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08.
隔天下午，李鎮去找郭偉，按照周迦說的那樣，說錢被人盜走了，不過已經知道了盜錢的人是誰了。郭偉得知那個人是公司員工後，大發脾氣，找周迦，行政說周迦沒請假也沒來。
李鎮不方便多留，拿了一千塊的報酬就走了。
對郭偉來說，倒貼了兩萬，給一千塊都嫌多，礙于李鎮的能力和身後認識的客戶，郭偉也不好得罪，給了一千就當是客氣了。
接下來的事情，李鎮不會管，包括周迦的事情。
那一晚的事情，歷歷在目，他忘不了的。
兩個星期後，李鎮從江蘇老家那邊回來，帶了家裏做的饅頭和大餅，提着袋子上樓梯的時候，周迦正下樓。
她穿着露臍抹胸超短裙，高跟鞋，棕色卷發，大紅色口紅，皮膚白皙 ......
李鎮下意識低下頭。
周迦也似乎沒看見他，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狹窄的樓梯走道，她從他身邊走過後，香水還有餘香。他聽着她的高跟鞋漸漸遠去，自己有意走到走廊那兒停了下來，看着周迦開着白色奧迪離開了小區。
時隔兩個星期後的見面，跟過去沒什麽區別，不，有一點變了，那就是周迦這個人在他胸腔裏留了痕跡，而不是像兩個星期之前僅僅只是幻想。
不可否認，他現在對她的想法，更多的怕是厭惡。
一種在感官上的厭惡。
一個多星期前周迦剛剛坐上郭偉的位置，管理行政、銷售、客服三個大部門，一個小副總。郭偉被扯下位的那一天，程胤赫冷着臉，很稀奇，居然沒有動手打她，只說：“你要什麽，我都給你，但是，你別再我面前玩，玩出火來了，我不會管你死活的。”
也是這一天開始，程胤赫也一個多星期沒來找過周迦，新聞上處處都是他的新聞，最惹人注目的是他和他的妻子“恩恩愛愛”五周年結婚紀念日的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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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已經五年了啊？
那麽，她跟程胤赫也糾纏了差不多八年了吧。
周迦将報紙折疊起來，扔進垃圾桶裏。她忽然想起了什麽，俯下身又撿起那份報紙，攤開撫平，找到角落裏那一塊的尋人啓事的新聞。
“
尋人啓事
周佳佳，女，22歲，安徽省XXXX人，身高165左右，于2012年失蹤。若有知情者請聯系，有重謝！
聯系人：許宏波 183XXXXXXXX
照片jpg.
”
周迦懵了。
22歲？呵，12年的22歲，現在還是22歲？
真傻。
她用剪刀将那一塊尋人啓事裁剪了下來，夾在筆記本裏放進抽屜裏。
到了中午飯點，周迦去附近的餐館，公司的好幾個同事也來這邊了。餐館裏面飽滿，幾乎都沒有位置可坐了，只剩下周家這邊還可以坐三個人。兩女一男，站在門口，猶豫着，準備走的時候，老板娘拉着他們三人到周迦這邊。
“哎，姑娘，拼個桌行不行哇？”
周迦等着面條上桌，把玩着筷子，聽到聲音，擡起頭看了眼，點了點頭。她沒意見，可那三個人就不一定了。
周迦的面條上桌了。
附近的餐館也應該差不多這樣的情況，畢竟這兒周圍全是辦公大樓，附近就有一個交通銀行和平安保險，一個保險公司裏面就是不得了的上百人了。
那三個人還站着，猶豫掙紮之間，那個皮膚稍白的男生坐到周迦的對面了，對老板娘說：“一碗蘑菇面。”
兩個女生吃驚地看着男生，一副“你為什麽要坐”的表情。
男生看了眼正在吃面條的周迦，她看起來不像那些女生說的那樣子啊。
“吃個面嘛，沒什麽，她又吃不了你們。”男生說。
周迦聽到最後那句話，吸着面條的動作停了幾秒。她咬斷面條，擡起頭，抿着嘴唇淺笑，看向那兩個女生，說：“我吃我的，你們吃你的。”
那兩個女生臉上一陣發熱，非常尴尬，在男生催促的目光下，馬尾女生坐到男生身邊，短發女生站在周迦身邊，小聲說：“周總，你 ......你能不能讓下”？
周迦放下筷子，轉了個身，讓開桌子與沙發之間的走道。她說：“我不喜歡坐裏面。”
短發女生皺着眉，露出煩躁的表情，不過，還是坐了進去。
周迦自顧自吃着自己的面條，從頭到尾都沒跟他們說過一句話。
兩個女生互相交流着眼神，一副快要憋死的樣子。男生的視線卻在周迦身上，怎麽挪都挪不走。
半個小時後，周迦吃完了，抽了紙巾擦了擦嘴，又拿出包裏的鏡子和口紅，對着鏡子慢慢地塗着口紅。
兩個女生看得有些呆。
主要是周迦塗口紅時讓人挪不開視線，說到底還是這個女人夠漂亮，渾身都散發着女性性感的荷爾蒙。
兩個女生都看的挪不開眼睛，對面的男生更是如此了。
程胤赫陪許茜來這兒吃面，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裏，擡眼就能看到坐在門口收銀臺邊上的周迦。
周迦光是坐在那兒，足夠引人注意。
程胤赫放下筷子，雙手抱胸，靠在沙發椅上。
許茜喝了一小口面湯，看到他不吃了，問：“吃飽啦？”
程胤赫盯着周迦那邊，沒情緒的随便“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周迦塗完口紅，在收銀臺結完賬離開後，他問她：“你吃完了沒有？”
許茜放下筷子，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角，又抽出一張給程胤赫。他接過，随便擦了下嘴巴，起身去收銀臺那邊結賬。
周迦撐着太陽傘，獨自走在林蔭道下。
程胤赫和許茜在後面走着，離周迦很長一段距離，許茜見程胤赫一直盯着前面望，連自己說話他都沒反應，看了看前面走的人，也沒認出是周迦。
這時候，手機響了，來電信息是住宅。
程胤赫用眼神示意許茜離遠一點，他接下電話。
“老婆。”
許茜眼神暗了暗。
周迦回到公司，一直待到傍晚，直到萬嬌嬌打電話過來要她去會所裏玩玩，說今晚搞活動。
等到六點下班，周迦直接開着自己白色奧迪去了萬嬌嬌那邊。
今晚有活動，一個很特別的活動。
吧臺的左面，靠牆的彎曲型沙發，桌子也是如此，像蛇似得。周迦坐在沙發上，因為穿的是工作襯衫裙裝制服，坐在那兒時間久了會有點熱，尤其是舞廳那邊的燈光掃到這兒的時候。
吧臺侍生知道周迦，特意倒了杯冰鎮過的酒水過去。
這一次，可真奇怪，先前周迦來這兒的時候，沒哪一次穿的暴露，這一次，怎麽這麽熱她都還這樣，連襯衫的第一粒扣子也不解開。
侍生走開後，周迦拿着那杯冰鎮的酒放在膝蓋上，用手心解熱。
萬嬌嬌來的時候，看見周迦熱的一額頭的汗，額邊頭發都濕了。她走過去坐下，“周迦，你怎麽穿成這樣？”
周迦擡了擡眼皮，沒說話。
萬嬌嬌挑起眉，“程胤赫又怎麽你了？”
周迦搖搖頭，握着冰涼的杯子，問：“今晚搞什麽活動？”
說到這個，萬嬌嬌激動了，她指了指舞臺那邊的幕布，說：“這不是新來了幾個姑娘嗎，玩點新鮮的呗。”
周迦哼笑了一聲：“脫衣舞？除了這個，我想不到你能有什麽新鮮的。”
萬嬌嬌打了下周迦的肩膀。她低着眼，微微皺了下眉。
“你少貶我意思！新來的幾個姑娘都是混血的，長得可好看了，連我都忍不住要那個啥了。”
周迦沉了沉肩膀，瞟了眼空蕩蕩的舞臺。
“混血？你哪弄來的？不是違法的吧？”周迦下意識沉着語氣問她。萬嬌嬌笑笑：“沒有沒有，我哪敢做違法事情呢。”
周迦對她的話抱有懷疑，她盯着她的臉，企圖能看出什麽。萬嬌嬌別過臉，指着別處，說：“哎，我那兒還有事情，你坐着啊，要是熱的厲害，你去我那屋裏吹吹空調，這兒中央空調我改天給換了。”
周迦拉了下她，沒拉住。
過了一會兒後，她熱的後背心都是汗，是冷汗。她起身，去萬嬌嬌的房間裏待會兒。
剛到門口，她聽到對面屋裏有說話的聲音，還是自己熟悉的聲音。
“我早跟你講過了！這種東西絕對不能從我這兒過！我全部身家都在這個會所裏！”
“嬌嬌，就這一次，就這麽一次，有兩百萬的——”
“老娘不稀罕你那兩百萬！”
周迦站在昏暗的走廊裏，什麽人都沒有，只有幾株盆栽靠着牆。她聽着裏面的對話，尤其是聽到了關鍵詞後，她只覺得渾身發冷。
她握住對門的門把，冰涼的金屬觸感致使她清醒了些許，最終沒有推門進去。
嬌嬌在裏面歇斯裏底的罵。
那個男人甜言蜜語的求。
周迦轉身，推開嬌嬌房間的門。
屋子裏一股濃烈的煙味。
她開了窗戶，外頭的路燈光線照了進來。
活動是晚上八點開始的。
周迦睡了半個多小時，被嬌嬌的電話叫醒後，才去了外面。
外面昏天暗地的，音樂聲震耳欲聾。她站在走道口，看着嬌嬌站在舞臺上拿着話筒講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客氣話，然後接着，就是她的那些混血美女上場。
幾個客人剛從房間裏出來，經過周迦的時候，有人突然回頭：“咦，周佳？”
周迦側着肩膀靠着牆面，目光往說話人身上飄過去。
她沒說話。
那男人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膀，讓他們自己先去。
他說：“周佳，你不認識我了？你之前借錢給我的。王現。”
王現？
她想起來了。
“哦，看樣子，你的危機似乎解除了嘛。”周迦淺笑。
“哪裏哪裏，要不是你當初願意借錢給我，我怕是要跳樓啊。”王現腼腆一笑，指了指外面，“周迦，你也來這兒玩啊？”
“玩？”周迦歪了歪腦袋，看着王現，“不是，萬嬌嬌是我朋友。”她說着，站直身子，朝那邊走去。
王現跟在她後頭，一副還要說什麽的表情。
周迦不喜歡有人跟在她身後，便說：“當年那事情，你不用惦着，我當時只不過剛好有一筆錢，借給你相當于給銀行而已。”
“可是，周佳，我聽說，你是因為這筆錢才沒辦法出國留學的。”
昏暗中，周迦只覺得一股巨大的疼意從腳底蹿到心裏。她挺直着背，脖子細長，燈光流轉中，王現看到她側臉帶出來的隐忍的表情。
當年，他們是蘇大的學生，他比她高兩屆，她剛進校門，是他接待送到宿舍的，那時候，她穿着洗的發白的牛仔褲，粉色短袖衫，紮着馬尾，斜劉海，皮膚白皙，一看就是南方女生。
她很優秀。聽人說，她還是她那個小鎮裏的高考文科狀元。
可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突然變了樣，學校的流言宛如一盆盆髒水往她身上潑。甚至，連他自己也覺得周迦是那樣的人，直到他大四，一群人創業，做了一個軟件，面臨巨額危機，是周迦突然出現幫忙的。
他仍然記得，那一天，周佳冒雨進了他的實驗室，稚嫩的臉上有細微的傷口，滲着血絲。她遞給他一張銀行卡，說裏面有一百萬，什麽時候還都可以。
事情結束後，他準備找周佳還錢的時候，被人告知周佳已經退學了，聽說因為沒錢念書了，尤其是有了留學生的名額後。
舞臺上，混血美女唱了一首烏克蘭歌曲。
她回頭，笑：“啊，那件事情，早忘了。”
她大學裏的事情，早就随着時間淡去了，她已經不願意再想起過去最純真的自己。
那時，每個人都是最好的，她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