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換藥

楚耀那邊也不是傻子,知道周鎮淩既然敢公然捉人,那手頭上必定掌握了什麽把柄,正等着自己上鈎過去要人。

他思來想去,最終決意抛棄廢子,繼續藏匿在暗處反擊。

老皇帝知道兩邊的把戲,但目前他們尚維持在相互鉗制的狀态,且周鎮淩也是必須得穩住的一個關鍵點,于是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得他們去争奪,生在帝皇家便是如此,各憑本事罷了。只要不越界他是不會出手打破這種平衡的。

于是當晚,便有三百餘名黑衣人潛入寧都軍營行刺。

周鎮淩将計就計,有心受點傷好讓老皇帝相信兩邊勢均力敵,便生生扛了肩上的一箭。不僅如此,他還命人将他遇襲受傷一事在城裏傳得沸沸揚揚,意在挑起衆怒和掩蓋先前無端捉走官員的風波。

楚耀打着如意算盤,那三百名死侍是以蒙冤官員家眷的由頭派出去的,成了就為他拔去一顆核心釘子,敗了也就全殲,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但他沒想到周鎮淩居然會不惜自己受傷來博取民心,這人的缜密很狠戾真是不容小觑。

在離開将軍府的第六日,三更時分,周鎮淩從外面回來,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桐輝院。

他不在的這幾日,府內外嚴防死守,連只雀兒都別想出入自如。或許府中人已經習慣這種緊張的氣氛,但剛嫁進來的柳隽卿這幾日怕是受驚了。

周鎮淩自己也是疲憊不堪,屏退院中值夜的丫鬟後便獨自坐在院內的石凳上。房內的燭光已經熄滅,她應當已經睡下了...

星稀月冷逸銀河,萬籁無聲自嘯歌。

仰頭望月,地上的人被清冷的月光照的更加孤寂,周鎮淩一身玄色紋金絲錦袍,晚風襲來,帶起身上混雜了黃泥血腥,風塵仆仆的味道,才發現自己回來都還沒來得及去沐浴更衣就跑這來了。

新婚燕爾,果真是令人牽腸挂肚,他沉默了一陣才起身離開。

今晚又是書房待着。

而這晚夜裏柳隽卿做了一個夢。

夢裏周鎮淩一身紅衣孤逸俊秀,正騎着高頭大馬緩緩過了來。但是他不笑,也沒有看自己,待走到自己跟前時才說了一句“皇帝要我娶你,那便娶了吧。”

然後他下馬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在那邊盡頭似乎有一個白衣女子在等他。柳隽卿看不真切,便一路追着過去想要看清楚那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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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紋丹在旁輕聲喚着,這幾日小姐睡眠一直都很差,幾乎每到卯時就會眉頭緊鎖,抓着床單小聲呼喊。也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但是問起又總是不肯說。

柳隽卿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屋內的蠟燭還在燒着,窗邊卻已有一絲光亮透進來。

“天又亮了,怎麽樣,有消息了嗎?”

自從前幾日聽聞周鎮淩受傷的事,她每晚入睡最後一句和早上醒來頭一句便是打聽消息,現在出又出不去,外邊的人也不能随便進來,自己根本做不了什麽,她從未有過這種無力感,但府內的人似乎都極為信任将軍,只會勸她安心等着,不會出什麽大事。

果然問了,紋丹表情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道“聽說昨夜裏将軍就回來了...不過...”

“昨夜就回來?!怎麽沒有人知會一聲,快,我要梳洗了過去。”柳隽卿趕緊起了,攏一把墨發就準備下床。

“是三更之後回的,小姐不着急,現在将軍在老太太那邊換藥呢...”紋丹拿起搭在屏風的那件月牙白梅花長衫替她穿上。

是啊,将軍在換藥,而且是那日頂撞小姐的丫鬟幫他換的,将軍還不允別人過去幫忙,紋丹瞧着就覺得不對勁,下意識就不想讓自家小姐知道。

柳隽卿心裏着急哪裏肯聽,不由加快洗漱的動作,随意挽了發略施粉黛便往福滿遠走去。

不知道他傷得重不重,總要自己看上一眼才能夠放心的。

福滿院內倒是平靜,前廳裏只有老太太和三個丫鬟在。各人臉上色神皆是如常,并不見焦急擔憂。

柳隽卿見此才放下心來,上前去福身請安。

“卿兒來啦,淩兒沒什麽大礙,不要太過擔心。”老太太慈愛地看着孫媳婦說道。

今日她打扮尤其素淡,平日裏那麽講究的一個美人,想必這下是匆忙趕來的,看來他們夫妻之間關系進展得不過。老太太很是欣慰。

柳隽卿眼睛不住地往屏風後面張望“祖母,我想過去看看将軍。”

老太太面露為難“那你去問問罷,只是這孩子說傷口吓人不讓別人伺候,讓他請大夫過來也不願,恰好我屋裏的丫頭學過一點醫術,便讓她試試了。”

柳隽卿也不多說什麽,就要往屏風走去。誰知才剛走進,便見盧秋伶從裏面出來了。

“是你...”

盧秋伶不知怎的臉色不是太好,手還在不住地發抖,看樣子是被吓着了。

“待在外面,我一會就出來。”周鎮淩聽到屏風外柳隽卿的聲音,連忙出聲,生怕她進來看到自己可怖的傷口。方才盧秋伶只是看了一眼就微微顫顫,更何況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看來傷口拖得太久不成,還是得回軍中找大夫才行。

為什麽別的女人可以進去,自己卻不行?

柳隽卿一時氣急,哪裏肯聽,快步就繞進了屏風後,身後的紋丹勸都勸不住。

周鎮淩慌亂地轉過身來不讓她看到潰爛的肩頭。

“胡鬧,不是讓你外面等着嗎?!”

柳隽卿站着不說話,美眸卻是淚眼朦胧,她一時被刺激了才沖進來的,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只是覺得心裏委屈。

“為什麽不讓我進來,難道我不可以替你敷藥嗎?”

她的聲音不小,在屏風外還沒走遠的盧秋伶緊握着拳頭,很是後悔方才自己的懦弱,明明這麽好的機會,她怎麽可以怕成那個樣子!

不過那個傷口是真的令人心驚肉跳,這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又能成什麽事...

“已經沒有大礙了,你先出去吧,我馬上就好。”周鎮淩今日墨發用玉帶束起,上半身的衣衫褪下,看起來風流俊朗,讓人移不開眼。

柳隽卿又不願意了,他肯這副樣子和別人待在一起,卻急着要把自己趕走...

“那我幫你把衣服穿上!”不知是怄的什麽氣,柳隽卿提出了一個非常奇怪的要求。

這已經不是關不關心傷勢的問題了,完完全全就是在争風吃醋...

周鎮淩頭大,還沒來得及勸她。

“啊!”柳隽卿剛上前來便驚呼了一聲,捂着嘴連退幾步。

肩頭那個傷口的可怖程度絕對是她平生從未見過的。甚至讓她想象也想不出這麽一個血肉模糊的狀态來。

一個深可見骨的血洞和周圍幾近潰爛的血肉,別說是上藥了,就是多看一眼都令人心驚膽戰。

周鎮淩無奈笑笑,自己把衣服披上。

“別怕,等痊愈了就不惡心了。”

“不...不是。”柳隽卿哽咽着說不出話來,只是眼裏蓄着的淚水怎麽都忍不住了。

他得有多疼啊!為什麽還像個沒事的人一樣反過來安慰自己?

“這樣不行,我去找個有經驗的大夫來。”

“別去,傷勢情況不能對外暴露,很多人盯着。”周鎮淩坐在床上淡淡開口,似乎完全不當回事。

“你先出去吧。”

“是不是上了藥就會好一些。”柳隽卿抹了一把眼淚,強忍着心裏的恐懼走近。

怕是之後許多個晚上都會夢到這個慘烈的傷口了。

她知道這并不是普通的箭傷,而是淬了毒的箭頭所致,如此才會使得整個傷口變得像腐肉一般。

“其實在軍中已經上過兩回藥,已經沒什麽大礙,看着可怕而已。”周鎮淩看着她眉頭緊鎖的模樣,不知怎的忽然就擔心被嫌棄,今日不該來老太太這的,随便抓個小厮換藥倒還利索些。

床邊整齊地擺放着滾燙的熱水,幹淨的白布,還有七八瓶白瓷小藥。

柳隽卿咬咬牙,走了上去。

“你教我怎麽弄,我來幫你上藥。”

雖然今日出門急忙,來不及灑上好聞的花露。但她身上因長期用花瓣沐浴有了一股固定的清香。走近時周鎮淩只感覺心神搖曳,不自覺伸出手去将人撈到懷裏來,低頭在她頸間迷戀地輕嗅着。

甚是想念溫香軟玉在懷的感覺,竟是六日沒見着她了。

“小心傷口啊,別亂動。”柳隽卿唯恐牽動了他的傷口,連同語氣都放得極輕極緩。小心翼翼的。見周鎮淩不說話,又繼續說道“我們是夫妻,換藥這種事情應該交給我,我能做好的。”

周鎮淩自然是沒将她這番話與盧秋伶聯系起來,心裏只覺得暖意融融,情絲纏繞。

他答應了,沒有再勸她出去。

将門便是如此,女子也應當比旁人堅韌些,記憶中娘親就經常為戰場上受傷的父親包紮換藥,如此也算得上一種無聲的承諾吧。

這一直是周鎮淩對情愛最初的理解。

柳隽卿央着他放開自己,便開始動手了。

“先拿熱水拭擦傷口附近對麽。”

“嗯,你且試試,不必勉強。”大小姐在照顧人方面沒有經驗,周鎮淩已經自行拿了個軟枕墊在下颌趴好了。

美人略帶冰涼的指尖輕觸着後背,他不合時宜地起了反應。咬牙說道“別亂碰,速戰速決罷。”

“我沒有亂碰,就是在認真地擦着傷口周圍呢,是弄疼了嗎?”

“...,沒有,你按你的來。”

周鎮淩語塞,忍着某處的異樣不說話。

柳隽卿從來沒有照顧過別人,此時頗有些笨手笨腳,又是強忍着恐懼和不适在處理血肉模糊的傷口,過程自然不會順利到哪裏去。

好在她有一股不服輸的勁,瓶瓶罐罐交互換上,大概折騰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是将傷口處理好了。

只是換個藥而已,後期還有專業的大夫重新診治呢,她心裏自我安慰道。

“好了,起來把衣服穿上。”柳隽卿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雖然塗得歪歪扭扭的,但藥粉總算是将可怖的傷口遮蓋住了一部分,看起來也沒有一開始的觸目驚心了,勉勉強強吧。

感覺身後的溫軟氣息忽然抽離,周鎮淩心裏莫名一陣失落,頗覺得有些意猶未盡...

“倒還利索。”他笑笑。

“那是,不過你要好好歇息,這樣傷口才能好得快些。”柳隽卿在擱置一旁的清水裏邊洗着手,順便偷偷收拾了一番。

看着桌上倒得七歪八扭的瓷瓶,灑出來的熱水,還有扔了一地的白布條...她心裏一陣煩躁。

如果是那個丫鬟來為将軍換藥,是不是就不會弄成這個樣子了...

周鎮淩沒有留意她在那邊的小姐就,已經坐起自顧自穿好了上衫。

“待會我還有事要在書房處理,今晚回桐輝院。”

??

“嗯,不是讓我好好休息?”

“...又不是那個意思...”

周鎮淩沒有讓她把話說完,只是從背後輕輕地環上她纖細的腰肢,低着頭埋進她的後頸間蹭了一下。驚得柳隽卿急忙縮起脖子不敢說話,還沒來得及罵他兩句,人便走出了屏風,只留自己在原地面紅耳赤。

作者有話要說:  周:受傷果然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柳:是嗎?好像不可以使力的哦。

周:e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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