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知子莫若父
沈文山提着食盒進入書房時,看到沈溫玉直挺挺地跪在書案前,頗為自覺,心中的怒火忽然消了大半。打開食盒,一碟碟精致的小菜依次排開,菜香飄溢,這對早已饑腸辘辘的沈溫玉而言,無疑是個極大的誘惑。
“起來罷。也不知你愛吃甚麽,吩咐廚娘随意做了些小菜。”沈文山一邊布菜,一邊和顏悅色地說,仿佛方才怒氣沖沖說要教訓兒子的人并不是他似的。
沈溫玉擡眼望去,發現竟都是自己平日裏愛吃的菜式,頓時更覺□□。可他正與父親置氣,不願就此服軟,于是暗自吞咽口水,将頭扭向一邊,賭氣道:“不餓!”
沈文山挑了挑眉,再問一遍:“真的不吃?”
沒有回應,書房一時沉寂得讓人有些壓抑。沈溫玉抿嘴不語,長長的睫毛随着眼睑下垂,幾乎遮住眼睛,讓人琢磨不透。可他一副既倔強又委屈的神色,卻令沈文山看得心火逐漸聚攏起來。
沈文山“叭嗒”一聲撂下筷子,臉上陰晴不定,哼哼笑道:“當真是不長進!好話相勸你不聽,那便莫怪為父不留情!”
沈溫玉一頭霧水地看着自家爹爹站起來走到書櫥邊,從精美的木盒子裏取出桃木劍,抽出劍身,再握着劍鞘回到自己身旁,終于暗道不妙!
這柄桃木劍是喜愛舞刀弄劍的沈溫玉無意間所得,贈與沈文山。且不論是否有驅邪避害作用,做工精致的桃木劍挂在書房中作為裝飾,不失為一種風雅。這本是沈溫玉的一片孝心,如今卻被沈文山當作教子最趁手的工具。
“趴那邊去!”沈文山指的是幾步之外的卧榻。
理智告訴沈溫玉處境不妙,走為上策,或者服軟求饒,可十□□歲的小子正處于懂事又叛逆的年齡,總是希望在父親面前表現出強硬與成長的一面。于是他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父親握緊桃木劍鞘,逐漸面沉如水。沈溫玉本能地将身子繃得挺直,卻半分不肯低頭退讓,父子倆一時僵持不下,書房再陷沉寂。
忽然沈文山後退兩步,盯着兒子自嘲道:“是了,如今你已是功奏朝廷的靖南侯,端的是聖眷正濃春風得意。我不過一介小小縣令,自是使喚不動侯爺!”這話說得誅心,但凡不是泯滅人倫的忤逆不孝子,都無法承受此等重話。是以即便沈溫玉知道是激将計,亦是做不到無動于衷。
“爹爹!”沈溫玉讷讷喊了一聲,眼眶微紅地膝行至榻前。等了片刻,卻無狂風暴雨兜頭而下。沈溫玉偷偷轉頭瞄了一眼,瞧得父親面色不善地提着桃木劍鞘,依舊原地不動,他明白爹爹這是在等自己請罰呢!
沈溫玉內心稍作糾結,終是不情不願地将上半身伏在卧榻上,委委屈屈地開口:“爹爹……請爹爹責罰!”
知子莫若父,見兒子別扭地趴下,開口不言己過,直接請罰,沈文山多少也猜到小子自感委屈。他于此毫不理會,揚起劍鞘就往兒子臀峰抽去。
“啪”的一聲令沈溫玉心頭一顫,只覺得身後瞬間麻木,而後疼痛才争先恐後的向他襲來。他沒來由地鼻頭一酸,眼淚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流下。
“啪啪啪”沈文山抽得又急又狠,轉眼間已落了十多下。沈溫玉剛開始還能咬着下唇壓住嗚咽,但随着身後一片熱辣辣的疼痛不斷襲來,他略微力不從心,哽噎聲不斷從嘴中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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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溫玉不哭便罷,如今哭出聲來,更令沈文山心火噴湧,痛責甚疾,他怒斥道:“哭?你竟還有臉哭!難道為父屈打了你?”
見兒子搖頭又點頭的胡亂模樣,沈文山簡直是生生被氣笑了,下手更加不留情,“啪啪啪”令人心驚肉跳的劍鞘着肉聲,伴随着斥言:“你自己說說,争強好勝滋事生非,該打不該?”
“啪啪啪”“闖禍了卻不報知爹娘,反是棄家不顧離家出走,該打不該?”
“啪啪啪”“傷人理應擔罪,你卻負案潛行,如此推卻責任,辜負為父一片教誨,該打不該?”
“啪啪啪”“你逍遙法外好生自在,不念爹娘在家煎熬擔憂,該打不該?”
“啪啪啪”“一走年餘,尺素不寄鴻雁難傳,你若有個好歹,教爹娘……如此不孝,你說說自己該打不該?!”
一陣狂風驟雨般的痛責與诘問,令沈溫玉難以招架,身後如潑了熱油般疼痛如潮,使人痛欲不生,可讓他更加難熬的是,父親一句句斥言如山,壓在心上差點無法喘氣。原來自己竟是犯下這麽多過錯麽?爹爹他這樣痛下狠手……定然很失望罷?所以在酒樓中才會不由分說綁子投案。可是,有些事總要問過爹爹才知道。
想到這裏,沈溫玉咬緊牙關忍痛翻身,想制止父親的刑責。沈文山不料兒子突然翻身,一時收手不及,劍鞘撞上了腹部。
“玉兒!”沈文山大驚失色,雖是卸了幾分力道,但也足夠傷人。“玉兒,你……你傷得怎樣?”已經打上了,鐵定不會“沒事”。
“嘶——”沈溫玉面容痛苦,前腹剛受一擊,身後飽承痛責,一時間竟不知哪裏更疼。他捂着小腹,掙紮着跪在沈文山身前,“爹爹,孩兒如此……不堪,因此您才會将兒綁去投案,不顧孩兒可能身陷絕境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