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凱旋

到丞相府時,門前已停了十幾輛奢華雅致的馬車。寧都權貴聚集,加之這是一場尊貴無比的婚宴,來參加的自然都是些寧國的核心人物。這點從各式鑲金嵌玉,檀木浮雕上鳳翔龍騰,栩栩如生的馬車上就能看出。

紅毯由遠處長街邊上就開始鋪設,鮮嫩嬌豔的桃花瓣灑了一地。六十六個身着粉色錦衣的清秀宮女手捧花籃沿途侍立,風中都洋溢着并蒂良緣的喜慶。

紋丹撥開窗邊的玉珠簾子看了幾眼,然後又悄悄看了看自家小姐,小嘆一口氣後趕緊放了下來。

“要看便看罷,鬼鬼祟祟做什麽?”柳隽卿斜睨了她一眼,很是看不上她這般小心翼翼對待自己。

“我才不看呢,這本該是屬于小姐的!我聽說聞人公子都沒見過公主,怎麽兩人就忽然把婚事訂上了呢,要是老爺肯出面說清楚,這事大概還是有轉彎的餘地。”紋丹一副天真的樣子,怕是沒有意識到她家小姐情敵是什麽身份。

柳隽卿扶額,覺得這丫頭有時确實傻得可愛。

“公主是見過他的,一次在‘沐春宴’,一次是殿試放榜。別說對方是流光公主吧,就是比咱們家低上一階的官家小姐,老爺也不會去争。咱們這個尚書府,可是沒有鋒刃,‘人畜無害的’的。”

她還是随意解釋了一番,多的也不想說了。

“可是聞人公子他...”紋丹沒有聽懂,還想說些什麽。外邊便傳來了一陣清晰的交談聲。

原來是快到府門口了,馬車慢慢停了下來。

“蓮妹妹今日好美。”

“這個胭脂可真适合你,愈發是襯得沉魚落雁了。”

是一群官家小姐圍着柳碧蓮在寒暄奉承,柳隽卿聽着,倒是有點尚書府長臉面的意思。

柳碧蓮與柳母同乘一輛六輪大馬車,那是尚書府得的禦賜香車,因為走在前頭,自然也比柳隽卿早了一步到。風頭的禮數都集中那兒,這樣一來,她們倒像是代表了尚書府出席那般,所以當柳隽卿的馬車再來時便無人問津,連雇來的牽馬小厮都不能憑馬車辨別她的身份。一時尴尬。

聞人棋遠着一身金玉朱砂織錦袍,神情寡淡迎在府門口接待來賓,但端得是風度翩然,玉樹臨風。

這種無波瀾起伏的情緒一直到見了柳家人的馬車才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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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麽可能...明明已經攔住了給柳家的請柬。他很不願意讓柳隽卿看到今天的自己。只不過是政治聯姻,一身紅衣為她人着罷。等事情了了再過去慢慢哄她,相信時間是足夠的,但現在絕對不能刺激她。

幸而在柳家的馬車上沒有見到她,心中猜想可能是爹過意不去給柳尚書補了帖子,在流光公主這件事上他已經作出最大讓步,那聞人家總不可能再跟自己的意願相背。聞人棋遠在丞相府是個說得上話的,他才學機敏,心思缜密,又是大寧的金科狀元,假以時日或許還能掌管丞相府,論着這一點他爹就不敢像只提線木偶般待他。

“紋丹,我怎麽覺得今日來的人并沒有想象得多。”柳隽卿她們随小厮安排在後邊候着等待入府禮。若放在平時,她面對這番被誤認為‘小門小戶’的差別對待,早就發脾氣了。可今日不同,她有點不敢面對,甚至覺得能晚見到聞人棋遠一時是一時,便也由着被帶到後面來等候,反正前頭的母親和妹妹也不會想到自己。

“夫人,大小姐的馬車在後頭。”随行婢女略有不安提醒了一句。

“嗯,姐姐絕對不會讓別人欺負了去,放心吧。”柳碧蓮挽着母親,天真地說道。如今她才像是尚書府的嫡千金,姿容秀美,舉止有儀。又在前頭位置,自然吸引了一大幫人好奇探尋的目光。

柳碧蓮心中得意又感慨,這本該是自己應得的,嫡小姐享受這些不正是名正言順嗎。若不是自己被送去華城...

開始還是由聞人棋遠親自接待,後來有事便換了聞人的母親,柳隽卿跟着引路小厮落座在榭雨臺。這一看果然人少,包括聞人丞相,自家爹爹等都不在其間,抑或是說如今在場的就只有官家夫人和千金。

這是怎麽回事?對方可是流光公主啊,皇帝都會親臨難不成臣子敢缺席?

“小姐,怎麽在場的盡是些夫人閨秀,而且我在路上掀簾子時,也并未看到有太多湊熱鬧的老百姓在。這也太怪了,按理來說公主出嫁可不是件熱鬧事兒嘛。”紋丹左顧右盼,剛才大小姐和自己說覺得人少時還不覺,現在倒是看清楚了,官老爺們統統不在。

“今日是什麽日子?”

“初五了。”

柳隽卿微微蹙眉,這初五又是個什麽了不得的大日子麽?

距離丞相府四條大街開外的城門,早已是被圍得水洩不通,萬人空巷。由禦林軍守備維持着秩序。其中還調備了許多淩衛軍來管轄人群。

場面自然是極其盛大莊嚴的,遠處天子在辇輿上親候,後面還站着一衆大臣翹首以盼,看樣子是特意過來恭迎的。

誰能有這等殊榮?

随着一陣浩蕩的馬蹄聲,城門緩緩打開,一名身着銀色寒鐵甲胄,手持精鋼紅纓槍的青年男子騎馬而入。他高高束起的墨發如黑鴉般張揚,劍眉星目,鼻若懸膽。由于常年駐守邊關将他的皮膚曬成小麥色,戰場的厮殺在眉間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砍疤。但仍絲毫不減他的俊朗,反是整添了許多斯文公子沒有的豪氣在。

周邊百姓們随之爆發出一陣熱烈沸騰的歡呼聲,這便是守衛大寧的戰神,周鎮淩。年方二十三,十四随父兄上戰場,十六獨闖東燕敵營斬殺對面主帥,立下一等戰功,憑自己的實力獲得骠騎将軍之位。一路風光萬人敬仰。

可惜周家在八年前的龍泉之戰中因貪追窮寇中了埋伏,幾乎全軍覆沒,周家血脈中僅周鎮淩一人獨活。天子震怒,削其功勳奪其稱號并将軍府全家下獄。盛寵榮辱,跟變天似的。後來還是因為邊關戰事爆發,重新啓用周鎮淩,在那之後他鮮嘗敗績,一洗全家屈辱,才有了如今的戰神風儀。

地面震動起來,老百姓們一面歡呼一面探頭探腦,都想一睹骁勇善戰淩衛軍的飒爽豪邁風采。

周鎮淩神色飄忽,忽然掉頭退了出城門去。

“你們,下馬...”他高聲吩咐後面的将領。都怪自己這一路跑太快...

這一幕所有人都看傻了,怎麽還有這種操作。

周鎮淩本是上書提報着初九班師回朝,怎料家中奶奶染了疾,便将日程提早了些。萬萬沒有想到會得到如此盛大的迎接,之前削位下獄的事他是怕了,再不想在風雲詭谲的朝堂之上風頭太盛,過了那個莽撞少年的年紀,如今自然懂得收斂鋒芒,他讓部下下馬進城,為的就是不落人口實,畢竟那些人閑起來什麽都想參一本,本人是無所畏懼的,但還得保護下面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

禦林軍和一衆大臣門心有餘悸,本以為他會橫沖直撞到禦前,那樣着實是太過目中無人和逾越。如今見他算識大體倒是松了口氣。

“臣周鎮淩,不負皇恩。”周鎮淩大步上前,單膝跪立。聲音低沉又有力量,平淡的話語間自有威儀。

寧帝沒想到這個幾年前還像個愣頭青似的蠻撞小子,如今竟是打磨得如此有大将風儀,着實欣慰。趕緊親自上前攙扶。

“愛卿不必多禮。”

在場的聞人棋遠一身華貴紅衣十分引人矚目,今天本該是他的主場,卻因為将軍提前凱旋回城被占了去,許多丞相黨的官員都暗自為他鳴不平,一場婚宴不僅僅是婚宴那麽簡單,它可以牽連出許多有利于你仕途和人際脈絡的大事,突然被這麽攪和了去,恐怕是人都會心生憤懑。這回去都過吉時了...畢竟皇帝都過來了,誰敢有異議。

官員們悄悄打量這位丞相嫡公子,但見他臉上依然是從容清貴,絲毫不見焦灼。只有聞人棋遠自己清楚,只不過是流程罷,這樣也不失為一個好的結果。

“今日朕的流光公主和丞相家的狀元郎大婚,又有如此愛将凱旋歸來,實在令人心生喜悅,将軍不妨移步同往。”說話之間,禦林軍已經在圍觀的百姓群中辟開一條通往丞相府的路。

“...”周鎮淩提前回來就是為了回府看望奶奶,怎的還遇上了這一出,流光公主是誰?她大婚和自己有什麽關系麽?但現在天子既已出口,也不好推辭,于是只好應允同往。

禦林軍在前方開路,衆臣馬車随在龍辇輿後,再由周鎮淩的淩家軍護在兩旁,場面好不盛大壯觀,百姓們一路歡呼跟随在後,真是喜樂融融,盛世太平的場景。

聞人棋遠與周鎮淩都是騎着高頭大馬,兩人平分風華,難分高下,全城的姑娘們看得目不轉睛,魂兒都跟着走了。

“回來了,回來了!”丞相府小厮見着前面浩浩蕩蕩的威嚴隊儀,趕緊進門去報告。于是皇後貴妃等急忙率領衆女眷出門恭候,丞相府前又是一片驚豔絕絕的容色。給這場盛大婚禮增添了不少喜色。

柳隽卿自然是要跟着出門福身,怎料剛出來就和聞人棋遠那雙深沉如夜的眼眸對上。

兩人俱是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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