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什麽招兒?”宋吟晚略仰起腦袋想聽聽他的主意。

封鶴廷含笑點了點臉側示意,“親一下。”

宋吟晚面無表情地伸手推開那臉,“四叔好夢。”扯被子睡覺。

蒙在被子底下暗暗磨牙。哪回親了,是一下能好的事兒?!難怪姨娘說男人在床上說的話都不可信。

她剛要腳丫子收回來,就被封鶴廷夾住了腿沒法動彈,當下也不敢動彈了,生怕某人那勢頭起來得更快。

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羞惱瞪他。

封鶴廷抱着她,“夫人如此可口,有這等反應才是正常。”不過卻也知道這陣子索求的,是把她吓着了。

“那還是我的錯?”宋吟晚忍不住又一陣暗暗磨牙。周司侍給她針灸揉捏調理身子,到頭來全叫這人占盡了好處,還得了便宜賣乖!

男人與她默默對視了眼,心知這話茬不能接,“在你之前不曾有別人,也從不知情事如此。”

二十幾年清心寡欲,一夕破戒,如上瘾般情難自己。

那聲音低醇悅在耳畔,如遠山傳來的晨鐘暮鼓聲,叫人心底一陣癢癢麻麻。對視中,宋吟晚覺得喉嚨也開始有些發癢,似啞了許久,聲音脫口意外得沙啞,“我在,不能再有別人。”

男人的身體兀的僵住,低眸凝視,極是幽邃。

宋吟晚被注視着,莫名一陣心悸,卻仍繼續,“若哪一天侯爺厭了倦了,又許是發現別人好了,必先讓我知道,允我體面和離可好?”

這就是她對他的唯一要求。既已動了心,也不想藏掖着矯情,兩情若是長久便是長久,若不能,好聚好散也不枉動情一場。

“不會。”

宋吟晚聽他回絕武斷,笑了笑。情濃時自然是什麽都好,可日久磋磨,誰又能料到結局呢。

Advertisement

封鶴廷無聲将她抱得更緊,“不會有那一日。若有,和離不如後一種。”

宋吟晚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是歸寧那日馬車上她說的‘和離守寡’,“我那真是玩笑的。”

“我是認真的。”

生同衾,死同墓而葬。

宋吟晚愣住,聽着胸口那傳來有力熱烈的心跳,竟有一絲的甜從心底漫開。伴着外頭又起的稀落雨聲,倍覺安穩地沉溺在他懷抱中。

封鶴廷輕撫着她的發絲,“元瀾那事且讓離了汴京便行,前幾年朝廷就頒過一道工令,在雍州設匠人館,招募手工匠人作研習,手藝出衆拔籌者可任末品散官。雍州那還有封家祖宅,元宗兩口子過去,族中叔老會照顧一二。”

“唔,大嫂可舍得?”宋吟晚被撫得舒服,打了個呵欠。

“大嫂求過我為元宗謀官,不過元宗醉心木藝,一聽就拒了,而今這差事能做自己喜歡的,想是願意的。”

“嗯……”

“是我将你扯進來了。原想着,等把一切都處理好,能叫你安枕無憂的歡喜嫁我,卻不想會變成今時這樣。”

封鶴廷目光微沉,已是應了心底所想的說道:“若我當時到府上求娶,照喬将軍的脾氣,怕是會叫上你哥哥們把我打一頓趕出來。他們将你看眼珠子似的,怎舍得許了我呢,昭昭。”

半晌沒有動靜。

封鶴廷僵着低下頭,映入一張酣睡嬌顏,伴着輕綿的呼吸,早已沉睡了過去。

他輕笑摟住,不禁猜想她知道自己錯過時的反應。

——

雨打浮萍,漾漾蕩蕩在湖面。

一艘精致華美的畫舫停靠在湖邊,不同于賞玩的,有人把這當了家。

二樓燭火幽幽,榻上男人的臉棱角分明,濃眉挺鼻,此刻阖着眼,雙唇緊抿如被魇住,身上幾乎汗透。

風灌入。

當刻男人一躍而起,手中短刀橫在了來人纖細脖子上。那人僅是冷靜地喚了一聲‘公子’。

裴徵在聽到芷蘭所喚時就已恢複清明,那股洶湧的渾然殺意漸褪,卻仍是冷硬緊繃,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危險氣息。

“夜裏急雨,需得關窗。”芷蘭仿佛解釋自己進來的緣由,但見他冷汗涔涔,面色泛白,“公子可是又頭痛了?”

“以後夜裏沒有傳喚,不得進。”

芷蘭垂首:“是。”猶豫片刻,還是啓了口,“姜姑娘日前送來一些香料,有安神效用,奴婢去取來。”

“不用。”裴徵漠然回絕。“叫人準備熱水。”

芷蘭領了吩咐就去了。

公子有頭痛的毛病,訪遍名醫不得治。安神益氣的藥倒是吃了不少,絲毫無用,後來索性斷藥,發作起來硬熬着。來中原的幾年裏,次數愈頻繁了。

風聲嗚嗚,伴着雨落。

房中水桶熱氣氤氲,男人背靠着桶沿,被袅袅輕霧熏得看不清神情。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以前的事了,如果不是王秉正,興許就在刻意忽視之下永遠不被提及。夢裏難以忍受的鞭笞,蟲蛇纏身的驚恐,一切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幼年無力自保,承受着來自親人痛恨的日子。

被帶回氐國,不是接納,而是為了洩憤。那時,他才剛失去母親,滿心以為會得到親人的庇護,卻不想是十年的暗無天日。

“你母親就是個賤骨頭,跟人私奔,結果呢,被人家當玩物,不要了就丢了。你母親呢,你母親為了那種人,出賣自己的父親兄長,出賣信任她的氐人!”

“你的漢祖,我的阿漢被割頭在城頭曝曬整整十日,我們的土地被人踐踏掠奪,而今窩縮在這陰暗地方,這一切都是拜那人所賜!”

“你身上流着他的血,肮髒卑鄙。氐醫給他放血……”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我的好、弟、弟。”

那些聲音如毒蛇纏繞脖子,越纏越緊,頻臨窒息的感覺,卻又在關頭陡然放松。伴着嘩啦一聲的出水響動,裴徵背仰靠着浴桶,無聲地大口喘息着,頭發臉上濕漉漉的淌着水。

被水浸潤過的眼,隐約可見一抹詭異墨藍。

他伸手撈過挂在木桶邊沿的玉墜,竹蘭并茂,底下刻着一個‘陶’字小篆。不知被人摩挲過多少遍,滴了多少眼淚。

不過是騙人的玩意,卻叫他回想起也曾有過被人疼的日子。那時日子窮困潦倒,但有庵廟遮風擋雨,有溫柔的阿娘照顧陪伴。

惹她哭得最厲害的一次,卻是他偷拿了一個饅頭。

“你是氐國的王子,不能做這樣偷雞摸狗的事,窮也要有傲骨,不能叫人看不起,讓漢祖,讓阿娘蒙羞。你要行的堂堂正正,要有出息。”

“徵兒,不要像阿娘這樣,行差踏錯就毀了一輩子。”

不會。

裴徵在心底替那茫然無助的小孩兒答。從已經冷透的水桶裏跨出來,手裏仍提着那塊玉佩,輕輕扯了嘴角弧度,目光裏盡是冷銳。

“芷蘭,十三四歲的姑娘最喜歡什麽樣玩意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