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腦海裏還想着剛才在菜市場裏大媽問的。
允言是随便說的,還是承認了?
“允言,我發了微博取消了和大神cp,很多人不開心诶。”夏悅突然開口,在安靜的黑夜裏聽起來格外清晰。
“嗯,那你再和他做回去。”
“啊?”夏悅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聽,她拉了拉耳朵。
“你們再成為cp不就好了,多錄幾首歌。”允言說得很自然,聲調一直在一條線上,沒有起伏,他又補充道,“那我也好多看幾個視頻。”
他好像很期待,怎麽和之前的态度完全不一樣?
“可是可是……”夏悅擋在允言面前,低下頭,也想不到反駁的話,她很失望,她說這些話是想氣氣允言的,可是沒想到把自己氣到了,能反駁什麽?
我不是你女朋友麽?
你自己說的啊。
可惡,她可說不出,太羞恥了。再說,萬一允言壞笑着告訴他那只是一個玩笑怎麽辦?
夏悅的頭頂是浩瀚無邊的夜空,繁星點點點綴其中。夜下樹枝搖晃,沒有樹影,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明明是帶着熱氣的風卻有些冷意。
月色如殇,月影凄涼。
允言的眼比月光更亮,她差點要沉醉進去,像一條銀河,帶着點點星光和燦爛的霞。
夏悅手足無措,餘光撇到小區裏的蕩秋千,撐起笑容,扯着允言的衣角。
“我小的時候很喜歡玩這個。”夏悅自說自話地坐上秋千,腳一瞪,身體在半空中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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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搖一晃,飄散的發絲間允言的臉龐一搖一晃。
“可是爸爸媽媽不會帶我來玩,其他小孩都有爸媽陪着。”不知是因為夜風太冷,還是月光太陰,夏悅的語氣酸溜溜的。
允言一言不發,站在她的背後,用力推了一把。
霍得沖了上去,黑色的發絲在空中散亂,她自己從來都沒有蕩得那麽高過,像個小孩一般興奮地叫着:“嘿嘿,好高!”
在半空中,呼進冷冷的氣,心裏一下子空曠了,好像有了勇氣。
“允言允言,我們是家人對麽?”她的聲音如銀鈴般回蕩在空氣中,周圍安靜的只能聽見她的聲音。
“是。”允言回應道,“我們是家人。”
“所以……”随着摩擦力,越蕩越低,夏悅的聲音也越來越低。
不行,說不出口。
她更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麽,她到底要什麽?
“悅悅,喜歡我麽?”允言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開口。
仿佛有一道流星從他的眼裏穿過。夏悅用雙腳摩擦着地面,秋千停了下來。
☆、工作(上)
? 允言并不是完全機械的機器人,在情緒方面已經盡可能地接近人類,但他畢竟不是人類。他說這句話的原因他自己都不知道,甚至在開口之後揣摩“喜歡”的內涵。
喜歡?還是不喜歡?夏悅摸不透自己的心思,好像有一條絲巾在她心裏穿梭着,酥酥麻麻癢癢的感覺,怎麽都抓不住空虛的感覺,絲滑舒服的感覺,交雜在一起分辨不清。如果是平時,夏悅肯定不假思索地丢給他一句:“鬼才喜歡你。”,但允言在等她的回答,她想認認真真地回答。
如果喜歡,那允言喜歡她麽?
如果不喜歡,那心裏悸動的情愫又怎麽解釋?
“我……”她吸了一口涼涼的空氣,盡可能的讓自己的心靈空曠,但還是能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像命運的鐘聲回蕩在耳邊,“還記得那天我出去麽?其實是大學裏的男朋友要我和分手。”
允言垂眸,但沒有開口阻止、
夏悅繼續說道:“他說我不懂得什麽是喜歡,他說我只是個小孩子。”,她吸了吸鼻子,聽到自己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地方傳來,“允言……我……”
好難說出口。
原來自己是單身了23年的人啊,讓她告白不僅要努力克制自己一貫的傲嬌,還要把眼前這個被她當做家人的人當成男朋友。
允言的格子襯衫獵獵抖動,被風吹起的衣角下露出一小塊腹肌。他總是穿着襯衫,剛見到他的時候他穿着白襯衫,她給他買了一件藍襯衫他很喜歡,現在身上的是他自己挑的格子襯衫。
穿着襯衫九分牛仔褲的允言,幾絲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随性的穿着讓他看起來很年輕,她是真不知道允言幾歲,說明書上只寫了20多歲。如果把他帶到酒吧,或許還會有人質疑他是否成年吧?
他是真的很俊,很完美,所以更加讓夏悅開不了口。
“我知道了。”良久,允言先開口,淡淡的讓她摸不透他此刻的情緒,“回去吧。”
悅悅告訴他她不懂什麽是喜歡,她是一個小孩子。他明白了,夏悅的意思是想告訴他:也許她一直把情感搞混了,她不喜歡自己。
她不喜歡。
單單四個字,輸入電腦不過幾個字節,卻讓允言硬生生地要被卡住。所有的行動,命令指示,都被牢牢地鎖住。
這種感覺真糟糕。好像很久之前就經歷過,看着她和別的男人走在一起,他在暗處憤恨的握拳。
當然,這次允言不會黑化了。重啓後的他自動完善了一下,甚至連一點其他表情都沒有,夏悅完全不懂允言的想法。
不過允言一向都很聰明,是不是已經明白自己的心意,又知道自己礙于害羞說不出口所以才制止自己的?
那太好了。
夏悅小碎步跟在允言身後,就着斜斜的月光,踩着允言的影子,偷偷的笑,又生怕自己的興奮讓允言知道,她可不想被嘲笑。
月光滑過上空,兩人的影子越拉越開,各懷心事,各自不同的心情。
又是明媚的一天,夏悅蹲在電腦前看cosplay的服裝,以前她只參加A市最大型的漫展,可是當她正式加入軟塔塔舞團以後,舞團會參加好幾個漫展的表演,她自然也要去。
這個月月底的漫展,軟塔塔舞團準備跳一支新的舞蹈參加表演,不同的舞蹈就需要不同的cosplay服裝,上次恰好是因為夏悅有一套和服nico的服裝,但她只有這麽一套,所以這次必須再買一套新的。
粗略地算了一下,兩個月前買允言耗費了三分之二的錢,雖然生活上面允言不用花錢,她吃東西也還行不用太破費,但前幾日為了買允言使用權又花了不少,如果還要再入一套cos服的話……這個月後房租付不起了。
她像一個怨婦,頭頂上冒着青煙。正好這時允言走進房間,她一轉身,用自己五官都揉在一起的表情對着他說:“孩子他爸,奶粉錢不夠了啊~”
允言:“……”
兩人像玩123木頭人一般,最後還是夏悅忍不住把自己的五官又整整好,一本正經地說:“這是真的,下個月恐怕我們就要住街頭了。”
“野外play也不錯。”
“你才野外play你全家都野外play!”夏悅丢過去一個枕頭,一秒後又恢複了怨婦狀,“咋辦呀。”
允言倒不着急,把盤子遞給夏悅。他一天要給夏悅準備兩次水果,下午一次晚上一次,現在也正好是熱的時間,夏悅習慣性的結果盤子,發現盤子裏竟然沒有叉子。
當然不需要叉子,因為盤子裏是一根巨大的黃瓜。
允言你……
允言也低頭看着那盤子,夏悅跟着允言的視線往旁邊一看。
黃瓜旁邊竟然還有一根香蕉!
黃綠黃綠的顏色啊,硬硬軟軟的搭配啊,光滑刺刺的質感啊……等等,怎麽越想越邪惡!
“先吃香蕉還是黃瓜?”允言說得一臉正義,好像正在和她讨論兵法似的。
“給我滾!”
“你個變态!”
但是這對允言沒有一點用,最後還是夏悅妥協的把兩樣都吃了。允言還一臉善意地問:“好吃嗎?”
你才好吃你全家都好吃!
一段小插曲之後,夏悅覺得暫時把錢的問題抛在腦後,躺在軟軟的床上一邊打滾一邊打游戲。允言向她借了電腦,握着鼠标掃阿掃。
大概過了一小時,夏悅休息了一會,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突然猛地跳起來!
她電腦裏好多資源呢!什麽總裁的落跑甜心啊,霸道總裁愛上我,總裁的小受啊……等等,最後一個怎麽回事!
她走到允言旁邊,被屏幕上的東西驚到了。
不知道要怎麽形容,反正就是一穿黑色的字體,一行一行,允言飛快地打,她幾乎來不及看,大概五分鐘之後,允言握着鼠标點了幾下,竟然做成了一個動畫。
傳說中的編程?她高中這玩意兒是從來不做,完全靠着理論知識過了信息考試,大學也是拜托白皓,白皓正好是這專業。
不過想想也是哦,允言是機器人,怎麽會不懂這些?只是他玩這些幹嘛,給自己改編程序麽?那好像不可能。
夏悅看着看着覺得無聊了,又滾到床上打游戲了。
十幾天後,允言面無表情的告訴她他賺到了幾千。唔沒錯,就幾千。
等等,幾千啊,一套cos服300多,剩下的錢可以付房租一個月,還有一些用來吃吃喝喝。重點是幾天就幾千?
所以夏悅開口就是:“你搶銀行了?”
允言不語,拉着她到電腦旁。打開一個網頁,發現系統提示未讀消息有600多條,随便看了幾條後,夏悅終于明白。
允言一兩個月前就開始做游戲了,本來想着慢慢來,正好碰到夏悅的經融危機,于是在短短十幾天內完結了自己的游戲,收入提現。雖然內容不夠新穎,但技術方面無人能比,特效帥的飛起來,于是收入嘩嘩的來。
夏悅在心裏默默給自己的好男友點贊,唔應該算是男友了吧,前幾天她不是告白未遂了嘛,不過相信允言也明白啦。
允言賺來的錢暫時撫平了夏悅的經融危機,可是一大波經融危機正在向他們靠近。以後的日子怎麽辦,這些錢用完了然後呢?
夏悅清醒過來,她要去找工作!再過半年就24了,別說工作,她連簡歷都沒投過,現在大三的學生就知道實習呢。
但是技能為0,畢業之後學過的東西又忘光光,她的專業又是一個透明得幾乎找不到工作的專業,當時只是因為這個專業分數線低才填的志願,現在可讓她後悔了。
投了十幾家公司,拒絕的大多數。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字寫得難堪,還是內容太差,或者是表達問題,因為拒絕統一套話,讓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失敗。
實在沒有的辦法就是打工,夏悅不是自負,只是一個大學本科畢業的人,現在竟然和初中畢業的大媽一起洗盤子,情何以堪!
她安慰自己,人家白手起家的大老板不是也什麽都幹過麽?洗盤子算什麽?指不定以後她夏悅也成為大老板了啊哈哈哈哈。
一聲清脆的聲響,夏悅在心裏啊哈哈哈的時候盤子落地。
本來錢就不多,現在又要扣錢。
拖着自己狼狽的身子,夏悅到家後躺在沙發上,她只是做個臨時工,今天洗碗明天就可以做別的工作,說不定這段時間就會有哪個公司錄用她。
可是明天做什麽?掃地?還是端盤子?
她的鼻子酸酸的,小時候雖然家裏吵架厲害,但是她也算個小千金,長大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做這些事,真是少長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允言正叫她來吃飯,餘光瞥見她貼着創可貼的手指,語氣冷冷的,“出去幹什麽了?”
☆、工作(下)
? 糟糕,她為了面子跟允言說有一家公司要她,她今天出去面試,可其實她是去洗盤子了,不了砸了一個盤子,見碎片的時候被劃開了。
她轉了轉眼珠,自作聰明道:“被狗咬了。”
“這樣咬的?”允言沒立即戳穿,張開雪白的牙齒,把夏悅的手指放在牙齒下,也沒真咬下去。他的眼神裏透出明顯的不悅,卻讓夏悅臉燒的通紅。
“悅悅,以後別瞎跑。”磁性的聲音誘哄不斷,像溫和的麻醉劑,“我養你。”
本來夏悅應該是被感動得一塌糊塗的,可是她這個人固執,一旦做了決定誰也攔不住。第二天,她去端盤子了。
真不巧,她工作的小酒店就在菜市場旁,被允言狠狠地抓住。
楸回家,好好教育一頓。
“不是說了我養你麽?”允言愠怒,還有些許無奈,他不懂夏悅想要什麽。
“誰要你養了?”夏悅被允言說得也生氣了,“你會做游戲,我不會,但我不能用自己的能力賺錢麽?我夏悅就是不要靠你,不需要!”
夏悅的火氣一發不可收拾,滿腦子只想着允言有多麽瞧不起她,把她當做一個吃軟飯的,似乎她真的一點能力都沒有,但她不願意,也不會承認,沒有允言,她自己也能賺到錢,她偏偏就是要證明給他看。
允言深色的瞳孔鎖住夏悅,好不容易才壓下火氣,好久才悶悶地說道:“我知道了。”
允言回到廚房收拾,也不叫夏悅吃飯,收拾完就做別的家務了。悅悅已經不需要他的照顧,那有什麽辦法,他允言作為一個機器人,被主人抛棄也只能認了。
兩人又陷入了冷戰,夏悅一邊投簡歷一邊打工,自那以後,她又嘗試着在超市外做促銷,炎炎夏日,連個傘都沒有,扯着嗓子只為讓別人買一瓶水。她也做過搬運工,被同行指指點點,嫌她嬌氣。短短一星期,她瘦了一圈,體重連90都不到,一回家就累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不過所幸也賺了1000多。
這段時間,依舊沒有公司要她。
夏悅閑下來了,允言游戲賺到的錢和她零零碎碎的打工錢加起來可以維持一段時間,她恢複了宅女的生活。潛移默化中,心智漸漸成熟,這幾天她也想了許多,允言是擔心她吃不消,她卻對允言發了那麽大火,心裏愧疚。
這天,她本打算吃好午飯和允言談一談。不料上午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開門見山地就告訴她幫她安排了一場相親,約在一小時後。
夏悅實在想拒絕,她已經有了允言這個完美男朋友,去什麽相親?但電話裏母親又有些為難,說是不去會得罪,以後父親生意上也不好做,就一會,看不對眼也沒關系。夏悅又氣又恨,也只能答應了,她兩個父母沒一個讓她安心。
她告訴允言自己和閨蜜約好吃午飯,沒有多說就離開了,其實也是因為她心虛,自己不會說謊,怕被允言看出來。
到達相約的餐廳,對方請夏悅吃了一頓午飯,可她食不知味,滿腦子想着允言的事,最近和允言的冷戰堵得她心慌。對方也見夏悅沒什麽和他可說的,客氣的讓她先離開了。
到家時,允言正在拖地。門前的地板被拖得一塵不染,似乎隐隐發亮。夏悅內心感慨,自己撿了這麽好一個男朋友,以後母親再給她安排什麽相親她都要拒絕。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允言身後,本來趁他不注意吓他一下,卻先聽見他開口:“相親完了?”
一句話,仿佛晴天霹靂。
“你……說什麽呀。”夏悅強顏歡笑。
“以為壓低聲音我就聽不見了麽?”允言用力地拖地,随着身體的起伏聲調壓了下去,“悅悅,你就算直說我也不會怪你,為什麽要騙我?”
“因為……”夏悅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
染月的事過後,允言冷靜了許多,這是按照人來說,按照機器人來說,他的系統每天都是正常運轉,原因是他已經看清了,明白了。
夏悅不喜歡他,所以她身邊有別的男人他管不着,他賺的錢她也不會要,現在連實話都不會跟他說,夏悅徹徹底底不要他了。
“允言,我……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夏悅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因為你要和什麽人在一起,我都沒資格管。
“允言,我也不是不想借你的錢,我那時候說的事氣話……”其實我是想依賴你的。夏悅沒将後半句話說出口,她能這樣誠實地說出心裏的感受已經是很大的進步,可能是因為她怕和允言繼續冷戰吧。
“我知道。”我是什麽身份?我養你你也不會需要。
“允言,我……”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
夏悅聽着允言說着“我知道”,但允言的表情分明寫着“你別再說了。”,夏悅慌了,該怎麽說才行,允言生氣了,是那種很難消除的氣,再這麽拖下去他們真的會有隔閡。
又過了一星期,這天下了一場暴雨,房間裏充滿着潮氣,夏悅的心裏一片片陰霾,她和允言之間隔着一道看不見的牆,誰也無法跨過。
黑夜下,透明的雨滴融入了夜色中,大顆大顆宛如黑色的泥漿。窗外的樹木無力地顫抖,幾根脆弱的枝條被風雨狠狠壓斷。
夏悅從浴室裏出來,頭上罩着白色的毛巾,因為不想麻煩允言總是給她吹頭發,所以不知不覺中已經養成了每次洗好頭都會拿毛巾自己擦的習慣。
雙眼被蒙上一層霧氣,從浴室裏帶出來的熱氣被空調的冷風吹散。霧氣後,夏悅看到允言左手撐着桌子,右手拿着一瓶紅酒,他不斷地往身前的玻璃杯裏倒酒,一口飲盡。
“允言?”
夏悅試探地叫了一聲,允言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喝了一半的酒後,速度放慢了下來,他舉着玻璃杯搖晃,癡迷地看着杯中腥紅的酒色,微微淺笑,像是在品嘗這世界最猛烈的□□。
“別喝了。”夏悅一把奪過酒杯,酒杯裏的紅酒撒在了她的手上,圓潤透明的指甲上染上了紅色。
允言不搭理她,舉起酒瓶直接對上瓶口喝,瓶中冒着一個個氣泡,剩下一半的紅酒全被灌下。
“你能喝酒嗎!”夏悅不是在詢問,允言給她做飯他自己一次都沒吃過,況且她當然有常識,機器進水了會怎樣?
“沒事。”允言毫不在意,抹了抹嘴邊紅色的液體,笑得迷人。
沒事沒事沒事,你覺得沒事我有事啊。夏悅被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空調十足的房間裏她熱得冒火,卻又非常想哭。
幹嘛要這樣?
“好了好了,乖。”他像是喝醉了的人,半眯着眼,摸上夏悅頭發上的毛巾,幫她擦起來:“好久沒幫你擦頭發了。”
明明是件麻煩事,他卻說得很懷念。
允言的手指穿過發絲,軟軟的毛巾摩擦着頭皮,酥酥麻麻的感覺很熟悉,過了好久,感到身後的人停下了,夏悅豁出去了,她轉身抱住他。
可懷裏的是白色的毛巾。
夏悅迷茫地看着允言,允言尴尬地搖頭,“不早了,頭發幹了就睡吧。”
一如既往的語氣。
夏悅回到床上,把頭悶在被子裏,暖暖的被窩讓她好想哭,她之前明明說的夠清楚了,允言卻還是如置身事外一般,難道一開始就是她誤會,其實允言明白了她的心意,但允言并不喜歡她?
允言把溫熱的牛奶放在床旁邊,剛想離開時瞥見夏悅把自己悶在被子裏,無奈地把她的小腦袋拉出來。
“允言,你是不是讨厭我?”夏悅眨了眨眼睛,一臉只要他說得狠一點就會哭出來的表情。
“不是。”
“那……你喜歡我麽?”她的聲音輕的像蚊子叫,用被子遮住嘴,聲音又大多數悶在被子裏。
☆、試用期已到
? 可允言聽到了,他笑了笑,是無奈的笑容,“悅悅,別多想,睡吧。”
逃避就是變相的拒絕,夏悅差點就哭出來了,還是忍住,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不喜歡我?”
“快睡。”他不容拒絕的語氣,卻還是逃避。
又是這樣,他不直接回答就是拒絕,他就是不喜歡他,虧他還扭扭捏捏地跟她說自己和白皓學長分手的事,虧她還借着這件事向她表白,虧她還以為他們已經是情侶了,這都是她以為!
深深的失落感在陰雨天更加嚴重,夏悅難過的睡不着。這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允言對她好純粹是他的指責,她多想了,是啊,現在就應該睡覺了,而不是糾結這種問題。
可她睡不着,她在床上滾啊滾,滿腦子都是允言躲避的眼神。
這是在允言出現後夏悅睡得最晚的一天。當指針指向3的時候,黑夜裏莫大的空虛和寂寞感包圍着夏悅,她用沙啞的聲音叫道。
允言左耳上方的信號器在黑夜裏發着藍光,他第一時間趕到夏悅的身邊。
就算不喜歡自己,還是會一直守護自己麽?
可這也是他的指責啊,作為管家。
允言看見了夏悅紅紅的眼睛,如果是平時他會用盡自己的溫柔哄她,就算是講故事講通宵,抱她,吻她,什麽都可以,只要不讓她難過。
可是現在不行,已經沒有時間了,也沒有機會。
在機器疲憊的時候,有些程序失控了。他仿佛聽到有人對他說:“夏悅就是富商千金呀,沒點錢是追不到她的。”他仿佛看到自己狼狽的身影,在女生寝室下盤旋,手裏捧着一束花。
“對不起……”夏悅側身不讓允言看到自己的表情,哽咽開口:“那麽晚了還叫你。沒事了,晚安。”
“嗯,晚安。”允言輕聲關上門,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樣。
雨漸漸小了,清晨,昆蟲趴在花叢中鳴叫,晨露從花朵上滑落。夏悅在夢裏皺眉,她伸手在床旁摸一摸,平時這個時候允言已經出現在床旁了。
可是手裏空空的,什麽也沒有。
夏悅從夢裏驚醒,眯着眼看着床旁被晨曦照得發白的被單,她猛然坐起來,眨了眨眼睛,還是空空如也。
她失落地低頭,沒有穿拖鞋就□□着雙腳走到房間外。允言厭煩她了麽?因為她昨天太任性麽?
夏悅覺得自己的家從來沒這麽安靜過,現在只有七點多,幾縷陽光透進來,穿着睡衣還隐隐覺得有些冷。一塵不染的廚房裏面,沒有誰在,客廳也沒有,廁所沒有,浴室……更沒有。
她努力睜大眼睛,差點把自己的家看破,沉默了許久,她始終無法相信這一切,幾乎是扯着嗓子喊道:“允言,允言!”
回答她的是房間裏的回聲,因為空蕩而格外清晰。像是被誰掐住了脖子,她不能大口的呼吸,太多東西堵在喉嚨口。
過了好久,她平靜下來,她只想問:
允言,你去哪裏了?
去買早飯了吧?對啊……我在瞎想什麽呢,夏悅勉強撐起笑容,回到床邊,一邊翹着腿一邊望着牆上的時鐘。
一分一秒,60秒一分鐘,60分鐘一小時,一小時過去,允言沒有回來。
九點的時候,大夏天太陽已經普照大地,窗外熱氣不斷蔓延進來,夏悅卻手腳冰冷。
打開冰箱,從裏面拿出了幾樣水果,都是允言昨天才買的。冰涼的火龍果放入口中,冷得她發顫,牙齒一痛,原來允言拿給她的時候都是在外面放過一會的啊。
如同她很快就接受了買了吸塵器送來機器人的事實,她很快也接受了允言消失的事實。
為什麽呢?
麻木地咬了幾口火龍果倒也不覺得冰了,打開電腦,她還會這麽冷靜的原因是因為已經經歷過一次允言壞掉了,只要找到客服。
要多少錢都沒關系。
抱着這樣的念頭,迎來的卻是無法找到網頁。
什麽都沒有,一切回到了□□,她是一無是處的夏悅,沒有主人公的光環,沒有灰姑娘的水晶鞋,沒有允言的夏悅。
屏幕上的白底黑字像是死亡的訊息,夏悅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這麽一刻她以為自己停止了呼吸。
不可能的,一定是網絡的問題。
她回到床上,仰望着天花板,耳邊沒有允言催促的聲音,她可以好好睡一個懶覺,睡到下午都沒關系,晚上也沒關系,一輩子都不起來也沒關系。
還可以玩一天的游戲,變成紅眼睛也沒關系。是啊,玩游戲吧。回到了從前,頹廢的夏悅,盤起雙腿抱着抱枕打lovelive游戲。
8.30,10:30a.m.
屏幕上清晰的數字給夏悅一個驚天霹靂,8月30號,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一個月……個月……月……
試用期到了就不能再用了麽?”
嚴格上說是不行的喲,不過嘛……可以再買一個月使用權喲。
她竟然忘記了,這是最後一個月了,夏悅作為13億人中幸運地被抽中擁有試用版機器人,三個月壽命的機器人。
從7月1日,到8月30日,整整30天,720個小時,43200秒,如果有這麽一刻她想起這件事,她都會好好珍惜,她什麽都會說,什麽都告訴允言,她對他的感情。她寧願膽戰心驚地過剩下的每一天,也不要突然被告知這個消息。
他不會再回來的消息。
一定是在做夢吧,她夏悅因為父母離婚受到了刺激,然後中二病犯了做了一個美夢:夢裏的自己有個完美的機器人管家,他長得帥又會照顧人,對她百般溫柔。
悅悅,你的耳朵紅了。
你的道歉我都接受。
憑我是她的家人。
悅悅,喜歡我麽?
喜歡啊……她捂住臉,控制不住地大哭出來,就算父母離婚的時候她也只是小聲的哭泣,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也許是因為允言給了她希望,讓她重新做回自己,允言給了她那麽多,然後他離開了。
淚水泛濫,順着臉龐滑到唇邊,鹹鹹的,苦澀的味道,就連嘴裏都泛着苦味。如果是平時,這時候真的好想喝允言做的湯。
可是夏悅,再也喝不到了。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她從來沒有這麽恨自己過,恨自己活到23歲仍然渾渾噩噩,允言的不尋常她注意到了,怎麽沒有反應過來呢?他喝酒,他是機器人怎麽能喝酒,因為他自己都知道這是他壽命的最後一天了,她怎麽不清楚?她到底有什麽資格說喜歡允言。
她沉浸在自己的憤怒之中,她氣允言把她當做一個無用的人,氣允言無微不至的照顧,因為自私,她居然忘記了允言剩餘的時間。
還有很多很多沒跟他說,即使他是個機器人沒有感情沒關系,即使他只是把她當做主人,把他當做管家照顧她都沒關系。爛在心裏吧,再說也沒有意義。
她在床上搖搖晃晃,不斷地回憶,直到手機鈴聲拉回了她的思緒,她拿起手機放在耳邊,“我是夏悅。”
那聲音仿佛不是自己的,沙啞的可怕,像個歷經滄桑的老人,夏悅扯着睡衣擦了擦淚水,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
“你好,我是宣烨集團的,看你的簡歷以後我們很滿意,特例取消你的面試,下周五開始來公司實習可以嗎?”電話裏傳出陌生男人的聲音。
“嗯,好。”夏悅腦子裏一團漿糊,她投了那麽多簡歷這是哪個她自己都不知道了,況且她還沉浸在悲傷裏不可自拔,只是敷衍地答應了。
挂掉電話,世界又安靜了。
她呆了好久,才緩緩反應過來,宣烨……
宣烨集團是一家以軟件開發為主的it公司,經過幾十年來的發展,美國總公司成熟之後,在中國也建立了兩三家分公司,A市的宣烨分公司是中國第一個分公司,除了軟件開發,手游網友開發也不斷發展,甚至酒店經營,護膚化妝品市場也在進軍。A市如此出名的大公司,宣烨,即使是一個文秘,學歷最低要求也要名牌大學本科,她這個普通大學出來的宣烨怎麽會要?所以她當時是絕對沒有投這家公司的。
想到這裏,她打開郵箱。果然,在幾十封垃圾廣告郵件中,宣烨集團的郵件格外醒目,她點開一看,自己真的投了?這家公司廣召人才,就連簡歷也和其他公司不同,簡歷上密密麻麻的空格讓夏悅眩暈,她不可能填過,但如果不是她……
允言……想到這兩個字,夏悅心裏五味陳雜,他離開後,還要送給自己那麽大一份禮物。只要度過實習期,進入宣烨以後,工資是肯定不用擔心的,就算一直混個文秘,維持她的生活開銷也綽綽有餘了。
一想到這是允言留下的唯一一樣東西,夏悅将那封郵件特別标注,想了想,又把其他的郵件都删光,唯獨留下一封宣烨的郵件,傻傻地看着。
可是光是這樣完全沒有用,一封機械的郵件,并不是什麽書信,即使是睹物思人,這封寫滿正正方方宋體字的電子郵件一點沒有允言的痕跡,反而在提醒允言對夏悅的好,而夏悅無以回報。
夜幕來臨,短短一天将要過去。夏悅餓的胃痛,穿着睡衣在樓下的超市買了幾桶方便面回家,一邊刷着動漫一邊吃方便面。
吃過了允言燒的菜之後,方便面的味道幾乎難以下肚。
感受過允言的溫柔之後,少女番裏的男主都會被自動帶入允言。
好想他……
越看越困,好想就這麽沉沉的睡去,做一個夢,夢裏還有允言,還什麽都有。這時,手機鈴又響起。
“我是夏悅。”夏悅皺着眉喝了一口方便面裏的湯。
“悅悅啊,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