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蘇十一氣結。
果然就不該擔心楚弈這種人！她提心吊膽巴巴跑來，他居然說她蠢？
擡眼看看他含笑的臉色，蘇十一更怒，說她蠢就罷了，還在嘲笑什麽？
心中惱怒不已，蘇十一憤憤地踹了楚弈一腳：“起來，回村子，雨應該停了。”
楚弈沒有接話，捂着被踹的胸口弓起身子，臉色慘白，額上冷汗滾落，似有壓抑的疼痛之色，喉間溢出一絲悶悶的痛吟。
“你怎麽了？”蘇十一吓了一跳，她也沒使多大勁，這人不會是有什麽心髒病吧？
“之前受了一點小傷。”艱難地喘了口氣，楚弈偷偷看了眼蘇十一的臉色，聲音虛弱如游絲，“我沒事，不過是些許疼痛罷了……不用擔心。”
蘇十一被他虛弱的語氣唬得一愣，随即反應過來，抱手冷笑：“裝，繼續裝。”
以楚大悶騷的性格，受了傷絕不會主動說出，這會兒在這兒裝什麽可憐啊。
被拆穿的楚悶騷輕咳一聲，熄了火折子，翻個身背着蘇十一：“今晚就留在這兒，你去拾點柴來生火。”
看不見楚弈此時的神情，蘇十一琢磨不出他心情如何，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出山洞去尋柴。
聽到身後漸遠的腳步聲，楚弈身子微動，緩慢地平躺到地上。他摸了摸幾乎被血濡濕的胸口，額上的冷汗還在不停滾落。
臉色白透，他卻笑了笑，撐起身子給自己上藥，悠悠一嘆：“真是無情的女人……一腳就把傷口踹裂開了。”
話語中卻是奇異的愉快歡樂。
暴雨已經停了，但河面上還是有霧氣蒙蒙，橫隔兩岸之間，什麽都看不清楚。蘇十一眯着眼睛看了對岸半晌，回身找柴。
适才那一場暴雨下來，木柴都濕了，蘇十一抱着柴，低頭看看被弄得髒兮兮的衣服，郁悶地腹诽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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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了一大捧木柴，蘇十一正準備回山洞，眼前突然出現一片果林，樹上的果子是淡紅色的，仿佛開在樹葉間的花朵，極為玲珑可愛。
蘇十一眸中一亮，連忙放下木柴，身手敏捷地爬上樹，湊近嗅了嗅，清甜的水果香氣撲鼻而來。
順手摘了幾個果子，正想嘗嘗味道，蘇十一突然想起老村長說的話——有違時常。
還不到豐收季節，這裏就有果實了，會不會也是因為有毒？
可是……今晚沒有食物，楚弈早上離開時也沒有用飯，現在估計已經饑腸辘辘了，就是死要面子不肯說而已。
猶豫良久，蘇十一咬牙，将果子揣到懷裏，跳到地上，抱起木柴，左右尋了一下方向，朝山洞跑去。
小山洞裏還是黑漆漆的，頗有種回到地道的熟悉感，蘇十一深一腳淺一腳地摸索着回到走到山洞最深處，将木柴放到地上。
“楚弈，不想被我踩到就吱個聲。”四下茫茫，蘇十一辨不清方向，沒好氣地吼。
楚弈淡淡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你現在踩着的，就是本王的衣服。”
蘇十一默然遠目，随即開口：“……少廢話，火折子給我。”
将火折子搶過來，蘇十一蹲在一邊開始生火。
鑽木取火這種技術活……還是免了吧。
楚弈靠着山壁，懶洋洋地看着她挽起袖子忙活，托腮看了一會兒，眸中不禁笑意閃爍。
濕柴不易着火，蘇十一一邊吐槽着一邊被濃煙熏，熏得眼淚橫流，眼紅如兔，花盡每一絲力氣來咳嗽，連楚弈也受了波及，不得不轉換個位置。
猶豫着看了看蘇十一，楚弈掩唇開口：“要不……讓我來吧。”
覺得被小瞧了的蘇十一冷冷斜眼，擡起臉，回複了一個高冷而高亢的單音節：
“哼！”
楚弈哭笑不得，只得找出帕子捂住口鼻，盯着蘇十一，想，看來今日有可能葬身此地……
大衍攝政王與大将軍之女在山洞裏被煙氣活活熏死……這種死法，倒也挺稀奇。
折騰了不知多久，木柴終于燒了起來，蘇十一長長吐出一口氣，吸吸鼻子，擦擦汗水，得意地轉頭去看楚弈。卻見他眸中的笑意如星光般，雖然只是細細碎碎零落如花，彙聚起來卻如煙花般璀璨絢麗。
奪目而又……溫柔的眸光。
蘇十一微怔。
随即她看到楚弈收斂了眸中難得一見的溫柔，定定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什麽有趣的畫面，微微一笑。
蘇十一也跟着微微一笑，雖然不知道是在笑什麽。
楚弈笑得愉快：“你的臉，好黑。”
蘇十一笑得目露兇光：“……”掩在灰塵下的臉，是真的黑了。
“好像跟在我身邊，你總是遇到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楚弈突然恢複了平時的神情，目光複雜起來。他看着她黑乎乎的臉頰，怎麽看也看不出是堂堂大衍大将軍的千金。
他的心中無端生出了些苦澀。
十六七歲的少女，因為跟在他身邊，一路上被脅迫，被暗殺，落地道，危機重重，甚至淌激流而來，在這荒郊野外撿柴生火，連一處好好睡覺的地方也無。
這些……哪裏是這個年齡的女孩子應該經歷的，她本應該留在繁華的天郾，享受自己應有的生活的。
蘇十一沉默，別過身子架起個架子，思考了一下，語氣平緩：“跟在你身邊是我自願的，你說的很不好的事情，不是都過去了麽。”
她脫下**的外衫挂到架子上烘烤，隔着一層衣服的阻擋，她看不見楚弈此刻的臉色，也不想去看。
楚弈身子僵了僵，垂下眸子，微微嘆息不語。
獨自默默地坐了會兒，蘇十一盯了外衫上被火光隐約映出的人影半晌，想了想，一臉別扭地挪到楚弈身邊，将适才摘來的淡紅色果子遞給他：“你瞅瞅，這東西能吃嗎？”
楚弈看了看這果實，心中明了，眸底飛快掠過一絲笑意，語氣卻極為的嚴肅正經：“嗯，能吃。”
“給。”蘇十一留了個果子坐在火堆邊啃，偷偷斜了楚弈一眼，見他慢條厮禮地拿起果子湊到嘴邊。
咬！快咬！快嘗嘗到底能不能吃！
蘇十一目中放光，心中淩亂地吶喊着，咆哮着，怒吼着。
楚弈卻動作一頓，眸中似乎帶了水波般連綿的笑意，起身走到蘇十一身邊坐下，方才在她抓狂的眼神裏動作優雅地咬了一口果子，點頭稱贊：“很甜。”
“你的衣服也是濕的吧，快脫下來烘幹吧，否則會受風寒。”蘇十一笑眯眯地擦了擦果子，好意提醒，
“無妨，坐一會兒就烘幹了。”楚弈平靜地看着她，不着痕跡地掩了掩衣襟。
蘇十一才懶得多管，低頭咬了一口果子，臉色頓時僵了。
楚弈臉色淡淡地科普：“這是苦果，宮裏的貢品有，一般都是用來取汁入藥的。”
蘇十一含淚：“……”
你大爺的楚弈！
小山洞裏火光映壁，不一會兒，寒冷的氣息就被驅逐而去。蘇十一捂着嘴淚目不語，良久，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頭看楚弈，語氣不善：“你乘的船怎麽會沉了？鐵柱呢？”
楚弈阖着眸子，聞言長睫一動，睜開眼來。他漆黑的眸子像是一顆黑珍珠，又似一滴凝滞的墨水，倒映着跳動不休的火焰，有一種近乎妖異的美。
“船……大概是年久失修，突然漏水了。”楚弈輕描淡寫地說着，從容而平靜地将隐三背叛、水底伏擊的事情略過，“我不谙水性，好不容易才上了岸，尋到這裏休息，沒有見到鐵柱。”
蘇十一心中一嘆，随即惡意調笑：“沒想到還有你不會的事，我當攝政王什麽都懂呢。”
楚弈不動聲色地反噎回去：“好在本王比你懂得多一點，不至于發蠢。”
蘇十一：“……”你大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