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剪羽
就這樣,明明在歸寧那日關系漸近的兩人間便又打上一個結。
此後幾天,柳隽卿除了每日晨時過去給老太太請安,其餘時間都賭氣般地待在桐輝院裏,晚上甚至連房門都是上鎖的。
不是要軟禁自己嘛,那就如他所願好了。這人當将軍久了,處理事情都變得獨斷起來,就算要判刑也得宣告罪名吧,可是他不打算給出任何解釋,軍令如山呗?!把自己當下屬了。
柳隽卿一肚子怨氣,覺得那日就不該讓他親,不該讓他抱。
這個人過分得很!
“小姐,那日究竟是發生了什麽,怎麽回府後都沒見到将軍,奴婢還以為...”。
紋丹跟在她身後不安地問道。
這幾日她家小姐一直悶在院子裏,要麽就是拿了銀絞修剪花草,要麽就是在書房內寫字作畫,再要麽就是望着窗外橫枝蔓葉發呆,可無論哪件做得都那麽心不在焉,雖然時不時聽到她罵罵咧咧的,但那又怎麽樣呢,她的心思太好猜了,口頭挂着誰心裏便是誰。
這些無非都是喜歡将軍的表現罷了。
“你別給我胡思亂想,再說了,人家是尊貴無比的大将軍,自然愛去哪就去哪,我管得着麽?”
雙标!尤其想到他要自己出門前報備就覺得不可理喻。舊時在柳府自己爹娘都沒有管得那麽嚴的,寧都城裏那些人若是知道自己人身自由都被限制,可不得在背後腹诽什麽。
紋丹知道自家小姐性子犟,刀子嘴豆腐心,其實這心裏還是有将軍的,便在旁勸慰道“小姐,依奴婢看來将軍還是很在意您的。不讓您随意出門約莫也是擔心您的安全,只是報備一聲,其實并不是不讓您出門呀。”
柳隽卿被人說中了心事,眉頭微蹙,握筆的手不由抖了抖,不情願嘟囔着道“可我連人都沒見着啊,這幾日怕是連将軍府都沒回...你說一個大男人宿在外頭能有什麽好事。”
說來每晚将房門上鎖那點小心思,竟是連個針對對象都沒有。她一開始還幻想過周鎮淩碰了釘子之後會惱怒,會懊悔,甚至會對自己低聲下氣,好好哄着承認錯誤。
然而,人家這幾日壓根就沒有回來!!她像是把全部力氣都砸在了棉花上,一點效果都沒有,實在憋屈得緊。
紋丹對情愛的那點認知就來自于一些亂七八糟的話本,而且還只看過一本!哪裏來的那麽多見地經驗,這下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小姐,便就愣在一邊不說話,主仆兩人皆是一副悶悶不樂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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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司教坊那邊的雲臺閣正莺歌燕舞,絲竹缭繞。
數十名身着清透薄紗的赤足樂姬踏着琵琶琴簫曼妙起舞,四下分散坐着六名醉眼迷蒙滿臉富态的官員,而他們身邊各自亦有兩個衣衫不整,媚眼調笑的官妓作陪,嬉笑打鬧污言穢語,場面奢糜不堪。
“将軍。”鄭眠這個愣頭青在門外聽得面紅耳赤,急急請他示意。
若再不進去捉人,恐怕自己這兩只耳朵是要瞎掉。
周鎮淩倒是雲淡風輕,臉上沒什麽表情,仿佛聽不到裏邊的媚音調笑和愈來愈顯的喘-息聲。
下一刻,他面無表情地踹開了房門。
清冷肅殺的空氣湧入,頓時将裏面的旖旎氣氛沖散,樂姬的尖叫聲、桌椅的磕碰聲、還有瓷器落地碎裂的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場面慌亂嘈雜,還能聽見裏面的男子嚣張大罵道要将闖進來人拖出去剁了喂狗。
“喂狗好,本将軍記下了。”
聽到來人的聲音,毯子上幾個男子酒意瞬間清醒了九分,連忙噤了聲,個個吓得腿腳發顫。
空氣凝固,誰也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唯恐這尊大佛注意到了自己,方才還魔音繞梁的房內一下就變得鴉雀無聲。周鎮淩不着急,就在門外負手而立。睥睨地看着眼下跪倒一片的人。
時間一點一滴流淌着,實在難熬。
過了半刻,才有其中的一個官員壯着膽子道“不知将軍此舉意欲何為,我們來司教坊尋歡作樂并未觸犯什麽律法吧。”
“現在是沒有。”周鎮淩居高臨下看着他。語氣淡漠。
這下沒人敢回應他了。
“将樂姬都集中到前院去審問,可疑者帶走,其他發到東院嚴加看管,違者殺。”他視線清冷地掃過地上幾個官員的臉,猶如看着腳下的泥,牆邊的草“至于幾位大人便到城外軍營小坐吧。”
地上的幾個官員吓得連連磕頭求饒,去軍營意味着什麽他們心知肚明。那可是周鎮淩的絕對勢力範圍,到時候莫說是楚耀,就算是天子親臨都難保全他們的性命,且軍營多拷問細作的酷刑,甚至比東廠的手段還要令人發指。
留在寧都城,尚有一線生機,去軍營便必死無疑。
“周鎮淩,你這是濫用職權,憑什麽捉我們!”見來人一副高高在上不為所動的樣子,他們壓抑的情緒一下爆發出來。
三年前太子病逝,東宮無主,四皇子楚耀和七皇子楚蘅黨羽之争愈演愈烈,哪邊都想将對方除之而後快,但他們萬萬沒想到周鎮淩居然敢在寧都城裏,還是光天化日之下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動手,這未免也太過目中無人了!
在場的六人雖然不是什麽禦前紅人大官,但督察院六科掌院給事中、奉天府丞、順天府丞這些名頭也是夠看的,幾人思來想去,始終不敢相信自己今日便會交代在周鎮淩手中。
他這是公然挑釁四皇子,把事情鬧大了傳到皇帝耳中楚蘅黨如何能收場?!
屋內樂姬們掩面彎腰細碎地排隊走出,吓得微微顫顫嘴上也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
她們走後,只剩男人的屋子裏氣氛就顯得更加肅殺,仿佛淩衛軍手中利劍映出白光也能瞬間砍落人頭。
“帶走。”
周鎮淩沒有跟他們多說一句廢話,他冷淡地看着鄭眠等将士上去将人雙手反剪綁住,又往他們嘴裏塞了布團,有幾個負隅頑抗的自然遭到了一系列毆打,而他看着,內心毫無波瀾。
習慣了烽火硝煙,血肉橫飛的戰場。殺死敵人時哪一點憐憫心早已不複存在,他要做的,就是用小的戰場去代替大的戰亂。
只有殺伐果斷,才能最大程度減少不必要的犧牲。
十五到二十三,從熱血沖動的少年到從容淡漠的主帥,八年征戰時光,大大小小六十七場戰役,他覺得自己大概是整個大寧染血最深的人了,那麽多一個少一個無所謂,全部由自己來背負也不妨。
但求踏出這條血路以後山河無恙,盛世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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