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 葉玄清和向榮添淩晨兩三點才回來，看到韓廷從薛芮歡房間裏出來，兩個人得意地笑，默契地擊掌，完全忽視了韓廷低垂着頭，及臉上灰敗的表情。

第二天，在餐桌上，聽到薛芮歡的話，葉玄清噗一口吐出白粥。

“我們可以回去，韓廷就留下吧。”葉玄清在桌子下踢韓廷的腿。

韓廷坐着一動不動。

“是啊，反正韓廷閑着也是閑着。”向榮添無聲地按住妻子的肩膀，挑了下眉頭示意韓廷。

韓廷張口要說話。

薛芮歡急急出聲攔住，“以後有的是時間，再見面。”

韓廷的喉結上下滾動，話沒有說出來。

有一整天的時間，收拾行李。

葉玄清在房間裏坐下又站起來，憤憤地說，“肯定是韓廷惹到歡歡了，我去罵韓廷。”

向榮添攔住妻子，“韓廷剛回來态度多惡劣，薛芮歡都沒退縮，怎麽韓廷态度好了，她卻退縮了？”

“你什麽意思？”葉玄清轉着眼睛想不明白，幹脆就不想了，“我去問歡歡。”

向榮添一個沒攔住，葉玄清已經開門出去找薛芮歡了。

薛芮歡對葉玄清的到來，并不意外，開門讓她進來。

葉玄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兩個人的事情，她來指手畫腳實在不好，可來都來了，索性就豁出去了。

“你和韓廷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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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啊，我們挺好的。”薛芮歡問，“東西準備好了嗎？”

葉玄清皺眉看她臉上不好看的笑容，“是不是韓廷什麽地方做得不好，他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是啊，他不記得以前的事情。”薛芮歡念了一遍，她輕笑一聲，“他真的不記得嗎？”

“什麽意思？”葉玄清瞪大眼睛。

“三樓是韓廷爸媽以前的卧室，房間裏挂着他們的結婚照，現在沒有了。”

“你的意思是……韓廷進去過？”葉玄清左思右想，猜測，“他可能只是覺得那照片不好看，不喜歡收起來了。”

“韓廷可能記起來以前的事情，或者只記起來一部分，或者還是什麽都沒記起來。”見葉玄清秀氣的眉毛要皺到一起，薛芮歡繼續說，“韓廷對這裏很排斥，他不喜歡這裏，卻又在模仿認為中韓廷的樣子。”

所以，他帶她去逛街去買東西、去看電影，以為那是韓廷會做的事情，卻在做的時候，嚴厲地問她愛哪個韓廷。

韓廷舍不得念念，或者舍不得薛芮歡身上稍微熟悉的感覺，他想要融入，像別人說的，做念念的父親做薛芮歡的丈夫，可他勉強自己卻在最脆弱的時候，顯露出來。

他羨慕又憎恨認為中的韓廷，矛盾的像是兩個人。

葉玄清聽得目瞪口呆，又覺得沒有聽明白的樣子，“有什麽差別，只要他是韓廷，肯留在你身邊就行。”

“做為朋友可能可以，做為愛人不行。”

“……”葉玄清的眉毛皺的更加厲害。

薛芮歡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耐心地提醒，“你忘記魏遲了嗎？”

“魏遲？”葉玄清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以至于念出口時有些陌生。

耗費了些腦細胞才想起，那個陪了韓廷多年，與韓廷一起承擔痛苦的另外一個人。

“你是說……”葉玄清的聲音帶着些顫抖，甚至捂住了嘴巴。

薛芮歡知道她想得嚴重了，趕快搖頭，“沒有沒有，韓廷沒有再幻想出來什麽人。可是魏遲畢竟是存在的，是他曾經心上的一塊傷。現在他又對韓廷有這樣複雜的情緒，我擔心，他再……”

薛芮歡沒有把話說完，葉玄清卻是聽明白了，“你擔心韓廷再次重蹈覆轍，甚至更嚴重，會精神分裂？”

“可能是我多想了。”薛芮歡苦笑一聲，“我和他可能真的不适合，你看，我好不容易陪着他走出傷害，現在又要把他拉回來。反正他在這裏不快樂，又忘記以前的事情，好不容易走出來，就徹底的離開，和過去斷了吧。”

“你舍得？”葉玄清看着她，難受地問。

薛芮歡搖頭，肯定地說，“舍不得，好不容易盼着他活着，盼着他能再回來，現在他回來了，我們卻不能在一起，怎麽會舍得。”

“那就不要讓他走，韓廷也不想走的，又拉不下臉求着留下。”葉玄清慫恿薛芮歡，“你就說愛的是現在的他，已經忘記過去的韓廷。時間久了，他就忘記去比較去介意了，他已經愛上你了。”

是啊，韓廷又愛上薛芮歡了，才會急切地模仿那個韓廷，想要讨好薛芮歡。

可偏偏是那樣，讓他備受煎熬，強迫自己去接受那個，對他來說陌生的韓廷，及大段不好的過去。

薛芮歡擔心，韓廷會受不住。

“如果我和他真的有緣，就等他徹底好了，我們再在一起吧。”

次日，葉玄清和向榮添早早把行李搬出去，薛芮歡抱着念念在門口送他們。

“照顧好自己。”葉玄清抱着薛芮歡，舍不得地說。

薛芮歡回抱住她，“你也是，有時間我會去看迢迢的。”

“什麽時候？”

“等天氣暖和些。”

向榮添也和薛芮歡抱了抱，可能大家都把這當成了最後一次的見面。

韓廷站在最末尾的位置，他還沒伸出手，薛芮歡已經抱住他，她墊了腳，格外用力，“再見。”

“再見。”韓廷伸出另外一只手，兩只手環抱住薛芮歡，同樣用力。

他愛她，卻還分不清，她愛的是哪個他。

車子駛離了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那個看到就讓他感到疼痛、呼吸不暢的建築，終于離得越來越遠。

像那些過去，遠離所有相關的人，終于離得遠遠的。

沒有輕松的感覺，反而覺得心口上壓着的重量越來越重。

塞上耳機，打開手機軟件，單遍重複，“韓廷，我愛你。”

很久後，映在玻璃上的臉，笑了。

釋然，或者說是豁然開朗。

他們離開的第二天，葉玄清發短信給薛芮歡，“韓廷沒有和我們一起回來，他說有事情要辦，不知道去了哪裏。”

薛芮歡看着這條短信，身邊的念念咕嚕咕嚕地不知道在說什麽。

韓廷買的那些用品還是用到了，薛芮歡沒有繼續使用才用了幾次的杯子，而是換了韓廷買的，并告訴她是爸爸買的。過了冬，念念長大一些，春天也來了，韓廷買的衣服抿起衣袖還是能湊合穿的……

念念半歲，會坐着抱着肥肥的腳丫子啃，會蹬着小粗腿爬上一段距離……

韓廷像消失了一樣，他不去聯系任何人，任何人不能找到他。

在通電話時候，葉玄清長籲短嘆，“韓廷不知道去哪裏了，有時候我會消極地想，他是不是還活着，他可沒有一個人去過什麽地方。”

“他活着，活得很好。”不知道念念做了什麽，惹得薛芮歡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裏帶着笑意。

燕子今天去了墓園，回來她揮着手和薛芮歡比劃，薛芮歡在陪着念念玩，看得并不認真，只看到她說曾芳林的墓前，已經放了花，不知道是誰放的。

在韓廷離開後，薛芮歡被通知說找到了曾芳林的屍骨，并不完整的只是部分，其他已經和大火燒成一體。

起了風，就灰飛煙滅了。

薛芮歡還是把曾芳林安葬入穴，去看望的人并不多，難得還有人記起她。

吃了飯，薛芮歡給念念穿上粉紅色的小裙子，把頭發用蝴蝶結別起來，把她放在車子裏，“我們去見外公外婆了。”

念念高興地揮着手。

念念比一般的孩子要高上七八厘米，顯得個頭格外大，剛出家門，她一直躍躍欲試地要跳出車子，嘴裏發出模糊的音。

“念念，不可以。”薛芮歡低頭，推着車子警告念念。

念念不肯安分，還是模模糊糊地叫着，像只小狗一樣。

“念念……”薛芮歡還想再教育女兒幾句，見女兒直直地望着前方，她順着看過去。

在看到站在路邊上的人時，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個人穿着淺色衣衫深色褲子，他低着頭站在那裏，不知道站了多久。

看到薛芮歡，他瞬間站好，俊臉上有些不自然，卻是步伐穩健地走過來，毫不遲疑。

“噗噗。”念念吐着口水，繼續叫着。

薛芮歡繼續彎腰給女兒擦口水，看也不看那人。

那人已經站在跟前，卻沒開口。

還是薛芮歡先開口說話，“你怎麽來了？葉玄清呢？他們也來了嗎？”

“歡歡。”很無奈，又溫柔的聲音。

千回百轉思念的聲音，再次響起，熟悉地叫着她的名字。

薛芮歡突然鼻頭泛酸，“怎麽了？”

“我回來了。”韓廷說着，笑着，是真的笑，如釋重負後的笑。

韓廷去了很多地方，離這個城市遠遠的，毫不相幹的，比較着，是否會讓自己好過一些。他也嘗試過重新開始生活，有漂亮的或者稍微普通的女人，向他抛橄榄枝，他試過，卻不能接受。

所以，他又回來了。

回來找這個叫歡歡的女人。

就算她不是最漂亮的，卻是他最想要的。

想要到讓他終于找到一個平衡點，可以和過去的韓廷，和平共處。

“你不是三個月前就回來了嗎？”薛芮歡擡頭，站在夏日微風裏，揶揄地笑，“教得念念連爸爸都會喊了。”

這話說得韓廷讪讪的，他的确回來有段時間了，晚上偷偷去家裏看薛芮歡和孩子，又不敢停留早早離開，不遠不近地望着她們。

想看看薛芮歡沒有他時，會怎麽生活。其實，只是好面子怕她嘲笑。

“你早就看到我了？”

薛芮歡沒點頭沒搖頭，“今天怎麽不躲了？”

“你媽不是要給你介紹男朋友？我再躲，你就是別人的老婆了。”

韓廷看薛芮歡笑，他放下心來跟着笑，“走吧，我陪你去看看，到底什麽樣的青年才俊，敢撬我的牆角。”

“只是阿姨的兒子，一起吃飯。”薛芮歡嗔怒地瞪他。

韓廷攬着她的肩膀，眉眼間皆是笑意，“我就說像我長得這麽好看，你怎麽可能再看上別人。”

薛芮歡裝作用力掐他的手臂，手上卻沒用力氣。

韓廷抓住那掐着的手指，并着緊緊握住，這次握住，就再也不要放開。

他欠薛芮歡的，他願意用餘生的一心一意的疼愛去彌補。

嬰兒車裏的念念，稍微清楚一些喊，“粑粑。”

過去很多年，薛芮歡和韓廷都有些上了年齡時，薛芮歡還是沒去問韓廷，到底有沒有記起以前的事情，他又是怎麽做到和陰暗的過去，和陰郁的韓廷共存的。

她不去問他不說，幸福就行了。

此後，韓廷再無心魔，因為心上只有一個人。

薛芮歡，歡歡。

為了這個名字，他還有什麽可怕的，又怎麽肯把自己再變回那個可怕的人。

每個人生命裏都會有一兩件，格外值得一提的事情。

如果讓薛芮歡說，可能就是陪韓廷走過一次次的波折。

如果讓韓廷說，可能只是一個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在結局處絮叨幾句：

結尾是早就寫好的，把韓廷變成了快意潇灑的人，可是像有的親說的，他不健康的時候她陪着，他好了她還要倒貼着忍耐，這樣的男人太差勁了。拖了幾天，一直不能結尾，怕自己又陷入坑文的魔咒裏，這篇一直想寫一個結尾，又不想随便糊弄。

删了三萬字，一晚上寫了九千(體力和腦力都已經是上限了)，沒有改錯別字發出來，覺得比原版的要好一些(敏敏覺得哈，不認同的輕輕拍)

從和基友說這個梗，就被勸，說題材太出格冷門肯定會很冷，一直被朋友說文風清奇，或者提起來就是“你男主是變,态那個文”，也是哭笑不得的。為了防止被文數據影響到情緒，是存了十五萬左右才開文的。雖然數據冷，還是想寫完，就算韓廷是個不入流的楠竹，還是想給他一個結局，他有太多的缺點可他終于走出來了。像以前寫過的一句話：只想讓男主變成一個正常人。

想寫的文，我也寫了，2015年最後一個月，不虧錢自己了。

感謝陪我一路走來的大家，忍受敏敏不規律的更新時間、忍受韓廷的奇奇怪怪，謝謝你們對一個冷文作者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