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nvy-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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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把下唇移向牙齒。她狠狠的一咬。
血流了出來。
疼痛是掩蓋恐懼的一種很好的辦法。如果她不快點想辦法,那麽在溺死之前,恐懼首先會要了她的命。
她放松身體,深吸了一口氣。可是汗水還是從她的額頭,腋窩冒出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被死死的綁在了椅腿上。
首先……她應該先站起來……然後想辦法,去關掉那個水龍頭。
留給她的時間并不多,且不考慮這些,假如她真的完成了這個不可能成功的任務。
萬一男人這時候返回來,他這次會一定毫不猶豫的宰了她。
一定。
安娜盡力向前探身,她的大腿和小腿的肌肉開始慢慢的繃緊和發力。
她的身體只能挪動一小點的位置,腿更是完全擡不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安娜感覺自己的肌肉已經開始酸疼,然而正當她快要失去希望的時候。
她聽到了輕微的……如同幻覺一樣的……膠帶拉扯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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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隼的工作室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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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別墅的一層。工作室裏邊保持了房屋建造初期最原本的樣子。
毛坯,粗犷。
和眼前這個文質彬彬的男人看起來一點都聯系不上。
“這是您最近的作品嗎”秦墨站在了一座雕塑前。“這是維納斯?”她的嗓子很幹,說起話來感覺疼痛無比。
“那你應該先告訴我,你覺得她美嗎?”王隼問道。
秦墨假裝憨笑着浮誇的說:“很美啊看起來好厲害呀!!但是……”她說着看向王隼:“維納斯是斷臂對吧,您這個是斷……手?”
王隼很寬容的笑了笑:“你的關注點很奇怪……不過……”他說着,重新戴上了手套,然後拿起了一柄閃着銀色光芒的雕塑刀。
秦墨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小步。
他扭過頭,繼續看着自己的雕塑,緩緩道:“宗白華先生講過一種美感的困境和缺失,在我看來,那是因為,我再也無法找到,那種如同撫摸初戀情人柔軟手掌心的感覺。”
“所以……我直接砍斷了她的手腕。”他說着,笑了笑,“對了,秦警官你在查什麽案子啊?”
秦墨把手伸進衣兜,緊緊握着手機。她目不轉睛的盯着王隼,說道:“我不是警官,我是法醫。說起來,王主編您以前也是法醫對吧。”
果然,一聽到這個話題,王隼轉身看着她,視線中多了幾分剛剛沒有的贊許:“沒錯,我以前在德勝區做過一年的法醫。那段經歷……确實讓我非常難忘。”
“哦?”
“怎麽說呢,讓我明白了我缺乏的是什麽,也讓我認清楚了未來的路。”
“你缺乏什麽?”秦墨聲音輕的她自己都聽不清楚。
“信仰。”他說。
秦墨吞咽了下口水,下定決心,說道:“我有個案子,想知道您的看法。”
“你可以說說。”王隼說着,重新戴上口罩,開始打磨他的雕塑。
“這案子來自于美國。一個男人在幼年時,因為目睹其母親在他面前賣春,所以成年後,他對于妓.女這類的行業有着天然的恐懼和厭惡,究其原因,一部分來自于男人骨子裏的戀母情結,另外一部分則來自于他幼年的陰影。那麽,你覺得,他是罪有應得嗎?”
王隼沒回頭,他在認真的打磨着什麽,藍色的手套在紛繁的雜沫中顯得那麽的亮眼。
“這要看,那些死的人,是不是罪有應得了。”
他說着,皺起眉:“那些人活該死,我倒是覺得,你口中的這個罪犯,是個英雄。”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當然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公民,對于一些事情的看法未免激進,希望秦法醫你不要誤會。”
“我當然不會。”秦墨說着,視線開始仔細搜索屋中一切可疑的位置。
“我也有個問題。”王隼突然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她的面前。
口罩後他的表情看不清楚,只看到他的眉眼彎彎,似乎在笑。
“你是法醫,最讨厭遇到什麽樣子的兇案現場呢?”
“溺亡。”秦墨毫不猶豫的說完,想了想又急忙補充了一下:“還要高墜。”
這兩種的屍體基本難以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對于命案現場還原也是個非常艱難的挑戰。
“果然,我們想法一樣。”他依舊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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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警官,你覺得,是不是一樣?”前妻急切的問道:“這和找我兒子有什麽關系呢?”
狐貍微微後撤了一小步。
她瞪大眼睛仔細的對比着。然後毫不猶豫的撥通了電話:“頭兒,我懷疑齊明是9-12系列兇案的兇手!建議立即對其住宅進行搜查。另外……”她說着不安的看了看手表:
“樂觀估計的話,目前至少依舊有兩名受害者被他綁架。所以,建議對其進行全城搜捕。”
電話那頭杜局似乎對于她的這個結論感覺很荒謬:“齊明那小子,脾氣臭了些,可絕對不會是那種人!”
“爸!”狐貍沒忍住,喊了出來:“他的住處,請立即去搜查!記得多派一些警力。”
杜局那頭許久沒作聲。最後他默默的挂斷了電話。
狐貍把手裏的旗袍塞到了大的購物袋中。她拿起手機,就要下樓。
前妻一臉不可思議的攔住她:“你什麽意思?齊明是兇手?”
狐貍含糊的說道:“我不敢保證,但是目前手裏的證據确實對他很不利。”
前妻一把上前奪回購物袋:“你胡說!老齊不可能是那樣的人!你知不知道他當年為了破案,付出了多少。那時候我還在懷孕……”她說着眼裏似乎有淚光:“我永遠做不到他這樣,為了所謂的正義去付出那麽多,但我永遠不會嘲笑他,質疑他!”
說着她把購物袋扔回了衣櫃:“你走吧!我不配合你!”
狐貍有些無奈的下了樓。等了半天卻看不到秦墨的影子。
她剛剛掏出手機,要撥打電話的時候,卻接到了杜局的電話,他的聲音很低:“在齊明家的地下室裏,我們發現了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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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越積越深。
已經沒過了,那個躺在地上的昏迷着不知死活的女人。
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她早就死掉了。
安娜看着女人泡在水裏的臉漸漸開始變得發白。
她驚恐的發現,冰冷刺骨的水已經流到了她的膝蓋處。
時間不多了。
經過之前的掙紮,她的腿已經脫離了膠帶。但是手腕手臂……她依舊沒有辦法。
該怎麽辦!?
這樣下去,下一個死的,就是她自己。
沒有人,沒有刀……沒有火……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解開這該死的布基膠帶。
到底,該怎麽辦!?
答案很明顯了。
只剩下一個選擇——椅子。
這屋中,一切都是金屬質感的。除了這把木質的椅子。
她只有拼盡全力撞開這把椅子,這只是木頭。
他雖然不是一個好的游戲玩家。
但是卻是給她留了唯一一個公正的選項。
安娜的後輩和手臂被綁在椅子上,她馱着椅子,艱難的向着牆的方向走去。
這地方就像是墳場,而她好像背着一口醜陋古怪的棺材。
在緩慢的,步履維艱的……前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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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隼見她雙眉緊皺,後背繃直,他漫不經心的問,“秦法醫,你是在找什麽東西嗎?”
秦墨感覺自己腳有些發抖,現在是盛夏,而對面明明站着一個溫潤的編輯,可她偏偏覺得渾身上下,從骨子裏往外冒着寒氣。
“你的牆上,挂着的面具,很有趣。”她死死的盯着遠處那個貓咪面具。同時後退了一步。
“呵……”王隼扭回頭看了看,說道:“這是我自己打磨做的,是不是很特別?”
“是的。”秦墨輕聲說道:“案子應該查的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王隼低頭笑了笑,然後伸出手,“請便。”
秦墨雙腿顫抖,她承認,自己害怕了。
王隼的工作室處處透露着詭異。她只是個法醫……現在,她需要的是,離開這棟別墅,然後電話請求警隊支援,來徹底搜查這裏。
可是……萬一……來不及。
正在她走到門口的那一刻。
她聽到了劇烈的撞擊聲響。她腳步停頓的那個剎那,第二聲響緊接着傳來。
“什麽聲音?”她回過頭。
發現王隼依舊在笑着看她:“沒什麽。你該走了。”
秦墨拿出了手機。她撥通了狐貍的手機。卻發現……占線中。
……
“我不覺得,這沒什麽。”她放下手機。手垂在身側,目光卻搜尋者屋中一切可疑的位置。
“是嗎?”王隼臉上的表情冷了下去。他吹了聲口哨。
這時候兩條皮毛黝黑發亮的純種黑背狼狗不知道從哪兒鑽了進來。
隔在她和王隼的中間。
兩條狗在吐着舌頭,眼睛卻泛着猩紅色的光芒盯着眼前的秦墨。仿佛她就是下一道大餐。
第三聲撞擊聲,緊接着傳來。
工作室內的氣氛瞬間緊張的好似繃着一根弦,王隼也在死死的盯着她,他的目光兇狠,看起來已經失去了耐心,和初次相見時已經判若兩人。
他沉默着,似乎在和她進行着博弈。
走,或者死。
只需要他的一聲口哨,這兩條狗可以瞬間把她撕扯壞。
那麽他到底在猶豫什麽?
秦墨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孤立,無援。
哪怕是在地廳中,她都沒有這樣絕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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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部的疼痛加深了。感覺随時可能會斷裂。
安娜沒有放棄,撞擊金屬牆壁的沖力傳遍了她的全身。
但是椅子依舊沒有活動,仍舊黏在她身上。
她在撞,咬着牙,她哭了出來,眼淚流到了嘴唇的傷口上,疼痛讓她保持着清醒。
一下……又一下,不知道撞擊了到底多少次。
她看到了腰間的水中傳來了血液的痕跡。大腿後似乎紮了碎木尖。
又一次……
随着一聲斷裂聲……
她的後背猛的一松。右臂自由了!
灰色的膠帶綁着左手和椅子扶手。椅子剩餘的部分,已經掉落到了一側。
水已經沒過了她的前胸。
安娜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去開心,她急忙跑到那張金屬的工作臺附近,她深吸一口氣,沒入水中,開始尋找着可以用到的東西。
——那柄剔肉刀。
她拿起了刀,開始切割剩餘的膠帶。因為太緊張,她的手也發抖,好幾處皮膚都被劃傷了。
鮮血湧了出來。
水越積越深。安娜感覺眼睛開始冒金星,她想把頭探出水面,呼吸一口空氣。
然而一個不小心,手裏的刀緩緩沉入了水底。
她的膝蓋和胸部下的膠帶,還在猶如水草一樣,死死的纏繞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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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墨努力使自己無視眼前的兩只狗,她看着王隼,輕聲道:“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王隼似乎有些分心。
“你覺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秦墨決心破釜沉舟,她同時悄悄的撥通了狐貍的手機。
“手機,放下。”王隼神色有些緊張:“不要讓我再重複一遍,我不想對你做什麽。”
秦墨在他的注視中把手機扔到了地上。
“為什麽要殺了那些女人?”秦墨手背到了身後:“我知道是你做的?”
王隼看着她,似乎有些驚訝:“秦法醫,話不能亂說的。我只是不想讓你闖入我的私人領地,殺人?別開玩笑了。”
“是嗎?在我看來,老鼠可比你有膽量多了。”
王隼猛地擡頭看她,猶如第一次見到她一樣:“你什麽意思?”
秦墨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
“好久不見。上次你跑的可夠快的。”
王隼雙眉緊皺,他上上下下的看了她好幾遍,才幹巴巴的說:“你是……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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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貍在王家的別墅的走廊繞了好幾圈。
電話中,杜局格外沉重的和她說了齊明地下室的情況:
地下室的牆壁上,挂着大地圖。
上面标注了很多記號和時間點。
另外一面牆上,則是各種各樣兇案中死者的照片。這些照片,都用紅線,被仔細的連接了起來。
“齊明這臭小子,這些年,似乎一直在偷偷查一個案子。”杜局說着聲音低了下去:“他是不相信警廳,才會選擇自己去查案。臭小子,下次見他,我一定狠狠訓他一頓,這是嚴重的個人主義,從哪裏來的毛病……真是。”
杜局說着,義正言辭的和狐貍說道:“還有你,知道錯了嗎?”
狐貍撓了撓頭。
不對勁啊……
明明手頭的證據:旗袍,喜歡短發,煙熏妝的證言,對于敏感人群的反感仇恨……
這一個一個的證據,都指向了齊明。
可是看樣子,兇手似乎不是他。
那,還能是誰?
狐貍一瞬間有些茫然。
她突然意識到,秦墨很久沒回應了。去看雕塑,有這麽好看麽?
狐貍打了個電話。
沒人接。
——又一個,依舊沒人接。
情況似乎不太對了。狐貍突然冒出個想法。
如果說符合兇手特征的人,除了齊明……似乎,還有另外一個……王隼。
她急忙起身,秦墨……她現在處境很危險。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二更……這章結束,然後開始找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