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Jaaranda
一開始,秦墨感覺自己的腿和肺好像着了火,火焰炙烤着身體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即将窒息,在一份令人窒息的熱度和黑暗中,她意識回歸了身體。
耳邊有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
秦墨發現自己正趴在一片水灘中,她試圖擡起頭,可是身體沉重的好像灌了鉛,她伸出手,手指甲深深的嵌入了土裏。她現在活像是一只蠕蟲。
冰冷的海水猶如一堵牆,寒冷,無法穿透,撕扯着她的每一寸身體。
可是哪怕她用盡全力,也沒能爬動一寸。
就在失望的瞬間,她發現了更可怕的事實——她流血了。
傷口在大腿上,應該是洞穴塌陷的瞬間,被砸到了。她意識到自己的衣裙已經被血浸透。不過她運氣不賴,傷口應該不算深。
可是即使是一寸一寸的前行,她也做不到了。她勉強自己翻身過來。
一只眼睛刺痛着睜不開,應該是額角流了血,她眯着另外一只眼,看着頭頂的燦爛繁星。
四周一片黑漆。海水的聲音還有偶爾傳來海鷗的叫聲。仿佛一首奇妙的交響曲,又仿佛這是一場孤單的葬禮,而這首曲子,送別她離開塵世。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墨恍惚間,感覺自己面前有一條黑洞洞的隧道。
隧道的另外一端,是陽光,有摩天輪,有旋轉木馬,有嚴肅的父親,微笑着的母親……
而權正,沐浴在陽光中,也等着她。他臉上挂着微笑,琥珀色的眼眸一如既往的迷人。他沖着她伸出手,柔聲說道……
小墨。
醒醒。
“喂,醒醒!”有個聲音把秦墨從隧道中拉了回來。秦墨失望的不得了,她多麽的希望,自己此刻已經躺在醫院潔白的病床上,而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權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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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現實是,眼前的人是一臉狼狽的Lisa。
Lisa一只手扶住了秦墨的脖子,然後瞬間,秦墨離開了那片水灘。
秦墨感覺嗓子開始火燒火燎的燃燒,她咳嗽的差點喘不過氣。
Lisa把她拖到了距離海岸較遠的沙灘上。
然後也體力透支一般的坐到了地上。
“你安全了,不會有事了。”Lisa冷淡的對秦墨說。
秦墨顧不上身體的疼痛,忙問她:“我們……現在在哪?”
Lisa撕開了T恤下圍,然後用布條裹住了自己受傷的了腳掌。
“鬼才知道。”她腳似乎傷的不輕,疼的倒抽冷氣。
秦墨四下環顧,看到了在更遠處的海灘上,趴着一個人。
“這是陳大福?”秦墨疑惑的問。
“切……”Lisa開始繼續包裹自己的小腿,她聲音嘲諷,“那種人渣,如果把他沖到海裏喂了鯊魚,該多好。”
“你救了他。”秦墨自言自語一般,“也救了我。”
“我救他,純粹是為了讓你看看,那個人渣的本質,不要以為你說服了我。”
但是她的冷嘲熱諷卻無法阻止秦墨的感動,這一刻她也仿佛一起,得到了寬恕。
天空很快就要破曉了,漫天的星空開始逐漸消失,遠離。
而東方的海平面上,開始變成了深紫色。
一直沉默的Lisa突然說:“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用自己的身份開始第一個直播麽?”
秦墨搖搖頭。
Lisa自嘲似的笑了笑,“太蠢了。”她說,“以為一己之力,就可以改變這世界。可是永遠,都有你這樣的笨蛋在。”
海鷗的聲音傳來,天色漸漸變亮了。
穿越了從子夜到拂曉的層層薄霧,在這個不知名海灘上,秦墨發起燒來,她陷入了昏迷,時睡時醒間,時冷時熱間,總是會聽到Lisa說的那句話:
“你安全了……”
傷勢比她自己估計的要嚴重很多,而接下來的記憶也開始變得雜亂無章。
似乎來了更多的人,更多的手,更多的聲音。
在呼喚着她。
她被擡了起來,意識模糊間,她睜開眼,斷斷續續的可以看到綠色的天空,如同萬花筒一樣。
也就是這個瞬間,她聽到了海邊教堂傳來的——晨禱的鐘聲。
***
權正焦急的站在病房的門口,接到了杜麗的電話後,他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趕來,鹹鹹的汗水刺痛了他的眼睛,可是權正顧不上那麽多。
他看到門口靠牆站着的是狐貍。忙問:“她怎麽樣了!?”
狐貍靠着牆角,手裏拿着煙盒,茫然的搖頭:“失血很多。但是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失血……很多。
權正聽到這裏,臉瞬間變白。
“我去看她!”他說罷,正要推門,裏邊卻有人正好走了出來。
——是帶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夏醫生。
夏戎仿佛沒看到權正,轉身和狐貍說道:“應該沒有大礙,你可以進去了。”
狐貍聽到這句話,猛的把煙盒塞到上衣口袋,然後昂首走了進去。
權正正要跟上,這時候人在身後喊他:“權正,你等等。”
他急切的回頭,發現說話的人,是秦墨的父親。
“秦伯父,我……”
沒等他說話,秦父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可以走了,小墨人沒有大礙,只是現在沒有蘇醒。你進去也沒有用。”
權正搖頭,“我要去陪着她。”
秦父目光冷冰冰的上下打量着他,他揚起下巴,說道:“你們兩個結婚,我就不同意。聽說你的母親前段時間去世了,死者為大,我不便多說什麽。但是你,在秦家,是不受歡迎的。”
權正知道秦父對自己不滿,但是萬萬沒料到已經反感到了這個程度,他勉強自己擠出一絲讨好的笑容:“伯父,我只是想看看小墨……”
秦父仿佛沒聽到似的,沖着遠處的夏戎點點頭。
然後就要走。權正追了上去:“伯父,我對小墨是認真的,我知道我以前……”
秦父腳步猛的停了下來,他聲音尖銳的響起:“不要讓我重複一遍。現在,離開我女兒的病房。”
**
權正回到安達區的別墅,太陽已經落山了。別墅裏冷冰冰的,暮色四合,門廳處有一盞孤燈,他木然的從郵箱中取出了郵件。然後打開門。走了進去。
電視裏似乎在播放着警廳多麽機智威武的找到了老鼠的大本營,營救出了人質,抓獲了罪犯。
而被捕的“老鼠哥”居然是個女性,這讓很多網民開始覺得不可思議。
女播音員字正腔圓的聲音傳來:“安可可對于所犯罪行供認不諱……”
權正“啪嗒”一聲關掉電視,他從冰箱裏拿出一盒不知道冷凍了多久的金槍魚罐頭,然後一邊狼吞虎咽的開始填飽肚子,一邊聽電話錄音。
大部分電話是來自于父親權莫言。
最後一通電話是今天淩晨。
“小正,後天的飛往迪拜的機票我已經放到郵箱了。不要讓你母親一手創立的心血白費。”
……他斂眸看了看餐桌上靜靜放置的機票。許久無言。
***
秦墨睜開眼睛之前,聞到了食物的香氣,還聽到有人低語,她好像回到了自己的老房子中,那時候母親喊她快點起床吃早點——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早晨。
然後,母親失蹤了……她的生活一團糟,然後度過了無數個渾渾噩噩的日夜後,她和權正結了婚,然後很快又離了婚,長得特別像土撥鼠的魏禦給她安排了卧底的任務,然後是老鼠摘下面具的瞬間……爆炸,坍塌,一切分崩離析……直到晨禱的鐘聲響起。
記憶一股腦的湧入腦海,秦墨猛的睜開雙眼。她想要坐起來,然後身體卻并不聽從指揮,她能做的就是擡起頭,感覺自己如同一個木乃伊一樣。
Lisa……對了,還有Lisa!
秦墨開始有些急切的掙紮,聽到了她床上挪動發出的聲響。
有人在她耳側輕聲說:“小墨?”
秦墨扭過頭,看到了夏戎的雙眼,他帶着口罩,卻無法掩飾臉上的喜悅表情:“小墨,你醒了!你昏迷了整整兩天。”
“學長……我爸呢?”秦墨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她環顧了一圈,幹燥而又舒适的病房內,只有她和夏戎兩個人。
“他們守了你一整天,剛剛出去吃中午飯去了。”夏戎說着,仔細的看着她,問道:“你感覺如何?”
“像是木乃伊……”秦墨一笑,嘴角一陣疼痛傳來。
夏戎無奈的看着她,“想要坐起來嗎?”
秦墨乖乖的點頭。
夏戎上前,他雙手輕輕托着她的腰身,然後在她耳側輕聲道:“抱住我的脖子。”
他的嗓音有些嘶啞,眼下的黑眼圈也一目了然。
一看就是睡眠不足,秦墨有些凄然,雙手抱住了夏戎的脖子,他唯恐傷到她,很小心的把她扶坐起來。
兩個人距離一瞬間拉近,秦墨可以感覺到他輕微的呼吸,他的觸碰非常的輕柔,手指也若有似無的拂過她的肩膀和手腕。
“這樣舒服嗎?”他問。
他身上的氣味傳來,那麽的清新,如同肥皂和常青樹的混雜味道。
秦墨有些僵直的點點頭。
夏戎遲疑了片刻,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耳朵,像是在确認她的反應一般,他柔聲道:“小墨,下次不要瞞着我參加這麽危險的工作。我很生氣。”
“好。”她默默的點點頭。然後有些尴尬的往後撤了撤身體,“我感覺好多了。學長。”
“是嗎?”夏戎的眼角擡了擡,“那很好。”
也許是自己的錯覺,秦墨總覺得這次醒來後,夏戎哪裏有些不太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而且……
他現在坐的也太……近了。
秦墨突然想起了一直被自己錯過的事情,她急切的擡頭,問道:“學長,權正呢?!”
狐貍應該會告知權正的呀……她心中暗自疑惑,莫非他生氣了?還是最近工作很忙所以無暇過來
夏戎沒作聲。
“學長?”秦墨推了推他的手臂。
夏戎突然伸出手……又猶豫了一下,他的手指距離秦墨的臉只有一寸。
秦墨擡頭看着他,他似乎在征求自己的同意。秦墨點點頭。于是夏戎把手輕輕的放到她的下巴下面。輕輕擡起一點。
“你不應該對他抱有幻想。”
“學長?”秦墨有些疑惑,這話似乎不應該由面前的夏戎說出口啊。
這時候午間新聞裏傳來了一段消息——顧悅集團董事會在迪拜召開,而新任的CEO也已經做出了人選。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甜甜甜……另外說一下每天上午10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