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釋心後退一步, 再後退一步,直到距離那雕花大床幾米距離才停下。

窗外是驚雷陣陣,大風撲打在窗戶上來回敲擊着。

被釋心掀開的紅帳慢慢合上, 将內裏的兩個纏綿的身影遮擋住。

驚雷隐去, 聲音消失。

釋心猛的回過神來,發現他仍舊坐在原地,手裏捧着幾乎沒有翻頁的地藏經,面前仍舊是站立的無臉佛像。

無人機裏傳來蔔男的大喊:“釋心!釋心!你怎麽回事?發什麽呆呢?游戲結束了, 先回來吧。”

釋心轉頭看了看無人機,又看向面前的佛像。

游戲……結束了?

佛像前的香爐碗裏三根香已經燃盡,他剛剛看到的, 到底是什麽?

明明香爐碗裏的三根香是兩長一短, 為何此時竟無事發生?

殷羲和他釋心?

怎麽可能呢?

釋心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地方,阮希幾人已經等在那裏, 蔔男和編導正在開會。

釋心問:“怎麽回事?”

阮希擺了擺手:“這游戲太簡單了,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我們讀完三炷香就回來了, 倒是釋大師, 我看你在那裏坐着發呆呢,發生什麽了嗎?”

釋心緩緩搖了搖頭,視線一轉, 就對上了人群外的殷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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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羲靠在一邊的樹上, 身上的西裝似乎與這寺廟場景對比有些違和。

釋心在那一刻覺得殷羲不該是穿着這樣的西裝,他該是勁裝黑袍,利落幹練的。

旁邊蔔男的大嗓門傳了過來:“這樣不行!不行!這什麽都沒拍出來!有什麽用?剛才那一段都用不上!這游戲白設置了, 趕緊再想一個,今晚再試試!”

蔔男要求所有人加班, 衆人嘴上抱怨,還是老實的開始準備。

編導撓了撓頭,拍了拍桌子:“幹脆簡單點,玩個常見的游戲吧!”

蔔男問:“什麽游戲?”

編導指着面前佛殿的四個角說:“就玩四角游戲!剛好他們四個人!”

蔔男搖頭:“不行,寺廟有規定,長明燈不能滅,亮着燈能拍什麽?”

編導拍了下大腿:“蒙眼睛呗!”

蔔男摸了摸下巴上的大胡子,一錘定音:“好!先這麽試試!”

于是釋心就被工作人員蒙上了眼睛,帶到了佛殿的一角裏站好。

他們所處的是寺廟裏最大的如來佛殿,蒙上眼睛的四個人走一圈,得廢一番功夫。

何為四角游戲?

是一個非常常見的恐怖招鬼游戲。

游戲裏面四個人分別站在牆角,順時針或者逆時針移動,當走到另一個角落後,拍一下前面人的肩膀,喊出自己的名字,停在這個角落,被拍到肩膀的人繼續往前走,以此類推。

當走到沒有人的角落時,要咳嗽一聲,停在那裏。

這個游戲的恐怖之處在于,據傳,最後會多出一個人喊出不存在的名字,不再有人咳嗽。

明明四個角都站了人,但卻一直有一個人在走,這個多出來的,就要小心了。

蔔男看着已經在四個角落站好的幾人,皺了眉。

“摸着牆走吧!蒙着眼睛只能這樣了!”

四人準備好,因為這一次大殿地方寬敞,工作人員們就站在中間,現場圍觀釋心四人玩這個恐怖游戲。

釋心是第一個往前走的,按照順時針的方向,他左手摸着牆邊,一點點的往前走,直到摸到類似拐角的地方,擡起右手,拍到了一個人的肩膀。

釋心比了比這個高度,猜測在他面前的人應該是阮希。

釋心念了自己的名字:“釋心。”

被他拍到的人肩膀抖了抖,似乎是有點害怕。

釋心停在了這個角落,被他拍到的人往前走,果然不一會兒,釋心聽到阮希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阮希。”

下一個念出自己名字的是汪詩揚。

那麽最後剩下的就是葉輪了,葉輪将會走到釋心最開始待的角落,那裏已經沒有人了,如果預估沒錯的話,他會聽到一聲咳嗽。

但預想中的咳嗽聲并沒有傳來,他聽到了葉輪的名字。

“葉輪。”

葉輪在空蕩的角落裏拍到了一個人的肩膀,釋心身後傳來腳步聲,腳步聲由遠及近,正在逐漸向釋心靠近。

聚集在佛殿中央的一群工作人員們紛紛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湊在一起瞪大眼睛看着角落。

他們明明沒有看到葉輪面前有人,為什麽葉輪還是擡手做出了拍的動作,并且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在有意吓唬其他人?

還是他真的能夠拍到什麽東西的後背嗎?

佛殿很大,從一個角落到另一個角落的距離不近,慢慢的、一種細微的腳步聲傳來。

此時佛殿裏,沒有人在走動。

佛殿內燃着的長明燈閃了閃,角落裏一抹黑影若隐若現,正在向前方的釋心緩緩靠近。

佛殿中央響起幾聲抽氣聲,工作人員們紛紛瞪大眼睛看向那裏。

那黑影走的緩慢又拖沓,許久才走到了釋心的背後。

蔔男皺着眉在監視器和角落裏來回切換視線,明明肉眼可以看到那裏有個黑影存在,但是在監視器裏就什麽都沒有。

釋心感到背後一股涼氣接近,緊接着冰涼、僵硬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膀。

一個陌生的名字響在了他的身後:“常陽。”

“常陽?常陽是誰啊!”幾個工作人員在一起竊竊私語,語氣發顫。

釋心抿了抿唇,沒有回頭看一眼,徑直往前走,拍到了前一人的肩膀,念出自己的名字。

他們一圈一圈的轉着,這個常陽的名字每次都會在釋心的身後響起來,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一聲咳嗽。

蔔男摸了摸下巴,盯着這個永動機一樣的循環,喊道:“釋心,下次你回頭。”

四角游戲,最忌諱的就是回頭。

但釋心并沒有拒絕,事實上來回走這幾圈他早就不耐煩了,聽到蔔男的話,他立刻拽下眼罩,在身後冰涼的手拍到他肩膀的時候轉身,一把抓着那手腕甩了出去。

衆人只見一道黑影從眼前像朵雲一樣飄開了,再細看,大殿裏哪還有黑影的影子。

蔔男喊:“哪去了?”

釋心從角落裏走出來,四處看看:“好像跑了。”

蔔男:“……你丢它做什麽?”

釋心:“……誰知道這陰魂膽子這麽小?”‘

衆人沉默,明明還有些恐怖的氛圍瞬間輕松了。

汪詩揚忍不住笑出聲:“果然有釋大師在就是不一樣啊!”

蔔男拿着大喇叭原地轉了兩圈,回頭又瞪了釋心一眼:“你叫我錄什麽?”

釋心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殷羲從殿門外走進來,清冷的聲音打斷衆人。

“今天先停了,都回去休息。”

一片歡呼傳來,殷總親自發話,蔔男不得不聽。

釋心也收拾收拾準備往自己的小寮房走,寺廟裏的設施都不錯,這小寮房後面有個公共浴室,晚上居然還有熱水。

夜裏。

釋心以為他今晚會因為疲憊而睡的很沉,卻不想他做了一夜的夢。

春夢。

主角兩個人。

他和殷羲。

他。

殷羲。

釋心在夢裏沉淪,夢外漆黑的小寮房裏,一抹黑影在房間中扭曲成型。

高大的男人走到床邊坐下,先擡手将貼着釋心的小人偶拎起來,順着窗戶扔了出去。

這才緩緩低頭,将額頭貼在了釋心的額頭。

他看到了釋心的夢境,那些旖旎的畫面讓殷羲也有些驚訝。

殷羲猛地起身,站了起來,在黑暗的房間中走了兩步,猶豫着再次坐回了床邊,将額頭重新貼回到了釋心的額角。

他忍不住想要再看一看。

清晨,普度山頂,鳥叫清脆。

釋心捏着被角,緩緩坐起來,剛睡醒的茫然過後,頂着通紅的臉頰,他差點把手裏的被子扔出去。

窗邊傳來細小的聲響,釋心視線一轉就看到窗戶動了動,一個鬼鬼祟祟的小身影爬了進來。

釋心凝眸一看,是沾了一身草屑的小人偶。

小人偶還在那裏爬呢,一擡頭就對上了釋心的眼睛。

釋心走過去,推開窗戶,将與殷羲一模一樣的小人偶推出去,把窗戶關上,一氣呵成。

小人偶欲哭無淚,他怎麽就這麽倒黴呢!

釋心頂着一臉緋紅,面無表情的起床洗漱,面無表情的去吃早飯。

齋房裏工作人員已經到了一部分了,汪詩揚更是早早就到了。

她一看到釋心就揮了揮手,僧人們都在,她不能喧嘩。

只是在釋心走近時,才壓低聲音問釋心:“釋大師,你臉好紅啊,是不是生病了?”

釋心使勁搖頭,巨大的反應吓了汪詩揚一跳。

寺廟僧人衆多,有嚴格的用飯時間。

好在工作人員們平時看起來笑鬧不守規矩,在此時都嚴格遵守了寺廟裏的規則,準時到達了飯堂。

釋心拿着打好飯菜的碗放下,手邊就被放下一碗小米粥。

“早晨喝點粥。”殷羲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釋心看着從碗邊抽離的手,視線跟着手的離開擡頭,就對上了殷羲的黑眸。

殷羲看着呆呆的釋心,挑了挑眉,擡手将釋心頭頂幾根炸起來的頭發順了順。

釋心好不容易有些消退紅暈的臉,又騰地全紅了,這次連耳朵、脖頸也是通紅一片。

殷羲伸出食指貼着釋心的脖頸,從一邊蹭到了另一邊,直蹭的釋心縮了縮脖子。

“你幹什麽……”釋心小聲說。

殷羲收回手,挺平淡的說了一句:“沒生病。”

話落就坐在了釋心旁邊吃早飯,一夜春夢的另一個主角就坐在釋心的身旁,他這一頓早飯吃的是囫囵吞棗、食不知味。

早飯過後,蔔男招呼衆人往後山走。

第二天的拍攝,蔔男在昨晚人散了後,又拉着編導重新商量了許久,直熬的編導今天整個人都蔫了,倒是蔔男這個中年大胡子,還挺精神。

“來來來!打起精神!我們今天得早點收拾好,還得搭帳篷呢!”

“搭帳篷?”

釋心看着扔在地上的一個個小帳篷包,只道是這蔔男不是一般的能折騰,放着好好的寮房不住,還要往山裏鑽。

重點是,他好不容易有一次能夠自己住一間房,結果就住了一晚,幾個小時,體驗卡就結束了。

更可怕的是,蔔男在發了一圈帳篷之後,拎着個單人帳篷給釋心,面上帶着隐忍的笑意。

“帳篷就剩一個了,你和殷總擠擠吧。”

擠擠。

單人帳篷。

兩個大男人。

怎麽擠?

普渡寺占據了整個普度山的山頂,後山是一片茂密、未開發的樹林。

衆人背着各自的行禮,拿着器材往後山走。

阮希問:“這後山一片樹林有什麽可拍的?”

編導哈哈一笑:“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普渡寺整個寺廟搬過來時,可不只是帶着佛像和僧人,連帶着其他東西都帶來了。”

阮希好奇的問:“其他東西?什麽東西?”

編導故作神秘的說:“那個呀!普渡寺歷屆僧人的骨灰和舍利,都葬在後山了。”

阮希瞪大了眼睛:“這還帶舉家遷墳的啊!!!”

釋心輕笑:“在佛家裏,那叫塔林,看來這普渡寺似乎歷史悠久,塔林應該不小。”

這麽說着,一片八角尖頂圓塔林就出現在衆人眼前。

一個個塔林或大或小,形狀大致相同,不算陳舊,應該是近兩年才重建的原因。

這些尖塔裏面住着的,便是普渡寺所有死亡僧人的骨灰。

蔔男拿着大喇叭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到地方了啊!收拾收拾趕緊搭帳篷吧!”

釋心放下小帳篷包,殷羲就站到了他的旁邊。

殷羲還是那個殷羲,黑沉沉的眸,淡漠冷靜,一身黑西裝。

但釋心一見他,夢境裏、無名佛殿中見到的一切就在腦袋裏循環播放。

他慌張的抖開小帳篷,就發現這單人帳篷比他想象中還要小,兩個人躺進去,必定手腳相挨擠在一起。

殷羲見釋心拎着帳篷發呆,便伸手接了過去,指尖相觸,釋心猛地後退兩步。

他擡眼就看到殷羲一臉莫名的站在原地看着他,釋心不自在的咬了咬嘴唇,餘光看到一片小黃毛。

他靈機一動,說:“不然我去黃全那頂帳篷裏擠一擠吧?你自己睡這個。”

路過的黃全渾身一悚,回頭正看到殷羲陰沉沉的視線,他心裏着急,抱着小京巴立刻反駁了。

“不行,我和小白住很擠的,而且我還打呼嚕。”

釋心:“沒事,我可以忍。”

黃全:“我還放屁。”

釋心:“……沒事。”

黃全舉起小京巴:“小白會尿床!還會半夜拉粑粑!”

小京巴張嘴就咬了一口黃全的手腕,跳下去跑了,黃全慌忙去追。

留下釋心站在原地,身後是看好戲的殷羲。

釋心回頭,鎮定的沖殷羲笑了笑,撿起帳篷的零件,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說着。

“我們搭帳篷吧。”

殷羲并不拆穿他,安靜的陪他搭帳篷。

因為有了昨晚加班到半夜的心理陰影,工作人員們動作很快,很快一頂頂顏色各異的帳篷就架了起來,配着一旁姿态各異的塔林,倒像是一群來山裏游玩的旅客。

“這寺廟可以啊,塔林這種地方都能借出來錄節目。”汪詩揚擡手扇風,走到一座小塔邊上,彎腰看着塔上刻着的字。

收拾好器械後,衆人在後山吃了一頓頗為儉樸的午餐,便都紛紛鑽進各自的帳篷休息,準備迎接晚上的錄制。

一到這個時候釋心就犯了難,殷羲倒是挺自然的躺了進去。

殷羲一趟進去,小小的帳篷入口就變得更加擁擠,釋心要進去,必須貼着殷羲的腿爬進去,因為殷羲是橫躺着的,他還要從殷羲的身上跨過去才行。

釋心彎腰掀開一點簾子,推了推殷羲。

“你進去一點?”

殷羲閉着眼睛,動也不動,似乎睡着了。

釋心抿了抿唇,只能彎腰往裏爬,雙手按在殷羲腰兩側,慢慢往裏挪着。

此時他整個人壓在殷羲上方,只要一低頭,幾乎就能貼到殷羲的臉頰。

正在這時,一直閉眼裝睡的殷羲突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他一動,釋心便壓在了他的身上,兩個人四肢交纏,在狹小的帳篷裏沉默對視。

殷羲擡起頭,看着居高臨下的釋心,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話。

釋心的視線不自覺的被那兩片薄唇吸引,夢中的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在那一瞬間,釋心恍惚覺得,他是知道這兩片薄唇應該是什麽樣的觸感的。

他像是受到蠱惑般,緩緩低頭。

真的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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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搞一搞,好朋友

感謝在2019-11-14 21:05:46~2019-11-15 18:46: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蘇先生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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