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

看着在前面到處亂跑的天明,盜跖仰天長嘆,他們的巨子怎麽就不知道消停呢?

前兩日雲微回到客棧後淡淡和丁胖子來了一句“看着點小跖,他估計又要不安分了”之後,盜跖的人身自由就受到了限制。昨日待在墨家據點內被禁足,今天倒是放他出來了,結果……居然被安排了帶天明的這個艱巨任務!盜跖再次長嘆,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找尋烤山雞無果的天明被盜跖強行攆回了客棧。午飯時間還未到,客棧裏頗為冷清,盜跖四下張望,沒見幾個熟人,兩人就在正中央的桌子處坐下了。過了一陣,扛着幾個袋子的雲微從門口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盜跖還沒來得及叫嚷讓她給他們帶一碟小菜,她便已經穿過廳堂進了廚房。

于是盜跖只能一面哀嘆一面安撫着癟掉的肚子,直到好一陣之後雲微提着兩杯茶走了過來。

“丁掌櫃還沒回來?”雲微放下東西問道。

“誰知道呢?”盜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反正也碰不上什麽麻煩。”

雲微點點頭,隔了好一會才留意到天明:“天明怎麽了?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我的烤山雞沒了!”天明扁嘴捶桌。

“難怪最近見子明被罰站的次數變多了,想必是上課時提不起興致,被師公責罰了吧?”門口傳來一陣笑聲,張良一面說道一面邁進客棧大門。雲微略吃一驚:“這時候小聖賢莊不應該在上課嗎?怎麽有空下山?”

“你看子明不也在這嗎?”張良稍揚下颔指向天明。

雲微順着看過去:“原來你不是逃課下來的啊?”

“你們!”天明氣得臉色漲紅。

盜跖雙手抱胸,看客棧裏沒有了外人,便搖頭道:“小子,看你最近天天抱怨自己賞金少,你的賞金要翻倍,估計時間還要很長啊!還是一步步來,先戒掉一天的一只烤山雞了再說,可要把我們吃窮了。”

“沒關系,”張良抿了一口茶,“以子明目前的賞金,一日一只烤山雞還是綽綽有餘的。”

“那是把他賣掉之後才能付得起,”盜跖揮了揮手,“現在他可還是一窮二白的。真得去騙賞金,還不如讓雪女姑娘給我喬裝打扮一番,讓我把天明捆起來送到那秦兵手裏。反正天明可是我們的巨子,這麽能耐,一定能自己逃出來的,是不是?”

“啊?小跖你想幹什麽!”天明聞言火速退開十步,撞上站在窗口出神的雲微,随即一把撲上去,“雲微姐姐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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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微安撫道:“沒事,等下丁掌櫃回來就有烤山雞吃了。”又向窗外張望了一會,“說來也是,不會碰上什麽麻煩了吧?”

“街上并無什麽危險,”張良朝她笑笑,“不出一會就回來了。”

“老丁太不夠意思了,好容易我來一次,居然把我幹晾在這,”盜跖擺弄了一下已經空了的茶杯,站起身走開,不一會便捧着一壇酒回來了,“沒人理會我們,我們就還是自行方便吧。”

天明看着慢慢傾入碗中的酒,用力吸了吸鼻子,随即響亮地打了個噴嚏。盜跖見狀劈手拿過他面前的碗:“小孩子可不能喝,”倒了一碗給雲微,“倒都倒了,你來試試?”

雲微低頭。碗中的酒清亮無色,有一股奇特的甜香味。側頭望去,發覺天明正糾纏着張良讓他嘗上一口,後者則不論被怎麽求都只高深莫測地說一句“不行,子明還太小”。雲微抿嘴稍作猶豫,琢磨着這玩意看上去挺好喝的樣子,便端起來喝了一小口。

酒方入口,一股甘醇的香味便在口齒間彌漫開來,隐隐讓人還想再喝上一口。然而還沒等雲微來得及咽下去,甜香中一種澀味便升起,随即一股強烈的辛辣感瞬間反撲而上,嗆得她立刻無法控制地“噗”一聲将酒噴了出來。

盜跖險險避過下雨似噴出的水花,雲微放下碗便開始拼命地咳嗽,聲音驚動了一旁的兩人。張良見了皺眉,靠近過去用手輕拍雲微的後背:“這酒太烈,以後別喝了。”而盜跖則聳聳肩看向天明:“我就說小孩子不能喝酒吧?”

“盜――跖!”一聲響若洪鐘的怒吼從門口處直穿而入。盜跖瞬間面無人色,須臾嘿嘿一笑,聲音裏透着點谄媚:“丁胖子,你回來啦?”一面拼命朝着雲微使眼色。雲微會意,勉強止住咳嗽,大聲朝着張良說:“啊,今日特地從小聖賢莊來到客棧裏,一定是有要緊事要找丁掌櫃吧?張、張、張……”

張良略收下巴,好整以暇地注視着雲微猶豫地結巴着。

“張、良。”雲微終于把後面跟着的一個字吐了出來。張良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然而雲微卻一咬牙,極快地補上了兩字:“先生?”

“啊?”丁胖子一愣,連忙走入屋內,“張良先生也在這裏?剛才沒看到,還真是抱歉啊,哈哈哈。”幹笑幾聲,突然覺得這天氣……有點冷得厲害啊,剛在外頭出了一身汗,現在已走進客棧裏就感覺涼飕飕的。丁胖子稍微打了個激靈後看向張良,後者看着桌子上的酒壇,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安然自适的模樣卻看得丁胖子越發的冷汗涔涔,趕忙問道:“不知是何事?”

張良的目光從桌子上移回來,笑道:“丁掌櫃回來得正是時候,良恰好有事情同掌櫃一說。”

“那丁掌櫃就先去吧。”雲微搶先道,覺得張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讓她覺得手抖,“這裏我來收拾就好。”餘光看見盜跖巴巴從旁瞪着她,連忙補充道:“天明還有小跖也由我來收拾吧。”

盜跖如獲大赦,感激地看向雲微。而張良卻回頭,對着盜跖說道,眼神卻似笑非笑地瞟着她:“此事非小,還望盜跖兄也一并來商讨一陣。”

聽聞此言盜跖瞬間面如土色,百般無奈随二人走入後院。雲微被那個眼神晃得愣在原地,片刻把酒壇放了回去,取了塊布來一下一下地擦起了桌子。

“咦?”天明站在一旁莫名其妙,“三師公怎麽了?是不是生氣了?”

雲微只覺得酒勁又湧了上來,猛地開始咳嗽。

張良要交代的東西,出奇的短。

盜跖的臉色已經由紅轉白再轉青,眼見着張良似乎有一走了之的趨勢,只好厚着臉皮對丁胖子說:“那個,丁胖子啊,你看是不是快到午飯時間了,客棧裏面來吃飯的人們可都還等着您呢。”

丁胖子嘿嘿一笑:“這個我知道,這就上廚房去。至于你……”掃了盜跖一眼,“張良先生,你來處置吧,對這個屢教不改的毛賊可千萬別心慈手軟!”

“丁掌櫃說笑了。”張良笑道,暗含着一抹促狹,“盜跖兄現在既然照顧着子明,最近事情不多,不如就多照顧那麽幾日罷了。”

“冤啊!饒了我吧!”盜跖的臉已經快變成灰色了,“不就是幾口酒而已,至于扔我去帶天明嗎?”

“冤枉與否,還得看盜跖兄之前被禁足是為何,”張良搖搖頭,“若之前所犯之事不如今日嚴重,這處置就可再重新決定。”

“兩件事都實際上什麽也沒有!”盜跖憋屈得眼裏就快閃出淚花來了,“還不是丁胖子聽信了雲微的話,我又哪裏想朝什麽東西下手啦!”

“你?不動手?”丁胖子又是嘿嘿一笑,“我聽雲微說是個貴重東西,一早就知道了你肯定按捺不住的,幸虧我反應快,哼哼。”

“什麽跟什麽嘛!”盜跖幾乎抓狂,“不就是一根簪子而已!”

“簪子?”丁胖子眯眼,“還說不是貴重東西。能入得了你的眼的,不是金簪銀簪,少說上面也得嵌上塊寶石什麽的。”

“哎喲大哥,”盜跖抱頭仰天,“你哪天上街去看看沒準還能看到,也就一木簪子而已,頂多上面有一塊墨綠色的玉石,我冤枉啊!”轉頭看向張良,“張先生你說是不是?”

“确實。”張良緩緩點頭,盜跖心中閃過一絲涼飕飕的感覺,便聽見張良含笑繼續道,“既然前日之事非大,則想必今日之事更重。既然上次丁掌櫃的處置已是如此,那麽這一次的處置……”擡眼看向盜跖,“想必也不會罰不當罪了,盜跖兄,你說是不是?”

丁胖子拍拍盜跖肩膀,臉上滿滿的悲憫,轉身走向廚房,盜跖忙不疊小跑跟上一聲聲地求饒。張良目視這二人離開,片刻,唇角勾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木簪子?墨綠色的玉石?張良想,俗而不庸,淡而不寡,果然是雲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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