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1貢品-26

“殿下懷疑是薛家?他們故意将陵墓的事情捅出來,是為了報複我?”素琴的表情像是已經信了幾分。

唐餘卻在安如昔耳邊輕聲建議道:“殿下,按道理薛老夫人不會自揭此事,否則他們薛家也會被牽連。不過應該是與素琴有了什麽沖突,您不妨問仔細一些。”

安如昔本來也是要找薛家挑事的,聽素琴的言談似乎是真與薛家有什麽矛盾,不如趁機問個清楚:“素琴,我知道薛昴在薛老夫人壽宴那天偷偷回到薛府,是不是被你撞見了?按道理你不會多事聲張,他們也不會因為這點事就殺你滅口。下毒和暴露陵寝,都不是立刻要你性命的手段。”

素琴皺眉道:“我并無心那些權勢陰謀,可出身和容貌總讓居心叵測之人有想法。請殿下恕罪,我不敢妄言薛昴這人的品性,只提他找過我幾次,都是為了讓我恢複血脈身份的事情。”

“薛昴此舉是薛老夫人默許麽?”安如昔插了一句。

素琴搖頭:“薛老夫人自從來到大雍定居平京,就不再過問朝政時局。應該只是薛昴有所企圖,每次他找我都是避開了薛家其他人的。”

唐餘微微一笑:“殿下,在下早就提醒過北疆的薛元帥居心不良。”

安如昔故作不解道:“薛家本為南唐舊臣,說服素琴姑娘自證身份,甚至争取點福利權益有何不可?”

素琴低聲答道:“若薛昴只是希望我自承身份逢年過節公開祭祀父親倒也罷了,他其實還想勸我遷居北疆嫁人生子,并自請為後嗣封王。”

“分疆裂土自立為王,薛昴有了你這正統的幌子做擋箭牌,他私下謀劃的事情可不小。”唐餘眸子裏流露出幾分不滿之色,嘴上更是直言不諱。

安如昔原本不信唐餘,這會兒卻聽黑化度為零的素琴也對薛昴的居心有懷疑,自然是不容再忽視了。

“薛昴提的要求哪一點你做不到呢?不如先虛與委蛇,免得惹禍上身。”安如昔充分發揮大反派的思維模式,“莫非你當面就拒絕了他,他被惹怒,又怕你将他的不軌企圖告知別人,才下毒害你?”

“我跟随師傅潛心修道,根本沒打算嫁人生子。我現在的日子過的逍遙自在,何必再套上爵位枷鎖,成為衆矢之的平白被人利用。”素琴嘆了一口氣,“所以我婉言拒絕了幾次,壽宴那晚我也是如此表态。至于是誰下的毒,我并不知曉。我這等柔弱女子,何必下毒,若有人想殺我滅口,輕而易舉。”

“你一下子就死了,對他們并不利。”唐餘分析道,“如果在下是薛昴,給你下□□,再派人以治病的名義,接你去某個地方軟禁起來,那會兒你是死是活才不重要。他那時順理成章有了充足的理由再造一個你的替身,或者以你的名義稱你為了治怪病去北疆長期休養了。結合北幽王陵墓被發現,制造矛盾沖突,他隐藏在幕後,明面上全借你的名義籠絡住南唐舊部,挑唆降臣和大雍朝廷的緊張關系,才方便推進後續他要做的那些事情。”

安如昔并未避開素琴,凝重問道:“唐餘,你都知道什麽?”

“殿下現在肯信在下說的話了?”唐餘小小傲嬌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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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昔眼刀刮過唐餘的臉,那意思很明顯,不好好說實話不給你這個月解藥。

唐餘心領神會,不敢再賣關子,将此前得到的消息簡單說了一下:“薛昴在北疆與蠻族暗中勾結多年,與其私定終身且已經生了一兒一女的華裳真實身份是蠻族大漢之女。”

薛昴在北疆養的女人叫華裳,安如昔是有幾分印象的。當年薛昴還上了謝罪表,說那女子出身卑微是北疆獵戶,曾救過他性命。那一次他傷的很重,那女子一直照顧了他一年多,兩情相悅同屋而居,私定終身。安重意賜婚的時候,那女子已經為薛昴生了一個女兒,肚子裏還懷着一個。薛昴不忍舍棄華裳,也因此硬扛着不曾領旨回京娶公主。

安如昔心說,原來那華裳是蠻族大漢的女兒,也是公主啦。那薛昴倒是命挺好的,與那麽多公主有緣。

唐餘繼續說道:

“大雍立國早年就一直推行以瓷器布帛換蠻族羊毛的政策,且所有對蠻人緊俏的生活用品都只換毛皮奶酪野山參,以物易物的價格定的也公允。多年後北疆蠻族大小部落多養牛羊,少有養戰馬的,閑時青壯都進山挖參也沒空操練。畢竟北疆氣候惡劣,适宜放牧的草場就那麽多,牛羊多了戰馬就沒處養了,青壯進山老弱牧羊誰也不得閑。或許蠻族早已不具備南下大規模入侵的騎兵實力。據在下所知,薛昴一面節流了北疆邊貿的收益,一面卻依然每年向朝廷索要高額軍費。他理由很充足,蠻族每年都要南下劫掠幾次,北疆苦寒軍需糧饷比內陸消耗更多,才能确保兵強馬壯防範蠻族入侵。”

安如昔腦海中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假打”這個詞。如果說薛昴為了能在北疆一直保持尊崇的地位,不被裁撤軍力,他一個人演戲是不行的。明明安重意當年定下的國策已經從貿易入手對蠻族的國力和軍力影響深遠,只要繼續堅持,以經濟的手段調控早晚蠻族就會被大雍同化,成為大雍的牛羊山貨生産基地。伴随着大雍的各種商品輸出的還有文化,蠻族并不傻,如果他們确信牛羊能換來富裕生活,進山采了野參能換來大雍的成藥,他們何苦打打殺殺賠了性命去搶?

“天高皇帝遠,北疆以薛家為大,他不想将來沒了戰事,失了權勢。”安如昔幽幽說道,“薛家前輩們不惜舍小家捍衛的百姓、疆土,在薛昴手裏怕是都成了鞏固權勢的工具。”

唐餘沒想到長公主如此通透,而且顯然是立足國本民生。

安如昔也并不是思維多先進,其實她與唐餘都存在時代局限。

唐餘生活的世界南北割據,蠻族和西戎每每入侵中原搶掠,以冷兵器交戰争搶物資是常态;安如昔的時代則見多了經濟金融信息層面的交鋒對壘,她自然很容易也很認同唐餘說的,并且對自己這個原身的親爹安重意小小崇拜了一把。如果唐餘沒說謊,大雍的開國皇帝安重意的确是頗有遠見,以經濟手段影響和同化蠻族,若堅持實行應該能避免戰争,不僅為大雍的百姓造福,也給蠻族的百姓指了一條共同發展互惠互利的路。

然而好處實惠都讓百姓得了去,當權者的利益和權威就無形中被削減了,以打仗武勇著稱的薛家也許再沒可能駐守北□□立一方。

安如昔沿着這個思路推演,或許當年父皇就是這樣設計好薛家的未來,下血本要将她這個公主嫁給薛家。父皇企圖以皇室聯姻的方式安撫薛家,甚至将來用公主留薛昴在京城。北疆無戰事,薛昴尚公主,兵權上繳,解甲歸田守着家眷老小一起安享晚年不是挺好的麽?

可惜薛昴顯然有自己的算盤。邊貿的利潤實際上可以做的很高,全看當地實權人物的掌控,早年安重意為了發展邊貿做的讓步,已經一點點被薛昴修正。比如提高交易的苛捐雜稅,比如對兩方商人都抽成。薛昴掌握着精兵,以拳頭說話,誰敢不交“保護費”?

唐餘講的簡略,安如昔卻根據自己看文的經驗腦補了許多。只有不問世俗的素琴聽得一知半解,卻也并沒有多問。她是真不關心那些,而是終于對唐餘産生了一點好奇。

“唐餘,為何你被當作貢品送來大雍?聽你談吐見識都很不俗,與長公主殿下又如此默契,可見是機靈的。若你能留在南唐,輔助父兄,治理國家應是國之幸事。”

唐餘的眸色依然幽深,嘴角彎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卻沒了剛才的慷慨激昂,而是隐隐透出了一股淡漠的意味:“在下的生母出身卑微,她死後在下才被接回皇宮。此番能作為貢品,替父兄分憂解難,已經是在下能争取到的報效南唐的唯一機會。更何況在下文不成武不就,如今能有這等言論和見識,無非是受了長公主殿下的寵愛和指點。”

明知道唐餘不願随便顯露一身本事才用她這個長公主當幌子,可是奉承話誰不愛聽?安如昔暫且忍下了唐餘的謊言。

不知道素琴信了幾分,只聽她又問道:“長公主殿下,您此次親身來天音觀就是為了調查薛昴麽?”

安如昔這才想起來這裏的正事:“其實我來天音觀,是想以誠動人,邀請你參加我府上即将舉辦的宴會。”

“是此前殿下派人送來請帖提的那個宴會麽?”素琴這次不再推辭,爽快答應道,“殿下昨日贈我解毒藥方,知我身世又不曾以此為要挾,此等胸懷性情我很是欽佩。以後但凡殿下有宴請,我一定赴約撫琴助興。”

安如昔見素琴這等爽快,她也不再藏着掖着,直言道:“其實請你赴宴,最終目的是以你的琴藝為唐餘捧場。”

素琴不解道:“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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