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釋心感覺到了屬于另一個人唇邊的觸感, 微涼、軟糯,一觸及離。
殷羲身子往後仰,避開了釋心, 雙眸沉沉的看着他。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殷羲問。
“做什麽?”釋心茫然的坐起來, 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殷羲嘆了口氣,将釋心從身上推開,翻身背對着釋心。
“休息吧,晚上很忙。”
釋心一個動作一個指令的慢慢躺下, 狹小的帳篷幾乎讓他的臉頰緊緊貼在了殷羲的後背上。
他眨了眨眼睛,睫毛掃着殷羲後背的衣服。
許久,他才意識到, 他竟然在清醒的時候主動吻了殷羲。
不是春夢, 不是幻覺。
是他主動親吻了殷羲。
殷羲還沒有拒絕。
釋心猛地轉身,與殷羲後背貼着後背, 明明該是輾轉難眠的,卻因為身後另一個人的觸感,反而睡熟了過去。
再醒來天已經暗了, 普渡寺後山塔林沒有燈光, 全靠蔔男讓人立着的幾個補光燈照着。
監視器已經通了電線過來,安裝在了塔林上邊,蔔男在上面搭了臨時的棚子, 以防下雨。
編導手裏握着幾張紙卷成的筒子在手心拍拍打打, 今晚的游戲內容都寫在那幾張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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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将手環分發下來,一同發下來的,還有一個小巧的念佛機, 藍色的塑料殼子,正面畫着粗糙的佛像。
“這是?”釋心問。
他打開念佛機, 從裏面傳來平靜、毫無起伏的念誦地藏經的聲音。
釋心:“……”
可以說蔔男為了節目效果,在招鬼方面,真是十分有天賦。
“好了,你們也看到發給你們的藍色小念佛機了,裏面只有地藏經,打開後就不能關上,今晚的整場游戲,你們都必須帶着它。”蔔男說道。
因昨日在各個佛殿念誦地藏經時,阮希等人都沒有碰見什麽異常,所以對這地藏經的威力并不太在意,他們比較在意的是在四角游戲中莫名出現的常陽。
這個常陽是不是鬼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人。
“廢話不多說,我們直接進入正題。”蔔男讓衆人打開無人機跟蹤拍攝。
四個人站在漆黑的塔林前,前方是幾個幾乎晃眼的大燈,身後卻是黑漆漆葬了無數僧人的塔林。
“看到你們身後那些佛塔上面的小旗子了嗎?”蔔男指了指身後。
釋心回頭,努力在一片黑暗中辨認佛塔上挂着的旗子,在靠近他們的佛塔上能看到,的确有一圈一圈連在一起的小旗子挂在佛塔上,花花綠綠的顏色各異。
“是經旗。”釋心說。
經旗上面寫滿經文,是為了給已故僧人增加功德用的。
蔔男點點頭:“但不只有經旗,我們在裏面摻雜了一些沒有經文的小旗子,什麽顏色都有,你們今晚的任務有兩個。”
“第一,準确數出塔林佛塔的個數。第二,就是找出那些不是經旗的旗子,每人找一種顏色。”
普渡寺雖才搬來普度山不久,但他前身本就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寺廟,這塔林占地極廣,大大小小的佛塔一眼望不到頭,想要在黑暗中數清楚數目,并不簡單,一不小心就會數重複。
汪詩揚顯然更關系分隊情況。
她問:“可以組隊嗎?”
蔔男看了她一眼:“分開出發。”
汪詩揚松了口氣,看來跟以前一樣,雖然是分開出發,但并不限制後期組隊,只要能組隊,就不是那麽吓人。
熟悉的手電筒被分發到了各人的手上,但是個頭小了許多。
“這是強光手電筒,塔林在下坡,裏面還有個斷層小路,我們拉了線攔着,但以防意外,還是給你們光亮更強的手電筒。”
發手電筒的工作人員解釋道。
釋心打開手電筒試了試,發現可見度的确更高。
“現在開始出發,阮希第一個,釋心第二,葉專家第三,汪詩揚墊後。”
在這種地方,第一個出發的無疑更可怕。
阮希回頭看了幾人一眼,深吸了口氣,擡步走進了黑暗中,身影很快就被黑暗包圍,再也看不見了。
在幾次拍攝過後,釋心能夠明顯發現阮希的膽子當真大了不少。
很快輪到釋心出發,他脖頸上挂着藍色的念佛機,地藏經的聲音萦繞在周圍,他慢慢走進黑暗,臨走前回頭,看到了站在角落裏的殷羲,殷羲沖他點了點頭。
釋心下意識的沖殷羲輕笑,又立刻想到那個吻,笑容僵硬在臉上,慌亂轉身走進了塔林。
幾個工作人員湊在一起小聲嘀咕:
“我怎麽覺得釋大師有點害怕?你看他腳步都淩亂了!”
“不是吧?他都害怕了我們怎麽辦?”
黃全站在工作人員堆裏,看着走進黑暗中的釋心,滿眼擔心。
這普渡寺裏他熟悉的功德力量幾乎遍地都是,這都是曾經屬于釋心的。
力量越強大,回收的時候越危險。
普度寺的後山,除了塔林,就是未被開發的原始樹林,密密麻麻的聚集在這裏,其中夾雜着一個個或大或小的塔林。
塔林的大小、層數是按照所埋葬的僧人生前的功德、佛學造詣,甚至是威望來确定的,這塔林裏不少佛塔都很是高大宏偉,可以看出普渡寺得道高僧衆多。
釋心數了數目之所及的佛塔數量,便開始在佛塔之間行走,去翻找挂在佛塔上面的經旗,在一個疊着一個的小旗子裏翻找出沒有字的普通旗子。
他需要找紅色的小旗子,蔔男并不允許他們互相幫助拿其他顏色的旗子。
所以就算釋心看到了其他人要找的,也不能拿。
塔林的地上撲了曾厚厚的落葉,因季節原因,這些落葉上面一層尚且新鮮,下面的已經變黃或是腐爛,按理來說,對于一座佛寺來說,塔林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基本每日都要打掃,普渡寺卻似乎很久都沒有人來打掃過的樣子。
幾個小佛塔找下來,釋心很快塞了一袖子的小紅旗。
他走在落葉上,手電筒的強光來回照射着,腳下發出走路時嘎吱嘎吱的聲音。
突然,釋心停了下來。
但是那走路時的嘎吱聲卻依舊在響,緩慢、沉穩,跟之前釋心走路的頻率保持了一致,所以一開始釋心并沒有發現。
他猛地轉身,用手電筒來回照着,四周除了樹木,就是佛塔。
在他轉身後,那跟随着他的腳步聲就消失了。
釋心眯了眯眼睛,繼續開始找小旗子。
他走到了後山中央的位置,看到了一個巨大無比的佛塔。
這佛塔幾乎有十幾層,幾人環抱都合攏不上,佛塔裏住着的僧人應該是普渡寺上一屆的住持。
釋心走到佛塔前,看着挂在佛塔中間部位的一串串小旗子犯了愁,這個高度,也不知道工作人員是怎麽挂上去了。
佛塔後面傳來小聲的談話聲,有男有女。
“我舉着你,你試試?”
“得了吧,你再把我摔了,我看葉專家可以,不如葉專家舉着我試試?”
“我不行吧,我年紀大了……”
釋心繞着佛塔走到後面,就看到蹲在地上的三個人。
三個人聽到突然出現的腳步聲,紛紛噤聲擡頭,眼神裏帶着害怕。
“是我。”釋心說。
在看清釋心的臉後,三個人齊齊松了口氣。
“我們還以為是那個腳步聲又出現了呢!”汪詩揚說。
釋心抓住了重點,反問:“腳步聲?你們都聽到了腳步聲?”
阮希:“是啊,跟在身後,你停它也停,你走它也走,我們到處亂竄,好久那個聲音才消失。”
釋心皺眉,将這個問題記在了心裏。
“當務之急是先摘旗子,”釋心的視線在幾人中轉了一圈,看向阮希,“你舉着我,可以嗎?我不算沉。”
阮希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這個高度,舉着汪詩揚不一定能夠得到,舉着釋心還差不多。
阮希摩拳擦掌,做了幾個伸展姿勢,深吸一口氣就要去握釋心的腰。
他雙手剛碰到釋心的腰間,一股大風突然卷了過來,那大風怪異的很,直接卷過來把阮希掀翻了。
阮希坐起來,摘着頭上的樹葉抱怨:“這風怎麽回事啊!”
汪詩揚憋不住指着阮希狼狽的模樣大笑出聲,幾人之間的氣憤輕松起來。
釋心拽着阮希起來,“沒事吧?”
阮希:“沒事。”
話落他揮了揮手,再次去握釋心的腰。
同樣的一股大風又卷了過來,只不過這次這個大風在掀翻了阮希之後,還把挂在佛塔中央的小旗子全都給帶了下來。
阮希從地上坐起來,木着臉看着地上的旗子:“搞什麽啊!!”
汪詩揚也有點驚訝,看着地上的小旗子,摸了摸胳膊。
“這就像是……吃醋一樣……”她這句話嘟囔的很小聲,沒人聽見。
釋心皺了皺眉,開始彎腰從地上的經旗裏面挑沒有經文的小旗子。
“先撿旗子吧。”
不論是什麽東西搞鬼,總之先撿了旗子帶幾人離開才對。
葉輪也立刻過來幫忙撿旗子,這座佛塔應該是這塔林最大的一個,之前上面纏着的經旗也是密密麻麻,此時掉在地上,光線又不好,翻找起來頗有些費力。
四個人都蹲在地上翻找,已經消失許久的腳步聲再次傳了過來。
只是這次的腳步聲非常淩亂,像是在奔跑。
同時,幾人都感覺到了噼裏啪啦的雨點砸在了身上。
“下雨了?”阮希話音剛落,暴雨立刻傾瀉下來。
釋心抹了把臉上的水,也不挑了,直接将地上的經旗全都抱在了懷裏。
“全撿起來!先走,回去再慢慢挑!”
“好!”幾人回答。
他們四個人一人抱着一大團經旗拖拖拉拉的往回走,走了不到一半,地面開始晃蕩。
此時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後山稍下一點,地面震顫則是因為在他們身後的山表面,開始往下滾落石土和樹木。
那些參天大樹随着泥土往下滑落,跟着滾了下來,很快就會将他們幾個人壓在下面。
此時無人機裏響起了蔔男的大喊:“回來!快回來!山體滑坡了!”
釋心幾人大驚,他們是從普渡寺寺廟的後山往下走,如果想要回去,必須要爬山,但此時回去的路已經不行了。
“下山!往山下跑!快點!”釋心當先扔了手裏的東西,拉了把身邊的汪詩揚,開始往下跑。
一時大雨遮擋視線,雨簾中幾縷手電筒的光來回亂晃,幾個人影在黑暗中倉皇奔跑,身後緊跟着的是泥石流一般的泥土和卷在其中數不盡的數木。
幾人不斷跑着,跌倒了顧不得疼,立刻就爬起來繼續跑。
腳下的土地震動着,釋心發現在前方有一塊巨大的陰影,跑近些才看清是一塊非常巨大的、凸起的岩石塊。
這岩石塊凸起的非常奇怪,在這個位置出現,就像是為了救他們才出現的一般。
阮希眼睛一亮,大喊:“去岩石後面!快點!”
幾人狂奔,躲到了岩石後面,釋心試着推了推,發現這岩石十分牢固。
阮希拽着雙腿發軟的汪詩揚,蹲在岩石角落裏,等待着山洪過去。
釋心皺眉,厲聲問:“葉輪呢?”
阮希這才反應過來,葉輪并沒有跟着他們過來,葉輪不見了!
釋心看着即将要撲過來的山洪,彎腰按着阮希的肩膀,看着他。
他雙眼幹淨鎮定,在黑暗中也給人莫大的安全感。
“待在這裏,不要亂跑,我去找葉輪,你保護好汪詩揚,知道嗎?”
阮希摟緊懷裏瑟瑟發抖的汪詩揚,鄭重其事的點頭。
釋心深深看了二人一眼,轉身逆向走了回去。
他邊跑邊在腦海裏回憶來時的路,葉輪如果沒有跟着他們,只可能是……
釋心站到了本來立着警戒線,此時警戒線已經被拽斷的地方。
這就是工作人員讓小心的後山下坡,這裏往下沒有路,到下一個落腳點幾乎有兩層樓那麽高,如果從這裏掉下去,一定會受傷。
身後的泥石流撲面而來,釋心咬了咬牙,跳了下去。
一身紅袍早在奔跑時沾染了泥土,此時更是被樹枝劃破,袍角變得破破爛爛。
釋心滾了兩圈,落了地,好在沒受什麽傷。
他低頭在地上發現了幾個腳印,這土地被大雨澆濕,走過的腳印陷了進去,還沒有消失。
泥石流在他頭頂呼嘯而過,幾個碎石從小路口掉了下來。
釋心立刻跑開,跟着腳印往前走。
越走,他越發現不對勁。
這下面,到處能看到一些斷壁殘垣。
他腳下踩到了一塊木板,釋心低頭,就看到了一個已經缺少筆畫的“觀”字。
這裏,應該就是曾經被山體滑坡掩埋的道觀遺址。
釋心很快看到了葉輪的身影,大雨幾乎掩蓋不住葉輪的哭喊。
在厚重的雨幕下,這個一直儒雅的男人,此時狼狽的跪在地上,雙手在泥土裏不停的摳挖着,他用力很大,指甲早就斷裂,血跡滲透出來,還未流下就已經被大雨沖刷幹淨。
釋心走過去拽住葉輪的手,怒斥:“你幹什麽?停下來!”
葉輪擡頭,臉上滿是傷痛。
“我爸在這裏……有一瞬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山體滑坡,他卻不逃也不跑,直接被壓在了下面!”
釋心大驚:“你……看到了?”
葉輪點了點頭,神情有些恍惚:“我看到了……就在路過那個路口的時候,那個畫面一閃而過……”
當時普度山上發生山體滑坡,很快就有搜救隊過來搜救,大面積搜查也沒有發現葉魁的屍體。
此時葉輪指的位置并不難找,按理來說搜救隊不會找不到。
是當時意外沒有找到,還是葉魁根本不想讓人找到?
釋心皺着眉,餘光看到無人機從一旁滑到另一旁。
他轉頭看着仍舊安靜跟在他身後的無人機,有些驚訝于這無人機的質量太好,在這麽大的大雨下居然毫無故障。
同時心裏松了口氣,有無人機在,蔔男他們一定能找到阮希和汪詩揚,說不定此時已經報了警。
釋心沖着無人機喊:“導演?導演在嗎?”
無人機裏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似乎已經中斷了信號。
釋心:“……”
他收回之前誇這個無人機的話。
釋心嘆了口氣,任命的彎腰開始幫葉輪一起挖,他力氣大,幾下就能挖出一個大坑,對比葉輪挖破了手指才挖出那麽點的小坑,葉輪有些羞愧。
很快,釋心指尖摸到了什麽。
冰冰涼涼的堅硬觸感,是……人骨。
同一時間,他感受到了非常、非常大的吸引力。
他推開想要幫忙的葉輪,雙手飛快的挖着,他到底是個凡人,指尖很快見了血。
此時雨已經慢慢轉小,葉輪見釋心有點瘋魔的樣子,不敢說話,只是站在一旁拿着手電筒為他照着光亮。
當一具完整的白骨出現的時候,白骨護在胸口的小佛像也進入了眼簾。
那是一座十分精美的佛像,無論是衣服雕刻還是五官刻畫,都十分活靈活現。
這尊佛像安靜的待在葉魁的白骨懷裏,泥土從佛像周身滑落,似乎無法沾染上這金燦燦的佛身。
葉輪在看清那尊佛像後,驚恐的跌坐在地。
顫巍巍的手指一會兒指着佛像,一會兒指着釋心。
“釋、釋大師……你的臉……你的臉……”
那一尊精美的佛像,刻着釋心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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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銷假回來
我盡量快點搞!快點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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