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在美夢書店的第一夜錄制結束的莫名其妙, 蔔男心裏很不滿，卻不敢表現出來，但話也的确少了。
簡單的錄制了結束語後, 蔔男擺了擺手, 就放衆人離開。
釋心一條條的解着身後挂着的尾巴，整齊的将它們擺在了一起。
突然一道蒼老的聲音在釋心身後響起。
“小青年？我見你骨骼精奇，天宮居正！很适合跟我學道啊！”
釋心一愣，回頭看到那個消失了一晚上的老專家站在他的身後, 正褥着自己的山羊胡子，一臉莫測的看着釋心。
釋心将最後一條尾巴摘下來，彎腰将十條尾巴一起攏好, 板正的放進道具盒子裏。
“我沒記錯的話, 您是這一次的專家吧？怎麽？您不相信科學，卻相信道學？”
老專家面不改色：“非也非也, 科學可以學，道學也可以學嘛！怎麽樣？小青年？你要是願意，我可以收你為徒啊！”
釋心轉頭正視這個一臉江湖騙子模樣的老者, 心中暗想蔔男怎麽找了個這麽不靠譜的專家。
“謝您好意, 我生來學的便是佛法，往後應該也不會出現偏頗。”釋心說。
老專家沖釋心笑出了一臉褶子，四處看了看, 然後指了指天, 又比了個小手指。
“佛法？小青年，老道我跟你說，末法時代, 早就沒有一尊佛了，現在信佛的啊, 也就是信個空話吧。”
釋心一愣，面上的笑容冷了下來。
“您說笑了，這世間，怎麽會一尊佛都沒有呢？”
老專家見釋心冷了臉，嘆了口氣：“我說話算話，只要你想好了，我随時能夠收你為徒，你一身本事無處施展，早晚是要跟我學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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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老專家轉身搖搖擺擺的走了。
釋心蓋上放道具的蓋子，擡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幕。
這世間怎麽會連一尊佛都沒有呢？
雖然釋心之前洗過一次澡，但因節目錄制完，一身的灰塵，他還是要再洗一次。
破舊的小弄堂裏，燒水不太方便，工作人員們都排着隊，挨個燒着水，幾個青年實在等不了了，從別人那裏借了點水，随便擦擦就上床睡覺去了。
釋心耐心的在後面排隊，殷羲就排在釋心的後面。
幾次有工作人員說要給殷羲分些熱水都被殷羲拒絕了，他一直跟在釋心身後，似乎打定主意自己燒水。
小小的屋子空間不大，擺了一張床幾乎就沒什麽空間了。
那木桶很沉，節目組的女工作人員都是由男工作人員幫忙擡的。
好在釋心力氣大，将之前他用過的那個大木桶又擡了進來，開始往裏面倒熱水。
倒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麽一般，回頭看了看仍舊站在門口的殷羲。
他的視線不自覺的将殷羲藏在西裝下的身行打量了一遍，歪着頭想了想，走出門又擡了個木桶進來，咣當放在了他的木桶旁邊。
殷羲被釋心那個眼神看的挑了挑眉毛，這是什麽意思？
覺得他不行？
釋心将桶放好，回頭沖殷羲說：“桶給你放好了，水你自己倒吧。”
說着他就開始脫衣服，殷羲見他脫衣服，轉身又出去了。
釋心将紅袍放在一旁，鑽進了熱水裏，看着殷羲臨走時不忘記關緊的房門。
心中再一次确定，殷羲對他絕對不可能有什麽奇怪的興趣。
等釋心洗好澡倒完水，殷羲像是掐着時間一樣，從外面進來，默默的往木桶裏面倒水。
釋心本來是背對着殷羲的，後來又想他這樣是不是顯得太奇怪了，于是幹脆坐在了床邊翻着書。
這本書正是那本無字佛經，釋心在從幻覺中出來後，特意去把這本書帶了出來。
燈光下這本書的封面金光閃閃，內裏卻一個字都沒有。
在釋心背後靠着牆壁的小人偶偷偷拽了下釋心的衣角，釋心回頭，就看到小人偶可憐巴巴的仰着頭看他。
小小聲的說：“心心，你一天都沒有理我啦！”
釋心伸手捏了捏小人偶的臉頰，又安撫的拍了拍小人偶的頭，将指尖抵在唇中央，示意小人偶不要說話，以免被殷羲發現異常。
小人偶鼓了鼓嘴巴，還是聽話的低頭坐好。
正坐在木桶裏的殷羲撩水的動作一頓，一直嘩啦啦的水聲停了片刻，這一細節釋心并沒有注意到。
直到殷羲開口：“釋心，幫我擦背。”
釋心翻着書頁的手指蜷了蜷，書頁從他指尖掉落。
他擡頭看向背對着他泡在木桶裏的殷羲，露出來的半邊後背肌理明顯，上面覆蓋着薄而不弱的肌肉。
殷羲揚了揚右手，手腕上一片青紫。
那是釋心進入幻覺時發瘋按出來的痕跡。
釋心自知理虧，放下書走了過去，他走的很慢，磨磨蹭蹭的。
殷羲又說：“一會兒水涼了。”
說着殷羲遞過來一塊浸滿了水的毛巾，那毛巾被疊的方方正正，釋心接過來，幹燥的指尖立刻沾濕了。
毛巾脫離熱水很快揮發着它的熱度，釋心握着毛巾壓在了殷羲的後背上，輕輕擦了擦。
殷羲身體向前，将後背空出來給釋心。
他說：“大力點。”
釋心壓了壓掌心，力氣還是不大。
他第一次幫別人擦背，就怕一不小心給人擦痛了。
然而殷羲一遍一遍的提醒他：
“大力點。”
“用力。”
“力氣太小了。”
釋心聽着聽着有些煩躁，手指握緊，手腕發力，一手壓着殷羲的肩膀，一手握着毛巾狠狠一擦。
“嘶——”殷羲輕聲嘶氣。
只見殷羲光潔的後背一片顯眼的紅痕，顯然是因為力氣過大被擦壞了。
啪嗒。
釋心手裏的毛巾掉進了水裏。
一時之間，室內除了木桶裏彌漫上的氤氲水汽，無人說話。
詭異的沉默過後，殷羲從水裏撈出毛巾，重新遞給釋心。
“繼續。”
釋心捏着毛巾看着那一片紅痕，有些不好意思。
他舉着毛巾有點手足無措，殷羲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
“沒事，不疼。”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擦背交流以殷羲後背留下一片紅痕為結尾，晚上兩個人再一次擠在了一張床上，手臂靠着手臂，彼此的溫度慢慢傳遞，釋心閉着眼睛，不知不覺就熟睡了過去。
第二日中午，《揭秘真相》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們聚在一起領盒飯，蔔男算是導演中沒什麽大架子的，正拿着筷子幫忙發。
發盒飯的工作人員看着箱子裏剩下的一盒飯，喊道：“今天飯怎麽訂多了？”
負責訂盒飯的工作人員搖頭：“沒有啊，那是導演讓我加的一盒。”
發盒飯的工作人員以為蔔男是想要多吃一盒，也沒多想，就把最後一盒也放到了蔔男面前。
蔔男昨晚似乎休息不好，眼圈下面很黑，看着擺在面前的兩盒盒飯有些恍惚。
然後他站起來，又拿了一把塑料椅子放在他旁邊，将盒飯打開，兩根筷子筆直的插在了盒飯上面。
“小張，吃飯了。”
蔔男插完筷子，周圍的吃飯聲、談話聲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擡頭看向了蔔男，以及蔔男旁邊上香一般插着兩根筷子的盒飯。
阮希舔了舔嘴唇，聲音幹澀的問：“導演？你在做什麽？”
蔔男擡頭，眼睛平平的看了一眼阮希，粗眉皺了皺。
“什麽幹什麽，趕緊吃飯吧，下午商量商量晚上的錄制，今晚的錄制可不容易。”
話落蔔男已經開始大口吃飯，他似乎非常餓，吃飯的表情有點猙獰。
釋心默默的塞了口飯，邊嚼邊看着蔔男。
蔔男雙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這個模樣有點像之前的郝箐。
釋心視線一轉，又落到了蔔男身旁的那個盒飯上面。
“呼嚕嚕——”
釋心右側突然傳來唏哩呼嚕吃飯的聲音，他向右看，就看到老專家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他的旁邊，正非常狂野的吃着飯。
老專家塞滿一口飯，含含糊糊的說：“別看了，那肯定是被小鬼纏上了。”
釋心皺眉：“小鬼？”
他明明沒有在蔔男身上看到任何陰魂的氣息，就連那盒被豎直插着筷子的盒飯周遭也沒有什麽奇怪的存在。
老專家幾口吃完一盒飯，一抹嘴，打了個飽嗝。
“筷子豎插，過路鬼食，有求必應——但是，那代價可不是一般人付得起的……”
老專家摸了摸自己油乎乎的胡子，晃晃悠悠的走了。
釋心還坐在原處，想着老專家那莫名其妙的話，突然一個鹵雞腿被放在了他的飯盒上。
坐在他左側的殷羲收回筷子，“吃飯。”
釋心收了收心思，不再看蔔男。
他低頭盯着自己飯盒上多出來的雞腿，還是夾起來咬了口，專心吃飯。
倒是釋心身後幾個捧着盒飯的工作人員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小張？小張是誰？”
“我們組裏有姓張的嗎？”
“有啊，不過不是小張，是老張啊！管燈光的那個！”
“導演他到底……怎麽了？”
“怪滲人的……“
下午開了個簡短的會議，蔔男提出今晚的節目錄制從晚上八點調整到晚上十一點半。
幾個工作人員面面相觑。
“這……這也太晚了吧？”
蔔男不理會幾個人的抗議，轉頭看向身側虛空，點了點頭說：“是吧？小張。”
小張？
又是小張！
在座的衆人紛紛對視，眼神裏都染上了幾分驚慌，他們導演這到底是怎麽了？
釋心盯着蔔男眯了眯眼睛，他再次确定，這屋子裏，沒有任何陰魂。
蔔男到底在哪裏看見了小張？
老專家搬着小板凳坐在角落裏，啃着不知道從哪裏順來的蘋果，啧啧了兩聲。
釋心回頭看了他一眼，老專家立刻沖他做了個口型。
“跟我學道？”
釋心抿唇，不再看他。
蔔男力排衆議，最終一錘定音，将今晚的節目錄制時間定在了半夜十一點半。
一衆工作人員在忐忑中等到了半夜，齊聚在書店門口。
蔔男拿着大喇叭，除了眼睛下面濃厚的黑眼圈外似乎和平時沒什麽區別。
他開始說今天的游戲規則，這次的游戲，下午編導已經透漏了一些，但此時蔔男說來，顯然又改了許多，總之是更難了。
“工作人員會蒙上你們的眼睛，分別将你們帶到一個地方，那裏會循環播放恐怖電影的片段，你們需要在那裏呆滿十分鐘，才能出來。”
“你們這次的任務，是去收集在這所美夢書店裏面的恐怖小說，拍下恐怖小說的封面照片，限時兩個小時，誰拍的最多，誰就是這一次美夢書店最後的贏家。”
這一次老專家沒再說身子骨不行，不能參加游戲，他也老老實實的接了一個手環戴在手腕上。
這是他們錄制這個節目以來，第一次蒙眼睛。
阮希和汪詩揚兩人都顯得有點不安，紛紛看向釋心，眼睛裏透漏着點慌亂。
這兩個人，不知何時開始，竟将釋心當做了靠山一樣的存在。
釋心沖二人安撫的笑了笑，說：“沒事，我們進去再彙合。”
工作人員給釋心蒙上眼睛，帶着他慢慢往書店裏走。
帶着釋心的工作人員似乎也挺害怕，走的慢吞吞的，讓釋心搭着的手臂都有點抖。
釋心忍不住輕笑：“你不要抖。”
工作人員開口，說話也磕磕巴巴的：“釋、釋大師，那、那啥，我們今晚，不會發生啥吧？”
釋心反問：“發生什麽？”
工作人員語氣急促：“就那個啊！就那個東西！導演不知道怎麽了，一直小張小張的，這組裏面，哪有什麽小張啊！”
殷羲捏了捏工作人員的手臂，“你太緊張了，放松點，送我到了你就快出去吧，沒事的。”
工作人員應着，果然将釋心送進房間裏，立刻就溜走了。
房間裏有電影嘈雜的聲響，時不時傳來幾聲拔高的尖叫。
無人機裏傳來提示：“請摘下眼罩。”
釋心聽了摘下眼罩，一眼就與他面前擺着的小電視裏撲過來的鬼臉對視。
別說這電影拍的十分吓人，這鬼臉腐朽潰爛，眼珠脫落，突然見到，還是挺吓人的。
饒是釋心也被吓的渾身一僵，然後慢慢放松。
他打開手電筒四處看了看，發現這小房間明顯是蔔男叫人在書店裏臨時搭建的隔間。
游戲要求他在房間裏呆滿十分鐘，釋心擡起手腕看了看表，從節目開始到他們走到書店裏，已經耽誤了些時間，現在是半夜十一點四十，再待十分鐘，十一點五十就可以離開這裏。
十分鐘。
釋心幹脆坐回了椅子上安心的看着小屏幕裏播放的恐怖片，別說這恐怖片拍的還不錯，短短十分鐘已經呈現出了多種見鬼方式，死的人也是千奇百怪的。
十分鐘到，無人機發出提示，一直緊閉的小房間門自動打開。
釋心拿着手電筒推開門走了出來，在工作人員送他來時，他有在心中暗自數着，一共上了兩次樓，所以他現在應該在美夢書店的三樓。
果然，小房間外面是有些熟悉的書架，正是釋心昨天錄制節目時見過的那些。
他拿着手電筒四處照了照，打算先下樓與阮希他們彙合。
蔔男既然想要他們分開行動，就不會将他們放在同一層，很大程度上，阮希和汪詩揚在一層，而他和老專家單獨在一層。
誰知釋心剛下了樓就與老專家迎面撞了滿懷，老專家走路匆匆忙忙的不看路，低着頭一腦袋就撞到了釋心的肩膀。
釋心還好，老專家差點跌倒，釋心只得伸手扶了他一下。
“诶呦！吓死老道了！這黑漆嘛烏的，摔一跤可不得摔斷我的骨頭！”老專家嚷嚷着。
釋心雖然是被撞的那個，但還是說：“抱歉。”
老專家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對了，老道我名葉魁，你叫我葉道長……不，在這裏還是叫我葉專家吧。”
釋心抿了抿唇，問：“你當真是專家？”
葉魁斜眤了他一眼：“怎麽？不像啊？”
釋心：“不像。”
葉魁被釋心堵了話頭，氣憤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做着自我心理調節。
“罷了罷了，你要是願意跟我學道，我就不跟你計較。”
釋心再次拒絕：“我只學佛。”
葉魁嘆了口氣：“何苦呢？這世間，早就沒有了佛。”
葉魁本是從二樓上來，想看看能不能碰到其他人，如今便跟着釋心又下樓去了。
釋心問：“二樓還有其他人嗎？”
葉魁搖頭：“應該是沒有。”
于是兩個人也不停頓，又繼續往一樓走。
誰知剛要踩到一樓的地面，葉魁突然伸手拉住了釋心。
只見葉魁指尖掐訣似的演算，眼神帶着些狠厲。
“不對勁！子時将至，此地大危！”
葉魁話落，在二人正對面的書店大門突然傳來“嘭嘭嘭”的劇烈聲響。
釋心打着手電筒的光照過去，只見書店的玻璃大門外，聚集了一片模糊的人形黑影，他們擠壓着、拍打着玻璃門，似乎随時都會破門而入。
此時，負責聯系專家的工作人員突然接到了一通電話。
此時正值半夜，誰會給他打電話？
工作人員看着陌生的電話號碼，想了想還是咬牙接了起來。
電話接通，對面傳來嘶啞的男聲，語氣裏透着焦急。
“喂？是《揭秘真相》節目組嗎？我是之前答應你們去錄制的專家葉輪，在去節目組的路上我出了車禍，一直昏迷到現在才醒，聽說你們已經開始錄制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工作人員驚訝的張着嘴：“什、什麽啊……有個人已經帶着證明來了啊！葉輪……你不是叫葉魁嗎？”
電話另一邊的男聲也十分驚訝：“怎麽會？葉魁？葉魁是我爸啊！”
工作人員想到老專家那個老頑童似的臉，立刻就生氣了，怒斥他：“你們一家子怎麽回事？這種事兒還能頂替嗎？等導演知道了，可都是你的責任！跟我沒關系！”
另一邊的葉輪焦急萬分：“不是啊！怎麽能是葉魁呢！我爸他，我爸他……”
說到這裏，葉輪突然激烈的咳嗽起來，半響才停了下來，說了一句讓工作人員渾身僵硬的話。
他說：
“我爸都死了好幾年了，怎麽可能頂替我去你們的節目組呢？”
葉魁死了，那節目組裏這個跟他們待了兩天一夜的人，是誰？
插入書簽
作者有話要說：
殷羲：這世間除了你，沒人敢傷我:)
釋心：你以為我願意？
打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