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1貢品-03(修)
還好,唐餘的黑化度尚徘徊在臨界值以下,安如昔自以為唐餘的承受能力蠻強的。這樣她就更沒什麽好擔心的了。既然唐餘選擇了這條艱難的道路,妄圖挑戰大反派的良心,那他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管笠見侍從真的拿來了一套齊全的穿戴,布是時下大雍貴族公子最流行的顏色面料,刺繡的紋樣繁複華麗,裁剪縫紉的針腳精細至極,這套成衣放到店鋪裏賣,絕對價值不菲。平素裏,那些讨了長公主歡心的男人也未見得能獲如此華衣美服的賞賜,看來這唐餘的容貌果然是有可取之處的。
管笠不免有些小嫉妒,幸而,唐餘若真是如他自己說的那樣,沒什麽才藝,文不成武不就,只會吃喝玩樂沒有內涵,長得再好那也白搭。長公主殿下可不會對一個花瓶迷戀太久的。
“衣服脫了,就在這裏換上吧。”安如昔很自然地吩咐了一句。話音一落,積分飙升。
安如昔這才恍然意識到,這個暖閣之中并無屏風隔間,讓個陌生男子當衆換衣,尋常女子是不太可能這等狂放的。不過顯然長公主的原身不是尋常女子,府裏收集了各色美男日夜相伴,早沒有什麽賢良淑德溫婉貞靜的名聲。
這個得分點的經驗告訴安如昔,長公主此前想來也是幹過如此出格的事情的,她不但沒有穿幫,還陰差陽錯地延續了原身一貫的作風。
可是,唐餘的感受顯然并不美妙。
管笠臉上浮現起一絲得意的神色,見怪不怪地催促道:“唐餘,換衣服吧,別讓長公主殿下久等。”
唐餘的動作僵硬而猶豫。
管笠又不懷好意地說道:“你若是害羞,不如去院子裏更衣,不過院子裏仆婦雜役侍衛什麽的人多眼雜。話說回來,你都已經是長公主府的人了,生死都在殿下手裏,殿下說什麽你就做什麽,早晚是要坦誠相見以表忠心的。”
唐餘沒有出聲,也沒有起身,脫衣服的動作卻流暢起來。
安如昔眼見着唐餘的黑化度突破了臨界值,暗中感嘆,管笠少說幾句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看來這貨讓人讨厭的天賦技能果然強大啊。難不成原身留這個管笠專門吸引仇恨的?
人一旦主動舍棄了所謂尊嚴,當衆更衣就少了許多心裏障礙。饑寒交迫,在極為陌生的地方,衆目睽睽之下,唐餘仍能毫不在意旁若無人跪着脫去了全身衣物,不再遮掩扭捏,不留一絲一痕。
與安如昔想象中一樣,唐餘的身材清瘦,寬肩細腰窄臀,沒有一絲贅肉,是介乎少年和成年男子之間恰到好處的那種,并無弱不禁風的陰柔,反比穿着衣物的時候更顯出幾分陽剛。他的肌膚不是少女那樣的粉白,而是一種美好的淺淡蜜色,看起來或許比一般男子細膩,摸上去應該也不會太粗糙。只可惜他那肌膚上遍布各色傷痕,有深有淺新舊不一,絕非近日淩虐就能形成的。
安如昔不免奇怪,唐餘若真是南唐的四皇子,身上怎會有陳年舊傷呢?
莫非這唐餘是替身,南唐的皇帝舍不得真将親兒子送來大雍當貢品被人消遣?不應該啊,作假也要全套,如果有心要送替身來,應該找個更靠譜的。否則被大雍發現引起震怒,不是正好送上了動兵的借口麽?
Advertisement
所以這唐餘哪怕不是真唐餘,也必然是相似度極高的替身,那麽南唐的四皇子身上有舊傷痕想來是真的了。
怎麽來的舊傷痕?按照虐文世界邏輯,這四皇子要麽不是皇帝親生,要麽就是遇到了變、态的父親、母親或兄弟姐妹,再要不然是有個心性狠毒的師傅。總歸,這四皇子絕對不是表面上那種風光纨绔貴公子的樣子,暗地裏可能自幼備受淩虐一肚子苦水,才會有這麽高的初始黑化度。
唐餘更衣的時候,阿朦也被那些傷痕震驚了,吓得瑟縮在安如昔腿邊,動作神态都與幼童相仿。
那管笠卻是早知道的,甚至有些傷痕還是他前幾日吩咐人借口教規矩故意虐打所致。剛才長公主殿下沒有說上藥包紮之類的話,他便假裝糊塗只字不提。眼下,似乎長公主殿下依然沒有“憐香惜玉”的打算,眼神直勾勾看着美男,他也就繼續裝聾作啞。說不得長公主殿下骨子裏更喜歡這種調調呢。
唐餘穿戴完畢,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氣質姿容比之剛才更加出塵奪目,哪怕是跪在地上。唯一不太協調的就是淩亂長發并未束起,随意披散下來。這讓安如昔想起知名演員陳kun演的那些長發披散的經典古裝美男角色,意猶未盡,心癢癢。
“唐餘,今後在我府裏,你有什麽打算麽?”安如昔的問話語調是那種裝腔作勢的關懷,一聽就特別不真誠。
唐餘對這種居高臨下的“關懷”倒也沒有什麽反感,中規中矩畢恭畢敬地答道:“如管侍衛所言,在下今後就是長公主府的人,殿下吩咐在下做什麽,在下盡力而為便是。”
雖然唐餘的言辭裏有幾分不情不願,可也符合他目前的處境,畢竟此前十幾年人家好歹是南唐的皇子,哪怕是過得并不如意。現在跪在旁人面前回話,做小伏低,倘若真是才華橫溢的,已經算是相當委屈了。
眼見着唐餘這種委屈,安如昔的內心深處不知是否受到了原身的影響,竟然隐隐生出了一絲難以形容的kuai感。看到旁人過的不好,她難道如此得意麽?真是大反派潛質啊,有這種天賦技能,洗白起來貌似好難啊。
阿朦好心建議道:“要不我教你服侍人的本事吧,我這麽笨的當初學了三年也會了。就算你比我還笨,有個四五年也能掌握了。”
在阿朦的認知裏,旁人都是比他聰明伶俐的,所以能學會更多的本領。而這個新來的唐餘,說啥也不會,偏偏看起來已經是成人模樣,那一定是太笨才學不會。所以阿朦看向唐餘的眼光中不免多了幾分同情。原來這世上還有比他笨的,怪不得一身傷,多半是學啥都不會,被師傅揍的。
安如昔若是知道阿朦的內心是這種想法,肯定會笑得噴飯。
管笠則轉着自己的小心思,不打算培養唐餘什麽新技能,最好就是新人啥也不會,才能更體現出他的優勢。管笠于是別有用心地說道:“阿朦,長公主身邊有你服侍就行了,難不成你還想多一個人分你會的工作?”
“多一個人幫我分擔工作不是挺好麽?”阿朦自然是聽不出弦外之意的,單純的以為少幹活,自己就輕松一些。
“那長公主殿下就會和別人在一起更長的時間,就不喜歡你了。”管笠說的更直白了一些。
連跪在地上的唐餘都快繃不住冷淡的表情了。
安如昔心裏碎碎念,其實她就是打算與唐餘更多機會接觸的,起碼看着養眼啊,還能順便培養培養信任度,這是需要花時間相處的。阿朦這活寶偶爾調劑一下還行,呆一塊久了智商會下降的。
阿朦一臉感激地看着管笠,顯然是理解了不能被人分走長公主寵愛這個概念,于是愧疚道:“對不住,唐餘,我不教你了。”
安如昔察覺到唐餘聽了這話之後,眉梢微微放松了一些,他果然是不屑于學阿朦那套“上不得臺面的”本事的。
管笠又提議道:“唐餘剛入長公主府內,想來一路勞頓,該是休養幾日再做打算。”
這臺階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安如昔到底不如原身那般涼薄,順坡下驢道:“那管笠你去安置他吧。唐餘,若有什麽想法,比如想學什麽,或者發現自己有什麽別人不會的特長,都可以和管笠提。便是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才藝,也不用急躁。總之先養好身體再說。”
長公主殿下只說讓養身體,卻沒說請醫生賜藥材,那管笠也裝傻不問,心說就唐餘這一身的傷,安心靜養沒醫沒藥的,誰知道哪天能養好。萬一真能養好了,長公主府裏說不得又送來了才藝俱佳的新人,殿下早就将他這種沉悶的花瓶忘在腦後了。
本着這種用心,管笠很機智地将唐餘帶去了長公主府內最偏的院落,安置在了一處極為不起眼的廂房之內。這院子在一條夾道盡頭,平素不會有人路過,院子裏也沒人住。無論正房、廂房還是耳房倒座都是少有維護,門窗殘破,屋內家具擺設落了一層厚厚的灰。
好在廂房的櫃子裏尚有一床舊被褥,看起來是能用的。可惜沒有火盆,屋內與屋外的溫度沒什麽兩樣。
管笠裝作有事匆忙,只叮囑讓唐餘不得随意走出院子,飯食會有人定點送來,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當然走的時候他是将院子門從外邊上了鎖的。管笠這麽做有恃無恐,畢竟對方是南唐送來的貢品,按照大雍以往的做法,都是要管教觀察一段日子,防着某些居心叵測的奸細作祟。
唐餘耳聽着管笠走遠,整個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用一種極為節約體力的步幅,走進分給自己的那間廂房之內,也不嫌棄那許久沒人用過的舊被褥,從角落尋到了一塊抹布,擦去了床上的浮灰,就熟練地将被褥鋪好了。
眼角餘光又掃到敞開的櫃子裏還有一套尋常的舊布衣,他也不介意那衣服是否合身是否有人穿過,很坦然地将長公主賞賜的這套華美衣服換下來。仿佛那高檔柔軟的布料長了刺一樣,脫了換了,穿一身并不合體的舊衣,他反倒比剛才自在了許多。
唐餘盤膝坐到了床上,閉上雙眼,默默運功調息。
四下終于清淨,外物再不妨礙心中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