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禮成

假裝着冷漠,她先撇開了視線。

柳隽卿今日全身上下皆是素色打扮,裝飾極為簡單,可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原為着心灰意冷無心打扮,別人的目光已經不重要了,她只着最素的這身過來赴他的婚宴。卻沒想到這一身竟是在穿金嵌玉的莺莺燕燕中顯得尤為突出,讓人想忽略都不行。

“我說吧,就是心機貨。”

“可不是嘛,今兒還裝上楚楚可憐了”

“就是做給聞人公子看的...估計是主位要不成退而求其次吧,她那樣品德不端,确實也只能待在妾位。”

皇帝和衆大臣們一入了府,門外的幾個寧都閨秀們就開始私下讨論竊笑起柳隽卿來。個個都抛磚引玉似得說兩句,希望更惡毒的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畢竟這幫人對她又憎又畏。既想踩她又怕被她記恨上。

“小姐...”紋丹狠狠地絞着帕子,似要發作。

話就是說給她們聽的,聲響也控制得剛好,能讓她們隐隐約約聽個大概但又聽不全,确定不了是不是在說自己。

柳隽卿不墨跡,搖曳身姿輕移蓮步上前。一把扯住講得最歡帶頭引戰那位閨秀的發髻,手下不留情将她精心配飾的簪子和辮發給撥成亂糟糟的一團。動作迅速又幹淨利落,甚至都沒給她們反應的時間。

“你...你居然敢動手打人!”一名身着紫色縷金宮裝紗裙的女子見鬼似地退開幾步,加上被弄亂的發髻,顯得狼狽又有幾分滑稽。

“梁小姐可不要張嘴就來,方才明明是你福身未起堵在路間,幾乎絆倒我家小姐呢。”紋丹面不紅心不跳說着,看來為虎作伥也是很熟練了。

這都統府的梁千金也不是好捏的柿子,平時自己跋扈慣了,現在居然遇到比自己更加驕橫的人,一時間心緒難平。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全然忘了,破口大罵道“尚書府怎麽會有你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今日你不過是把火氣撒在我身上,呵呵,也是,關系都不清不楚了還高攀無門,難免會心灰意冷,如果我是你,早就跳護城河死了算。”

一旁的千金們都吓白了臉,梁千金這話說得太蠢太直接,一下就得罪了好多人。要知道禍從口出啊!她們面面相觑,決定離這人遠遠的以撇清立場。

柳隽卿冷笑了一聲,那雙波光流轉的眸子帶了些冰冷的意味。“哦~尚書府上不得臺面?丞相府不清不楚?梁小姐你可真敢說。要不要今日在陛下面前求個禦史臺位置坐坐,也不妨費你一雙明察秋毫的狗眼。”

這話一出,饒是再大怒火中燒的情緒也被澆滅了,梁千金瞪着大眼睛,嘴張着卻說不出半句話來。剛剛說這番話要是被有心人聽了去,都統府恐怕會惹上不小的麻煩。

“怎麽?繼續說啊,我記着呢,剛剛不是還牙尖嘴利的。”柳隽卿鄙視地掃了她一眼,又警告似的掠過站在旁邊打扮得一個比一個驚豔的小姐閨秀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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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都是些長舌怪,我看誰還敢胡說八道。”

說完,便由紋丹恭敬攙扶着慢慢踱步離去。背影生香,婀娜多姿。

“看似柔柔弱弱的仙女姐姐,沒想到這麽強悍...”周鎮淩旁邊的一個滿臉稚氣的少年将剛才那幕看在眼裏,略略震驚了一下。

這是周鎮淩軍中的‘仁勇校尉’,鄭眠。

剛才跟着大将軍出來安頓衆将士,返回偶然撞見大小姐手撕小白菜這幕。沒聽清楚前半段,但卻親眼看到那位嬌蠻的小姐過去揍了人家一頓,後面還跟着大套铿锵有理的說辭,簡直是颠覆了寧都閨秀給自己的印象。溫溫軟軟,小鳥依人,那樣的小姐才是君子所求嘛,這種就算是長得跟九天玄女似的,簡直也惹不起啊。

“将軍,您府內那十二房怕也是有這種欺淩現象吧。”

鄭眠比周鎮淩小七歲,跟在他軍隊中六年,就是一個心無城府的熱血愣頭青,年方十六,尚未婚配,這次回都鄭家肯定是要為他安排親事的,所以他這段時間對這些小姐閨秀們格外敏感,生怕一不小心就踩着雷了,誤了終身。

周鎮淩瞪了他一眼。因為自己性格随和,導致手下的小子們都很頭鐵,什麽話都敢亂說。他們時常豔羨大将軍府中有十二房姬妾,但卻不知那都是以前寧都高官們看着周鎮淩前途錦繡,暗戳戳各種途徑強塞進門的。其中不乏身懷絕技的樂姬,與其說是送與他作姬妾,倒不如說是被這些老狐貍們派人監視着,後來也有些搞不清狀況的前千金閨秀們見了他一面就非他不嫁,導致如今鎮國将軍府後院是愈來愈壯大了。

反正拒絕的态度擺在臺面上,對方還是不管不顧一廂情願嫁過來,那就別怪自己薄情寡義。

被他這麽瞪一眼,鄭眠馬上噤聲,大将軍的脾氣雖然好,但前提條件是不要觸到他的底線,有些玩笑他若是不喜歡最好趕緊閉嘴。

“往後軍營的馬廄你負責。”周鎮淩的聲音很好聽,屬于磅礴有力的低沉少年音,即便平淡的語調說出來也頗具威嚴的意味。他撂下這句話就進門去了。

“...”鄭眠臉色刷一下白了,但也不敢反駁什麽,因為知道在大将軍面前再嘴強下去結果只會更加壞。

榭雨臺上皇親國戚們等皇帝坐好後基本也陸續落了座,皇後在姚貴妃旁邊,一臉心情愉悅的模樣。

可不是嘛,被這麽一攪和,吉時早就誤了,為了秉行國子監那邊算出的吉時,現在只好直接跳到夫妻對拜環節。如此一來,再怎麽奢華雍容的婚宴都變得簡陋起來。流光公主楚秀是皇上最受寵愛的女兒,好幾次和親陛下都将其護在羽翼之下。其母姚貴妃也是冠寵六宮,無人能及。能看她吃這次啞巴虧,着實讓皇後出了一口怨氣。

周鎮淩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提前回寧都多讨人嫌,他在邊關久了,對都中權貴也大多不認識。因此沒注意四周衆人時不時投來的飽含怨氣的目光。

“還有多久。”他一上來就倚在軟椅上剝花生打發時間。

“都夫妻對拜了,差這一時?你待會免不了還要和父皇敬酒。”坐在他旁邊的是七皇子楚蘅,寧帝欲培養他的将帥之才,故而和其他皇子不同,小時候就将他養在軍營中,自然也與家中世代從将的周鎮淩熟絡。

“你先回府內報信,讓奶奶不要等我吃飯。其他情況就如實禀報吧,切勿讓她老人家擔心。”周鎮淩悄聲吩咐鄭眠道。

鄭眠第一次和這麽多的閨秀小姐們待在一起,眼睛都要不夠用了,很是舍不得離開,支支吾吾又不敢說什麽。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認命罷。剛才已經惹惱了大将軍,如今饒是再頑劣的性子也不敢駁嘴了。

心不在焉的莽撞少年起身沒走出十步就撞了人。

“啊,抱歉抱歉,姑娘沒傷着吧。”

柳隽卿她們不認得這人。

但見他寒鐵甲胄,大致是哪裏調來的護衛罷了。

“少在這到處晃蕩。”柳隽卿随意地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徑自在後排尋個位置坐下了。這種侍衛就是沒有眼見的,一會沖撞了個蠻不講理的權貴,指不定就拉出去打幾十板子。

“你是方才那個...”鄭眠認出了柳隽卿,剛剛還在門口看到她驕橫刁蠻的樣子呢。不過也不得不承認,她在莺莺燕燕的千金閨秀中,卻還是使人一見難忘,豔壓群芳。

紋丹見這愣頭青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大小姐看,趕緊上前來擋住他的視線。

“放肆!尚書小姐也是你能看的,身為侍衛擅離職守,該當何罪!”

柳隽卿素手執輕紗團扇坐在軟椅上,無心理會身邊的鬧劇,一雙秋水明眸只緊盯着遠處那長身玉立的紅衣公子,指尖開始發涼起來...

禮成了...

他終究還是作了別人的夫君罷。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昔年回憶如過眼雲煙倏忽散盡。

“鎮淩,你手下那小子在那邊與人起了沖突。”楚蘅舉着折扇笑意吟吟,那雙狹長的狐貍眼滿是看好戲的狡猾模樣。

周鎮淩頭都沒有擡一下,徑自剝着花生米,不屑道“別管他,死不了。倒是你在軍中打磨那麽久,怎麽還是這般娘娘腔。”

楚蘅比他小兩歲,在軍中寄養了七年,習得武藝和體格都了得,只是放回宮中生活後愈發将軍士風度給丢棄了,現在看來和普通的斯文公子哥沒什麽兩樣,甚至還比別人多了些花裏胡哨。今日看他那樣子還是特意上了妝的,周鎮淩很是看不上大男人搞這些。

“我去看看。”楚蘅本是抱着無聊看熱鬧的心态,見不依不撓的小丫鬟教訓鄭眠,但見柳隽卿也在那邊,雙眼發光地就巴巴跑了過去。

這位大小姐可有意思得很。

“在這喧嘩什麽。”楚蘅故意壓低了聲調,似有責備的意味。

紋丹一見把這位惹不起的大爺給招來了,趕緊噤聲行禮。

“七皇子恕罪,是這名侍衛橫沖直撞,誤傷我家小姐,我氣不過,一時心急護主才争執幾句的。”

“你們小姐都讓我退下了,就你胡攪蠻纏。”鄭眠年少,又常年在軍中生活因而對皇城禮數不熟悉,也就大大咧咧反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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