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35.
李鎮趴着, 然後轉過身子，仰躺在倉儲箱上。
無垠的夜空，沒有星星, 空氣裏泛着潮濕, 看來要不了多久要下雨了。
他放松身體，偏過頭, 手機上屏幕上微暗的光亮只閃爍了一秒，很短暫, 照片資料都發出去了。
他起身, 單手撐着倉儲箱面, 單腿曲起，腰部一擡，往右邊——整個人都用力跳了下去, 膝蓋深度一彎，讓他在落地的瞬間受力的程度沒那麽強大。
起吊機上的照燈四處轉動，最後從李鎮剛剛待過的地方掃過。
他仰起頭，看了眼照燈過去的方向, 很快，他想起方應文，“快跳下來, 照燈馬上要去你那邊了。”
那邊幾乎快哭了。
“我、我不敢......太高了......”
李鎮蹙了蹙眉，沒辦法，他得回去找方應文。
依照照燈掃過去的速度，應該不到不到50秒就會去方應文那邊。他記得那邊的方向, 迅速跑，壓根就管不得在這附近檢查的人。
他不能讓別人因為出什麽事情，況且還是方應文那樣的人。
負責檢查的幾個人很快就注意到了動靜。
照燈就快到了——
“你快跳！彎膝蓋跳！”李鎮按着耳機，對着那邊說：“快跳！死不了！”
那邊似乎沒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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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鎮轉了個彎，就看見已經跳了下來的方應文，他跪在地上，一臉痛苦到要死了似的樣子。他跑過去，拽起方應文，“快起來！”
方應文跳下來那一瞬間整個人都快吓虛脫了，這會兒還沒穩下來，李鎮又來……
“李鎮——”
照燈照到這裏沒動了。
李鎮拉着方應文貼着倉儲箱牆面走。
他回頭，對方應文做了個不要說話的手勢。
前面的轉角處，有人在往這邊走。
李鎮貼着轉角，看了眼外面，迅速閃到另一邊的倉儲箱那邊，只剩下方應文在原地。李鎮沖着他招手，小聲說：“快點。”
照燈移走了。
方應文閉了閉眼睛，沖了過去，下一秒，李鎮拉住他胳膊繼續朝下一個躲避點跑過去。
只要天一亮，一切都不會有事。
這時候，雨開始下了，點點滴滴，空氣裏的潮濕一下子席卷而來，帶着夏日特有的燥味。
有人知道了動靜後，立即傳話給程胤赫。
程胤赫擡眼看了看船上的貨物，聞了聞手帕上的香味，說：“把照燈全部開了。”
李鎮跑到下一個角落時，還沒有站定腳步，四面八方的照燈開始掃動，不到幾秒，很快就找到了他們這裏。
明亮的光圈裏，站着穿着一身黑的兩個男人。雨絲在光亮中像是斷了線似得，接着，斷線越來越多——雨開始變大了。
李鎮腦子裏的思路斷了幾秒，接着，他回頭，盯着方應文，“跑！”
方應文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一聽到他的話，立即朝着他手指的方向跑。照燈移動了位置，很快的，方應文找到了隐蔽死角，照燈也找不到他了。
李鎮濕漉漉的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向前面不遠處正在走來的人。
身後的高個子撐起一把傘，微微往前傾着，自己淋濕了一大半。程胤赫在擡頭，看了眼上面漆黑的雨傘，用手指掃了掃額頭上的雨水。
“膽子不小啊？”
程胤赫捏着手帕，聞了聞，發覺走到這裏後已經聞不到魚腥氣味了，這才将手帕折好放進褲兜了。他站在黑暗中，看着站在照燈光圈裏的人。
李鎮擡手扯了扯帽檐，沒說話。
程胤赫晃動着上半身，回頭，看向身後的手下，說：“你們怎麽看碼頭的？連外人進來了，都不知道？我不是說過嗎？今晚一只蒼蠅都不許進來！”
身後的手下緊繃着神經，一聲不吭。幸好，程胤赫接下來沒再說什麽，這些人似乎逃過一劫。
程胤赫一腳踩進照燈的光亮中，身後的人和雨傘立即跟上。
他問：“你是誰？”
李鎮微微擡了擡頭，陰影裏的程胤赫和那日他近距離接觸到的程胤赫是不一樣的，或者說，動手打周迦的程胤赫才是真正的程胤赫，跟瘋子、神經病沒什麽兩樣，李鎮心想，這樣的男人，表面這樣子優秀，為什麽會有動手打女人的嗜好？不，他僅僅是對周迦那樣。
他咬了咬牙，一想到周迦被打的樣子，他整個腦袋裏都是憤怒。
李鎮的不吭聲惹怒了程胤赫。
很快，幾個人按住李鎮的胳膊肩膀，跟程胤赫走得近的男人直接一腳踹向李鎮的右小腿，由此，他不得不單腿跪了下來。
他低着頭，哼了一聲。
帽子被人拿掉，露出完整清晰的面孔後，程胤赫怒不可遏。
這張臉太清楚了，清楚到令人想笑，前不久才收到的照片，這個男人和周迦在一起的照片清清楚楚，放大照片，細節都能看得到，包括他鼻子上的痣。
“沒想到你送上門來了。”程胤赫話一落，一腳用力踹向李鎮的胸口，身邊幾個人抓着李鎮的手立時一松，他被踹的往後一倒。
雨水沾濕了程胤赫的褲腿。
關于這個男人，交上來的資料清清楚楚，因為周迦，他不得不記得清楚。一想到，周迦選的是這麽個男人，他更是不痛快，心裏一口氣狠狠的憋着，正在尋找出氣口。
“既然是你送上門來了，我也沒必要對你客氣。”
程胤赫走到李鎮身邊，擡腳要向他的身體狠狠地踩上去的時候，李鎮撐着地面迅速起身，踉跄了一下，勉強站住腳。他扯下身後的電腦包朝着暗處扔了過去，看到有人要過去去撿，他身子往前，拳頭朝着程胤赫的臉狠狠揮了上去。
——你打周迦多少，我要慢慢還給你。
程胤赫被打的猝不及防，很快又受到了一拳。
身邊的人很快作出反應，拉住李鎮。
程胤赫舔着牙龈，冷着眼看着李鎮。
“我差點忘了，我親自打你簡直是掉了我的身價。”說着，他對身邊的人使了使眼色，拉着李鎮的幾個人松了手，一拳一拳朝着李鎮攻了過去，李鎮被打倒躺在地上時，那就是一腳一腳地踢、踹，沒有人手下留情，沒有人會停下來，在程胤赫沒有發話之前，誰也不會停，誰也不會手軟。
李鎮咬着牙，在泥濘縫隙中，看着站在雨傘下的程胤赫。
他目光裏透着狠，對着李鎮，他根本不需要用多大力氣。他用手揉了揉嘴角，舔了下嘴角後，吐出一口唾沫。
打架，李鎮他太弱了，太弱了……他太弱了！
李鎮被打到幾乎無地自容，泥濘不堪的地面，雨水沖擊着他的皮膚，血腥味在嘴裏蔓延。
“好了。”程胤赫終于發了話。
他站在李鎮面前，走了幾步，腳踩上了李鎮的手，完全沒聽到李鎮的痛叫聲。
“我不管你和周迦什麽關系，從這一秒起，你給我離周迦遠一點，別到時候搞的比這還難看。”程胤赫緩緩蹲下身，擡起手。
身後的人毫無反應。
“傘啊！”程胤赫說。
身後的人立即将傘收了，遞交到他手裏。程胤赫接過傘後，站起身，揮起傘朝着李鎮的身體一下一下打上去，知道傘彎了為止。
身邊有幾個人看着這一幕忍不住皺了皺眉。
“我叫你動我的人！”
程胤赫越打越用力，打完最後一遭，他用力挺直身子，揚起臉，舔了下下唇。
所有人都以為已經停止了——
突然，程胤赫擡起手裏的傘，用力朝着李鎮的後背揮了上去！
他抹了把自己濕漉漉的臉，站直身子，用手捋了下已經被雨水弄的濕漉漉的頭發。
打到麻木了，他扔了傘，正要一腳用力跺向李鎮的手指時，許茜跑了過來，她說：“貨全部清空了。”
她飛快地看了眼地上的人，拉了拉程胤赫，“你過去跟我看看吧，順便清點下進倉庫。”
于是，那一腳沒有廢了李鎮的手指頭。
他趴在泥濘地面上，鮮血淋淋，卻還因為那一腳沒踩自己的手指而松了口氣。他很清楚，那一腳跺下去，以後他手指即便是能醫好，但是靈活度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完美程度了。
他閉了閉眼睛，看着程胤赫越走越遠。
有人走了過來。
有人說：“趕緊擡走扔外面去吧，別留在這兒，被人發現了可不好。”
他被人扔出碼頭，過了很久很久，有人哭着叫他的名字，他睜開眼睛，看到方應文哭的一點都不男人了。
“喂！你別死啊！”
啊，還是烏鴉嘴，被打了而已，怎麽會死？
天要快亮了，周迦還被鎖在家裏……鎖，鑰匙，鑰匙。他摸了摸褲兜，松了口氣，還好，還好，鑰匙還在。
方應文背着李鎮之前扔出來的電腦包，攙扶着他走，走了沒幾步，兩個人都一起摔了。
雨下的連方向感都沒了。
方應文抹着臉上的淚和雨水。
他喊着李鎮的名字，不知所措。
李鎮擡了擡眼皮，痛地哼了一聲，他說：“送我……送我去醫院啊。”
方應文指了指前面的路，說：“沒車子啊。”
“……”李鎮覺得自己會死在方應文的手上，“你的摩托車……”
方應文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我給急忘了。”說完，他跑去找自己的摩托。
李鎮躺在地面上，看着夜空，眨了眨眼睛。
雨落在他身上。
他想起家裏的仙人掌還在窗戶外面，想到周迦會不會因為這場雨被吵醒，然後會發現自己不在家，門也鎖了，她會不會害怕？
“車來了！”
