刀子……這可不成啊。?
☆、第 1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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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行舟前額被茶盞砸傷,又因被陸琉扔到門前上生生摔斷了兩根肋骨,眼下瞧了大夫躺在榻上。人是醒着的,可臉色卻蒼白如紙,俨然一個病弱的美男子。
孟氏坐在兒子的榻邊,哭得眼睛都腫了,這會兒大爺陸忱剛回府,一聽兒子惹得三弟發怒,二人發生了争執,立馬匆匆趕來。
陸忱看了榻上的兒子一眼,問孟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孟氏抽泣不已,将怒火一股腦兒撒在了脾氣溫厚的陸忱身上,歇斯底裏道:“你看看你那三弟,把咱們舟兒弄成什麽模樣了?他就是個沒人性的,神來就是煞星,一出生就将娘親克死,之後又克死了老王爺,就連繼母都被他給弄瘋了。陸忱啊陸忱,枉費你從從小就護着他,他今兒可是要害得你絕後啊……我可憐的舟兒,是娘沒有保護好你。”說着便又哭了起來。
陸忱脾氣好,平日裏孟氏再如何的唠叨,他也不過是笑笑罷了。
可唯獨不允許妻子說陸琉的不是。
當初前宣王在世的時候,陸忱身為庶長子,深受器重,就連陸行舟,也是最得寵的孫兒。至于陸琉,因是嫡出,才有王府世子的身份,只有老王妃護着他。因着這般,陸忱對這個三弟特外的疼愛些。至于那冷淡的性子,也不是天生就養成的。
陸忱還記得,小時候的陸琉生得粉雕玉琢很是精致,且自小就聰慧,只是越是聰慧,越能清晰的感覺到爹爹的冷淡。那時候陸琉和兩個哥哥還親近些,只是小小男娃,偶爾也會歪着腦袋問他們:為何爹爹不喜歡他?
直到有一次——
那年陸琉五歲,爹爹帶着他們三兄弟跟着先帝狩獵。山上堆着厚厚的積雪,他們三兄弟玩得很開心,陸琉年幼,自然不能同他和二弟一道打獵,只能站在一旁乖巧的看管獵物,裹着厚厚的棉袍、戴着毛絨絨的瓜皮小帽,羨慕的看着他和二弟跟着爹爹狩獵。後來爹爹将他提上了馬,小男娃很興奮,以為爹爹帶他一道狩獵,未料等他和二弟重新遇到爹爹的時候,馬背上已經沒了三弟。
那時候陸忱心裏也責備過這個爹爹,竟這般狠心,大雪天,居然将一個五歲男娃扔到了野獸頻繁出沒的深山裏。
之後是他找回了陸琉。
陸忱想,這幾年陸琉雖然對任何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可卻願意這麽養着他們一大家子,想來還是念着兄弟之情的。
陸忱看着榻上的兒子,道:“你若是沒做錯事,你三叔不會無端端責罰你。”
兒子都這樣了,自己夫君卻還替陸琉說話,孟氏直接就罵了過去,道:“陸忱!你真是窩囊廢,沒用的東西,看着自己兒子被人打不說,還幫着外人說話。”
邊上的陸玲珑也是,見自家爹爹這般,也站到了孟氏這邊,不滿道:“爹爹你又不知道三叔的脾氣,就是個蠻不講理的,我哥哥脾氣好,還能怎麽得罪他了?”
陸忱不說話,只對着兒子道:“好好養傷。”
竟然就這麽走了?孟氏氣得直咬牙,對着陸玲珑道:“你瞧見了吧?以後要嫁人,可千萬不能嫁像你爹爹這種的。”
陸玲珑從善如流,笑盈盈道:“嗯。女兒知道了。”她爹爹這樣的男人,的确太窩囊了,她才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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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磐院一如往常,仿佛今日王爺大發雷霆之事如同孩子鬧鬧脾氣。小王妃一哄,立馬就變得溫溫和和的。這變臉變得,跟唱戲的似的。
晚上睡覺,江妙同陸琉說了今兒出門的事兒,都是一些極瑣碎的事情,可陸琉不嫌無聊,聽得認真,江妙自然也多說一些。倆人摟着說着話,說到後面,不知不覺又疊在了一起。江妙趴在鴛鴦戲水的大迎枕上,攥着被褥狠狠咬了一下枕頭,不滿的嘟囔道:“好好說話不成嗎?”
陸琉在她後頸上親了一下,沉聲道:“你說,我聽着呢……”當即便擠了進去。
江妙嗚咽不已,這樣子讓她怎麽說。
偏生陸琉這人屬狗似的,最喜歡啃她了。起初還溫柔些,之後鬧騰的厲害,來來回回折騰,江妙受不住,嗓子都有些啞了。她瞧着陸琉将她被綁在床頭的手解開,才忍不住打了他幾下,悶悶的卷進薄被中,不想理他了。
陸琉捉着妻子白嫩的腕子瞧了瞧,瞧着上頭有些淤痕,才心疼的連人帶被子抱進懷裏,道:“跟個豆腐做得似的,半點都碰不得,一碰就起印子。”
這還怪她了?江妙掙紮了幾下,道:“才不是,是你力氣太大,每回下手都這麽重。”語氣有些抱怨。
陸琉摟着嬌嬌軟軟的小妻子,怎麽抱都抱不夠,薄唇覆到她的耳畔,道:“可你方才還讓我重些。”
這人真是……論臉皮,江妙自問比不過他,可想到方才的畫面,江妙也忍不住羞紅了臉。她竟然說了那種羞人的話。江妙也是奇怪,洞房花燭夜,不過就是跟八百年沒吃過肉似的,啃來啃去毫無章法,怎麽不過短短幾日,就琢磨出這麽多的花樣。江妙悶的有些熱,察覺男人将她腦袋上的被子扯了下來,也沒拒絕,只一個轉身,便滾到了他的懷裏,牢牢抱着他的腰,小聲道:“我困了,要睡覺。”
剛成親前幾日,還不适應有人同她一起睡,如今卻習慣性抱着他睡。她将臉埋在他的懷裏,之後使壞的故意咬了一口,聽到男人微顫的身軀,江妙得意的笑了笑,卻被男人一下子從懷裏抱了起來,被重新平放在榻上。
見他要拿衣帶,江妙縮了縮腦袋,示弱道:“陸琉……”
陸琉在她臉上咬了一口,“不管用。”
好吧,江妙認命,曉得這會兒不将這位爺喂飽,就算後半夜,還是會被偷襲的。不過……江妙道:“不許綁我手。”
陸琉倒是好說話,當即便點了頭,之後拿着衣帶,拎起她的兩條小細腿,一左一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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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陸琉同庶兄陸忱陸怿提了分家之事。陸忱雖然驚訝,卻也點了頭。
孟氏從丫鬟口中聽到此事,曉得是昨日惹惱了陸琉,眼下陸琉成了親,自然容不下他們了。這麽一來,孟氏自然将怨氣都算在了江妙的身上,只覺得這位小王妃當真有手段,進門不過半月,便将陸琉弄得服服帖帖。可這麽多年了,這宣王府早已不是當初的宣王府了,他們一家子在這裏白吃白住,分明是占便宜的,如今要趕他們走了,反倒覺得陸琉太過無情,而不去想這些年陸琉一直供着他們的吃穿。
見過昨日陸琉那等駭人的表情,孟氏哪裏還敢去招惹這位活閻王,只趁着陸琉和兩位庶兄談話之際,悄悄去了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