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令時知道阿瑟和女蝙蝠口中的吊墜指什麽。
吊墜其實不在夏春手裏,它此時正挂在夏令時脖子上。
那是一個可以開啓的黃玉吊墜,造型土氣,紅繩系着,是夏春十分讨厭的首飾——正因為太讨厭了,但又不能丢棄,必須得遵照祖訓帶在身邊,夏春便把它硬塞給夏令時。
吊墜是夏家這一脈狼人祖傳的玩意兒,大概兩三百年前,它屬于一個瀕死的吸血鬼。
那金毛小青年是沖吊墜來的。夏令時心想,這可太有趣了,還從來沒有人敢打狼人財物的主意,這位小同志膽肥。
阿瑟和薇薇安還在聊。薇薇安完全不相信狼人會迷戀上他:“狼人見到你不撕掉已經很好了,他們和吸血鬼天生有仇。”
阿瑟:“……”
在王都區這房子呆了好幾天,阿瑟覺得狼人脾氣還都挺好的,雖然每個給他送餐的人都一臉厭煩不想走近但至少沒有發生任何對他不利的事情。
“……對。”他卻想起了夏令時的威脅,“夏令時說,我要是亂走,很可能會被狼人吃掉。”
薇薇安:“不可能,49年之後中國的特殊人類之間就禁止相互殘殺了。”
阿瑟一驚。
薇薇安:“你來中國之前,沒有上過近現代史嗎!”
阿瑟岔開話題:“姐姐還是走吧,你放心,我一定能把吊墜帶回去。”
夏令時把吊墜藏進領口衣服裏。這小吸血鬼這麽蠢,他很好奇血族怎麽會派他來執行這個任務。他當然也想不通為什麽血族會對這個平平無奇的吊墜感興趣,充其量它不過是一個裝飾品,并沒有特殊價值。
直等到蝙蝠離開,夏令時在窗口下盤桓片刻才推窗翻入。
他沖阿瑟揚揚手裏的藍莓血液,果不其然,立刻見到吸血鬼那張漂亮臉龐浮現又痛恨又膽怯,還摻雜兩分讨好三分畏懼的古怪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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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啊,”阿瑟嘀咕,“你怎麽又來了啊……”
夏令時忍住笑,把兩袋血液扔給他。阿瑟哭喪着臉拆開吸食,嘴裏還要小聲道謝。
盯着吸血鬼吃完,夏令時問他:“吸血鬼都能變成蝙蝠嗎?”
阿瑟:“我不能。”
夏令時:“為什麽?”
阿瑟:“醜。”
他的确是在意外表的。在這兒生活這麽久,他每天都能保持幹淨整潔的外貌,一頭金發水般柔滑。夏令時伸手抓了一把,發絲沁出幾分涼意,他這才察覺,吸血鬼的體溫比自己低很多。
“你生病了?”他捏着阿瑟的臉左看右看。
阿瑟:“我們的體溫是比較低的……你幹什麽?”
夏令時掰開他的嘴巴,看他牙齒。對吸血鬼來說,狼人手指的溫度實在太高了,阿瑟驚得僵住,又不敢亂動,只察覺夏令時的指腹在他的犬齒尖端輕輕滑動。
夏令時:“敢咬我嗎?”
阿瑟想回答,但夏令時的手指在他嘴裏,壓着他牙齒和舌頭,他沒法發音。
夏令時的手指終于撤走。指上沾着阿瑟的唾液,狼人随手在吸血鬼臉上擦幹淨了。
阿瑟敢怒不敢言,心裏很後悔——他剛剛應該咬下去的。
“我第一次見吸血鬼。”夏令時忽然說,“以前都是書上或者電影裏看到,沒想到吸血鬼還有你這麽小的。”
阿瑟怒道:“你爺爺我八百歲了!”
夏令時:“你還沒有我高。”
阿瑟:“基因問題,你拽什麽?”
夏令時震驚:“你不是外國人嗎?中文怎麽這麽溜?”
阿瑟:“我男朋友都是唐人街的,我還會說陝西話。。”
夏令時盤腿坐在他身邊:“哦……男朋友。”
阿瑟立刻找補:“但夏春是我偶像。”
夏令時已經懶得戳穿他的謊言,又繼續說下去:“聽說特殊人類大學裏有外國的吸血鬼交換生,我沒上過大學,還挺好奇。”
吸血鬼從零食裏扒拉出半塊德芙巧克力,試圖用甜膩的巧克力味道壓倒唇舌間揮散不去的劣質藍莓香精味。聽到夏令時的話,他有些憐憫:“連大學都上不了?狼人真的這麽窮嗎?嗨,其實爺爺我八百年前我也是個小乞丐……”
夏令時:“我高中畢業之後就繼承家業開連鎖酒吧,王都區絕大部分酒吧都是我的。”
阿瑟又閉嘴了,狠狠地嚼巧克力。
他察覺夏令時這一天的态度很古怪,心中驚疑,念及自己剛跟薇薇安說了謊言,愈發不安——莫不是謊言成真了?自己的美貌傾倒了這位……
“你幹什麽!”阿瑟來不及補充腦內圖景,原地蹦起,“怎麽脫衣服!”
“今晚滿月。”夏令時脫了上衣,開始解皮帶,“我要在這裏呆一晚上,變身。”
阿瑟大喊:“變身個鬼啊!你耍流氓吧!你再脫,我就播美少女戰士原聲帶,讓你變!”
夏令時把皮帶扔到地上,目光陰沉沉:“再吵吃了你。”
阿瑟擡手遮住眼,藍眼珠子從微微岔開的指縫裏瞟夏令時。夏令時聲音已經變了,他的狼耳朵替代了人類耳朵,整個人弓着背,一身虬健肌肉暴露在月色與燈光中,纖毫畢現,筋骨分明。
吸血鬼目光在狼人身上溜動,喉結蠢動。他牙齒開始發癢。
第 3 章
3.
月亮升到最高天的時候,夏令時完成了變形。
阿瑟已經咽了三百口唾沫,但沒等到自己想見的一幕:“你變完了?”
在他面前的夏令時足有兩米高,生怕撞到低矮的屋頂而微微佝偻,手腳伸展不開似的屈曲着。他果真滿臉橫肉,粗密的狼毛覆蓋着雙腿雙臂,從下腹一直延伸直雙耳下方。阿瑟擡頭仰望他,感覺自己正仰視一個野人。
夏令時盤腿坐下。阿瑟理解他為什麽要脫衣服了——他的變形會撐破衣物。吸血鬼裝作捂眼睛,在夏令時身上看了又看,專挑隐秘處大膽地瞟。
夏令時:“我有的你也有,看完了麽?”
阿瑟:“……我以為你會變成狼。”
夏令時撓撓頭上茂密淩亂的頭發,頭皮很癢。“我不能變成狼。”他說,“我是後天狼人。”
他略低着腦袋看阿瑟,阿瑟發現狼人的眼睛沒任何變化,眼神始終澄明平靜。
後天狼人……阿瑟默默回憶這個詞的意義。
這意味着夏令時是被狼人咬過之後才成為狼人的。在成為狼人之前,夏令時是個普通的人類小孩。和繼承了狼人血統的純種狼人不一樣,後天狼人無法化為成狼,在滿月之夜,他們只能變化成形體可怕、面目可憎的高大異态,在狼人種族中地位并不太高。
這是阿瑟的認知。但在王都區,一切似乎都不太一樣。夏令時可以替代夏春去管理狼人,而其餘的狼人也十分服從和信任他。
阿瑟忽然間覺得自己和夏令時有某種相通之處:在成為特殊人類之前,他們都曾平凡普通。
阿瑟扭頭想安慰夏令時幾句,忽然看到他脖子上系着一個大拇指長短的吊墜,銀底座上鑲着一塊頗大的黃玉。
他吃了一驚,一把抓住那吊墜,勒得夏令時翻白眼。
“……不對。”阿瑟松了手,“不像。”
夏令時:“???”
他忍不住解下自己的吊墜,在阿瑟面前晃了晃:“小朋友,別裝了,你來王都區找我姐,不就是為了要這個麽?”
阿瑟臉色變化:“我是你爺爺!”
“這個就是我姐的吊墜,我們這一脈的狼人代代相傳。”夏令時說,“夏春準确來說,是我的堂姐。她是純種狼人,她有資格佩戴和繼承這個黃玉吊墜,我不行。但我現在是臨時保管人,如果你想看,我可以給你瞅瞅。”
阿瑟震驚得臉都白了。和夏令時知道他的來意相比,黃玉吊墜更令他詫異。
他從貼身口袋裏抄出一張紙:“可我要找的是這個吊墜。”
白紙上畫着一個雞蛋大小的黃玉吊墜,水彩筆法,色澤鮮豔燦爛,一塊雞蛋大的圓潤黃玉鑲嵌于繁複精細的銀質底座,周圍鑲滿了各色紅玉寶鑽,一看便價值昂貴。
狼人和吸血鬼盯着那紙看了半晌,兩雙眼睛齊齊瞥向狼人手中的黃玉吊墜。
夏令時:“……這是不是,不太一樣?”
阿瑟氣得亂叫:“是太不一樣!薇薇安畫的這個三百萬,你手裏這樣根本就是旅游景點網紅街上三十塊一個的假玉,還附贈十根彩繩!”
他一把搶過吊墜:“但我還是要拿走。”
夏令時很平靜:“這個吊墜對吸血鬼很重要嗎?你真的要現在帶它走出去?”
阿瑟意識到此時正是滿月,黑屋子處于狼人地盤中央,自己若是跑出去……在一個光身子的夏令時和幾十個光身子的狼人之間,阿瑟很快選擇坐回到夏令時身邊。
兩人相對無言,夏令時打了個呵欠,拿出手機,用碩大的手指艱難地點開微博,發現粉絲仍是22個,完全沒有新增。
夏令時:“……吸血鬼都是騙子。”
阿瑟:“我又不知道你微博是什麽。”
他抓過夏令時手機。
“用戶273664748811”,這是夏令時的微博名字,22個粉絲全是被迫關注的營銷號和小明星。
阿瑟:“……”
夏令時:“快關注我。”
阿瑟:“我粉絲有88萬!我們太懸殊了吧!”
夏令時捏他的臉:“關注我,立刻。”
狼人的尖指甲危險地在阿瑟臉皮上劃過,一片雞皮疙瘩竄過阿瑟的背脊。他的心咚咚直跳,古怪的躁動在喉間翻騰,他又覺得餓了。
“還給你!”他忙把黃玉吊墜扔向夏令時,好讓夏令時松開他。
夏令時一下沒接住,吊墜掉到地上,咔噠一聲裂開了。
兩人同時撲向吊墜,夏令時比阿瑟快一步,一把從地上抄起碎成兩瓣的黃玉和銀質底座。黃玉之下的底座竟是空的,裏頭藏着小小一束頭發,流金一般柔軟光亮。
“……”夏令時驚愕不已,“金毛?這是你們吸血鬼的頭發嗎?”
他沒聽見阿瑟的回答,阿瑟抓住了他的手。
碎裂的黃玉十分銳利,夏令時的指頭被劃開小小一道,沁出兩顆血珠。
吸血鬼的眼神都變了,原本幹淨漂亮的藍眼珠裏隐隐透出紅色脈絡,是一滴血落入瑩藍的泉水裏。
他像被什麽東西蠱惑了一般,顫顫伸出濕潤舌頭,舔去狼人指頭的血液。
第 4 章
狼人的血,味道與阿瑟平日吸食的略有不同。他一時還沒分出是什麽不同,那點兒血腥味就滾下了肚。
這當然是不夠的,遠遠不夠。為了潛入王都區,隐藏自己的種族身份,他來之前一周就沒喝過血,來之後除了夏令時帶來的藍莓味,他連真血的味道都沒聞過。
真血更香,更濃,其中有血主馥郁前史,更藏着欲蓋彌彰的欲望。阿瑟能感受到自己手底下,狼人的肌肉繃緊了。他渴望的血液在皮毛之下湧動,他想咬破它,他要吸吮它,讓自己尖齒裏的麻痹成分進入狼人的身體。然後狼人會成為他的俘虜,任由擺布。
阿瑟含着夏令時的手指,血口子已經愈合了,他吸不出血。在尖牙齒咬破狼人皮膚的前一刻,狼人掐着他脖子,晃了晃阿瑟的腦袋。
“你嘴巴怎麽腫了?”
阿瑟:“……???”
吸血鬼想開口說話,但頭暈目眩,喉頭發麻,講不出一個字。
緊接着,他翻了個白眼,直接昏了過去。
三小時後,他是在二六七綜合醫院蘇醒的。床邊除了夏令時,還有薇薇安和夏春。
薇薇安:“怎麽會有你這樣的血族啊……”
阿瑟:“我怎麽了?”
他發現自己聲音嘶啞,說話有點大舌頭。
夏令時:“你對狼人的血過敏。”
阿瑟:“……?!”
他當即驚呆,講不出話。
夏令時:“差點就因為窒息而死。”
薇薇安扭頭問:“吸血鬼不會因為這個而死的。”
夏春白她一眼:“你們心髒停跳能活,但窒息會導致腦死亡。”
薇薇安:“腦死亡是什麽?”
夏春不再搭理對現代醫學知識一無所知的吸血鬼。她沖阿瑟晃了晃手裏破碎的黃玉吊墜:“你要偷這個?你們是瓦倫的後裔?”
阿瑟還在臉紅,他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自己這樣對狼血過敏的吸血鬼,打擊太大,一時根本回不過神。
“瓦倫也對狼血過敏。”夏春說,“不過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畢竟他之後一直在中國生活,沒再回去過。”
阿瑟:“……瓦倫伯爵不是被你們殺了嗎?”
夏春:“誰說的?”
阿瑟看向薇薇安。薇薇安胡亂地指窗外天空。
阿瑟和薇薇安的族人之中,流傳着瓦倫伯爵游歷中國卻被狼人擊殺的凄慘故事,故事總以瓦倫伯爵滿身血泊倒在街上,擊殺他的狼人趁他奄奄一息,扯下黃玉吊墜當作戰利品,随後長笑而去為結局。
夏春和夏令時面面相觑:“這跟我們狼人聽到的版本完全不一樣。”
第 5 章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涉及《逆向旅行》《非正常海域》《訓導法則》一些不知道算不算劇透的訊息哈
黃玉吊墜裏的頭發,與狼人的一個傳統相關。
在特殊人類的世界裏,有的國家一開始并不允許特殊人類與特殊人類,或是與普通人在法律意義上結合。
後來一切漸漸有了改變,哨兵與向導可以通過申請成為伴侶而結合,哪怕沒有結婚證,也可以證實彼此的身份。但像狼人、地底人、半喪屍人這樣的極少數特殊人類群體,他們得到尋常的權益已經很晚,地底人甚至不能擁有尋常婚姻——因此幾乎每一個種族都會有僅屬于自己的認可儀式。
他們會自己認可心靈歸屬的方向,認可所愛之人,用特有的形式确定:彼此就是唯一。
地底人會和自己的伴侶分享骨骼的一部分,半喪屍人會選擇在自己變形發皺的皮膚上,用特殊的手法篆刻文字。疼痛會讓他們永遠記住承諾的分量和代價。
狼人會選擇黃玉吊墜。
他們會在黃玉吊墜裏封存伴侶的一縷頭發,狼人相信頭發也是人類生命的一部分,是過去的記憶和未來的證據。
“這是‘狼伴’的認可方式。”夏春說,“這個吊墜屬于我們的祖先,他沒有留下自己的名字,但在我們狼人的歷史裏,他被稱為狼俠。”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山川河流的走向與現在無異,但人們卻分崩離析。這個世界被稱為江湖,有無數擁有高強武功的人在大地上游歷。
瓦倫伯爵是從西方過來的。他穿過了漫漫戈壁和荒涼沙漠,翻越寒冷的雪山,因為饑餓而搖搖欲墜之時,碰見了身披白色大氅的狼俠。
之後他們在一起度過了很多、很多年,留下過許多只在狼人群體中流傳的故事。瓦倫伯爵有一頭金發,狼人們覺得他是神。在狼俠人生的最後時刻,他陪在狼俠身邊,和他最後一次穿越雪山。
狼人不知道狼俠埋葬的地方,瓦倫伯爵只帶回了狼俠的黃玉吊墜。吊墜做工并不精美,它是狼俠自己打造的,裏面藏着瓦倫伯爵的頭發。
在之後的漫長時光裏,瓦倫伯爵一直與狼人種族生活在一起,直到戰争爆發,他乘船離開,回到了自己的故鄉。
沒有人知道瓦倫伯爵現在在哪裏。但狼人種族裏還流傳着他和狼俠的故事,畢竟那是他們所知的第一對奇妙伴侶。
每一個狼人身上都帶着祖先的基因碎片。黃玉吊墜不斷流傳,輾轉至今,落在夏春手裏。夏令時對它的來歷并不清楚,此時得知裏頭還有這樣一個故事,怔怔聽了半天。
“它是狼伴的證據。”夏春說,“阿瑟,薇薇安,血族破壞了它,我認為,你們必須負起責任。”
阿瑟和薇薇安頓時一抖。薇薇安反應最快,立刻化作蝙蝠竄出窗外。夏春按住阿瑟的肩膀,陰森森地笑:“小朋友,聽說你的目标是讓我愛上你?”
阿瑟:“我錯了,我願意賣身為奴,你們不要吃我。”
夏令時:“……吸血鬼內部到底流傳着狼人的什麽邪惡傳說?你怎麽動不動就說我們要吃你。”
夏春戳戳阿瑟的小臉:“我覺得你倆不是能想出這種糟糕法子騙人的家夥。是誰指示你們來的?”
第二日,夏春拎着阿瑟,親自登門拜訪弗朗西斯科。
之後的事情,阿瑟就不太清楚了。他只知道那天自己和夏春離開之後,弗朗西斯科被男友罵得一蹶不振,好幾個月都沒有到王都區玩兒。
當然,阿瑟之所以這麽清楚,因為他之後成為了王都區的常客。
王都區的黑兵都認識這個小吸血鬼,半喪屍人有時候還會和他比試奔跑速度。阿瑟對王都區充滿好奇,他不敢去找夏春,常常跑夏令時的酒吧裏逮他。
狼人帶他走遍了王都區的所有角落。阿瑟見到了長相醜陋的狼人,還遇到了跳舞非常厲害的半喪屍人女孩,以及把一口普通小鼓打出驚天動地氣勢的地底人小夥子。
唯有哨兵和向導,現在還是他的盲區。
又是一個夏夜,沒有月亮,星光密布。夏令時帶阿瑟在酒吧頂樓喝酒吃花生,阿瑟盯着對面樓頂的燒烤攤發呆:“我想吃那個。”
“下次帶你去。”夏令時說,“我姐之前打了那老板一頓,我現在不敢見他。”
阿瑟覺得他很可憐,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吸血鬼手掌涼滑細膩,和狼人的皮膚不大一樣。夏令時反手握住他的,有點兒鬼,有點兒壞地笑:“我什麽都比你大。”
阿瑟:“……”
他正要說話,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便見有一個陌生女孩攀上樓頂。阿瑟見到漂亮女孩就來了精神,炯炯地看她。
“白小園,危機辦的女哨兵,”夏令時說,“也是我們狼人協會會長的女朋友。”
聽到“女哨兵”三個字,阿瑟立刻縮起肩膀。他敢惹夏春,也不敢惹女哨兵。
白小園跟倆人打招呼後,津津有味盯着頭頂。兩人不知她在看什麽,白小園奇道:“小夏,你看不到精神體?”
夏令時搖搖頭。
白小園便指着頭頂:“黃金蟒和劍吻鯊在打架。”
黃金蟒和劍吻鯊的主人正在對面樓頂吃燒烤,據說是因為天竺鼠與熊貓太過親密,黃金蟒用蛇尾掃了熊貓一屁股。劍吻鯊大怒,趕着大蛇出去單打獨鬥了。
阿瑟、夏令時:“噢……”
“那你們也看不到對面樓上,一頭狼和熊在下鬥獸棋?”
兩人又齊齊搖頭。
阿瑟想了想,笑道:“都不是我喜歡的,我喜歡貓。”
白小園坐在他身邊,笑眯眯地揉他的金發:“你好可愛喲。”
阿瑟只覺得身邊有溫柔輕風撫過。他并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身邊正圍着三十多只大耳朵長尾巴的小沙貓,一只只舉起小爪,睜着圓眼睛,正好奇看他。
和白小園聊了十分鐘,阿瑟完全招架不住,連自己變成吸血鬼之前幹的什麽住的哪兒家裏幾個人幾頭羊都說了出來。見白小園被一個陌生漢子叫走,阿瑟狠狠松了一口氣。
“她也有黃玉吊墜。”夏令時說,“真好。”
阿瑟:“你那麽想要,我偷一個給你。”
夏令時:“然後裏面放你的頭發?”
阿瑟:“我發量多,給你幾根無所謂。”
夏令時只是笑。他擡手撫摸阿瑟的臉,指腹滑過他的下巴,按在吸血鬼的嘴唇上。從微啓的唇縫,能看到吸血鬼尖尖的犬齒。
是阿瑟先撲過去吻的他,力氣有點兒重了,磕得夏令時牙床隐隐地疼。他根本不會放過這珍貴一刻,立刻反客為主,狠狠卷着阿瑟舌尖,吮得他喘不過氣。
“……等等等等……”阿瑟拼命拍他的肩膀,讓他松開自己。
夏令時舔了舔嘴唇:“你把我咬出血了。”
阿瑟開始頭暈,甚至覺得呼吸已經有點兒喘,過敏症狀已經浮現。吸血鬼欲望一上來,犬齒立刻變尖,這實在不是他能輕易控制的。夏令時把他拉起來:“走,上醫院。”
阿瑟從小挎包裏翻出一板過敏藥,啪啪吃了五六顆,又灌下兩口啤酒把藥丸子沖到胃裏,轉頭立刻拉着夏令時,吻了上去。
夏令時:“……你不是吧。”
阿瑟:“我帶了很多過敏藥!”
狼人大笑,捧着他臉狠狠地親。确定吸血鬼沒有不适,狼人心裏又浮現了別的心思。
“吃了過敏藥,你接受我的血也沒有不舒服……”他把吸血鬼壓在懷中,大手在他後腰和臀上打圈,“那接受別的呢?”
吸血鬼擡頭,眼神閃亮。
夏令時:“試試嗎?”
阿瑟:“好哎。”
兩人一拍即合,滿臉壞笑,急急忙忙下樓,往夏令時常呆的黑屋子裏奔去。
“那籠子不錯。”吸血鬼提議,“可以搞搞花樣。”
狼人看他一眼,眯起眼睛,直接把他攬在懷裏,愈發奔得飛快。
在他們看不見的頭頂,黃金蟒和劍吻鯊的戰鬥結束了,金色大蛇在空中快樂打圈。
但劍吻鯊已經化為手掌大的小魚,和熊貓天竺鼠玩在了一塊兒。
燒烤攤老板忙着接待眼前的客人,偶爾看一眼正在下鬥獸棋的狼和熊。兩獸拍碎了好幾顆棋子,現在狼正試圖用老鼠吃掉熊的獅子。
晚風吹動鐘樓的吊鐘,甕甕作響。一頭威風凜凜的獅子站在鐘樓頂上,金紅二色糅雜的雙瞳凝視着遠方。瑟瑟發抖的兔子藏在它頭頂的鬃毛裏,正從長耳朵和獅毛的縫隙中,悄悄看頭頂兀自起舞的黃金蟒。
一個平常普通的夜晚,又過去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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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底過敏嗎?
:過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