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薛芮歡乒乒乓乓做了兩盤青菜和一道湯,端上桌。葉玄清不客氣落座,話倒是說得客氣,“謝謝薛小姐的盛情款待,我和韓廷聊得很開心。”
薛芮歡選擇對面的位置坐着,低頭扒飯,心裏把韓廷咒罵了百八十遍。
葉玄清夾菜,“薛小姐吃鹽偏重?”
“嗯?”薛芮歡低頭喝沒什麽味道的湯。
葉玄清提溜起來的青菜葉子上一半都是鹽粒,“薛小姐口味很重。”
薛芮歡覺得在自己的地盤一直被人揶揄,實在不是什麽好事情,就适當反擊,“葉小姐結婚了嗎?”話是問葉玄清,卻是看着韓廷。
葉玄清嘟嘴苦惱地說,“沒有,你有合适的要給我介紹嗎?我要求不高,像韓廷這樣的就行。”
“不準。”薛芮歡只聽得砰一聲震得耳膜發疼,看向發聲處,關着的門竟然被從外面踹開。一個高大英俊卻滿身寒氣的男人站在門口,比着周身冷得凍冰的溫度,更冷的是他的眼神,直直地看着餐桌的方向,抿着唇蹙着眉一副忍無可忍的冷面閻王摸樣。
薛芮歡确定不認識這人,她去看韓廷的臉,韓廷坐在沒動,應該不是找他的。
葉玄清提着鹹得慌的青菜在湯裏涮,涮了就鎮靜地吃,對門口的人視而不見。
“比韓廷差點的也行,你知道的,我不挑食。”葉玄清繼續說。
薛芮歡覺得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吓得她趕快放下筷子。那個滿身寒氣的男人已經在餐桌旁坐下,他眼眶欲裂瞪着葉玄清,聲音冷得凍人,“葉玄清,你當我是死人嗎?”
葉玄清仍舊笑,臉頰兩側的酒窩深深的,“你要是死了就好了。”男人抓着葉玄清手腕的手青筋暴起,葉玄清仍舊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甚至挑釁,“向榮添,晚了四個小時,你輸了。”
“我沒說會遵守承諾。”向榮添冷呵呵地笑,一張俊臉冷峻冷硬,他站起來提着葉玄清的手腕,冷言冷語地威脅,“你是我的女人,死了也只能是我的。”
葉玄清力氣不敵,手裏的筷子掉在桌上,打翻了沒味道的湯。她手腕被捏得變了膚色,臉上仍舊帶着不屑的笑,她的笑激怒向榮添,不由分說拖着她往外走。
薛芮歡不知道上一秒空氣裏還飄散着醋味的三個人的餐桌,怎麽突然就烏雲密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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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玄清像一條繩子被拉住兩端,薛芮歡去看,韓廷拉着葉玄清的另外一條手臂。韓廷低頭看着桌上打翻的碗,額前的頭發垂着遮住眼睛裏的神情,話說得緩慢有力,“她說不跟你走。”
薛芮歡生生從故事的女主角變成不相幹人等,而韓廷更慘,從男主角變成別人故事裏的男二。
向榮添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他仰頭放肆的笑,“韓廷你有資格說這句話嗎?以前沒有,現在更沒有。”
韓廷不理會向榮添的挑釁,他一動不動像睡着一樣,話卻铿锵有力,“我沒有,你更沒有。”
向榮添冷笑一聲,黑眸中狠厲漸起,凝聚成滔天的怒意。他伸手過來捏住韓廷拉着葉玄清那只手的手腕,把他掀開,他臉上仍舊是雲淡風輕的表情,話卻像塗了劇毒,“以前眼睜睜看着她被送人,你做了什麽?現在翅膀硬了,想起來争了。”
“韓廷,你就是個窩囊廢。”向榮添恨聲說,韓廷撐着站起來,擡手一拳砸在向榮添臉上,用了十分的力道。向榮添對打架再熟悉不過,他活動肩膀,用雙倍的力道還回去,韓廷臉上瞬間挂彩。
韓廷卻一改平日裏的溫和模樣,他力氣不敵向榮添,卻執着地撲向向榮添,拳腳毫無章法,雖打了向榮添幾拳,他臉上卻挂彩更嚴重。
“向榮添。”葉玄清凄聲叫,她不去看向榮添,卻盯着韓廷看。
“怎麽我說他你心疼?”向榮添嘴角一抹笑,手上用力,他直直地盯着葉玄清,“我說錯了嗎?他除了知道哀求還會什麽,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有什麽能力保護你。據我所知……”
“向榮添,我恨你。”葉玄清眼淚撲簌簌往下掉,無視向榮添冰冷的臉和表情,她哀聲求,“韓廷你放手吧,我們什麽都改變不了的。”
韓廷的冷汗順着額頭往下滴,染濕短發的雙鬓,他臉色蒼白,被向榮添捏住的那只手成了烏黑色,可他的手仍舊抓住葉玄清。
仍舊說,慘然地笑,“她說,不跟你走。”
“別這樣,有什麽話坐下來慢慢說。”薛芮歡看他們陷入死局,好好的一頓飯沒法吃,她掰着向榮添的手,用力的摳掐想要讓他放開韓廷。可她那點力氣,對向榮添來說,只是螞蟻撼樹的滑稽。
“我跟你走。”葉玄清臉頰上兩道清晰淚痕,她轉頭看着向榮添,“你放開他,我跟你走。”
“好。”向榮添爽快地說,放開韓廷的手。
“不要。”韓廷哀戚地看着葉玄清,哽咽着哀求,他用虛脫的兩只手拼力地抓住葉玄清。無力地看着葉玄清的手從他的手裏滑脫,他伸着空蕩蕩的手,卻什麽都握不住。
葉玄清說,韓廷我們做不了主的。向榮添說的對,無論是多年前還是現在,他都窩囊,什麽都做不了,眼睜睜地看着葉玄清被帶走。
向榮添彎腰把葉玄清攔腰抱起,邁着長腿往門口走。葉玄清的手放在他肩膀上,輕聲說,“給我十分鐘,我和韓廷有話說。”
向榮添看着她臉上未幹的眼淚,冷哼一聲。葉玄清把另外一只手環着他的脖子,附在他耳邊輕輕柔柔地說,“給我十分鐘,我給你一個答案,你不吃虧。”
向榮添果然駐足,葉玄清是他的軟肋,她知道只要她乖乖巧巧的,他就變得柔順。
葉玄清和韓廷進房間說話,薛芮歡陪向榮添在客廳坐着,時間每過一秒,向榮添臉上的表情就冷上一分,薛芮歡就坐立不安一分。
她不是擔心韓廷和葉玄清會在裏面做出什麽事情,而是擔心,客廳裏快要被嫉妒燃燒起來的男人會再次破門而入,那可是她房間的門啊。
葉玄清幫韓廷把手腕包紮,她打着漂亮的蝴蝶結,輕輕的按了按,“你看,我看到血不再害怕,可以把綁帶打出蝴蝶結。韓廷,時間讓我們改變很多。”
“我帶你走,你相信我,我現在可以……”韓廷緊握着葉玄清的手,語無倫次地說。
葉玄清把手放在他手上,她肯定地說,“我相信你現在變強了,我一直都相信,我沒有怪過你,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我只是怪我們相識太早,在我們最無能為力的年齡,韓廷,這是我們的命。”
“認命?”韓廷輕聲念這兩個陌生的字眼,他的命是什麽?他該怎麽認?
“我不想認命我不甘心,我恨過很多人,恨不得他們都去死,可是他們都沒死好好的活着,我鬥不過他們。除了認命,我找不到讓自己更舒服的方式。”葉玄清說,“但是韓廷你和我不一樣,你有你父親留下來的韓家,他們不敢把你怎麽樣的,總有一天,你可以拿回屬于你的一切。”
“你愛上他了?”韓廷遲疑地問。
葉玄清堅定地點頭,卻淚流,“我累了不想逃了,其實往好處想,這世上還有幾個人愛我如生命。在最好的年齡,你是一個,在我想安穩的時候,向榮添是一個。韓廷,真的足夠了。”
向榮添掐表在十分鐘準時開門進來,還好門沒有反鎖,他冷着臉拉着葉玄清要走。葉玄清回頭卻抱了韓廷,在韓廷耳邊輕聲說,“如果你愛上她,不要讓她變成下一個葉玄清。韓廷,肋骨抽出來的時候,你疼她也會疼。”
向榮添被倆人的唧唧歪歪看得火冒三丈,再也忍無可忍彎腰扛着葉玄清大步走。
薛芮歡目瞪口呆地看着搶人一幕,貼着門板給那兇神惡煞的男人讓路,等人走了屋裏安靜了,薛芮歡尴尬了,安慰的話不知怎麽說。
“你手還疼嗎?”薛芮歡的手在短褲上蹭來蹭去,這是她緊張的表現。
韓廷不知是沒從向榮添的行為裏醒神還是怎麽,整個人愣愣地看着門口,薛芮歡又大聲問了一遍,他才突然回神。
眯着眼睛茫然地看着薛芮歡,“不要讓她成為下一個葉玄清”“肋骨”這幾個詞在韓廷腦中閃現,是葉玄清的告誡也是警告。
韓廷遲鈍地發現,他又在重蹈覆轍。
“不疼。”韓廷撐着門,轉過去的背影孤單落寞,“很晚了,你回家吧。”
薛芮歡張嘴想叫韓廷,就被他冷冷清清地幾個字打發。薛芮歡郁悶得不行,你被前女友和現任虐,怎麽就對我态度這樣差。
向榮添把葉玄清塞進車裏,他跑着繞過車頭,打開車門邁進長腿,快速地落鎖,擋住了葉玄清要開門的手。
葉玄清撲過去開鎖,向榮添唯恐下手沒輕沒重傷了她,心有擔憂一時竟然控制不住她,被她實實在在地撓了幾下。從她消失開始一直壓制着的怒火找到發洩點,向榮添把葉玄清抱過來壓制在懷裏,狠狠的咬她的脖頸,咬出血又伸着舌頭舔,等她疼得安生了,他低聲說,“你一定要看我死掉才肯消停嗎?你真的這麽恨我。”
葉玄清聽着心跳漏了幾拍,這是無所不能所向披靡的向榮添啊,他何時這樣有氣無力過,他是刀尖上嗜血的人,最忌諱人說死字,今天他自己倒是說了兩次。葉玄清掙紮着勉強起身把車鎖打開,故意不去看那個臉色頹敗的男人,“我不是要下車,我煩你鎖着我。”
“如果你不跑,我能鎖着你!”向榮添見她老實坐着,心裏松了口氣。
葉玄清斜眼看他,“你不鎖我,我能跑嗎?”
最近兩個人總是這樣話說不到三句就嗆聲起來,葉玄清在向榮添身邊這麽多年,知道他不會把自己怎麽樣,沒了忌憚越發無法無天。向榮添心裏梗着一股氣偏發洩不得,用力捶了下方向盤,妥協,“以後我不關着你,你保證不再跑,不再找韓廷。”
“你吓我一跳。”葉玄清捂住耳朵,嬌嗔着怒斥,“你能不能小聲說話。”
“好好。”向榮添被折磨得沒脾氣,舉手投降,“你要告訴我什麽事情?”
“我懷孕了。”葉玄清雲淡風輕地說。
車子突然啓動,開得歪歪扭扭,葉玄清大聲叫,“向榮添你這個瘋子,停車,我要下車。”
“結婚、領證,今天就結。”向榮添的手顫抖着,等了這麽久終于等到葉玄清态度柔化,她肯懷他的孩子。向榮添這個糙爺們,激動得要喜極而泣。
葉玄清看着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熟悉的城市和陌生的街道,她有多少年沒有回來了,上次離開,她淚牛滿面心如死灰,這一次,她面帶笑容心境坦然。
她和韓廷被捉弄了這麽多年,這個結,終于要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