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游樂場在瞞着曾芳林的情況下進展一切順利,現在曾芳林放話表示支持,韓廷更加不需掩飾。心裏沒了顧忌,人難免得意洋洋,連心裏那點不安也被忽略不計。

韓廷心情好,第一個想分享的人是薛芮歡,打電話給她。

薛芮歡在電話裏哼哼唧唧的,“我快瘋了,你找我有事?”

“沒事,想和你說說話。”韓廷手裏擺弄着盆栽,映在玻璃的臉帶着溫暖的笑。

薛芮歡被他愉悅的聲音感染,丢開鼠标鍵盤靠在椅子裏,“你是不是有什麽好事?”

“怎麽說?”韓廷好奇地問。

薛芮歡知道他看不到才撇嘴,“你說話聲音和平時不一樣,笑聲也不一樣,呼吸聲不一樣……”薛芮歡一樣樣地說着不同處,說完她自己才察覺到,她對韓廷竟然觀察這樣仔細。

“薛芮歡。”韓廷滿意地爽朗笑,他摸着嘴角壓制住聲音不改變,慢慢地叫她的名字。

“嗯?”薛芮歡覺得在辦公室這樣公衆場合心猿意馬是不對的,可韓廷爽朗的笑聲傳進她耳內,明明隔着幾公裏幾條街,她卻覺得他溫溫的呼吸在她耳邊。

“等我回去,告訴你一件事情。”

薛芮歡的左手握着筆,在幹淨的紙張上亂糟糟地畫,心裏的想法和紙上的線團一樣亂,“什麽事?”

“不會讓你失望的事情。”助理來敲門,韓廷挂電話前再次叮囑,“等我回去。”

“好。”薛芮歡用力抿着嘴,心裏疑惑。她不會失望的事情?她不會失望的事情漲工資身體健康還有……愛他。

薛芮歡托着臉,覺得不可置信又有些端倪,難道韓廷早就聽到她的告白要答複她了嗎?薛芮歡大膽地猜測,聽韓廷的語氣,心情不錯不像是拒絕……

助理帶着一份完整的項目規劃放在桌上,“韓總,您要找的人在金冠。”

項目其他進展順利,只在土地那塊被人刻意卡住,韓廷通過中間人詢問,才找到解決的辦法,需要去找一個人。金冠距離市中心有段距離,來回要三個小時的時間,韓廷擡起手腕看時間,如果順利一個小時能談妥,應該能在十一點前到家。

Advertisement

“幫我準備車。”韓廷把文件和手機帶上,急匆匆往外走。

韓廷從公司出來得早,未到下班高峰期路上順暢,出了繁華市中心,越來越順利。韓廷加快速度,心裏算着能快些趕回家。

到了金冠,被前臺詢問,韓廷才意識到他還不知道需要拜托的人,姓什麽。

前臺兩位女士交頭接耳,其中一個說,“我知道他找誰。”撥了房間內電話,微笑着提醒,“1103,姚女士請您上去。”

葉玄清懷孕好幾個月,每天醒來會覺得肚子大了一些,碩大的肚子像倒扣着的鍋。葉玄清每天不是吃就是睡,鮮少的清醒時間就是給向榮添找麻煩。

向榮添對她暴躁的小性子愛不釋手,公司不肯去,在家裏架起辦公桌辦起公來。每天以安撫葉玄清為大樂,觀察胎兒變化為小樂,度假日子過得惬意十分。

葉玄清睡醒沒看到向榮添有些意外,向榮添總有莫名其妙的擔心,比如擔心葉玄清會掉下床剛好砸到肚子,所以把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和被子,比如擔心葉玄清腿抽筋會疼得昏過去,所以在她睡着時他一直陪在旁邊。

困難地下床,撐着酸痛的腰,踱步出門找向榮添。在臨時的辦公室門外,聽到裏面有說話聲音,葉玄清想他應該在工作,懶洋洋地轉身準備回房間,不其然,一個熟悉的名字落入耳中。

韓廷,她聽到向榮添說了這個名字。

就算她和他結婚懷了他的孩子,向榮添這個小氣吧啦的男人,仍舊時不時的吃韓廷的醋,所以他鮮少直接叫韓廷的名字。葉玄清一時好奇,靠近門口,耳朵貼在門上。

“韓廷去了?”

“是。”

“曾芳林呢?”

“在家沒出門。”

“不要讓玄清知道……”向榮添濃眉深鎖,臉上憂心忡忡的。話沒說完,房門已經從外面打開。

葉玄清叉着腰站在門口,兇神惡煞,“韓廷什麽事情不讓我知道?”

向榮添對屬下擠眉弄眼提醒對方嘴巴嚴實,轉過臉笑嘻嘻地湊過來,攙扶住葉玄清,“沒什麽,你知道我一向不待見他,在家陪你待産無聊,打聽下他的消息。”

“打聽到他什麽消息?”葉玄清眉頭一橫,瞪着眼睛。

向榮添不敢惹她生氣,聰明地轉移話題,“他和薛芮歡好着呢,女兒今天動了沒有?”

葉玄清不相信向榮添,擡眼去看戰戰兢兢站在一側的人,那人早已低眉順眼不和她對視,唯恐說了什麽成了炮灰。葉玄清指着那人,厲聲問,“你說,你打聽到什麽?”

那人順着牆邊往外退,“大哥說的就是我要說的。”說完關門溜走。

葉玄清氣得幹瞪眼,被摁着坐在椅子裏,不肯被糊弄過去,“我聽到你們說游樂場,韓廷要投資建游樂場?”

“是。”向榮添謹慎地回答。

“韓廷從小就想建一個游樂場。”葉玄清撫摸着肚子,要求丈夫,“如果他遇到麻煩,你一定要幫他。”

“好。”向榮添滿口答應,心不在焉。

倆人正說着話,房門又被敲響,另一個人冒冒失失地進來,慌慌張張地說,“曾芳林去了金冠……”得到向榮添淩厲地一眼怒瞪,那人戛然而止,才看到葉玄清。

葉玄清在向榮添身邊這麽多年,他的每一個表情再熟悉不過,如果這樣還沒看出端倪,那就是她懷孕真的傻了腦袋。“金冠?韓廷在金冠?韓廷的媽媽為什麽也去去金冠?”葉玄清問到最後一個問題,聲音拔高。

向榮添幾乎跪在地上,“別生氣別生氣,他們母子吃吃飯聊聊天。”

“金冠……”葉玄清把這個地名在嘴裏念了幾遍,“是不是她回來了?”

“誰回來了?”向榮添裝聽不懂。

葉玄清尖聲叫,手伸向他手臂,捏住一塊結實的肌肉用力旋轉,“向榮添。”

向榮添配合地鬼叫,“松手松手,我說我說。”葉玄清這才松開手,對他怒目而視。

向榮添在她旁邊坐好,小心翼翼地說,“韓廷建游樂場項目遇到問題被擱置,打通關系時被人引薦姚女士,韓廷去見她。”

“不會的,如果韓廷知道……他不會去的……”葉玄清喃喃低語。

向榮添點頭贊同,“韓廷不知道,有人刻意瞞着他,引他過去。”

“你是說,韓廷不知道要找的人是誰?”葉玄清想清楚心驚,她站起來往外走,“我去找韓廷。”

向榮添最擔心她這樣,從後面輕輕地抱着她,刻意避開肚子又不會被她掙脫,“我們之間的距離,就算直升機飛過去,那邊已經完事。那邊我安排有人看着,韓廷不會有事。”

“怎麽會沒事,你明知道韓廷他……”葉玄清泣不成聲,“你瞞着我,韓廷有什麽意外,我不會原諒你。”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向榮添苦笑一聲,低聲說,“在你心裏,我從來都比不上韓廷。”

“韓廷害怕那個人,他不能見那個人。”葉玄清卻聽不到向榮添聲音裏的苦澀,她滿心滿腦都是對韓廷的擔心,“韓廷一定很害怕。”

“你別哭。”向榮添把她攬腰抱起,輕輕地放在椅子內,“你能保護他一時能保護他一輩子嗎?恐懼,他總要克服的,別人幫不了他,只能自己走出來。”

“讓我回去好不好,我就看看韓廷,我什麽都不做。”葉玄清充耳不聞,扒着向榮添的手臂,哀聲求。她不知道她求着的表情對向榮添來說是多麽煎熬,像她過去無數次求:放了我,讓我回去找韓廷。

向榮添臉色鐵青,“好。”

韓廷推開門前,以為只是一扇普通的套房房門,摁了門鈴沒有回答,韓廷把手搭在門把手上,輕輕一動,門竟然開了。不同于別的酒店房間刷白的牆壁色,這間房間的牆壁顏色是粉紅色的,屋子裏充斥着淡淡的燃香。

韓廷的腳頓了頓,他對這香味不陌生,連帶着每次想起來都會神經一般疼痛。

退出去,籌劃已久的事情夭折,覺得可惜;不退出去,神經與全身感覺不受控制的進入防備狀态。韓廷僥幸想,不會那麽巧的,神經才沒那麽緊繃。

韓廷來的時候穿着正裝,西裝革履站在粉紅色的房間顯得格格不入,他站在門口位置挺拔站直。屋裏靜悄悄的,只有浴室方向有水流聲。

房間裏燃着的香,越來越濃,熏得人頭暈。韓廷俊臉泛紅,薄薄一層汗附在高挺的鼻梁上,臉色紅潤、膚白樣俊。韓廷走到窗口,把窗戶打開,冷風灌進來,吹亂了頭發吹散了心裏的燥熱和慌亂。

韓廷短暫清醒,擡腿返回門口,要出去。

“就這麽走嗎?”浴室門打開,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韓廷僵硬地站在門口,他愣愣地回頭,以為是幻覺,可轉過頭,看到那人圍着浴巾,頭發濕漉漉地站在浴室門口。他頓時渾身冰涼,像是被凍在原地,動彈不得。

“韓廷,一轉眼你已經長這麽大了,要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姚女士笑吟吟地說,她聲音洪亮,回蕩在房間裏震着韓廷的耳膜。

許多年前不堪的回憶,是突破牢籠的野獸,沖着韓廷氣勢洶洶地撲過來,他連閃躲開的時間都沒有。

韓家樓上的房間裏,淩亂的大床上被子掉在地上,房間裏是稚嫩的呼救聲,後來他嘴巴被塞住,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很久後,他奄奄一息地蜷縮在床上,嘴裏夢靥地單調重複着一個字:疼。

“姚姚阿姨……”韓廷僵硬地叫,後背貼着房門,全身防備。

姚阿姨往這邊走一步,指了指房間內的沙發,“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何必這麽見外。你有事拜托我,有話過來說。”

“沒有事情。”韓廷驚恐地看着那個人,轉過身,慌亂地擰着門把手。

“游樂場那個項目要做成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韓廷,今天你走了,就再沒可能。”

韓廷搭在門扳手上的手,用力握緊。

姚女士見韓廷遲疑,她不緊不慢往這邊走,“想想你父親的遺囑,他把韓家交到你手裏,你忍心讓它成為別人的嫁妝和墊腳石?你這些年受得罪,都是他們給你的。”

“韓廷,你不甘心。”姚女士站在韓廷身後,她伸手搭在韓廷的肩膀上,“留下來,我幫你奪回屬于你的一切。”

韓家、韓半輝,這兩個名詞在韓廷腦袋裏吵吵嚷嚷,這麽多年,他苦苦掙紮行屍走肉,為的就是有一天,星翰仍舊姓韓。忍吧,已經忍了這麽多年,只要能成功,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雙手貪婪地緊貼着韓廷,順着他的脊背往下,韓廷控制不住的顫抖,本能地抗拒那人的觸摸……

做不到,韓廷心底有聲音在吶喊。他腦中想起的是薛芮歡的臉,她在等他回去,必須趕快回去。

韓廷握着門把手的手用力擰,用盡全部力氣。打開門,朝着走廊的盡頭,落荒而逃,用了二十多年裏最大的力氣,往前跑,一直跑。

姚女士盯着門,打開又關上,冷哼一聲。返身走到桌旁拿起手機撥打,“他走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