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Seet Almond-14 (1)

專案組的氣氛陰沉沉的,沒有人說話。

魏禦坐在桌子後,反複的翻看着自己的黑色筆記的某一頁,他的手指在很明顯的顫抖,這是他回國後,第一次這麽明顯的表露出不安情緒。

狐貍推門走了進來,她把外套用力的甩到了椅背上,她面色蒼白,情緒不佳:

“A母還是什麽都不說,我建議批捕她!她很明顯設了個圈套給我們!”

魏禦頭也沒擡:“不行,這樣會洩露消息的。”

狐貍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都這時候了,你還想着任務?老秦怎麽辦!剛剛秦叔叔和周典還在給我打電話問秦墨什麽時候回去,我這個人不會說謊的你知道麽!!”

狐貍說着,用力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她壓根不适合去做什麽卧底,你到底怎麽想的!”

魏禦喃喃自語:“現在如果有一絲消息走漏,秦墨都會面臨身份暴露的危險……”

這個道理狐貍何嘗不知,她也沉默了下來。

面前的筆記本電腦裏在不斷地重複着老鼠的第四段犯罪預告……

“我将予以貪婪之罪以制裁”

“非法雇傭童工,掩蓋死亡人數,賺取黑色收入……懲罰将于明晚降臨”

狐貍突然站起身,她走近魏禦,神色專注的盯着他面前的筆記本電腦。

“怎麽了?”魏禦疑惑。

狐貍急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快,重複剛剛那段……”

“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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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問,快點!”

魏禦老老實實的把重新播放了一遍。

“……在審判日降臨之前。有罪之人必将被懲罰。”

狐貍眉頭緊蹙,她抿着唇,許久沒有說話。

“聽出什麽了麽?”魏禦托着腮,又把錄像重複播放了一遍……

老鼠的機械聲音沒有任何情感,每次的開頭都也千篇一律:“諸君……”

“你聽到了麽?”狐貍盯着魏禦,輕聲說道:“背景……”

“背景?”

“是的。”她态度格外嚴肅:“有海浪的聲音……”

**

老鼠……終于出現了!

秦墨坐在篝火旁,她圍坐在篝火旁,不動聲色的看着正踢踢踏踏走過來的老鼠。

之前見到的老鼠只是在直播視頻中。而他又一直盤腿坐着,無法判斷身高。現在直接面對面,秦墨有些詫異,老鼠身材瘦小,身高和自己差不多,這一點和她之前構想的,有很大的不同。

如果按照自己之前在法醫現場的分析,這樣身材的人,除非特殊訓練過,否則無法做到對一個成年人一刀斃命。

她發現老鼠是孤身一人前來。如果說她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确認被害者的安危。

那麽……陳大福到底哪裏去了!?

老鼠熟練的坐到了篝火旁,正對着秦墨。

旁邊有貓咪面具的人在和他小聲的說着什麽,距離太遠,秦墨無法聽清楚。

在一陣低沉的咯咯笑聲中,老鷹輕聲咳了咳:

“歡迎!我們的英雄!”話音剛落,周圍就傳來一陣熱烈的掌聲,秦墨也學着諸人,開始鼓掌。

老鷹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要更加洪亮,如同雷鳴一般,充滿熱情:

“Sinner! o obey!”

(罪者!需要服從!)

這話把整個大廳的氛圍帶入了最□□,所有人的聚精會神的聽着她的話,空氣是飽和的。

秦墨感覺到有成千上萬的水滴懸浮在她得頭頂,随時都可能墜落。

她努力使自己不要那麽的引人注目,至少目前,她可以得出很顯而易見的結論,老鷹,是這個群體的精神領袖。而出現在這裏的小狗面具,絕對不是偶然。他很可能和老鼠一樣,也是殺手一類的身份。

“……那麽,你有什麽看法?”老鷹說。她的聲音在大廳中隆隆直響。在昏黃的光線下,老鷹的面具染上了一層溫暖的色調,可是秦墨卻全身發冷。

因為老鷹,正在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之前A母說過,來到這個聚會後,沒有任何場合需要說話。

可是現在……老鷹,指着她,在讓她發言。

對什麽有看法!?秦墨感覺心髒在胸腔裏劇烈的跳動,她剛剛錯過了什麽!?

看到了她的沉默,老鷹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她湊近秦墨,語氣也冷峻了很多:“說啊……”

面具後,秦墨的額頭上已經開始滲出冷汗,她幾次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身份要暴露了!秦墨下意識的把手伸向腰帶間,這地方,狐貍在出發前,曾經背着魏禦,偷偷的給她塞了一柄小刀。

這時候在她旁邊的小狗面具突然站了起來:“我可以陳述下觀點嗎?”

秦墨不可置信的回頭看他,燈光下可以看出他個子很高,身姿應該清瘦。可是,他為什麽,要幫助自己解圍!?

老鷹明顯也愣了下,她看到小狗面具都已經站起身了,于是寬容的笑了笑:“越南,你來說。”

……越南,他叫越南。

“數千年來,上帝在創造完美生物的過程中,不會排斥數百萬存在這樣活着那樣的缺點或缺陷的物種嗎?我們就沒有了解到,為了獲得一個更好的社會,有時候必須淘汰弱者和患病的人?”

一陣沸騰的掌聲響起。

鼓掌……鼓掌……鼓掌。

秦墨茫然的擡起頭,她發現這個叫做越南的青年正在看着她,他的眼眸是棕色的,他沖她輕輕點了點頭。

“那些有罪的人,必然要被淘汰掉。社會如果病了,那麽我們就是手術刀。”他的聲音很清亮,這代表着他年紀不大。“而這一切,我們願意承擔後果,因為我們足夠勇敢,犧牲掉一部分人,而為這個社會謀得福祉。”

大廳再次爆發出掌聲,他停頓了下,歪着腦袋欣賞着周圍人的表情,坐下去前,他沖着秦墨,微不可察的眨了眨眼睛。

老鷹對于越南的發言十分感動,她情緒高昂,說道:“下面,請我們的英雄,來說說他的看法。”

老鼠點點頭,很幹脆的站起身。

這一刻,大廳裏所有人都凝神靜氣,老鼠視線掃了周圍的人一圈,他的目光在秦墨身上停留了片刻。

秦墨感覺心跳驟然停止……他不會是發現了什麽吧?

不過老鼠繼續把視線轉向其他人,秦墨這才感覺自己一點點的開始恢複知覺。

應該是自己胡思亂想的多慮了。

“我13歲的時候,以為自己快要死了。”老鼠緩緩開口。

有人驚訝的用手捂住了嘴,似乎不敢相信,但是更多的人,是充滿了期待的,在聆聽他的話。甚至有人急切的往前坐了坐,渴望更加靠近老鼠。

“那是我父母離開我的第一年,我發病了,特別難受。第一次差點咬掉了自己的舌頭。第二次發作的時候,我撞到了牆上。頭破血流。”

秦墨有些恍惚,她感覺胃裏似乎有一條蛇,在翻江倒海,過去建立起來的一切認知,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因為老鼠,是個女性。

“醫生告訴我,如果我腦袋裏的腫瘤越長越大,我的病情會越來越嚴重。摘除腫瘤會有生命危險。可是如果不做,我就連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老鼠頓了頓,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聽不出任何感情,仿佛是在敘述不相幹人的經歷。

“這是病源。如果不把它從好的組織上割離。那麽随着它的擴散,其餘健康的組織,也會被感染。”

一陣沉默。有人輕輕咳了兩聲。

老鼠擡起頭,秦墨看到了面具後,老鼠的眼神中有異樣的情感一閃而逝。還沒來得及分辨。

“所以,我做了三次手術。摘除了四次,三次複發。除非能徹底而又快速的解決。否則疾病,就是這樣。”

她停頓了一下,輕輕笑了笑:“醫生曾經對我說,再做手術,就會有生命危險。我可能會失去控制情感的能力,甚至是說話的能力。”

秦墨情不自禁,也被她的話所吸引。大廳內所有人屏住呼吸。

老鼠往篝火中央靠了靠。她的聲音低促,好似和在場的每個人單獨談話:

“但是,經過無數次的努力,我現在已經好幾年沒有複發了。”

又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老鼠擡起一只手,示意大家安靜。她還有話要繼續說。

“我了解風險。正如同我了解人性。但是假如這是我生命的最後一天。我也不會後悔。”

老鼠的這番話非常耐人尋味,這代表着之前魏禦對于老鼠身份的各種判斷,是可以對號入座的。

老鷹這時候起身,走向了挂着老鷹旗幟的祭壇。

她的話把諸人的思緒拉了回來:“所以,諸君,今晚,就是我們的審判夜。”

話音落下,她把旗幟往下一扯。

旗幟後面有一把黑色座椅。椅子上綁着的一個人。

秦墨看清這人的面孔後,心裏一個翻騰,感覺快要喘不上來氣。

這個人——就是失蹤好幾天的陳大福。

只見陳大福頭病恹恹的歪在一邊,他神情渙散,口水也流到了一側衣襟。

根據以往的經驗,秦墨幾乎可以斷定他是被打了過量的鎮靜劑。

這也就代表着,陳大福。

面具老鼠預感殺人案的第四個受害人。還沒死。

秦墨難以抑制焦急,魏禦等人為什麽還不來!

然而時間并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因為審判已經開始。

老鷹高高在上,她陳述了一遍陳大福的罪狀。秦墨注意到,圍坐的面具人中,有人情緒格外激動。

看來這人和A母一樣,是被陳大福傷害過的礦工的家屬。

“那麽!”老鷹環視一圈,“請投票。認為惡魔陳大福,有罪的,現在起身離開。認為他無罪的,可以繼續留下。”

第一個起身的是貓咪面具,他沖着老鼠比了個大拇指。然後大踏步的離開了大廳。

第二個面具人起身。

第六個……

最後場內只剩下老鷹,老鼠,秦墨,以及越南四個人了。

“票數已經過半。”老鷹似乎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情,“所以接下來,就算你們三個人反對,也無濟于事了哦。”

秦墨緊張的要死。

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陳大福死在她的面前。哪怕這個人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

“好了。開始處決吧。”老鷹說罷,把鬥篷的帽子戴好。信步走了出去。

秦墨詫異的看着她步伐優雅從容的離開,難以置信。

現在,場面很清晰明了。

她,一個勢單力薄的小法醫。

對面,北苑小區殺人案的疑兇,面具老鼠預告殺人犯的兇手。

這時候越南輕輕湊到了她的身旁:“您不走嗎?”他聲音中帶着笑意:“還是您認為陳大福無罪的?”

秦墨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你不也沒走嘛!”

她話音剛落,一旁正在擺弄手機和電線的老鼠猛然回頭,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越南背對着老鼠,所有沒有看到這一幕,他心情看起來不錯,繼續道:“我是留下來的執刑手哦。您也想參與嗎?我倒是不介意。”他說着回頭看了看老鼠:“只要英雄不反對。”

他話音戛然而止。因為意識到了老鼠此刻眼神中的詫異和陰沉。這份表情,似曾相識。

“我建議您離開。”越南語調嚴肅了很多,他伸出手,輕輕推了推秦墨的手腕,“出了走廊,會有人等您。快點走。”

沒等他說完,老鼠把手裏的電線往地上随意一扔。

“幹嘛走?”她說話聲音森冷,帶着虛僞的笑意:“雖然我們沒說過話,但是我記得,你兒子A死的時候多麽的可憐,你沒忘記吧。”她說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罪者伏誅,這不是他該得的報應嘛。上次艾清華,沒有讓你們夫婦動手,倒是我的不對了。”

她說着走近秦墨,和她視線相對,然後一字一頓道:“要不,陳大福,就由你來執刑吧。”

什麽!?秦墨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這時候越南看着老鼠道:“你應該冷靜一些。我看你今天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

老鼠沒有看他,而是轉身從地上撿起電線重重的塞到了秦墨的手裏。

“給你這個。知道我們今天的主題是什麽嘛?——絞刑。”

她說着示意了秦墨祭臺上方的木架。

“這裏,繞成圈,然後把他的脖子塞進去。最後按下這個遙控器按鈕。”她說着,眼神中帶着一絲不正常的狂熱:“然後就是——砰的一聲。惡之終結,你看,多容易啊,這些壞掉的東西,有罪的人,都應該從這個社會割離!”

越南斂眸看了看秦墨手裏的那團黑色電線,然後看着老鼠說道:“你是打算本末倒置?”

老鼠答非所問:“不如說我期盼已久。”

見秦墨沒反應,她輕輕從鬥篷下的靴子裏,抽出了一柄鋒利的短刀。

“你不願意?”

這話一出,秦墨站着沒動,緊張,憤怒,悲哀全部在一瞬間湧上心頭。

“我做不了。”她努力在保持着自己的鎮定。

老鼠走到她身後,用刀尖輕輕的抵着秦墨的後背上。

她聲音毫無感情:“別婆婆媽媽的,你該動手了。萬人迷的兔子小姐。”

越南伸出手,握住了狐貍拿着短刀的手腕:“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的警告。”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種從未有過的淡漠。

“呵……”聽出了他聲音中的威脅成分,老鼠幹巴巴的笑了笑:

“越南,怎麽,你也喜歡上萬人迷大姐姐了?我說你是不是有這方面的心理障礙啊,講真,我覺得你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你上次和女人做.愛是什麽時候了?”

說着,她抵着秦墨後背刀鋒的手更加用力了幾分,她的聲音也毫無征兆的變得尖利,狂躁:

“另外,別他媽亂碰我,你是打算讓我在這裏摘了這女人的面具?老鷹要是知道她是假冒的,會把她的皮都剝掉的!哈哈!”

自己暴露了!

聽到老鼠近乎歇斯底裏的話語後,秦墨腦中一片空白。

——只有一個解釋。老鼠,僅僅是通過聲音,就認出了她。

老鼠的威脅非常有效果。越南的手猶豫了下,最後還是輕輕的撤離了。

“現在!”老鼠神态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該你了,兔子小姐。”說罷,她一手繼續拿着刀,一手拿出了手機。開始撥弄到了Cat直播的App界面。

“唔,這裏的4G信號真是差勁,不過勉強也可以直播。”她說着,點開了直播界面。

昏暗的光線下,直播界面中,只能看到兔子面具,以及不省人事的陳大福。

“諸君……”

**

宣陽市 沈恺別墅

雖然這場派對名為大家看望權正,但是沒過幾分鐘,就演變成了和平常無異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權正不知道被灌了多少杯酒,他自己也來者不拒。

客廳裏,有許多年未相逢的男女同學在眼神暧昧的你來我往,有人在互相吹噓這些年的成就……就像這是個普通尋常的同學聚會,大家似乎都忘記了聚集在這裏的本意是安慰一個失去母親不久的老同學。

權正這時候意識卻格外的清醒。他猶豫了下,還是拿出了手機。

想都沒想就撥通了那個爛熟于心的電話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一股強烈的失落在心底開始蔓延開來。

所以,她還是選擇了那個夏醫生。而不是自己。

一旁的沈恺見他情況不對,端着酒走了過來:“權哥,怎麽了?不舒服我送你回去。”

之間沙發上的權正眼底都是茫然:“我什麽都沒有了。”

他說着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張開,又合上,然後又張開。

空空如也,到最後,什麽都不曾把握住。

這時候有人突然喊了一嗓子:“卧槽今天好走運,那個被稱為蝙蝠俠的老鼠哥,開直播了!卧槽今天要殺誰啊!?”

有人一聽,也來了興趣:“別說,這老鼠真他媽邪乎,我有警廳的同學,丫都說什麽美國來的專家都對老鼠束手無策呢!”

“可不,老美那套東西在咱這裏沒用!”

“鼠哥制裁的都是一些社會敗類,媽的罪有應得,上次那個關荷,活tm該。”

“哥兒幾個,記得前些年那個煤礦起火的事情嘛,老板,陳大福,我聽到有人說,這次死的人,是他。”

“真的假的?這種人渣死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就是嘛!”有大背頭男人拖長聲音,有些嘩衆取寵的說道:“我就不懂了,明明人家鼠哥是給社會做貢獻,警廳自己無能不說吧,還要抓捕人家鼠哥,狗咬呂洞賓啊!”

“收回你這句話。”

大背頭四下環顧一圈,“說tm說我?”

權正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眼眶紅紅的,胡子拉碴,穿着髒兮兮的外套,T恤前襟上還灑滿了酒滴和披薩碎片。

一看是權正,大背頭的氣勢立馬癟了下去:“權哥,有話好說。”

權正皺着眉頭,從他手裏奪過了手機。

他記得,秦墨似乎現在,在追蹤這個案子。

鏡頭裏,沒有了大名鼎鼎的老鼠。只有一個帶着兔子面具的人,還有一個被綁在椅子上不省人事的人。

兔子面具手裏拿着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光線昏暗看不清楚是什麽,好像是電線……。兔子似乎很害怕,哪怕直播信號非常差。還是可以感覺出,她渾身在劇烈的顫抖。

“收手吧!”随着直播信號的斷斷續續,她的聲音也磕磕巴巴。

但是權正還是覺得自己仿佛從腳底被冷封到了頭頂。他甚至無法感知周圍的情況,就好像現在是最寒冷的冬季,而天空中,暴雪欲來。

——這是秦墨的聲音。

**

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老鼠笑彎了腰:“收手?那麽你說說,你是同情這樣的敗類了?”

秦墨很幹脆的搖了搖頭,她不能讓陳大福死,更不能讓他死在自己手裏。隐約察覺到了老鼠似乎對自己抱着很強的敵意,秦墨艱難的吞咽着口水:“我不同情他。”

她說着不動聲色的把手伸向了面具邊緣,既然現在是直播,那麽也就代表着,她可以傳達一些信息出去。

而魏禦和狐貍,也一定正在觀看着。

“在我看來,他是罪有應得。”秦墨說着,把電線在木架上套好,然後繞了個結。

老鼠冷笑,“既然認同他是罪有應得,那你為什麽要說收手的話呢?”

“因為。”秦墨說着,姿态自如的轉身,她趁着面對陳大福的功夫,輕輕拍了拍他的臉。然後把手指伸到他的脖頸動脈處。

然而結果并不如意,陳大福已經不省人事。

過量的藥劑注入,如果不及時送往醫院,很可能絞刑都沒架好,他就已經提前死亡了。

難怪老鼠會放心大膽的讓她做執刑手。原來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

真是個陰險的人啊。

秦墨感嘆,也就是說,除非現在警廳突然闖入,否則她不但救不了人質,反而自己也身份暴露,難逃一死。

她壓住心底的不安,她打算賭一把:“他确實罪有應得,但是應該是由法律,給他定罪。而不是你,也不是這裏的所有戴面具的男男女女,更不應該是家屬本人。”

面具下越南的眉毛輕輕的挑了下,他聽出了一絲不對勁。

不過事情似乎變得很有趣了。他一聲不吭,俨然當自己是個局外人。

這邊老鼠就沒有那麽冷靜了,她冷哼了一聲:“那麽A呢?艾清華那種人渣,謀殺了自己的學生,卻不需要坐牢,你口口聲聲堅信的法律,又能把他怎麽樣呢!?”她情緒激動,端着手機的手指也開始顫抖。

“A需要法律保護他的時候,你心中那至高無上的準則,又在哪裏!?”她說着敲了敲自己的胸口,語調激昂:“是我!是我,為A主持了正義!”

“你以為自己是正義。”秦墨絲毫不讓,她下定決心激怒對方:“可是,你只是個見不得光的,只能在黑夜的地下洞穴裏游走的老鼠罷了!你自以為是的私刑,只會讓更多人看清你道貌岸然的本來面目!”

老鼠沖着秦墨走了兩步,“你知道嗎,你現在的發言,特麽的就是個聖母,可以想象,現在有多少人,在罵你多管閑事。”

……似乎上鈎了,秦墨嚴肅的說:“你是怎麽說的,有罪之人必要受到懲罰,那麽你呢?”

“我怎麽?”老鼠說着,把手機直播界面關閉。她的聲音帶着笑意:“不錯啊,偷偷往外傳遞信息啊……”

她說着端着短刀往祭臺走去。

“這樣的話,哪怕越南喜歡你,我怕是,也不能讓你走了呢。”

“Lisa,收手吧。”

老鼠腳步一頓。

秦墨喉嚨發緊,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有些想哭。

從聽到老鼠聲音的那一瞬間,她就開始懷疑。但是她不相信。因為周典說的,今晚,他要和Lisa告白的。

可是就如同她選擇了執行任務而沒有回家一樣。Lisa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沒有征兆的,Lisa在大廳時的發言出現在秦墨的腦海中。

【我13歲的時候,以為自己快要死了。】

秦墨不知道這種感覺到生命慢慢流逝,是什麽感覺,但她知道,失去的感覺。

而那時候,Lisa,也就是安可可,只有13歲。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Lisa的聲音沒了剛剛的嚣張,在秦墨聽來,反而多了一絲的心虛。

“你聽到我聲音的第一刻,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不是麽?”秦墨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中,逼退了一切回憶:“雖然和你沒有直接交流過,但是你的聲音,你的身高,手勢,我是記得的。”

“哦?”

“畢竟你對周典,非常重要。”秦墨這時候注意到,自己說出周典兩個字的時候,Lisa明顯後退了一小步。

“Lisa,也許你不知道,周典,高中時候就開始暗戀你了。那時候他每天唱着單身情歌,卻膽小,不敢跟你告白。”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嗎?”Lisa很幹脆的把面具摘下然後扔到了地上。“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面具後的Lisa,臉色慘白,看起來精神狀态非常糟糕。

“現在還不晚。”秦墨竭力讓自己無視一旁的越南饒有興致的注視,

“Lisa,我的想法從來不曾改變,假如陳大福是有罪的,那我們更應該,讓他在陽光下,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是動用私刑。”

Lisa猛地擡起頭,她眼中含着淚水:“那我的父母呢?死在陰謀之下,可是法律居然對白凱麗束手無策!我那時候才13歲,親戚們收了她的髒錢,就放棄了一切訴求,我呢!?法律又考慮過我嗎?這就是你所堅信的正義,準則,帶給人們的安全感嗎?!”

眼前的少女眼淚汪汪,13歲,大部分孩子們都依偎在父母羽翼的庇護之下,可是她要默默的承受着這不該來的一切。

——沒人拯救。總是孤身一人。絕望。

最後只能幻想出一個救世主。

魏禦的話又一次浮現在秦墨腦海中。

“Lisa,你知道嗎?今晚是周典母親的生日,而他,打算今晚和你告白。明明是非常值得依靠的緝毒警察,在感情上卻和個小孩子一樣束手無策。”她說着,笑了笑,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Lisa,和我回去吧。你也喜歡周典的。對嗎?”

“喜歡……”Lisa喃喃自語。

“這就更好辦了。”秦墨正待繼續,沒曾想Lisa反而擡起頭,一臉疑惑的看着她:“喜歡,是什麽意思?”

秦墨心底一沉。

感情淡漠,缺乏認知感。這應該是,典型的,反社會人格。

秦墨恍然大悟,難怪剛剛一旁的越南一臉看戲的姿态,卻只盯着自己。他大概早就清楚Lisa的人格,所以一直是秦墨在扮演着獨角戲罷了。

這時候入口處突然傳來幾聲機械的警報聲。

——難道是援軍到了?!

幾人都不約而同的望向出口,就在眨眼的瞬間,Lisa迅速的沖向了祭臺。她不耐煩的沖秦墨舉起了刀:“你如果不繼續,今天你就陪他一起下葬吧!挺不值的。”

秦墨緊緊的咬着下唇。她堅定的搖了搖頭,然後手也不動聲色的伸向了腰帶間。

Lisa的視線幾乎是瞬間就發現了秦墨的企圖,她眯着眼睛,說:“手老實一點,我殺艾清華和殺豬一樣,奉勸你不要自讨苦頭。”

就在這時,出事兒了。

砰。砰。砰。

三聲巨響。

秦墨擡頭看着上方,她面露喜色:“是槍聲!警廳的人來了!”

“不對……”一直沒說話的越南輕聲道:“是小型的爆炸聲。”

“爆炸?”秦墨一瞬間無法想象。

“沒錯,烏鴉俱樂部集會地址暴露後,首先就會産生小聲的爆炸。至于原因。”他不慌不忙的環顧一圈,“這裏,太多證據了。”

說罷他搖了搖頭:嘀咕道:“你們警廳,找人的速度好慢啊……明明都暗示那麽多了。”

——也就是說,警廳的援軍已經到來。可是,這個地下的大廳暫時還不會被發現。而烏鴉俱樂部的管理者,則打算利用這個機會,把這個地下洞穴……徹底……毀掉。

秦墨瞬間思維清明了過來。她擡頭和Lisa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

Lisa有些不耐煩:“想都別想。必須立即執刑。”她說着,轉向走向了依舊不省人事的陳大福。

趁着這個當兒,秦墨猛地摘下自己臉上的兔子面具,她用盡全力把本身帶有一定分量的面具朝着Lisa扔了過去。面具擊中了Lisa的腦袋一邊,力道雖然不足以讓她失去平衡,但是在躲閃的過程中,地上的電線卻絆倒了Lisa,她整個身體向着一邊摔倒,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短刃也滾到了遠處。

秦墨趁着這時候,跑過去把短刃踢得更遠。這時候陳大福似乎傳來一陣痛苦的□□聲,秦墨顧不得太多,回頭打算替他松綁,這時候Lisa用力的抓住了秦墨的腳踝。

在被絆倒的瞬間,秦墨使勁兒在Lisa的肋骨上踢了兩下。

Lisa痛苦的□□着,蜷縮起了身子。秦墨從她身上跳過去,開始幫陳大福松綁。

遠處的越南沖她喊道:“這洞穴很快就要坍塌了,我帶你走!”

陳大福身上已經被電線綁死,而秦墨沒有工具,雙手十指很快鮮血直流。

“你去抱起Lisa,我來帶着陳大福!”秦墨這邊話音剛落。

越南就沖上前拉起了她的手:“他們都有罪,所以這是懲罰。你不一樣,你應該和我離開。”

這時候洞穴開始搖晃。

最左邊的石壁開始破碎,裂縫。

爆炸聲再次響起,如同除夕夜宣陽市德勝廣場燃放的爆竹一樣,震耳欲聾。

然後聲音響起。四面八方的大水開始猛地灌入。

——這裏是一條暗河……直通大海。

地面開始顫動,秦墨站立不穩,一下子摔倒,她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

刺耳的聲音不絕于耳,秦墨聞到了火藥的硝煙味。

勉強從地面上站起來的瞬間,她注意到,越南……已經不見了。

她拉起已經劃向祭臺下方的Lisa,“堅持住!”她大聲喊着,接着很快,更多的海水開始湧入,秦墨再次窒息,水的沖擊力讓她整個人向後飛去,首先着地的是她的左胳膊肘,咔嚓一聲,劇痛傳遍全身。

秦墨痛的眼冒金星,可就在這時候,她還是看到,Lisa跌跌撞撞的跑到了陳大福的身旁,然後把電線圈套進了他的脖子上。

“他必須得到懲罰!”Lisa大聲咆哮着。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話後,秦墨的怒火也越來越旺。她從腰間取出了小刀,然後沖着渾身已經被水澆透的Lisa沖去。

Lisa毫不猶豫的按下了按鈕。雖然祭臺已經開始塌陷,但是依舊存在威力。電線已經緊緊的纏住了陳大福青筋凸起的脖子。

秦墨感覺心裏快要爆炸,她有些喘不過來氣。

她重心不穩,所以半跪在地面上,然後用小刀開始切割陳大福脖子上繃得緊緊的電線。

“不許死!不許!”海水在不斷的湧入,秦墨整個人也頭暈眼花,她必須極端小心。如果割開電線太慢,陳大福就要被勒死。如果太快不小心碰到他脖子的動脈上,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一旁的Lisa渾身已經被澆透,震耳欲聾的水流聲中,她沖着秦墨大聲喊着:“為什麽,就算是這時候了,還要救他!

陳大福脖子上依舊滲出了血絲,可是這并不致命,且大多數都是秦墨手指上自己的鮮血。

她切割開了電線後,緊張的情緒再也無法支撐她去回答Lisa的問題,她要葬在此地了麽?

還有那麽多的遺憾。

頭頂的碎石稀稀拉拉的掉落到水裏。撲通撲通的水花在此刻已經不值一提。

秦墨想起了自己的遺憾。她想念母親,想念所有的親人。

也想念他——權正。

“快走!”Lisa看到秦墨已經搖搖欲倒,急忙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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