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黃全抱着小京巴猛地沖了上去, 奪過了工作人員的手機沖着電話裏吼。
“你說葉魁已經死了？”
工作人員本來被吓得渾身僵硬，此時又被黃全吓了一次，肩膀縮着, 雙眼瞪大看着黃全吼了幾句将手機扔還給他, 抱着小京巴就跑了出去。
電話已經挂斷了，工作人員緩慢的咽了口唾沫。
這個跟着釋心來的黃毛青年天天抱着個狗，也沒什麽存在感，怎麽突然就這麽恐怖了呢……
黃全一路狂奔, 跑着跑着四肢着地開始奔跑，他一旁體型小小的京巴居然并不比他慢。
一人一狗飛快跑到了書店門口，看到大門前擠滿了黑壓壓的厲鬼, 硬着頭皮就要沖上去, 突然身體僵住了，動彈不得。
皮鞋踩在水泥路上發出輕微的響動, 殷羲站在了黃全的身後。
黃全看到殷羲的那一刻就發現身體可以動了，他不解的問：“為什麽？為什麽不讓我們進去？”
殷羲走到黃毛青年身旁，他身量極高, 微微低着頭, 鴉羽般的睫毛垂下，掩蓋了眼中的神情。
他隐了氣勢，前方擁擠的厲鬼們絲毫沒有察覺到殷羲的存在。
“這是他的劫, 必須他自己渡。”殷羲說。
黃全雙手握拳, 兩邊犬牙微微變長壓在唇邊。
殷羲這才将視線落在了黃全身上，他腳邊的小京巴也壓低身體盯着美夢書店的大門。
“那老道不壞，他不會出事。你們養育了他二十載, 這恩情我記下了。”
黃全聽到這話，犬牙立刻縮了回去, 身體慢慢放松，彎腰張開手，小京巴跳進了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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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臉壓在小京巴身上，緩緩說道：“我們……不要什麽恩情……只求心心……只求釋心好就好……”
殷羲擡眸靜靜的看了黃全兩秒，點點頭。
兩人一狗一齊看向被厲鬼封門的書店，那裏有他們共同的寶貝。
被黃全扔下的工作人員在原地僵硬了許久才緩過神來，罵了句“卧槽”，立刻轉身去監控室找導演。
誰知他一進監控室，就感受到了室內的低氣壓。
監視器裏傳來劇烈的“嘭嘭”聲，屏幕上，美夢書店的玻璃門在激烈的震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瘋狂拍打，企圖破門而入。
有一名工作人員再次出聲：“導演！我們真的不去幫忙嗎？這情況這麽詭異，我們人多，一起去應該不會有危險……”
話音未落，蔔男突然一聲大喊。
“我說了！不許去——”
最後一個“去”字突然在不大的監控室內産生回音，音調詭異。
一聲咔噠輕響，站在門口剛進來的工作人員立刻回身，發現門被鎖上了。
“導演？導演？你在做什麽？”
背對着衆人看監控器的蔔男緩緩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發青的臉，眼珠上翻，眼白直勾勾的看着衆人。
“誰是導演？我叫張磊。”
一群工作人員集體往後退，可憐兮兮的擠在一起。
“張、張磊是誰啊？”
“鬼！鬼上身了！”
一名女工作人員手上顫抖着抓了幾張紙，聲音也磕磕絆絆的。
“張磊、磊，是、是美夢書店那個死了的老板啊——”
話落女工作人員都快哭出來了，男男女女擠在一起的工作人員們一齊抽氣。
“我就說導演不對勁啊！小張小張的，原來叫的是他啊！”
翻着白眼自稱張磊的蔔男拉過一把椅子，大刀闊斧的坐在了上面，開始與一群工作人員們死亡對視。
美夢書店中。
釋心看着馬上就要被撞破的書店玻璃大門，雙手掏了兩張佛咒大着膽子扔到了大門前。
誰知那佛咒還不到門邊呢，就在空中自燃了，一點用都沒有。
葉魁拍了下大腿：“诶呀！你幹什麽呢？準備跑啊！就你現在這樣子，一身功德時靈時不靈，還想着跟那群厲鬼鬥法呢！”
說罷葉魁一轉身，就往樓上跑，別看他人老，腳步倒是利落，幾步就竄上了一層。
釋心看着即将破門而入的厲鬼們，咬了咬牙也跟着跑了上去。
他心裏記挂着阮希和汪詩揚，邊跑邊喊二人的名字。
好在上了二樓，阮希和汪詩揚聞聲立刻從角落裏竄了出來，看着瘋狂奔跑的釋心和葉魁，紛紛驚呼追問。
“釋大師！葉專家！你們在幹什麽？跑什麽啊？”
話音剛落，一聲玻璃破碎的巨響傳來，樓下的玻璃終于是碎了。
阮希和汪詩揚聽到聲音紛紛從樓梯轉角探出頭去，就看到黑壓壓一片長相惡心恐怖的厲鬼擠了進來。
汪詩揚一聲尖叫，轉身就跑。
阮希倒是沒叫出來，但跑的并不比汪詩揚慢。
葉魁跑的步子就沒停下，釋心落在了最後，頻頻回頭看。
釋心廣袖長袍的一角被青黑的鬼爪抓住了，他伸手用力拽着，力道比拼之下，他居然比不過這厲鬼。
葉魁跑的山羊胡子都歪斜了，他回頭看了一眼，轉身雙手在胸前胡亂的比劃着，嘴裏大喝一聲。
“急急如律令！給我定！”
抓着釋心袍角的厲鬼果然不動了，釋心一個用力，袍角撕裂，他轉身繼續奔跑。
四個人順着臺階一路上了三樓，到了三樓可真是無路可退，身後就是蜂蛹而至的厲鬼。
汪詩揚邊跑邊尖叫，轉身掏了幾本書扔了出去。
“啊啊啊！！！砸死你們！！”
其中一個厲鬼居然當真被一本書砸歪了腦袋，阮希見此有樣學樣，手邊能碰到的東西都被他扔出去了。
但就算如此也不過是暫緩了這一群厲鬼靠近的速度，轉眼間他們還是被厲鬼擠在了牆角。
釋心心急如焚，将袖口中所有的佛咒都掏了出來，口中念念不停，卻大多沒用，偶爾有用也不過是阻擋了厲鬼不到一秒鐘，立刻就失效了。
阮希驚恐的叫道：“釋大師！你的法術怎麽沒用了！”
葉魁也着急，在旁邊一直喊着：“急急如律令！定！定！定！給我定！”
顯然葉魁也就是個三腳貓的功夫，定了幾次就不好使了，他們幾人都快和厲鬼們來個貼面舞了。
葉魁喊的嗓子都走音了，見一計不成，幹脆換了個方式。
他手指繼續在胸前亂畫，随後點向一個厲鬼的腦門嘶吼。
“急急如律令！給老子跳！跳起來！不要停！”
那厲鬼還真就不動了，待在了原地，雙腳腳尖點地，開始蹦蹦跳跳，蹦的眼珠子都掉下來了，但好在沒再往前撲。
葉魁見此法有效，指尖便瘋狂的戳起了厲鬼們的腦門。
瞬間這美夢書店三樓就群魔亂舞起來。
“急急如律令！給我蹲下！”
“跳舞！”
“你！你給我仰卧起坐！”
“去！抱着你旁邊的女鬼親嘴兒去！”
葉魁在厲鬼堆裏上蹿下跳，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子此時像個猴群的猴王，片刻都不帶停歇。
釋心擋在阮希和汪詩揚身前，伸着手臂以防被某個遺漏的厲鬼撲上來。
幾人終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一停下來，之前沒注意到的細節就都映入眼簾。
汪詩揚眼看着兩個滿臉腐爛的厲鬼湊在一起接吻，轉頭幹嘔幾聲差點就要吐出來。
“這葉專家怎麽回事啊！品位如此低下！”
阮希面色也不好：“這不是科學專家嗎？怎麽成了個道士？”
釋心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
老道士到底體力有限，很快就氣喘籲籲撐不住了。
被他控制住的厲鬼也就能聽話一分鐘，時間一到，立刻就嘶吼着向釋心這邊撲來。
葉魁邊喊邊退，大喊：“不行！撐不住了！”
幾個人緩緩後退，直到撞到了擋着燒毀斷層的防護欄。
汪詩揚都快哭出來了：“沒路了！再退就要掉下去了!”
前方葉魁突然被厲鬼甩了出來，撲到了幾人身上，幾個人被撞的後退，身後的防護欄也被撞下了樓，半響發出巨大的落地聲。
釋心扶着葉魁的手臂，感受到他劇烈顫抖的肌肉，以及異于常人冰冷的體溫。
釋心微微皺了眉，側頭看了葉魁一眼。
顯然葉魁一直在強撐，他此時喘着粗氣，還要往前沖。
釋心壓住了葉魁的肩膀，目光堅定。
“你留下護着他們兩人，我去。”
葉魁詫異的轉頭看向釋心：“你去？你怎麽去？你現在一點用都沒有！別逞強了！”
釋心微微搖頭：“我沒有逞強……”
釋心轉頭看了看身後黑漆漆的斷層，美夢書店雖然只有三層，但每一層都是挑高的設計，一樓又掉了許多雜物，從這裏掉下去，必死無疑。
他擡起手，五指攥緊，就在剛剛，他心中突然湧起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這個書店裏，有能夠供他驅使的力量。
或者說，這股力量，本就屬于他。
釋心扶開葉魁的手，在阮希和汪詩揚的驚呼聲中，迎面走向了擁擠的厲鬼們。
這些厲鬼周身布滿了黑氣，面目猙獰，多為肢體不全者。
見釋心靠近，更是興奮嘶吼，一時間這書店三層，仿佛人間地獄。
釋心走向前，很快被黑暗吞噬，阮希幾人再也看不到釋心的身影。
這些厲鬼的目标，似乎只有釋心。
在吞沒了釋心後，它們竟然再也沒有上前一步。
厲鬼們蜂蛹着向中心移動，那裏有被他們吞沒的釋心。
此時釋心雙眼緊閉，他能感受到周身被冰冷的寒氣纏繞，數十雙僵硬的手指撕扯着他，劇烈的疼痛讓他頭腦清醒，心口逐漸充盈着一股力量。
他緩緩張開雙眼，厲鬼的嘶吼充盈耳邊。
他眼簾下垂，眸中一絲金光慢慢湧現，光芒逐漸強盛。
釋心雙手猛地揮向空中，帶着兩袖紅袍在空中劃出了圓潤的弧形。
他席地而坐，雙手自然的在胸前結了個蓮花印，口中輕念六個字。
“南無阿彌陀佛。”
他音量不大，卻擲地有聲，六個字抛出有如一股氣流将周圍的厲鬼沖開。
只見剛才還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厲鬼們被從中間沖開，沖散到了四周，露出了坐在中央手打蓮花印，眉目低垂，周身金光環繞的釋心。
阮希瞪大了眼睛，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那是……什麽？”
汪詩揚捂住了自己的嘴，同樣雙眼大睜。
葉魁舒了口氣，低喃一句僅他自己能聽到的話：“終于見到了。”
被沖開的厲鬼們動作一滞，立刻就要再次撲向釋心。
然而釋心已經開始緩緩念誦起了地藏經，他音調清冷，低垂的眉眼中無任何感情波動。
他坐在那裏，不像是個活人，更像是一尊佛像。
據傳佛祖大多男生女相，意為慈悲為懷、普度衆生。
此時的釋心，便是寶相莊嚴，地藏經下，度化邪惡。
他口中誦出的佛經變成具現的金光四處流竄，凡是接觸到的黑氣紛紛被金光沖撞破碎。
厲鬼們被沖擊着身體，四肢扭曲、面部猙獰，張嘴無聲的尖叫。
他們四處逃竄，卻無論如何都逃不出金光的追捕。
汪詩揚忍不住伸手揪住了阮希的袖子，如果說之前的一切有如人間地獄，那麽此時此刻，眼前的一切就是人間煉獄。
金光充滿整個視野之內，竟将葉魁也包攏了進去。
阮希、汪詩揚二人瞪大了眼睛，驚恐的發現站在他們旁邊的葉魁身影正在逐漸變得透明，有如風沙，随風流逝。
片刻，釋心停了念誦，地藏經停，周遭已經再無一只厲鬼，除了阮希二人身邊幾乎散盡的葉魁。
釋心擡眼，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向葉魁。
他明明唇角微勾，面龐柔和，可那低垂的眉眼就是讓人覺得無情。
釋心來到葉魁面前，淡淡的看着他馬上就要消散的身影。
釋心問：“你為何而來？”
葉魁哪怕身影要消散了，還不忘伸出透明的手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
“為你而來。”
釋心面色不改，似乎早就料到這樣的答案一般。
葉魁嘆了口氣，接着說道：“時間不多了，我在普度山等你。”
話落，葉魁的身影終于全部消散，化為淡淡的白光飄向了一方。
釋心擡頭看着白光消散的方向，擡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就在剛剛，他感覺到之前信手捏來的力量，再一次消失了。
汪詩揚眨了眨眼睛，過渡的驚吓之後，這個一直堅強的女明星終于掉了眼淚。
“他、他……葉專家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釋心回過頭來，看向阮希和汪詩揚二人。
“他本命不該絕，有大造化，卻不知為何甘願提前離開人世，卻又以這種方式滞留人間。”
話落，釋心向阮希和汪詩揚二人伸出手：“你們怎麽樣？沒事吧？”
二人卻沒有立刻向釋心伸出手去，而是定定的看着他。
周遭混亂的環境、被破壞的書架都昭示着之前的一切不是幻覺。
釋心仍舊是那個釋心，又好像已經不是他們認識的釋心了。
那樣神情冷漠的摧毀萬千厲鬼，那樣的強大，拈葉飛花、一步一殺，也不過如此。
可這種感覺在電影裏看着厲害、看着美好，當真正遇到了，只覺得……懼怕。
釋心看着彷徨的二人，面上淡漠的神情突然消散了。
他輕笑一聲，有如冰雪消融般，将之前的一切都打碎。
“你們怕我？”
汪詩揚抹了把眼淚，抽噎一聲，看着他們熟悉的釋大師，将手放了上去，任由釋心将跌在地上的她拉了起來。
同時阮希也将手放了上去，怔怔的說着：“釋大師……”
釋心将兩個人拽了起來，彎腰撿起葉魁消失後掉在地上的手環，收進了袖子裏。
他轉頭看了眼一直安靜工作的無人機，回頭看向二人。
“我們繼續做游戲，将節目錄完，如何？”
在厲鬼消散之時，将一衆工作人員鎖在屋內的蔔男突然渾身抽搐，癱軟在了椅子上，同時一直打不開的門，終于打開了。
殷羲看着金光消散的書店三樓，擡起指尖輕輕觸了觸脖頸間的繃帶。
黃全見一切結束，跪坐在了地上，抱着小京巴一起嗚咽起來。
彼時，在業大，某個單人宿舍內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有意思……”
阮希和汪詩揚半響才緩過來，不過仍舊有點後怕，戰戰兢兢的跟着釋心一起找恐怖小說。
事實上，兩個人都快被吓的忘記他們的游戲內容了。
釋心倒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拿着手機将找到的每一本恐怖小說的封面拍下來。
只是他睫羽下掩藏的神情裏，到底是摻雜了些別的東西。
他釋心，到底是什麽？
他的身世，絕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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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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